何均[我还没有昵称]
何均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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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星期日 六月 01, 2008 3:50 am 发表主题: 黑色的与温情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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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与温情的日子
何均
黑色的5月12日
5月12日,星期一,阳光灿烂,跟平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我按部就班上课.上午四节课,我利用连堂给两个班练了一套综合题,只是没作文,时间不够.我计划下午和晚上把两个班卷子改完,第二天好评讲.毕竟高三,离高考只有二十多天了.评讲试卷,讲究个及时,才有效果.
下午,14:35上课,我没课,准备14:30上班.
14:28,我正在教师公寓四栋二单元302自己的家里,刚午休起来.
我的耳鼓一阵轰鸣,就像大海的咆哮,我还以为是附近搞建筑的放炮.我头晕目眩,看到墙上挂的画在晃荡,房子也跟着晃荡.我听到楼下人声喧哗,这才意识到是地震了.因剧烈晃荡,走不稳路,更没法跑,我则抱住卧室通往阳台兼书房的墙柱,右手护住摇晃快倒的书架.我已安心不跑了.如果是要命的地震,跑已来不及了.即使跑,也会被砸死.与其砸死,还不如躲在墙角,或许还能逃生.于是,我坚定地抱住墙柱,撑住快倒的书架.书架上的一个镜框掉在地上,一声脆响,玻璃碎了.这是绵阳外国语学校建校第一年来的全体教师合影纪念照.剧烈的晃荡大约持续了一两分钟,地震才平息.
我真正感到自己是劫后余生,拣了一条命活.
我跑到楼梯间,看到惊人的一幕.三栋顶楼的水球破裂,水像大瀑布冲天而下,极为壮观.楼下惊恐跑动的人群正好淋到这大瀑布,头发衣服全湿了.我走到三栋拐角处,看到有的男老师穿着裤衩,打着光脚板;有的女老师头发散乱,披着被单,非常狼狈.他们三三两两往回走了,议论纷纷.
我也返回简单收拾一下,就准备上班了.
学校小学部教学楼的大壁钟,时间定格14:28了.
我走出教师公寓大门,就给江油老家打座机电话,通了.大妹夫接的,说父母及所有亲人都平安,只是屋顶的瓦震滑了一大片.接着,我再打别的电话已打不通了,几乎与外界隔绝了.
下午,停课.老师组织学生到开阔地带----大操场.
我陆续从同事和学生那里知道,四川汶川发生7．8级大地震(过了几天,才修订为8．0级.为什么不一次准确公布呢?).这是我经历的又一次大地震.上一次是1976年唐山7．6级大地震.四川松潘地震波及家乡.那时,我还是个孩子,11岁,每天睡地震棚,前后长达一个多月.但余震得不是很厉害,记得有天中午,全家都在堂屋吃饭,方桌上的碗在跑路,啵啵响.我们赶紧丢下碗筷跑到院坝里.其余的余震就没印象了.
江油、北川、安县、绵竹均受震很厉害.而绵阳城区已知高新区双碑小学围墙倒塌砸死20多名学生(在火炬小学上班的妻子回来说),火炬中学烟囱倒塌砸死1名教师(在此校读书的幺妹女儿罗欣回我这里说).绵阳中学拥挤踩踏负伤2名学生(最初传为踩死).我工作的绵阳外国语学校未发生一例伤亡事故.庆幸的是我们下午上课14:35,而地震时间14:28,大量学生正走在学生公寓与教学楼之间的路上.教学楼只掉了一些天花板和外墙瓷砖,主体完好.教学楼的师生都有充裕的时间和宽松的空间跑到大操场.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所有苍生吧!
晚餐,食堂师傅冒着生命危险为全校师生煮出了热气腾腾的挂面.吃着挂面,我的内心无比温暖,因为我还能有吃的.
晚上,我就与学生在操场过夜.
我零星地接到家长电话,才知此次地震的严重性.北川县城成了废墟.江油有位副市长被砸死,有所小学倒塌砸死10多人.绵江高速公路收费站倒塌,砸死1名司机,交通阻断.
我一夜没睡,守在学生身边,有时实在太困,就靠在椅子上打个盹.
