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walk_in_rain]

魔羯座--capricorn (12月23日～1月20日) 30’20
自制、严肃、理智
占星学家说：〔他严以律己，总是散发出一种忧愁，严肃的气息；他忍辱负重，适应时势，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人的潜力不可计量.〕什么样的音乐才能打开魔羯座深藏的忧愁，孤寂中的心灵？沉稳有力的低频带动简明的旋律，缓步向前行进，渐深渐沉；音乐以简单的配器、和缓的速度、慢慢的，慢慢的，走进一个属于沉思的世界。音乐家写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魔羯座？静静听来，音乐里是魔羯座们不断向前攀爬，自我度炼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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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德可汗的故事

1949年的4月, 全国各地一片硝烟弥漫, 喀和尔还是一片寂静, 除了街道里从日出到日落, 整天都扬弃着刀一样的风, 和风里卷裹着的塔克拉玛干的沙砾和热浪. 太阳, 就象从塔笼里刚刚释放出来的火球, 拼命在这个戈壁边的小镇上肆虐地攫夺黎明时候残余下来的一丁点湿润. 吐摩提住在小镇边上的一堆土墙里面, 厚厚的毡毯在简单的顶棚下的阴凉处铺着, 既是休息的地方, 也是礼拜的地方. 他作完撇什尼(穆斯林的晌礼), 回头对德可汗说道: “我这就去葛昆家里去拿点吃的, 昨天在铁匠阿扎宁那里他说有不少东西给我们呢, 现在可不敢让你亏着” 德可汗一边收拾着毯子上残布的器皿, 一边应道: “真主阿拉, 愿您保佑我们的葛昆朵斯提(穆斯林兄弟)”, 抬抬头她看着丈夫沾着沙尘的脸, “也保佑我的吐摩提早点回来.” 吐摩提笑了笑, 便走了.

到了晚上下工的时候,德可汗正在清扫毡毯上积攒下来的沙砾, 就隔着土墙老远就隐约听见阿扎宁嘶哑的声音: “德可汗… 德可汗… 你快…吐摩提…” 她赶紧出去, 看见远处慌张地跑过来一个人. 正是铁匠阿扎宁. 他越跑越近, 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吐摩提出事了! 德可汗你快去呀!” 心里咯噔一下, 她楞住了. 直到迎面感受到阿扎宁的大嗓门里喷出的羊膻气的时候, 她清醒了过来, 伸出手一把抓住阿扎宁的腕子: “走, 带我去! 边走边说.”

跑过了好几条街道, 镇中央的空地就闪在眼前. 四周没有围观的人, 只有时不时几个隔得老远的过路人在空地四周绕行着, 偶尔小心翼翼地往中央的土台探看. 阿扎宁突然停了下来, 顺带也拉着德可汗停了下来. 他伸手指过去,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 一眼就看见了空地中央的土台下面, 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阿扎宁嚅嗫着说道: “你过去看看吧.”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看见了铁匠眼底坚决不肯过去的意图. 她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 阿扎宁兄弟.” 然后转过头, 一步一步很平静, 很沉稳地向那个地上的人影走了过去. 弯下腰, 将地上散落的2个袋子拾起, 搭在肩膀上. 这才蹲下去, 将人抱起来靠在另一只肩膀上, 然后双手缆住那人的腰间一使劲, 将人扛了起来. 转过身, 安安静静地穿过广场, 慢慢地走去, 消失在身后议论人群的视线里.

“和喀依”, 她心里面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牙关里反反复复嘶咬着这个名字.

第2天的虎伏滩(穆斯林宵礼)过后, 大约9,10点钟的样子, 土墙里来了2个客人. 一个是铁匠, 一个是瘸拐着的葛昆, 都带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食物. 看着土墙里新生的土包, 3个人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谈话夹杂着沉闷进行, 客人们费了很大功夫, 终于让新寡的德可汗接受了由他们照顾以后的生活. 能让倔强的德可汗屈服于这种安排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个原因也就足够了.

和喀依很奇怪地没有再来找德可汗的麻烦, 葛昆那边似乎也没有事情发生. 小镇一天又一天地过着日子. 半年之后, 新生命终于诞生了. 当葛昆的老婆剪断了脐带, 用手轻轻把孩子拍出了稚嫩的哭声, 再用温热的湿布擦干净婴儿身上的血迹, 把生命交给这个母亲的时候. 德可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孩子满月的时候, 土墙里出乎意料的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葛昆的老婆和铁匠的老婆正在陪着德可汗聊天等待下工的丈夫们, 和喀依带着几个穿着灰青帆布衣服的汉7人, 笑着进了土墙, 没有让主人们作出任何异常的反应, 就嚷道: “这位就是吐摩提的老婆, 德可汗了. 哈哈. 是她吧?” 德可汗警惕的看着这群汉人, 目光游动在每个人的身上. 突然, 她发现了一张似乎熟悉的脸孔. 那张脸孔也在游动, 突然停住, 静谧了一小会儿, 然后从人群中走出来, 伸出了右手: “你是德可汗吧, 你还记得我吗?”

看着这张面孔, 德可汗想起了家乡. 她的家乡在迪化, 她家的旁边是住着一群汉人. 虽然是汉人, 但是4年的相处下来, 感觉上跟穆斯林兄弟没有多大的区别, 和善可亲. 里面有好几个人, 她都认识, 尤其令她印象深刻, 这群汉人当中, 竟然有一个维族的穆斯林耶梯目(孤儿). 她跟这个耶梯目越来越投缘, 后来他也就成了她的丈夫, 他就是吐摩提. 吐摩提是给这群汉人中的一人做警卫员的. 9年前, 吐摩提告诉她, 他们有危险, 要离开了, 她便悄悄地离开了家, 倔强地死缠着吐摩提, 跟着他和2个汉人, 走了. 这一路, 惊险万分, 到了提和的时候, 被追兵赶上了, 2个汉人坚持让他们2个先走. 所以, 德可汗一直把这2个人的名字记着, 如果没有这2个人, 也许, 她活不到今天. 他们的名字是: 毛岸民, 张连顺. 这张面孔, 就是张连顺.

历史记载:

1933年末, 新疆都督金树仁出逃, 阴险狡诈的封建军阀盛世才接任都督. 1937年10月，盛世才同意中国党在迪化成立八路军办事处, 滕代远任主任. 1941年德国法西斯发动侵苏战争，盛世才公开与苏联, 中共彻底决裂, 制造“四一二阴谋暴动案”捕杀中共党员, 残酷杀害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等中共党员, 投向国民党. 1943年3月，国民党政府发布命令要求各族人民捐献一万匹军马, 交不出就按就出市场价格一倍的马价交现金. 1944年8月, 尼勒克县牧民首先发动反对“献马运动”的武装起义, 成立“东土耳其斯坦共和国”临时政府. 1945年初, 革命军打败国民党, 同年, 三区民族军正式成立. 1946年1月, 蒋介石派张治中到新疆同三区革命政府进行和平谈判, 双方签订11项和平条款, 改组新疆省政府，成立由三区革命代表、七区代表和国民党中央代表共同组成的新疆省联合政府. 1946年, 国民党发动内战, 导致新疆省联合政府破裂. 1949年秋, 中国共产党派遣邓力群到伊犁与三区革命政府联系. 1949年9月, 新疆警备司令陶峙岳, 新疆省政府主席包尔汉分别通电起义, 新疆宣告和平解放. 王震将军率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进驻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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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可汗缓慢地探出手, 尽量借助拖慢的速度来努力掩饰着自己开始激动的情绪. 当最终轻轻握住张连顺的手的时候, 她开口说道: “你好.” 干涸的嘴唇略微顿了一下, 又一字一句平静而又沉稳地说道: “愿刹末阿訇保佑你.” 刹那间, 张连顺仿佛条件反射似的跳了一下眉毛. 德可汗从握得不是很紧的手心里, 感受到对方浑身象触电一样抖了一下. 她这下放心地咧开了嘴笑了, 记忆一下回到了几年前的家乡迪化.

