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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鸡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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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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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品知州
(再努力一把就是四品大员了!)
五品知州<BR>(再努力一把就是四品大员了!)


注册时间: 2005-10-20
帖子: 226
来自: 台北盆地

帖子发表于: 星期日 四月 08, 2007 7:00 am    发表主题: 肉鸡日记 引用并回复

(一)
这件事情,我的参与完全是意外的,而其无奈,当然也是轻易可以理解的。

那天晚上,是在薄暮中回到小旅馆的。在外头晃荡一日,身体上虽然不是那么疲倦,精神上却又极度不耐烦,一肚子轻度无名火。我稍事漱洗,至少觉得不是满身尘垢那样,便下楼到旅馆旁的小街上,寻觅小馆子吃晚餐。这时候,大概八点多钟,观光区的夜街上已经是张了七彩灯花,街两边大小摊子卖土产山货的、纪念品的、矿石水晶的、琳琅满目,游人如织。我呢,就在一个比较清淡的街角,找到很平凡的一个面摊子。对面是一大片琉璃瓦红砖墙的什么寺院,偶而间续传出来钟鼓木鱼和引磬的声音。

我叫的是老样子的乾拌面多加卤汁、烫青菜也多加卤汁、四神汤、再加杂切卤菜。老板娘推荐五味鱿鱼,我也就是点了个头。

我正吃着鱿鱼蘸五味酱、无聊四顾的时候,看见对街琉璃墙头上有些闪动,突地翻出一个黑衣人,头上还戴了黑布套。这人踉跄落地、在墙根前扭动几下,有点勉强地才又站起身来,弓了腰背,往前窜出也不到几尺的光景,墙头上枪声响处,黑衣人前扑倒地,地下立即散出一摊血渍。

(二)
他并非别人。

这是隔天早上我在面摊吃早餐时,电视里晨间新闻报的。我当时,正吃着蛋饼,嘴里一大口嚼得稀糊的面块,一惊之下,岔了气塞了喉头又冲进了鼻腔。接著我一大声喷嚏,竟是喷得坐在对桌的、一位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满头满脸。我丢下一张大钞,起身就跑,没给他开口骂人的机会。或许他也破口大骂了,不过我跑得快,一句也没听到。

更重要的是,干我们这行的,也就是,干杀手这行的,绝对不能因为任何事情而引人注目,让人看清了或是记得了你的长相或特征什么的。这是大师兄一再交代我的要点。他一再这么交代我,是因为,我这人比较粗枝大叶,常忘了注意细节。我的第一跟第二件案子,没弄得很好、都有目击者。

好在那时有大师兄在一旁关照打点,他两三下把那两个目击者都打点掉了。

那个黑衣人呢?死在庙寺墙外那个。

我上头说了,他乃非外人,正是我师兄。不是关照打点我的大师兄,而是当年抢走我初恋情人,也就是我们的小师妹、师傅的独生女,的二师兄。我这二师兄是个小心过度的性格,有时会太过紧张,慌张而动作慢。因此,他的前两件案子,也有目击者,也是大师兄替他打点的。

其实,小师妹心里头是偷偷爱恋著大师兄的。说偷偷地呢,其实我们几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过呢,大师兄早年有个知心女人,不知道因为什么样一件案子的关联,让人给杀害了。大师兄责怪自己,从此不再动情,算是挺专情纯情那种人。不过,他倒是走遍天下都有红粉知己,四处都有中年女人等著他到访、等著照料他陪他浅酌、秉烛夜谈什么的。他们有没有什么亲密关系,大师兄从来没跟我提过,我也就事不关己。

就为此,小师妹失望之余,逆反了性子,倒跟二师兄作出火热的样子,想是要刺激大师兄的意思。不过,真正受到刺激的是我。

我前头说二师兄抢走我初恋女友,其实是很一厢情愿的。这我知道,乃是我这个傻大个子一头热地在初恋师妹,她那边是怎么样,我既不知道,也不敢去想。挺阿Q的,不过自己心理想起来很爽就是了。