虽然余震不断,像演习;有时很大,仿佛地动山摇.
温情的5月13日
凌晨4点左右,下雨.学生收起地铺的被子,打起伞背靠背坐在一起.
4:10左右,有一次强烈的余震,跟昨天14:28差不多,看到对面楼房玻璃窗映的灯光在左右不停摇晃,楼房肯定在晃荡.大操场四周有轰鸣之声,耳鼓嗡嗡响.余震只是持续时间要短些.
雨很快停了,天也开亮口了.
学生都安全.
我已疲惫至极,在同事的地铺上迷糊了半小时,开始接电话,接待家长.
早餐,全校师生在篮球场排队打面条吃.
已停水停气.师傅烧柴火在露天坝给师生煮的,非常辛苦.
上午,我组织学生回高中部,把被子和椅子搬回教室,以防下大雨.绵阳外国语学校高中部全是平房,被老师们戏称为”希望小学”.现在,地震时期,平房却充分体现它的优越性了.或许这又是领导的前瞻性了.学校决定全校放假,但必须家长接或委托亲朋接.高三学生尽管要面临高考,但生命安全第一,也必须放.
零零星星下着雨.
学生也人心惶惶,只有极少数人能拿起书看,也被不断的余震闹得不能安心.而高中部院子的右角,一棵大树上,有一只老鸹叫.很有趣的是,老鸹叫后,大约10分钟,就有一次或大或小的余震.我们高中部的家属亲热地称它报震鸟.
大妹的女儿陈霖霖在绵阳读书,也放假了,回到我这里.她说,班上北川同学很多,且失去了亲人. 学校老师也有亲人是北川的.他们在焦急的担忧中寻找,有的确认遇难,有的负伤,有的下落不明,笼罩在悲伤之中.
中午,雨中,全校师生依然排队打面条吃.有学生抱怨,又是面条,吃得眼睛起花了.我们老师耐心解释,能有面条吃就很不错了,很多受灾的人还没吃的呢.我们的学生太贵族了,太娇惯了.但愿这地震会给他们刻下很深的印记.
下午,大部分学生接走了,而我班还是留下了12个没走的学生,要么离家太远,要么回去也是停水电气,要么父母已深入救灾第一线,根本无法照管,只好拜托学校和老师了.
我终于接通幺妹家座机电话,说人都安全,只是房子瓦震滑了,墙裂了坼,摩托车被房梁砸坏了.她和幺妹夫还上坡面西瓜秧.但不幸的是,幺妹夫哥的女儿读江油工业技校,被砸死了.
晚上,我们与学生在雨中排队吃晚饭.学生说,终于吃上米饭了.一份小白菜和炒茄子.虽然米饭有点夹生,但我感到这顿饭是我吃过最香的饭.学校对面商店的方便面都抢购空了.而普明街上的居民还不知怎么过?停水!停电!停气!
我们学校也承担了抗震救灾的任务,一是派两位青年教师参加市教育局组织赶赴北川的救援队,二是每天为绵阳九洲体育馆的灾民送1000个馒头,尽管艰巨,必须保证.
深夜23:30,又一波很强的余震.
因下雨,我和学生只能搭地铺睡教室,听到值班老师吆喝,我们如惊弓之鸟,仓皇逃进雨中,有的披着被子,有的打着伞,有的光着脚,有的跌了跤,显得很狼狈.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加拿大朋友晓鸣兄打的.
他说,这一两天都在给你打电话,终于打通了.你和家属都安好吧?
我说,都好,都好.
他说,那就好,那就好.哦,我有两个亲戚在绵阳,一个江油技校,一个绵阳职业技术学院,不知他们情况怎样,也是打不通电话.
我说,我也不甚清楚,整天守着学生,又上不了网.我想,这两处该没问题吧,因都在城区.
他说,你要多保重啊!
我说,谢谢晓鸣兄.
这时,我手机没电了,正好23:34.
正是晓鸣兄的电话,让我意识到该写点什么了.不然,我就会淹没在平庸中.于是,我再也不能入睡,主动守夜,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记录我这两天地震的亲历.
2008年5月14日写于凌晨2：00地震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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