1937年, 汉人住进迪化的时候, 德可汗才8岁, 依稀记得几乎没有一家愿意让汉人住在他们附近. 长久以来的汉人恶魔, 已经让所有和善的穆斯林深恶痛绝, 在原本清净的地方, 也卷起杀戮和仇恨. 伊斯兰的兄弟们打从30多年前开始, 就目睹着一场场的纷争, 然后忍受着一帮汉人的统治, 直到忍无可忍, 反抗, 新的纷争, 新的汉人. 所以, 对于这群陌生的汉人, 大家潜意识里就替他们早早地打上了“纷争”的烙印.

刹末阿訇是当年八路军在迪化的办事处附近的一个巴巴(长者), 在附近地区都很受尊敬. 于是他代表穆斯林的兄弟去与交涉. 回来以后, 在清真寺的朝拜上, 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件, 这帮汉人住拉可什原来的旧院子里, 哪家的屋子都不占; 第二件, 他们答应了尊重穆斯林的礼节和规矩, 也不会和穆斯林冲突; 第三件, 如果这帮汉人没有守住他们的承诺, 那么我们穆斯林的兄弟也就会放弃我们的承诺, 我们会把他们赶出去. 这一番宣示, 再加上刹末阿訇历来所受的尊敬, 渐渐平息了人群里隐约发酵的抗拒情绪. 过了几天, 汉人也就悄悄地处进了那个被遗弃了很久没人居住的院子.

说是个院子, 其实跟一堆破砖瓦差不多, 只有几个墙上掉灰的土泥屋子, 和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勉强能住进几个人. 德可汗的家就在这个院子的隔壁. 原本经常和街里的几个孩子一起在这个荒废的院子里完, 现在住了汉人, 就不去了. 但是人家毕竟住在隔壁, 哪能没个碰面的时候. 日子久了, 也逐渐熟悉了好几张面孔. 小孩子是经常忘性比较大的, 一旦熟络了, 家长的吩咐也就忘记了. 才过了3,4个月, 她和街里的小朋友们一起, 便和里面的几个大孩子认识了. 说是大孩子, 是因为那几个汉人也不大, 也就是17,8的岁数, 毛头小伙, 经常有些精彩的故事讲给她们听. 于是, 孩子们很兴奋, 渐渐地也就挨着太阳下山, 吃完晚饭的时候, 象是预先约好的样子去院子大门前的一口干涸的井口边聚上, 等里面的大孩子一出来, 就围在一起听故事.

讲故事的人里面,最受大家欢迎的就是吐摩提. 吐摩提不仅故事讲的好听, 而且他也是个回回. 一时孩子们唧唧喳喳地询问的时候, 他总是很快明白他们想问的东西, 然后清清楚楚地用穆斯林都熟悉的东西比照着仔细解答. 很快的, 一传十, 十传百, 汉人当中也有个回回的事情就传遍了整座城. 从邻近的街道里开始, 逐渐出现了好心肠和好奇的妇女大婶们.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于是吐摩提的身世也就被公诸于众了.

吐摩提的父亲原本是马本斋的副将. 后来马本斋撂了挑子回家务农去了, 他就拉了队伍里几个相熟的朋友, 一起离开部队北上去打日本人. 几年前一次交火被日本人打死了, 成了耶梯目(孤儿), 叔辈把他送到了马本斋那里. 大概过了快2年的时间, 也就是1936年底的时候, 马本斋开始筹划建立回民支队的时候, 通过关系, 将他连同部队里其他的耶梯目一起, 分批送到延安共产党那里去上学读书. 吐摩提算是这帮耶梯目中年龄比较大的, 长的跟他父亲一样粗粗壮壮, 也许是跟着父亲在行伍里面待久了的缘故吧, 他很快参了军. 这次八路军要在新疆设办事处, 正好他也是回回, 就添上了他一起过来了.

毛泽民的老婆朱旦华也和他们一起住在隔壁的院子里. 邻里间熟悉了以后, 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知道了. 德可汗听大人们说起过这个朱旦华的事情, 据说是毛泽民第3任的妻子. 尽管有些不太理解才40出头的人为什么会有3任老婆, 但是, 人颇易相处, 日子久了, 互相也熟悉了, 就连日后她生产的时候, 也是德可汗的母亲去接生的. 毛泽民也经常带上吐摩提和张连顺出去办事情, 2个大朋友于是也就时常带一些东西回来散给小朋友们. 或许是邻里间的缘故, 如果遇上有好一点, 精致一点的, 他们总喜欢留给德可汗. 所以, 就约好了一个暗号: “愿刹末阿訇保佑你.” 意思就是, 晚上再来, 有好东西给你.

手心里传来的对方的激灵清楚地告诉了德可汗, 张连顺明白了她想单独见他的意思.

资料图片:

毛泽民

毛泽民与儿子毛远新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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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风以作听楼雨

[[沐雨听风过]]

魔羯座--capricorn (12月23日～1月20日) 30’20
自制、严肃、理智
占星学家说：〔他严以律己，总是散发出一种忧愁，严肃的气息；他忍辱负重，适应时势，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人的潜力不可计量.〕什么样的音乐才能打开魔羯座深藏的忧愁，孤寂中的心灵？沉稳有力的低频带动简明的旋律，缓步向前行进，渐深渐沉；音乐以简单的配器、和缓的速度、慢慢的，慢慢的，走进一个属于沉思的世界。音乐家写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魔羯座？静静听来，音乐里是魔羯座们不断向前攀爬，自我度炼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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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德可汗的故事

1949年的4月, 全国各地一片硝烟弥漫, 喀和尔还是一片寂静, 除了街道里从日出到日落, 整天都扬弃着刀一样的风, 和风里卷裹着的塔克拉玛干的沙砾和热浪. 太阳, 就象从塔笼里刚刚释放出来的火球, 拼命在这个戈壁边的小镇上肆虐地攫夺黎明时候残余下来的一丁点湿润. 吐摩提住在小镇边上的一堆土墙里面, 厚厚的毡毯在简单的顶棚下的阴凉处铺着, 既是休息的地方, 也是礼拜的地方. 他作完撇什尼(穆斯林的晌礼), 回头对德可汗说道: “我这就去葛昆家里去拿点吃的, 昨天在铁匠阿扎宁那里他说有不少东西给我们呢, 现在可不敢让你亏着” 德可汗一边收拾着毯子上残布的器皿, 一边应道: “真主阿拉, 愿您保佑我们的葛昆朵斯提(穆斯林兄弟)”, 抬抬头她看着丈夫沾着沙尘的脸, “也保佑我的吐摩提早点回来.” 吐摩提笑了笑, 便走了.

到了晚上下工的时候,德可汗正在清扫毡毯上积攒下来的沙砾, 就隔着土墙老远就隐约听见阿扎宁嘶哑的声音: “德可汗… 德可汗… 你快…吐摩提…” 她赶紧出去, 看见远处慌张地跑过来一个人. 正是铁匠阿扎宁. 他越跑越近, 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吐摩提出事了! 德可汗你快去呀!” 心里咯噔一下, 她楞住了. 直到迎面感受到阿扎宁的大嗓门里喷出的羊膻气的时候, 她清醒了过来, 伸出手一把抓住阿扎宁的腕子: “走, 带我去! 边走边说.”

跑过了好几条街道, 镇中央的空地就闪在眼前. 四周没有围观的人, 只有时不时几个隔得老远的过路人在空地四周绕行着, 偶尔小心翼翼地往中央的土台探看. 阿扎宁突然停了下来, 顺带也拉着德可汗停了下来. 他伸手指过去,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 一眼就看见了空地中央的土台下面, 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阿扎宁嚅嗫着说道: “你过去看看吧.”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看见了铁匠眼底坚决不肯过去的意图. 她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 阿扎宁兄弟.” 然后转过头, 一步一步很平静, 很沉稳地向那个地上的人影走了过去. 弯下腰, 将地上散落的2个袋子拾起, 搭在肩膀上. 这才蹲下去, 将人抱起来靠在另一只肩膀上, 然后双手缆住那人的腰间一使劲, 将人扛了起来. 转过身, 安安静静地穿过广场, 慢慢地走去, 消失在身后议论人群的视线里.