大师兄帮我的呢,也不止就是打点那开头的两件案子。接下来,我自己虽然好歹大都能料理了,但有时候弄得手忙脚乱、惊险万分那样子的,大师兄总会在紧要关头出现。

后来呢,小师妹闹气离家出走、不知所终了。师父一气病故,我们三师兄弟,也没打商量,各自就散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讲起来,跟听三流武侠小说似的,也已经没什么感伤啦、怀念啦、那些的情绪。我还是没有成家,干这行的,不到退休,成家是很难应付的事。不过,我有个老相好,在和平东路开一家清粥小菜馆子,是个被老公抛弃的离婚女人,身材已经是过胖变形了,没啥好看的。但我跟她偶尔在一起,觉得很轻松、可以放心说话。当然我们也不是谈情说爱那种样子,上了床的事,也驾轻就熟。我过去找她的时间通常不多,就是三两天,所以我们不是出去找好吃的,就是在床上相互取悦。我不去找她时,几个月都不打电话的,就是这种、我要是突然被对手打死、她都不会知道,而大概也不至于太伤心的情形。

(三)
第二天,我上午抽了时间,在预先勘定的伏击地点,等到了我的肉鸡。

这是我们的行话,就是目标啦。另外,如果对方比较凶悍的话,有时候也叫山猪、或者是暴龙什么的。反正,这只是我跟二师兄年青时自己编来玩的,什么意思我们自己懂就好了。我现在不跟二师兄一起行动,不过自言自语还是用这些词儿。

我把肉鸡做掉了以后,刚过中午,肚子稍稍有点饿了,不免想起乾拌面和五味鱿鱼。我就又找回寺庙对街那家小面摊,叫了同样的东西。也就是正吃着鱿鱼蘸五味酱、无聊四顾的时候,看见对街琉璃墙头,和地上已经变成一摊乌黑暗块的痕迹。我散漫地想著,这件事,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

这时候,店里生意清淡,也没其他人客,一台手提CD收音机放著调频电台的流行歌曲。老板娘是个清瘦见骨的中年女人,也没看到个汉子来帮忙什么的。她口里跟著收音机哼歌儿,音色有点哑,倒还唱得有板有眼的。她切了会儿菜,偶然抬头,发现我呆头呆脑地盯著她看、听她哼歌儿,口里没停,倒是翻了个眼色,嘴角发笑。一会儿功夫,她拎了罐冰镇了的日本一级棒啤酒,坐到我桌边,倒了两杯,开始跟我随口聊天。我这下开始有点明白,原来天下有很多孤单寂寞的女人,就等著像我或像大师兄这种也单身没伴的男人出现。

我后来回到小旅社,旧而下陷的床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摆了一张女子的独照相片。我立时又岔了气。不过这时嘴里没吃东西,对面也没有西装笔挺的上班族可以一喷嚏吐个满头满脸鼻涕唾沫。只是看到那个脸孔熟悉、又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女人,一下子就禁不住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对,我这人,除了粗枝大叶,也很冲动、很容易动感情。大师兄说过,有一天,我怎么死在这上头的,我都不会知道。其实,我心里头倒是明白的,就是鼻涕眼泪不中用。

(四)
照说呢,我已经宰完肉鸡、办完了事,就该回去报备交差,也去跟联系人领完后手、另一半的清洁费。对,咱这行,干的就是替人清理旧帐的工作,所以呢,收费就叫清洁费,很名符其实的。

不过呢,现在有三个原因让我滞留在这个乡下小地方。二师兄的死,我脑袋迟钝,还没想通,到底该不该做点什么。其实呢,我也不知道该为他做什么、又从何下手?

平常干宰肉鸡的行当,联系人送来资料,姓名住址工作习惯等等一应俱全,我就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只要摸清楚状况,找个四下无人的角落快刀斩乱麻、杀了就跑,没人看见就算托天之福大功告成。现在要替二师兄找出死因和仇家或杀手,那就对我有点难度过高了。

那张小师妹的相片呢,也一样是高难度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那相片是怎么出现在我床上、是个什么意思?我又能干什么?但就是心里头放不下,到底是初恋情人嘛,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其实,我想过,这世上,恐怕绝大多数的初恋都是一厢情愿的,所以,我虽然脑袋不很灵光,在初恋这事上,倒不需要觉得自卑什么的。