“和喀依”, 她心里面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牙关里反反复复嘶咬着这个名字.

第2天的虎伏滩(穆斯林宵礼)过后, 大约9,10点钟的样子, 土墙里来了2个客人. 一个是铁匠, 一个是瘸拐着的葛昆, 都带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食物. 看着土墙里新生的土包, 3个人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谈话夹杂着沉闷进行, 客人们费了很大功夫, 终于让新寡的德可汗接受了由他们照顾以后的生活. 能让倔强的德可汗屈服于这种安排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个原因也就足够了.

和喀依很奇怪地没有再来找德可汗的麻烦, 葛昆那边似乎也没有事情发生. 小镇一天又一天地过着日子. 半年之后, 新生命终于诞生了. 当葛昆的老婆剪断了脐带, 用手轻轻把孩子拍出了稚嫩的哭声, 再用温热的湿布擦干净婴儿身上的血迹, 把生命交给这个母亲的时候. 德可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孩子满月的时候, 土墙里出乎意料的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葛昆的老婆和铁匠的老婆正在陪着德可汗聊天等待下工的丈夫们, 和喀依带着几个穿着灰青帆布衣服的汉7人, 笑着进了土墙, 没有让主人们作出任何异常的反应, 就嚷道: “这位就是吐摩提的老婆, 德可汗了. 哈哈. 是她吧?” 德可汗警惕的看着这群汉人, 目光游动在每个人的身上. 突然, 她发现了一张似乎熟悉的脸孔. 那张脸孔也在游动, 突然停住, 静谧了一小会儿, 然后从人群中走出来, 伸出了右手: “你是德可汗吧, 你还记得我吗?”

看着这张面孔, 德可汗想起了家乡. 她的家乡在迪化, 她家的旁边是住着一群汉人. 虽然是汉人, 但是4年的相处下来, 感觉上跟穆斯林兄弟没有多大的区别, 和善可亲. 里面有好几个人, 她都认识, 尤其令她印象深刻, 这群汉人当中, 竟然有一个维族的穆斯林耶梯目(孤儿). 她跟这个耶梯目越来越投缘, 后来他也就成了她的丈夫, 他就是吐摩提. 吐摩提是给这群汉人中的一人做警卫员的. 9年前, 吐摩提告诉她, 他们有危险, 要离开了, 她便悄悄地离开了家, 倔强地死缠着吐摩提, 跟着他和2个汉人, 走了. 这一路, 惊险万分, 到了提和的时候, 被追兵赶上了, 2个汉人坚持让他们2个先走. 所以, 德可汗一直把这2个人的名字记着, 如果没有这2个人, 也许, 她活不到今天. 他们的名字是: 毛岸民, 张连顺. 这张面孔, 就是张连顺.

历史记载:

1933年末, 新疆都督金树仁出逃, 阴险狡诈的封建军阀盛世才接任都督. 1937年10月，盛世才同意中国党在迪化成立八路军办事处, 滕代远任主任. 1941年德国法西斯发动侵苏战争，盛世才公开与苏联, 中共彻底决裂, 制造“四一二阴谋暴动案”捕杀中共党员, 残酷杀害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等中共党员, 投向国民党. 1943年3月，国民党政府发布命令要求各族人民捐献一万匹军马, 交不出就按就出市场价格一倍的马价交现金. 1944年8月, 尼勒克县牧民首先发动反对“献马运动”的武装起义, 成立“东土耳其斯坦共和国”临时政府. 1945年初, 革命军打败国民党, 同年, 三区民族军正式成立. 1946年1月, 蒋介石派张治中到新疆同三区革命政府进行和平谈判, 双方签订11项和平条款, 改组新疆省政府，成立由三区革命代表、七区代表和国民党中央代表共同组成的新疆省联合政府. 1946年, 国民党发动内战, 导致新疆省联合政府破裂. 1949年秋, 中国共产党派遣邓力群到伊犁与三区革命政府联系. 1949年9月, 新疆警备司令陶峙岳, 新疆省政府主席包尔汉分别通电起义, 新疆宣告和平解放. 王震将军率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进驻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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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可汗缓慢地探出手, 尽量借助拖慢的速度来努力掩饰着自己开始激动的情绪. 当最终轻轻握住张连顺的手的时候, 她开口说道: “你好.” 干涸的嘴唇略微顿了一下, 又一字一句平静而又沉稳地说道: “愿刹末阿訇保佑你.” 刹那间, 张连顺仿佛条件反射似的跳了一下眉毛. 德可汗从握得不是很紧的手心里, 感受到对方浑身象触电一样抖了一下. 她这下放心地咧开了嘴笑了, 记忆一下回到了几年前的家乡迪化.

1937年, 汉人住进迪化的时候, 德可汗才8岁, 依稀记得几乎没有一家愿意让汉人住在他们附近. 长久以来的汉人恶魔, 已经让所有和善的穆斯林深恶痛绝, 在原本清净的地方, 也卷起杀戮和仇恨. 伊斯兰的兄弟们打从30多年前开始, 就目睹着一场场的纷争, 然后忍受着一帮汉人的统治, 直到忍无可忍, 反抗, 新的纷争, 新的汉人. 所以, 对于这群陌生的汉人, 大家潜意识里就替他们早早地打上了“纷争”的烙印.

刹末阿訇是当年八路军在迪化的办事处附近的一个巴巴(长者), 在附近地区都很受尊敬. 于是他代表穆斯林的兄弟去与交涉. 回来以后, 在清真寺的朝拜上, 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件, 这帮汉人住拉可什原来的旧院子里, 哪家的屋子都不占; 第二件, 他们答应了尊重穆斯林的礼节和规矩, 也不会和穆斯林冲突; 第三件, 如果这帮汉人没有守住他们的承诺, 那么我们穆斯林的兄弟也就会放弃我们的承诺, 我们会把他们赶出去. 这一番宣示, 再加上刹末阿訇历来所受的尊敬, 渐渐平息了人群里隐约发酵的抗拒情绪. 过了几天, 汉人也就悄悄地处进了那个被遗弃了很久没人居住的院子.

说是个院子, 其实跟一堆破砖瓦差不多, 只有几个墙上掉灰的土泥屋子, 和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勉强能住进几个人. 德可汗的家就在这个院子的隔壁. 原本经常和街里的几个孩子一起在这个荒废的院子里完, 现在住了汉人, 就不去了. 但是人家毕竟住在隔壁, 哪能没个碰面的时候. 日子久了, 也逐渐熟悉了好几张面孔. 小孩子是经常忘性比较大的, 一旦熟络了, 家长的吩咐也就忘记了. 才过了3,4个月, 她和街里的小朋友们一起, 便和里面的几个大孩子认识了. 说是大孩子, 是因为那几个汉人也不大, 也就是17,8的岁数, 毛头小伙, 经常有些精彩的故事讲给她们听. 于是, 孩子们很兴奋, 渐渐地也就挨着太阳下山, 吃完晚饭的时候, 象是预先约好的样子去院子大门前的一口干涸的井口边聚上, 等里面的大孩子一出来, 就围在一起听故事.

讲故事的人里面,最受大家欢迎的就是吐摩提. 吐摩提不仅故事讲的好听, 而且他也是个回回. 一时孩子们唧唧喳喳地询问的时候, 他总是很快明白他们想问的东西, 然后清清楚楚地用穆斯林都熟悉的东西比照着仔细解答. 很快的, 一传十, 十传百, 汉人当中也有个回回的事情就传遍了整座城. 从邻近的街道里开始, 逐渐出现了好心肠和好奇的妇女大婶们.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于是吐摩提的身世也就被公诸于众了.