这第三个原因呢,就不必多说了。不过,我以前还从来没碰到过,女人会在耳边、像哼歌儿那样抑扬顿挫地哼吟、紧要关头还压抑著声音不住地叫救命啊的。不知道,这跟她孤单寂寞的程度,有没有什么关系?在这第三点上,我有点晕陶陶的,觉得自己有点像那个江湖侠士似的大师兄了,到处留情什么的。当然啦,我只有两处,说处处留情,就只能解释为,一处、跟另一处,就是了。清粥大妈那边,我当然是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的。这就像,我不去找她的日子,我也不过问她干些什么。这是我鲁钝的脑袋里,可以理解的简单逻辑。

但是呢,事情往往就不那么需要人去刻意耽心忧虑。
第三天晚上就有了下一步的发展。

那晚半夜一点多了,我从面摊大妈家出来,原因是内裤弄湿黏了,睡不安稳,还是回我的小旅馆去洗澡换内衣裤。

面摊大妈是说了啦,家里还有以前男人的内衣裤,将就穿一晚也可以的。
不过,我这人有些地方是很别扭的,想到别人的卵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所以坚拒不肯穿。

话说我才走到小旅馆巷口,抬头一看,四楼靠外第二间、也就是我的房间,竟然有手电筒灯光在里头摇动,隐约还可以看见两个人影在窗帘后面晃动。

我当下本能的躲避反应,立即闪身藏在一辆路边的小货卡后面。其实,楼上的俩人,并没有掀开窗帘向外向下张望,我算是多此一举了。更糟的是,我快速躲闪时,一脚踩到了躲在车底下睡觉的一只野狗的尾巴。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一声野狗的哀嚎,接著就是我粗声粗气大骂干伊娘。那只癞皮狗吃痛哀嚎,但是立即翻过身在我小腿上狠咬一口,我听到自己的粗口叫骂,同时小腿一阵剧痛,虽然意识到,需要保持安静,但这时四周已经唤起不知道多少只狗的呼应嚎叫声。

我忍痛停住叫骂,接著才注意到,一辆停在旅馆对门前的黑色进口高级轿车,两边车门同时急速打开,两个精壮的年轻人跳下车来,手上都握了枪,立时开始往我的方向小心地推进。

我这晚只是到面摊大妈家里去磨灰消遣时间的,当然是什么武器都没带,这时只好伸手抓起旁边商店门边放的一根扫把。我从货卡侧面空隙向前偷窥,发现四楼窗帘被拉开了,两个人头伸出窗口,伸手向下面指指点点的。也就在这时,耳中突然感觉有轻微的振波隔空传来。

这是加了灭音器的枪响,我是听得很熟的。这下子我心想我完了,正等著身上开始传来中枪的剧痛,但身上始终没感觉。我这才看见,四楼的两个人已摊倒在窗口。接下来又一次振波,视野中,向我行进的两人倒了一人。另一个,惊吓之余,回头就跑,冲进黑轿车驾驶座,踩了油门、冲车而去。我迟钝地伸头张望,对街骑楼下面,一辆摩托车轮胎在地上磨出尖叫,追著黑轿车、瞬即消失。骑士戴了漆黑的流线安全帽,但后头好像有股飘逸的长发。

我虽然迟钝,也知道警察很快就会出现,我是不能回房去洗澡换内裤了。好在,我一向遵从大师兄的行事要则,武器和证件,都是放进一个旅行包,锁在一个车站的付费存物箱,每天去投投币加足时间。所以,此刻我倒也不需耽心,警察在我房里会找到什么能牵扯得到我的线索。

于是,我一肚子不高兴地慢慢回头往面摊大妈家走去,心里头老对要穿别的男人穿过的旧内裤一事,觉得不安心。这,那人要是不乾不净、要有个病什么的、可不大好。我一路嘀咕,回到小面摊骑楼后的老旧公寓,这才发现,手上还紧紧抓著那根扫把。这时我才像大梦初醒,彻底回到现实来。再一回想,这晚还真惊心动魄的,额头上和一身冷汗,现在混在走回来的热汗,内衣内裤是更加地黏湿了,心里不禁埋怨,都秋后十一月天了,还这么热的深夜。

不过,后来也没恶心地穿别人卵葩摩擦过的内裤就是了。洗过澡后,面摊大妈搂了我上床,给我特别的杀必死。事后我已是累得全身酥软,光著身就睡死去了。

(五)
接下来,我也就不再去住旅店了。白天呢,就在小面摊帮着手。我这人,别的地方粗鲁,对于吃呢,却是很认真和用心的,所以倒可以帮帮看管炒锅,做点杂菜面呀大卤面什么的。我父母亲都是大陆北方人,面食卤菜是到家的手艺。我就跟面摊大妈建议,兼卖水饺和菜肉包子,我包管。不过她嫌麻烦,又说怕我累著,只叫我坐在一旁说话、喝一级棒冰啤酒。

我后来搞懂了,她这是老式的闽南女人,家里男人就得是个大喇喇的大男人,否则她反而不习惯。

于是呢,我就过了游手好闲、喝啤酒吃卤菜、陪讲闲话的几日。
也就是在这几日,我说着说着,把跟大师兄二师兄小师妹的过去种种都说了出来。反正几人也都四散了,也就是跟讲故事那么地,没啥好隐瞒的。她呢,看了我好笑,觉得我这人挺实心的,晚上躺在床上,她听我说起对大师兄的佩服,却只说,我比较好,实心的憨囝仔。她轻声反覆地喊我憨囝仔,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用我的头脸摩挲她的胸口和乳房,而后就很殷勤地给我特别杀必死。

当然我把眼下发生的事情也告诉她了。
这对我呢,也是个习惯了的事情,因为以前每回我去看清粥大妈,总是会把身边的事跟她也说说。要不,我还真没什么话说的。我这人很看不惯也看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政治经济大事,由他们去乱搞算了。我宰的肉鸡里头,不是政客就是奸商,因此反倒给我一种平衡的感觉。何况,还是他们自己的冤家对手付钱交清洁费。想起来,我们师兄弟仨,倒像是白血球,干的是很必要而且很重要的事业。这话我跟面摊大妈说完,她又搂了我、惜我,但是马上猜出来,这种有心眼的话,准是大师兄说的。

对于夜半黑轿车杀手的事,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煞尾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不用我这傻大个子烦劳,事情很快就会有个收场的。至于怎么个收?她又是怎么知道会这样?我问了两三回,她就是摇头微笑不语,我也就不再追问了。

(六)
第六天上,一大早,面摊大妈就指使我上老街的旧市场,去买猪肝、鸡下水、还到中药铺子去买两份现成有得卖的十全大补汤。

给谁进补哪?我问了一句。
她手上忙著准备开店,推了我出门,也没说明。

我一路走、一路纳闷儿,心下有点不爽利、也有点担心了。
这,是不是,我这两晚表现不力了,她来给我进补来著?
可不会呀,她还是老在我耳边叫救命啊,干事的次数跟时间,也没短过先前啊。

我这么琢磨不透的当口,也到市场口了。鸡铺子就在口口上,竹笼子里大公鸡挤来挤去,红冠子不少是垂了的,倒也有一两只红冠挺直、颈子饱胀、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我就选了只最挺最壮的雄鸡,心想,他的下水,该够补的了。

总是胜过买那些个现成切出来了的下水,也不知道是出自什么样的鸡?这年头,什么事都一样,看不到原形的事,都有人蒙骗使诈。这从馊水油到高速铁路到高山隧道到选举,都一回事。看惯了呢,小老百姓也没什么说的了。面摊大妈是老这么说的。

为了保持大雄鸡的最佳进补状态,我也不让老板杀鸡了,让他把鸡脚绑紧了,就倒提著。几分钟后,我就左手提了十全大补汤和一包猪肝,右手拎了英挺的大雄鸡,走出市场。

才走出市场口,我耳朵里又听到空气中两次振波,心里是一慌,脚下立时绊了一跤。我心想又不能放开两手上的东西,一下子没马上反应过来,已经就直挺挺地朴倒在地。我耳中紧接著又听到汽车轮胎急速起步的磨地声音,撇头一看,对街疾驰而去的,又是一辆黑色轿车。

我心里又是惊又是火,他们怎么又盯上我了?而且,这次害得我跌了个吃狗屎。对,我没说错,不是狗吃屎。这个老市场,跟一般老市场一样,满地泥水就不说了,还四处都有狗屎鸡屎。我跌这一跤,不前不后的,就生生沾了一脸狗屎。只好赶紧回到鸡肉铺子,让老板用冲洗鸡肉和鸡下水的水管,替我冲冲。