吐摩提的父亲原本是马本斋的副将. 后来马本斋撂了挑子回家务农去了, 他就拉了队伍里几个相熟的朋友, 一起离开部队北上去打日本人. 几年前一次交火被日本人打死了, 成了耶梯目(孤儿), 叔辈把他送到了马本斋那里. 大概过了快2年的时间, 也就是1936年底的时候, 马本斋开始筹划建立回民支队的时候, 通过关系, 将他连同部队里其他的耶梯目一起, 分批送到延安共产党那里去上学读书. 吐摩提算是这帮耶梯目中年龄比较大的, 长的跟他父亲一样粗粗壮壮, 也许是跟着父亲在行伍里面待久了的缘故吧, 他很快参了军. 这次八路军要在新疆设办事处, 正好他也是回回, 就添上了他一起过来了.

毛泽民的老婆朱旦华也和他们一起住在隔壁的院子里. 邻里间熟悉了以后, 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知道了. 德可汗听大人们说起过这个朱旦华的事情, 据说是毛泽民第3任的妻子. 尽管有些不太理解才40出头的人为什么会有3任老婆, 但是, 人颇易相处, 日子久了, 互相也熟悉了, 就连日后她生产的时候, 也是德可汗的母亲去接生的. 毛泽民也经常带上吐摩提和张连顺出去办事情, 2个大朋友于是也就时常带一些东西回来散给小朋友们. 或许是邻里间的缘故, 如果遇上有好一点, 精致一点的, 他们总喜欢留给德可汗. 所以, 就约好了一个暗号: “愿刹末阿訇保佑你.” 意思就是, 晚上再来, 有好东西给你.

手心里传来的对方的激灵清楚地告诉了德可汗, 张连顺明白了她想单独见他的意思.

资料图片:

毛泽民

毛泽民与儿子毛远新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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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风以作听楼雨

[叶雨]

又一个新颖的题材和构思！

哎，沐雨JJ，还是你讲义气。你老公讨价还价你却毫不含糊。真乃女中丈夫啊。

等着你的下集呢。不过我知道你忙，所以你有时间就写，否这逼S人命你LG找我咧。

谢谢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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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新颖的题材和构思！

哎，沐雨JJ，还是你讲义气。你老公讨价还价你却毫不含糊。真乃女中丈夫啊。

等着你的下集呢。不过我知道你忙，所以你有时间就写，否这逼S人命你LG找我咧。

谢谢佳作！

[walk_in_rain]

[[沐雨听风过]]

[星子]

呵呵，更上一层楼了，

Waiting more and I am greedy to gulp all the stories.

[[ANNA]]

呵呵，更上一层楼了，

Waiting more and I am greedy to gulp all the stories.

[walk_in_rain]

[[沐雨听风过]]

[walk_in_rain]

[[沐雨听风过]]

[庞非]

很好，题材好，我反正写不出来

[[我还没有昵称]]

很好，题材好，我反正写不出来

[walk_in_rain]

[[沐雨听风过]]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故事真好!--就是读故事中的名字有点晕.

[[我还没有昵称]]

故事真好!--就是读故事中的名字有点晕.

[星子]

呵呵，神功助你。。。
对历史我是最糊涂的。。。

想来你有不少故事。。。

[[ANNA]]

呵呵，神功助你。。。
对历史我是最糊涂的。。。

想来你有不少故事。。。

[walk_in_rain]

[[沐雨听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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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张连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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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的时候, 张连顺果然一个人来了. 德可汗早已做好安排, 她决定从叙旧开始, 进入她想要进入的话题. 序曲也果然如她所料一样, 一会儿让人兴奋, 一会儿让人哀伤. 当话题逐渐从过去延伸到现在的时候, 她终于对张连顺与和喀依的关系提出了疑问. 张连顺似乎是预先有点准备的, 他仔仔细细地询问清楚吐摩提出事的前后情况以后, 慎重地告诉德可汗, 和喀依"同志"主动脱离反动队伍, 举报了他的老主子贾尼木汗密谋造反破坏新疆和平解放的事情, 现实的情况是, 一野的同志们还没有完全进驻新疆, 地方上需要稳定, "现在不太适合提出替吐摩提兄弟报仇的事." 他说, 吐摩提同志会理解他的苦衷的. 和喀依真是个狡猾的墙头草, 德可汗听完冗长的解释之后, 心里暗暗地想着.

聚谈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宣告了结束的迅速来临. 快走的时候, 张连顺好心建议道:"如果你愿意, 我还是有点办法把你送到其它地方去的." 德可汗听了, 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愣楞地瞅着2人盘坐的毡毯的前方空地上, 从鼻孔里面挤出了和喀依的名字"和喀依-巴图穆", 转过头正眼盯着张连顺, 一脸认真和严肃, 一字一顿说道:"我不信真主听不见我的声音. 他在这里没少做恶.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不怕等, 再晚我也要和吐摩提一起等着看着他遭罪.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张连顺听罢, 相劝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好重新放了回去, 转而抓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了几句. 在喀和尔待了几天, 张连顺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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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酷暑降临1959年夏天的时候, 张连顺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地方, 最终在兰州落了根. 可是, 这个暑天, 张连顺并没有待在兰州,他跟着皮定钧去了庐山.谁知道那里却是另外一种残酷的热流在暗地里拥挤着等待喷发. 新疆的杨勇和他带的几个人, 也就住在他们附近, 每天散了会, 几个原本就很熟络的人, 在吃完晚饭之后, 散着步就走在了一起, 然后, 进屋继续谈话. 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闲聊, 往往夹杂着一些工作性质的讨论. 但是, 现在的话题, 很多的都指向一个共同的熟人, 解放大西北时的老上司, 一野的总司令员, 彭德怀.

今天第一个开口的是杨勇, 他一开口便吓了众人一跳:"我看彭总是受了高岗的牵连." 一句话说了, 他才发现众人都看着他, 这时候, 皮克钧搭腔了:"你是说5马进京的事?"

当年5马进京, 东北局高岗任国家副主席兼计委主席; 西南局邓小平任副总理; 华东局饶漱石任组织部长; 中南局邓子恢任计委副主任兼财经委副主任; 西北局习仲勋任中宣部长兼文教委副主任. 彭总在那个时候, 和陈云, 邓小平, 彭德怀, 林彪, 饶漱石, 彭真, 薄一波这些人一起, 都在计委里面工作. 这头马高岗, 说起来是历来都有点自负, 加上很多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陕北红军救了中央红军"的看法, 所以更是看不起刘少奇. 高岗曾经抱怨过, 刘少奇一个白区党的领导人不应该比他地位高, 也抱怨过周恩来事无巨细都要管,他自己这个计委主席名不副实. 这些话, 饶漱石听过, 陈云和邓小平也听过. 饶漱石是一拍即合, 陈云和邓小平就上报毛泽东了, 这样就有了后来的高岗事件.

在座的都知道"5马进京", 现在杨勇提起来, 才想起彭总当时也在计委. 这下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了起来, 皮定钧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压住场面后, 才说道:“我知道一些情况. 现在说的, 是过去的一些事情, 不代表个人意见.” 看见众人也没说什么, 就继续说道:“54年的时候, 我去北京汇报过工作. 那时候在北京我跟彭总也经常见面, 彭总是很关心西北的事情的. 有时候也提到了彭总自己的工作. 彭总对中央是有点意见. 除了志愿军的事情, 他一直在工作上给靠边站. 高岗找过他, 他也表示了不支持刘少奇同志主持中央工作的个人意见. 虽然彭总没有进东交民巷8号那个小圈圈, 但是多少有些影响吧.”

杨勇插道:“我碰见过小李, 他跟我说起过主席的一些事情. 他说主席回到住处本来是准备散会走人的, 可是有些人不干了, 上门要求解决彭德怀的问题. 于是当天晚上主席决定开中央全会, 讨论彭德怀问题. 这样, 本来没有参加形势讨论会的中央委员和政治局委员们, 也都上了山. 主席并没有去参加中央全会. 小田也说, 有一些人是存心要把彭德怀彻底打倒, 主席倒是主张批判从严, 处理从宽的. 所以彭总才保住了政治局委员身份的. 这有些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 皮定钧听了回应道:“彭总脾气历来都很冲, 得罪了不少人倒是真的.”

张连顺听了, 也不开腔. 他脑袋里面跟炸锅一样乱哄哄的, 跟不上节奏. 在这几个人中, 也就张连顺因为曾经跟过毛泽民的缘故, 也算识字懂书的, 因此他琢磨着杨勇的几个兵也顶多和他一样. 好在这些都是苦出身的老实人, 听了也就听了, 不会到处乱说去. 再加上跟各自的领导也都有不少时间, 感情上也不会让他们象某些人一样疯狗乱咬.

在张连顺脑袋里面想的是一个人: 德可汗.

本来, 散步快结束的时候, 他看见楼旁边一个扎羊角辫的服务员, 就想起了2年前纱厂工房倒塌事故里面死去的妻子吴阿娟. 当年他从新疆逃回陕北后的第3年, 也就是46年和吴阿娟刚认识的时候, 她也是扎着羊角辫. 两个人在组织的安排下认识, 在革命的事业里交往. 2个人51年结婚,真要张连顺说他对吴阿娟有什么感情, 他也说不上什么. 不过, 如果吴阿娟没有出车祸, 张连顺也愿意跟她过一辈子. 那时候的人也大多就是这样. 朴实地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但是, 张连顺心底下一直觉得对不起吴阿娟. 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那就是, 在很多时候, 他把吴阿娟当成了德可汗. 他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可耻, 甚至觉得对不起妻子. 所以, 吴阿娟在张连顺刻意弥补自己意识上的不忠的企图下, 错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正当打算要个小孩的时候, 却不幸地遇上了事故. 这2年来, 张连顺情绪一直都不高, 组织上有几次要给他安排对象, 也被他找工作上的借口拒绝了. 这样一来, 到反而成了模范人物, 得到了皮定钧的赏识和提拔.

面对这场已经来临的风暴, 张连顺显然没有足够的准备. 一方面, 是因为延续下来的心神不定. 另一方面, 前些年所经历过的那次“三反五反”并没有对他这种背景的人带来什么冲击. 虽然潜意识里面, 隐隐觉得这次的批判有点过火, 他仍然还是把这看作是了批判“地富反坏右”的延续. 但是, 情绪上的本能反应没有强大到能够和意识上的服从, 与对领袖的崇拜相抗衡的地步, 所以, 当他坐了2天3夜的火车回到兰州的时候, 已经没有当初在庐山的那种身临其境的震撼感受了. 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并没有改变他对伟大领袖的景仰. 而这种情绪在此后的半年中, 到达了他个人人生中的顶峰.

这一年11月下旬的一个礼拜四下午, 他和其它各分管处室的负责人例行向皮定钧汇报每个月的工作简况. 皮定钧却明显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从开始汇报不久一直延续到结束. 散会的时候, 他被皮定钧叫住了:“小张, 你留一下.” 张连顺应声立正站好. 皮定钧显然是被他这种过于严肃的反应逗乐了, 脸上浮出笑, 挥了挥手, 示意他放松点, 然后又简洁有力地用食指尖敲了敲会议桌的桌面, 说道:“来, 我们坐下来谈.” 看见张连顺有些拘束地坐下了以后, 皮定钧用他一贯稳重平实的腔调, 不缓不急迫地开始了谈话.

1959年的兰州, 的确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从年初地质队在平凉发现煤田, 在金川发现镍矿, 成立科学院兰州分院, 到年中的时候, 灾情调查, 接待胡志明和周恩来, 以及10月31日兰州市第一条公共电车线路开始运行, 在一定程度上冲击着行政管理经验并不丰富的甘肃省领导班子. 这个问题在财政管理部门上尤其突出. 担子重了, 就越发显得省财政厅里面有经验的人手紧张了. 不知道是谁想起了张连顺, 就提出向兰州军区借调一下. 这报告从兰州出发, 到政务院, 军委, 又回到了兰州皮定钧的手里. 严格说起来, 张连顺所接触过的财政管理经验, 也都是当年毛泽民在新疆搞 “新疆银行”的时候, 替毛泽民作勤务的时候历练的一些经验. 即便如此, 在当时的兰州军政系统里面, 也算的上是个有经验的人了. 中央的批复, 是希望地方在一片形势大好的局面下, 抓紧时机, 充分调动地方上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 自力更生解决问题. 部队也应该积极参与地方上的建设.

张连顺自然也是在自力更生前提下这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了. 他很快就去省里面报道了, 在皮定钧的坚持下, 他的户口和关系仍然留在了部队里面. 翻过了来年的年关的, 下了场大雪, 然后便放了几天的晴. 看着走道上的雪化得只剩下东一堆, 西一堆的残积的时候, 机关门卫的李大爷在院子里面扯着一流的罗锅嗓子开喊了: “张~连~顺~, 有人找~~~”. 张连顺的办公室在二层小楼的西边, 他正在忙着陇东道情剧团改成陇剧团的事情, 听到那叫人的声音, 想着正好休息一口气, 就端着茶杯, 走到窗边上, 透过雾气蒙蒙的玻璃和往外面看去. 只见灰灰白白的院子里面站着个李大爷. 他身后几米的地方, 立了3个给厚厚演示的灰布大袄子和白巾子扎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打远看过去, 依稀象是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

楼梯下了大半截, 快到楼底的时候, 张连顺本来心不在焉的精神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刚一走出楼外, 雪堆里投射过来的刺眼的阳光一下让他两眼猛合上, 下意识地把脖子缩往一旁的身后, 眼角的余光扫过了那3个李大爷背后的人影. 其中的一个身影狠狠地击打在他的心上. 他顿时不可置信地站直了身子, 逆着强光看了过去, 仔细分辨.

果然是她!

张连顺几乎从喉咙里面喊出名字, 但是下意识地咳嗽了一下, 强制压下喉管里干涸烁热的冲动. 他低头看了看表, 差不多已经快下班了. 脑袋里面逐渐清晰地有了主意, 走过去略微寒暄了几句, 然后跟李大爷说道: “这位是以前牺牲的烈士家属, 也是我老熟人, 麻烦您在收发室里面稍微接待一下, 我上去处理一下事情, 马上下来.” 送着德可汗和她的孩子进了收发室, 又继续坐着拉了些家常, 他便匆匆上楼去了.

大约过了10多分钟, 张连顺又匆匆忙忙地回到了收发室: “你们还没有歇脚的地方吧, 先在我们机关招待所待一宿, 回头再细商量, 好吧. 来”, 说着, 他一把扛起2个人破破烂烂勉强包在一堆的行李, 提起网兜装着的搪瓷面盆和里面叮当乱响的杯子之类的东西, 不由分说地道:“跟我来.” 看样子, 德可汗也的确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没吱声, 只是老老实实地牵着孩子, 跟着张连顺去了招待所. 张连顺到了招待所, 还是很热情地帮着收拾. 德可汗开始有些难为情地挡着了:“还是让我来吧. 还是让我来吧.” 张连顺似乎发现自己也有点热情得过头了, 便拉过板凳, 坐了下来, 很大声地笑着说: “哈! 瞧我, 好, 我先在这里等着吧, 你要我来搭个手也别客气. 早点收拾了, 我带你们去吃饭去.”

德可汗这次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当张连顺在招待所门口的面馆子用半斤粗粮票买了3碗面疙瘩之后, 看着2个孩子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的样子.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头才不会让倔强的德可汗尴尬. 于是, 沉默了一会儿, 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出来: “那个和喀依… 他…” 说话的时候, 德可汗正在摩挲孩子剃得精光的头, 听见这话, 抬了起头, 她眼睛里有东西跳动了一下: “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 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 时候一到, 那个~~对了, 统统报销!”