我是这么一身湿搭搭,又是水又是泥地回到小面摊,额头上擦了一片破皮,膝盖也撞了个黑青。更糟的是,那只大雄鸡,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吓的,这会儿大红鸡冠竟然垂软下来了,原来鼓胀硬挺的脖子,也松软了,就剩一付有气没力的衰态。我心想,这可好了,期望大补元气的,也不知道还有效没有。我这么心虚担忧著,立时就觉得自己卵葩都龟缩没力了。

面摊大妈手上正烫著猪大肠和白切肉,看到我的狼狈样,又是耽心又是忍俊不禁地好笑,又问我干吗买只大公鸡回来。

我愣头愣脑地一五一十说了,她听了先是笑,接著,没笑完,倒是落了泪了。又搂了我的头脸,磨著她心口乳房。看我不解她的又是笑又是哭,她就抹了抹两颊上的泪珠子,幽怨地说,以前的男人,干事只管自己,哪儿会想到她、想到她满不满足那些的。倒是我这个傻大个子,憨归憨,却还想得到她那头。

不过没事啦,你别瞎操心,你没少也没短了。她说了又笑,脸颊一抹飞红。
今天是我大儿子从兵营休假回来,我是给他作点好吃的,跟你挺不挺没关系啦。
不过,儿子回家两天假,你还是再去住旅馆比较好一点,免得还跟儿子说不清楚、不大好交代。

她摩著我的头发,又柔声说。你别耽心啦,下午休店的时候,我就跟儿子说出去买东西,还是可以到旅馆去、给你特别杀必死啦。她笑着安慰我,一面在我额头上抹面速立达姆,脸颊上的泪痕染在水粉上乱了一片。

(七)
那天傍晚,她走后,我不像平常那么疲累酥软,就坐在小桌前喝白开水想事情。

这次我没那么疲软,是因为她特意用心,总在紧要关头缓步慢行,有时还停步休息,就是很亲密地搂著我。中间还深意地看着我说,许多事情,不做到尽头,才可能长长久久。这话我是听得懂的,我就跟她也说,我也喜欢长长久久。后来她问我,懂不懂怎么给女人特别杀必死啊?懂不懂口里甜些、手里轻柔些,那些个新好男人的事啊?这些我也懂,清粥大妈都教我了,还称赞我是粗中有细的解事男人。

她走前又交代我,天黑前,别太出去走动。我这人粗枝大叶,弄不清楚,那帮子人,是不是还在盯我。

于是我就坐那儿喝白开水、想想事情。

对于二师兄的死,我需要知道他来此的任务是什么、他的肉鸡是谁,才可能了解内情。显然,他这回是碰上山猪了,或者是暴龙。或者呢,他的肉鸡后头有暴龙。问题是,这任务内情,只有联系人知道。而为了客户的安全,联系人有绝对保密的义务,否则他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会泄密的联系人,谁会来找他安排杀手呢?所以我是别想从联系人那边,问得出什么的。

退而求其次,我必需找到大师兄。
我们的联系人,当初是由大师兄引进栽培的,跟大师兄关系特别密切,而且还替大师兄管理银钱投资、房地产什么的。所以呢,二师兄这事,大师兄如果出面,一定可以弄清楚来龙去脉。但是大师兄是个漂萍样的性情,从来只有他来找我的、来替我收尾解套什么的,我却没有门路去找他。只是呢,以前,若是出了什么状况,他总会及时出现。

我这么一想,倒是安心。
现在我又出状况了,想必他还是会及时出现的,我毋庸耽心,但需要小心行止、注意安全倒是真的。

我心里头这么思前想后,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个简单的结论,守株待兔,大师兄时候到了就会出现。

但是乾坐著喝白开水,不到半小时,我就开始坐不住、觉得不出去活动活动,浑身上下不对劲。是了,一定是下午跟面摊大妈,长长久久来、长长久久去,最后也没个尽头,所以现在也不累也不想睡觉。我这么想起下午那些事,更是坐不住了。最后,打开窗帘,看看天色也将暗了,决定去夜市走走,只要多留点意、注意左近有没有可疑人物,就是了。

(八)
一到夜市,那可真是五光十色、人群熙攘。
今天是礼拜六,四乡的人们进城来购物办事的,到了傍晚,全都拥到夜市闲逛消遣来了。我心想人群拥挤之处,对手总不至于贸然出手,应该是很安全才是。这里,我就忘了一点,这是大师兄两年前在一通电话里提到的。有时候,我们的对手,可能不是同行的隐密杀手,而是黑道人物。这些人,是不求隐密、也不怕伤害无辜的。这年头,很多政客都跟黑道挂钩,因此,对黑道找我们报复,也得留意。