和喀依终究是没有逃过哪一个劫难. 虽然和平解放的时候, 待罪立功保住了一家老小, 三反五反的时候, 一些兵团的干部看在当初剿匪的时候到底他还是很出了一些力气的情分上, 把他又给保了下来, 但是去年在庐山的会议结束后的一篇人民日报社论, 再也让喀和尔里面跟他仇深似海的几家坐不住了. 挑头的就是葛昆. 他把老事又提了出来, 拉了一帮人, 去和喀依的家. 兵团的人知道了, 去拦, 遇上里面有几个识字的, 拿了张沾满污渍的人民日报晃了晃, 嚷了出来: “你们干嘛! 还不是跟他一伙的!” 手指头上赫然地指着彭德怀的名字. 这些兵团干部又是气, 又是急的, 后来想想, 也只好撤走了. 德可汗从工地回来, 听到消息, 也去了, 等到了的时候, 和喀依的家里已经被折腾的乌烟瘴气. 门口趴着被活活打死的仇人. 他老婆蹲在院落中间的墙角里面, 瑟瑟地抱着头哆嗦着, 嘴巴里面无意识地重复嘟囔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词. 只有一个小孩, 在号啕, 那声音, 嘶心裂肺的.

看着这情景, 听着这小孩的号啕, 德可汗的心突然象是被掏空了一样. 这仇人就冰冷地趴在她面前, 没有了生命. 她等了足足10年. 为的是这个. 她突然觉得很害怕, 象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逃了出去.

过了几天, 她听说和喀依的老婆疯了, 要被兵团的人送到省城的医院去, 不会再回来了. 兵团来带人走的那天, 她也去了和喀依的家, 再次看到了那天哭的很凄惨的小孩. 听说她是和喀依远房一个亲戚的小孩, 和喀依跟他老婆下不出崽, 折腾的没有办法, 就从亲戚那里被抱过来做自己女儿的.

德可汗看见那小孩还是在哭. 哭得德可汗揪心. 终于她按捺不住, 把这个小女孩领回了家. 可是, 没有东西可以吃啊! 本来分下来的粮票只能勉强支撑着她和她的小孩, 现在又多了一张嘴. 这怎么办? 当家里的积蓄被吃的一干二净的时候, 她也下了决定, 拿着10年来改着不同地方邮戳的张连顺的信, 去找这个唯一认识的人帮忙. 帮个大忙. 孩子. 是活生生的命啊!


高岗资料照片

前排左起：粟裕 周恩来 朱德 毛泽东 程潜 刘少奇 陈毅
中排左起：聂荣臻 高岗 张治中 邓小平 张云逸 刘斐
后排左起：罗瑞卿 贺龙 蔡廷锴 傅作义 刘伯承

新疆军区司令员 杨勇

左四：宋任穷 左二：杨勇

喷气式


高帽子


"破四旧"中被打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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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风以作听楼雨

[[沐雨听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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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连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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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的时候, 张连顺果然一个人来了. 德可汗早已做好安排, 她决定从叙旧开始, 进入她想要进入的话题. 序曲也果然如她所料一样, 一会儿让人兴奋, 一会儿让人哀伤. 当话题逐渐从过去延伸到现在的时候, 她终于对张连顺与和喀依的关系提出了疑问. 张连顺似乎是预先有点准备的, 他仔仔细细地询问清楚吐摩提出事的前后情况以后, 慎重地告诉德可汗, 和喀依"同志"主动脱离反动队伍, 举报了他的老主子贾尼木汗密谋造反破坏新疆和平解放的事情, 现实的情况是, 一野的同志们还没有完全进驻新疆, 地方上需要稳定, "现在不太适合提出替吐摩提兄弟报仇的事." 他说, 吐摩提同志会理解他的苦衷的. 和喀依真是个狡猾的墙头草, 德可汗听完冗长的解释之后, 心里暗暗地想着.

聚谈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宣告了结束的迅速来临. 快走的时候, 张连顺好心建议道:"如果你愿意, 我还是有点办法把你送到其它地方去的." 德可汗听了, 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愣楞地瞅着2人盘坐的毡毯的前方空地上, 从鼻孔里面挤出了和喀依的名字"和喀依-巴图穆", 转过头正眼盯着张连顺, 一脸认真和严肃, 一字一顿说道:"我不信真主听不见我的声音. 他在这里没少做恶.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不怕等, 再晚我也要和吐摩提一起等着看着他遭罪.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张连顺听罢, 相劝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好重新放了回去, 转而抓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了几句. 在喀和尔待了几天, 张连顺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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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酷暑降临1959年夏天的时候, 张连顺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地方, 最终在兰州落了根. 可是, 这个暑天, 张连顺并没有待在兰州,他跟着皮定钧去了庐山.谁知道那里却是另外一种残酷的热流在暗地里拥挤着等待喷发. 新疆的杨勇和他带的几个人, 也就住在他们附近, 每天散了会, 几个原本就很熟络的人, 在吃完晚饭之后, 散着步就走在了一起, 然后, 进屋继续谈话. 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闲聊, 往往夹杂着一些工作性质的讨论. 但是, 现在的话题, 很多的都指向一个共同的熟人, 解放大西北时的老上司, 一野的总司令员, 彭德怀.

今天第一个开口的是杨勇, 他一开口便吓了众人一跳:"我看彭总是受了高岗的牵连." 一句话说了, 他才发现众人都看着他, 这时候, 皮克钧搭腔了:"你是说5马进京的事?"

当年5马进京, 东北局高岗任国家副主席兼计委主席; 西南局邓小平任副总理; 华东局饶漱石任组织部长; 中南局邓子恢任计委副主任兼财经委副主任; 西北局习仲勋任中宣部长兼文教委副主任. 彭总在那个时候, 和陈云, 邓小平, 彭德怀, 林彪, 饶漱石, 彭真, 薄一波这些人一起, 都在计委里面工作. 这头马高岗, 说起来是历来都有点自负, 加上很多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陕北红军救了中央红军"的看法, 所以更是看不起刘少奇. 高岗曾经抱怨过, 刘少奇一个白区党的领导人不应该比他地位高, 也抱怨过周恩来事无巨细都要管,他自己这个计委主席名不副实. 这些话, 饶漱石听过, 陈云和邓小平也听过. 饶漱石是一拍即合, 陈云和邓小平就上报毛泽东了, 这样就有了后来的高岗事件.

在座的都知道"5马进京", 现在杨勇提起来, 才想起彭总当时也在计委. 这下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了起来, 皮定钧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压住场面后, 才说道:“我知道一些情况. 现在说的, 是过去的一些事情, 不代表个人意见.” 看见众人也没说什么, 就继续说道:“54年的时候, 我去北京汇报过工作. 那时候在北京我跟彭总也经常见面, 彭总是很关心西北的事情的. 有时候也提到了彭总自己的工作. 彭总对中央是有点意见. 除了志愿军的事情, 他一直在工作上给靠边站. 高岗找过他, 他也表示了不支持刘少奇同志主持中央工作的个人意见. 虽然彭总没有进东交民巷8号那个小圈圈, 但是多少有些影响吧.”

杨勇插道:“我碰见过小李, 他跟我说起过主席的一些事情. 他说主席回到住处本来是准备散会走人的, 可是有些人不干了, 上门要求解决彭德怀的问题. 于是当天晚上主席决定开中央全会, 讨论彭德怀问题. 这样, 本来没有参加形势讨论会的中央委员和政治局委员们, 也都上了山. 主席并没有去参加中央全会. 小田也说, 有一些人是存心要把彭德怀彻底打倒, 主席倒是主张批判从严, 处理从宽的. 所以彭总才保住了政治局委员身份的. 这有些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 皮定钧听了回应道:“彭总脾气历来都很冲, 得罪了不少人倒是真的.”

张连顺听了, 也不开腔. 他脑袋里面跟炸锅一样乱哄哄的, 跟不上节奏. 在这几个人中, 也就张连顺因为曾经跟过毛泽民的缘故, 也算识字懂书的, 因此他琢磨着杨勇的几个兵也顶多和他一样. 好在这些都是苦出身的老实人, 听了也就听了, 不会到处乱说去. 再加上跟各自的领导也都有不少时间, 感情上也不会让他们象某些人一样疯狗乱咬.

在张连顺脑袋里面想的是一个人: 德可汗.