我尽挑人多处去逛。但是呢,也就是不到十多分钟左右,我耳边突然又听到空气振波了。这时,我正看着一个卖兰阳板鸭的摊子。我这人做不到一心二用,在摊子上翻看鸭子,心想找只肥鸭,明天让面摊大妈烧芋头炖鸭,想著嘴里口水直流。就这么看着看着,身边人群走散稀松了,我还高举著鸭子比看。

又是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耳朵听到空气振波、告诉我大事不妙时,手上那只熏熟了的鸭子,已经中枪、应声脱手而飞了。

我的身体一向反应比脑袋快,立时蹲身钻进那摆摊的长桌下面,耳中可是振波不断,同时也看到,鸭子老板已经摊倒在地、浑身血泊,一些打得七零八落的碎鸭肉断鸭翅鸭腿,在血泊中也散撒一地。

接下来呢?
不用说了,又是大轿车疾驰起步的轮胎磨地声。然后,又是摩托车引擎的怒吼声。我的脑海中呢,又出现那摩托车骑士帽子后面、飘逸长发的印象。

我在地上扒著,好半天之后,远远听到警车呜呜的警笛渐渐接近。我一面想著,这警察未免也来得太慢了,接著连忙钻出来,快步往夜市另一头走开。

走了半晌,稍稍心定了些。这时,我的鼻子才开始注意到,一阵阵很浓的狗屎臭,也才开始知觉到,脸颊上又是沾了些黏块。

(九)
衰尾道人嘛!我简直是。
我跟面摊大妈说。当然,这是已经回了旅店、洗过澡、换过外衣和内衣裤、之后才去找她的。

大师兄怎么还没出现呢?我心里纳闷著。
他再不出现,我只怕要有性命之忧了。

这晚,大妈的儿子要到朋友家里去唱歌打牌,所以大妈留我过夜。

我一面喝著她儿子吃不完的那锅下水汤,一面喝一级棒啤酒。这时,东森新闻正报著本城最近的枪击暴力事件。

据他们的报导,这些枪击案,应该是本地三大帮派抢地盘的火拼。其结果呢?却是三大帮派的帮主首脑,全被报复射杀了。最奇特的是,三个人都是在他们帮主极为私秘的别宅,被冷枪穿脑射死的。记者揣测,一定是三个帮派都雇用了职业杀手。由于这三个帮主一向行藏隐秘,连警方都对他们有高深莫测、不可捉摸的感觉。他们的被射杀,已经成为黑道里的轩然大波,许多黑道人物都有人人自危的惧怯感。甚至有好几个,都出面自首,宁可入狱,让法警方来保护他们性命。

记者又提到,在这三大帮派开始火拼之前一周,一位一向跟这些帮派挂钩的本地政客,也被伏击射杀。这之间有什么关联没有,警方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所以保持不予置评的缄默。

当然是有关联了!我大声跟面摊大妈说。
那个政客就是我的肉鸡,就是我伏击射杀的。
大妈看了我一眼,想开口,又没说什么。

记者还接著报导,说是根据他们从三大帮派的线民得到消息,这一周以来,三帮的高层,先后接到来源不明的赏额,指名高价买一条人命。现在东森透过机密管道,拿到这个人头的相片。

萤幕上接著摆出一张黑白大头照。接著我就听到自己一声巨大的喷嚏声,嘴里头一口稀糊的鸡下水,全喷向对面的大妈。

我是又一吃惊、岔了气。好在她此时背对著我,下水的稀糊就沾了她一背后。

我现在明白她先前欲言又止的原因了。这段新闻,她先前已经看过了,知道我就是大头照里那个肉鸡、那个赏额的对象。

谁会想杀我呢?还出高价?我大声地自言自语,也是同时问大妈的意思。
她呢?听我一问,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泪水就簌簌流了下来。

我正纳闷,她走到店后头,找出来一个小旅行袋,走过来递给我。
你大师兄今早来过了。她说。他要我跟你千万道歉,说是不好意思,用了你来当引子诱饵。这包袱里有一本存褶,里面一笔款子,说是给你的。另外有几件纪念品,是他去国外旅行,特别给你买的巧克力。他说,还记得你爱吃的。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我大声问。

他说,不久之前,跟你二师兄和小师妹复合了。三人接了一件大案子,就是要射杀三大派帮主。雇主是位富商也是政客,他的兄弟以前是多年前被三帮帮主杀害的。那时,三帮是还没分家的一大帮,他的兄弟呢?是当时的帮主。

大妈在我身边坐下来,端起我的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你大师兄他们三人,原想也找你复合,再办事。后来觉得这案子风险太大,你粗枝大叶,怕你先受害。就先不告诉你。谁知道,二师兄一开始去探门道,就被发现行踪,追杀中逃过那间寺庙,在庙墙外被射杀了。

你大师兄和小师妹当时也追在左近,眼见你二师兄被射,同时也才发现,无巧不成书,谁晓得,你也拿了个任务来本城杀那个本地政客,还也在场看见二师兄之死。

还真巧的!我说,找来另一个水杯,倒了一级棒,跟大妈碰了一下杯子。

你大师兄说,后来,为了完成任务、也为了替你二师兄报仇,他们出了个险计,几经曲折和风险,总算成功。但你小师妹也始终都保护著你的安全就是了。大妈她这话说得拐弯抹角不清不楚的,不过,我原就粗心,几杯下肚,就更糊涂了,也没注意。

我口齿不大俐落地接著问。这,大师兄怕我粗枝大叶,不来找我参与其事,这点我了。可是,他要你跟我千万道歉,那是为什么呢?

她听了这话,眼泪又流下来了,半晌没再说话,后来只是温柔地反复说着,憨囝仔,憨囝仔。接著就走过我身边来,又搂了我的头脸,摩挲她的胸口乳房。这种温软的感觉,我当然是不会推开的。等了一小阵,我感觉几滴热泪滴到我颈子上,心里也不免一热,就用力搂抱住她。

后来她就按钮关上了电动铁门,俩人像乾柴烈火那样冲上楼去、拉扯掉衣物,火辣辣地就在床尾啪啪做爱,完全不管长长久久那些了。

(十)
几个月之后,我从南部回台北,风尘仆仆地去看清粥大妈。
我当然又是刚宰完另一只肉鸡,有些倦怠。大妈呢?几个月没见,染了的发根也稍稍看得到一些霜白的痕迹。

她领了我回到就在店旁巷子里的公寓,让我洗了澡,然后也就跟我长长久久了一阵。不过,事后,她怨我新留的络腮胡子很扎,说有点不舒服。我说没法子,这胡子得留一阵子,改改相貌、避避锋头。这才跟她说起,大头照上了电视的事。她听了直笑,不过说,要我不必太耽心,这年头大家都忙忙碌碌,不见得就会注意,像她,就没注意到那件新闻,也没在电视上看到我的大头照。

我仍然不解,大师兄跟我千万道歉的缘由。那一点,面摊大妈坚拒不愿多说。
我跟清粥大妈说起,她侧了头稍事思索,点了点头。但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又跟她说起,后来大师兄和小师妹又另外联络我,找了隐秘的处所会面的事。我问起他们千万道歉的事,大师兄也只是说,既然我不明白,也就不用再提了。我呢?一向听从大师兄,也就相信他,大概是没什么必要知道的事情。

清粥大妈听我说起这些,不知怎地,也是簌簌地开始流眼泪,说是师兄妹失散多年,再重逢,很不容易的。也是又说我这人憨厚。

她没有那个搂了我、用我头脸摩挲胸口乳房的习惯,但是会拉了我的手,跟我面对面久久相望。这种亲近的感觉,倒是让我一时也想念起面摊大妈了。我又想起她在耳边轻声喊救命的事,想着想著,还赤裸的身体,下头又有动静了。清粥大妈瞟我一眼、嘴角轻笑了一声,就熟悉地把头俯向我下身。

3/29/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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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二品总督总管<BR>(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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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2471
来自: 呼伦贝尔

帖子发表于: 星期五 五月 04, 2007 11:03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现代版江湖浪荡曲,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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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品知州
(再努力一把就是四品大员了!)
五品知州<BR>(再努力一把就是四品大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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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226
来自: 台北盆地

帖子发表于: 星期六 五月 05, 2007 12:22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多谢了.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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