本来, 散步快结束的时候, 他看见楼旁边一个扎羊角辫的服务员, 就想起了2年前纱厂工房倒塌事故里面死去的妻子吴阿娟. 当年他从新疆逃回陕北后的第3年, 也就是46年和吴阿娟刚认识的时候, 她也是扎着羊角辫. 两个人在组织的安排下认识, 在革命的事业里交往. 2个人51年结婚,真要张连顺说他对吴阿娟有什么感情, 他也说不上什么. 不过, 如果吴阿娟没有出车祸, 张连顺也愿意跟她过一辈子. 那时候的人也大多就是这样. 朴实地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但是, 张连顺心底下一直觉得对不起吴阿娟. 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那就是, 在很多时候, 他把吴阿娟当成了德可汗. 他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可耻, 甚至觉得对不起妻子. 所以, 吴阿娟在张连顺刻意弥补自己意识上的不忠的企图下, 错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正当打算要个小孩的时候, 却不幸地遇上了事故. 这2年来, 张连顺情绪一直都不高, 组织上有几次要给他安排对象, 也被他找工作上的借口拒绝了. 这样一来, 到反而成了模范人物, 得到了皮定钧的赏识和提拔.

面对这场已经来临的风暴, 张连顺显然没有足够的准备. 一方面, 是因为延续下来的心神不定. 另一方面, 前些年所经历过的那次“三反五反”并没有对他这种背景的人带来什么冲击. 虽然潜意识里面, 隐隐觉得这次的批判有点过火, 他仍然还是把这看作是了批判“地富反坏右”的延续. 但是, 情绪上的本能反应没有强大到能够和意识上的服从, 与对领袖的崇拜相抗衡的地步, 所以, 当他坐了2天3夜的火车回到兰州的时候, 已经没有当初在庐山的那种身临其境的震撼感受了. 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并没有改变他对伟大领袖的景仰. 而这种情绪在此后的半年中, 到达了他个人人生中的顶峰.

这一年11月下旬的一个礼拜四下午, 他和其它各分管处室的负责人例行向皮定钧汇报每个月的工作简况. 皮定钧却明显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从开始汇报不久一直延续到结束. 散会的时候, 他被皮定钧叫住了:“小张, 你留一下.” 张连顺应声立正站好. 皮定钧显然是被他这种过于严肃的反应逗乐了, 脸上浮出笑, 挥了挥手, 示意他放松点, 然后又简洁有力地用食指尖敲了敲会议桌的桌面, 说道:“来, 我们坐下来谈.” 看见张连顺有些拘束地坐下了以后, 皮定钧用他一贯稳重平实的腔调, 不缓不急迫地开始了谈话.

1959年的兰州, 的确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从年初地质队在平凉发现煤田, 在金川发现镍矿, 成立科学院兰州分院, 到年中的时候, 灾情调查, 接待胡志明和周恩来, 以及10月31日兰州市第一条公共电车线路开始运行, 在一定程度上冲击着行政管理经验并不丰富的甘肃省领导班子. 这个问题在财政管理部门上尤其突出. 担子重了, 就越发显得省财政厅里面有经验的人手紧张了. 不知道是谁想起了张连顺, 就提出向兰州军区借调一下. 这报告从兰州出发, 到政务院, 军委, 又回到了兰州皮定钧的手里. 严格说起来, 张连顺所接触过的财政管理经验, 也都是当年毛泽民在新疆搞 “新疆银行”的时候, 替毛泽民作勤务的时候历练的一些经验. 即便如此, 在当时的兰州军政系统里面, 也算的上是个有经验的人了. 中央的批复, 是希望地方在一片形势大好的局面下, 抓紧时机, 充分调动地方上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 自力更生解决问题. 部队也应该积极参与地方上的建设.

张连顺自然也是在自力更生前提下这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了. 他很快就去省里面报道了, 在皮定钧的坚持下, 他的户口和关系仍然留在了部队里面. 翻过了来年的年关的, 下了场大雪, 然后便放了几天的晴. 看着走道上的雪化得只剩下东一堆, 西一堆的残积的时候, 机关门卫的李大爷在院子里面扯着一流的罗锅嗓子开喊了: “张~连~顺~, 有人找~~~”. 张连顺的办公室在二层小楼的西边, 他正在忙着陇东道情剧团改成陇剧团的事情, 听到那叫人的声音, 想着正好休息一口气, 就端着茶杯, 走到窗边上, 透过雾气蒙蒙的玻璃和往外面看去. 只见灰灰白白的院子里面站着个李大爷. 他身后几米的地方, 立了3个给厚厚演示的灰布大袄子和白巾子扎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打远看过去, 依稀象是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

楼梯下了大半截, 快到楼底的时候, 张连顺本来心不在焉的精神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刚一走出楼外, 雪堆里投射过来的刺眼的阳光一下让他两眼猛合上, 下意识地把脖子缩往一旁的身后, 眼角的余光扫过了那3个李大爷背后的人影. 其中的一个身影狠狠地击打在他的心上. 他顿时不可置信地站直了身子, 逆着强光看了过去, 仔细分辨.

果然是她!

张连顺几乎从喉咙里面喊出名字, 但是下意识地咳嗽了一下, 强制压下喉管里干涸烁热的冲动. 他低头看了看表, 差不多已经快下班了. 脑袋里面逐渐清晰地有了主意, 走过去略微寒暄了几句, 然后跟李大爷说道: “这位是以前牺牲的烈士家属, 也是我老熟人, 麻烦您在收发室里面稍微接待一下, 我上去处理一下事情, 马上下来.” 送着德可汗和她的孩子进了收发室, 又继续坐着拉了些家常, 他便匆匆上楼去了.

大约过了10多分钟, 张连顺又匆匆忙忙地回到了收发室: “你们还没有歇脚的地方吧, 先在我们机关招待所待一宿, 回头再细商量, 好吧. 来”, 说着, 他一把扛起2个人破破烂烂勉强包在一堆的行李, 提起网兜装着的搪瓷面盆和里面叮当乱响的杯子之类的东西, 不由分说地道:“跟我来.” 看样子, 德可汗也的确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没吱声, 只是老老实实地牵着孩子, 跟着张连顺去了招待所. 张连顺到了招待所, 还是很热情地帮着收拾. 德可汗开始有些难为情地挡着了:“还是让我来吧. 还是让我来吧.” 张连顺似乎发现自己也有点热情得过头了, 便拉过板凳, 坐了下来, 很大声地笑着说: “哈! 瞧我, 好, 我先在这里等着吧, 你要我来搭个手也别客气. 早点收拾了, 我带你们去吃饭去.”

德可汗这次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当张连顺在招待所门口的面馆子用半斤粗粮票买了3碗面疙瘩之后, 看着2个孩子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的样子.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头才不会让倔强的德可汗尴尬. 于是, 沉默了一会儿, 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出来: “那个和喀依… 他…” 说话的时候, 德可汗正在摩挲孩子剃得精光的头, 听见这话, 抬了起头, 她眼睛里有东西跳动了一下: “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 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 时候一到, 那个~~对了, 统统报销!”

和喀依终究是没有逃过哪一个劫难. 虽然和平解放的时候, 待罪立功保住了一家老小, 三反五反的时候, 一些兵团的干部看在当初剿匪的时候到底他还是很出了一些力气的情分上, 把他又给保了下来, 但是去年在庐山的会议结束后的一篇人民日报社论, 再也让喀和尔里面跟他仇深似海的几家坐不住了. 挑头的就是葛昆. 他把老事又提了出来, 拉了一帮人, 去和喀依的家. 兵团的人知道了, 去拦, 遇上里面有几个识字的, 拿了张沾满污渍的人民日报晃了晃, 嚷了出来: “你们干嘛! 还不是跟他一伙的!” 手指头上赫然地指着彭德怀的名字. 这些兵团干部又是气, 又是急的, 后来想想, 也只好撤走了. 德可汗从工地回来, 听到消息, 也去了, 等到了的时候, 和喀依的家里已经被折腾的乌烟瘴气. 门口趴着被活活打死的仇人. 他老婆蹲在院落中间的墙角里面, 瑟瑟地抱着头哆嗦着, 嘴巴里面无意识地重复嘟囔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词. 只有一个小孩, 在号啕, 那声音, 嘶心裂肺的.

看着这情景, 听着这小孩的号啕, 德可汗的心突然象是被掏空了一样. 这仇人就冰冷地趴在她面前, 没有了生命. 她等了足足10年. 为的是这个. 她突然觉得很害怕, 象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逃了出去.

过了几天, 她听说和喀依的老婆疯了, 要被兵团的人送到省城的医院去, 不会再回来了. 兵团来带人走的那天, 她也去了和喀依的家, 再次看到了那天哭的很凄惨的小孩. 听说她是和喀依远房一个亲戚的小孩, 和喀依跟他老婆下不出崽, 折腾的没有办法, 就从亲戚那里被抱过来做自己女儿的.

德可汗看见那小孩还是在哭. 哭得德可汗揪心. 终于她按捺不住, 把这个小女孩领回了家. 可是, 没有东西可以吃啊! 本来分下来的粮票只能勉强支撑着她和她的小孩, 现在又多了一张嘴. 这怎么办? 当家里的积蓄被吃的一干二净的时候, 她也下了决定, 拿着10年来改着不同地方邮戳的张连顺的信, 去找这个唯一认识的人帮忙. 帮个大忙. 孩子. 是活生生的命啊!


高岗资料照片

前排左起：粟裕 周恩来 朱德 毛泽东 程潜 刘少奇 陈毅
中排左起：聂荣臻 高岗 张治中 邓小平 张云逸 刘斐
后排左起：罗瑞卿 贺龙 蔡廷锴 傅作义 刘伯承

新疆军区司令员 杨勇

左四：宋任穷 左二：杨勇

喷气式


高帽子


"破四旧"中被打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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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风以作听楼雨

[walk_in_rain]

(3) 之1

德可汗的景遇, 是张连顺所没有想象到的, 平日坐在办公室里面在纸张上看到的苍白数字, 流入到生活中, 竟然是如此的残酷. 生活, 是个严肃的画家, 虚伪的数字在它面前被干净地剥落掉, 残酷的岁月在对生命的渺小的漠视中, 用釜凿打磨生命. 于是,整个晚饭以及其后的对话, 都淹没在一片灰色的气氛之中, 除了2个在一边旁若无人地玩乐的孩子偶尔抬头, 瞟过来灵动的目光. 德可汗的故事, 似乎是讲不完了. 絮絮叨叨, 絮絮叨叨. 德可汗话虽然不多, 但还是絮絮叨叨.

张连顺并没有觉得厌烦, 他想听, 或者说, 他愿意听. 这种意愿力强烈地把他绑缚在座位上, 仔细地聆听. 他突然觉得从德可汗嘴里描绘出来的一切, 小镇, 工作, 劳动, 生活, 艰难的日子, 充满了以前在解放区的那种带着野性的抗争活力, 他不禁为自己在从朝鲜战场退下后, 被办公室和城市生活磨损掉原来的本色, 而私下里暗暗地惭愧.

这种惭愧丝毫不影响他仔细端详2个小孩.

德可汗的小孩已经10岁了, 大眼睛, 寸头. 小号的白帽子戴在头上, 昭示着他从小与真主之间不可隔绝的联系. 虽然还很幼小, 但是, 张连顺明显看得出艰苦的岁月给他透亮的眼睛里面加注了坚韧的神采, 透射出超过他年龄的沉静. 女孩明显还不太懂事, 岁数上也差了一些, 过了秋, 就该是上学的年龄了.

想到这里, 张连顺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要保护这一个家庭的意识, 这个想法, 在他走出招待所的时候, 越发的强烈了.

他抚摩着肘后的伤口, 想到了皮定钧. 这个伤口, 救了他的命, 也就了皮定钧的命. 那是在53年初24军换防上甘岭的15军的时候, 72师师部刚刚在离前沿阵地几百米的地方安置好, 张连顺那时侯还是皮定钧的警卫员, 跟着皮定钧到72师前线视察情况.

对面是李承晚的首都师一团, 当时, 不知道是嗅到了什么味道, 突然就从215团537.7北山无名高地起开始猛轰, 紧跟着又是一顿炮火掩护下的强攻我方. 正打的热闹, 一颗流弹过来, 72师的副师长孙伯威警觉地喊了一声, 跟着张连顺就条件发射似的一扑, 把皮定钧压住在身子下面. 流弹就落在3,4米外的焦土上, 乱掀起尘土, 弹片四射. 张连顺立刻就感觉左边手肘后面辣呼呼地疼. 旁边过来几个72师的人, 揪着他的军衣一翻, 巴掌大的一个弹片卡在他抱着头顶的上臂骨头上, 裹着泥沙的乌黑的血顺势落在了张连顺下面的皮定钧的脑门上. 皮定钧翻身起来, 一巴掌落在没了帽子的张连顺的头顶上, 乐呵呵地说道:“好小子, 俺老皮是欠你一条命了!”

无论如何, 皮总这回应该能帮上一点忙吧, 他心底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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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风以作听楼雨

[[沐雨听风过]]

(3) 之1

德可汗的景遇, 是张连顺所没有想象到的, 平日坐在办公室里面在纸张上看到的苍白数字, 流入到生活中, 竟然是如此的残酷. 生活, 是个严肃的画家, 虚伪的数字在它面前被干净地剥落掉, 残酷的岁月在对生命的渺小的漠视中, 用釜凿打磨生命. 于是,整个晚饭以及其后的对话, 都淹没在一片灰色的气氛之中, 除了2个在一边旁若无人地玩乐的孩子偶尔抬头, 瞟过来灵动的目光. 德可汗的故事, 似乎是讲不完了. 絮絮叨叨, 絮絮叨叨. 德可汗话虽然不多, 但还是絮絮叨叨.

张连顺并没有觉得厌烦, 他想听, 或者说, 他愿意听. 这种意愿力强烈地把他绑缚在座位上, 仔细地聆听. 他突然觉得从德可汗嘴里描绘出来的一切, 小镇, 工作, 劳动, 生活, 艰难的日子, 充满了以前在解放区的那种带着野性的抗争活力, 他不禁为自己在从朝鲜战场退下后, 被办公室和城市生活磨损掉原来的本色, 而私下里暗暗地惭愧.

这种惭愧丝毫不影响他仔细端详2个小孩.

德可汗的小孩已经10岁了, 大眼睛, 寸头. 小号的白帽子戴在头上, 昭示着他从小与真主之间不可隔绝的联系. 虽然还很幼小, 但是, 张连顺明显看得出艰苦的岁月给他透亮的眼睛里面加注了坚韧的神采, 透射出超过他年龄的沉静. 女孩明显还不太懂事, 岁数上也差了一些, 过了秋, 就该是上学的年龄了.

想到这里, 张连顺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要保护这一个家庭的意识, 这个想法, 在他走出招待所的时候, 越发的强烈了.

他抚摩着肘后的伤口, 想到了皮定钧. 这个伤口, 救了他的命, 也就了皮定钧的命. 那是在53年初24军换防上甘岭的15军的时候, 72师师部刚刚在离前沿阵地几百米的地方安置好, 张连顺那时侯还是皮定钧的警卫员, 跟着皮定钧到72师前线视察情况.

对面是李承晚的首都师一团, 当时, 不知道是嗅到了什么味道, 突然就从215团537.7北山无名高地起开始猛轰, 紧跟着又是一顿炮火掩护下的强攻我方. 正打的热闹, 一颗流弹过来, 72师的副师长孙伯威警觉地喊了一声, 跟着张连顺就条件发射似的一扑, 把皮定钧压住在身子下面. 流弹就落在3,4米外的焦土上, 乱掀起尘土, 弹片四射. 张连顺立刻就感觉左边手肘后面辣呼呼地疼. 旁边过来几个72师的人, 揪着他的军衣一翻, 巴掌大的一个弹片卡在他抱着头顶的上臂骨头上, 裹着泥沙的乌黑的血顺势落在了张连顺下面的皮定钧的脑门上. 皮定钧翻身起来, 一巴掌落在没了帽子的张连顺的头顶上, 乐呵呵地说道:“好小子, 俺老皮是欠你一条命了!”

无论如何, 皮总这回应该能帮上一点忙吧, 他心底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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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风以作听楼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