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刘新吾

　　刘新吾的诗（11首）

　　　《白　云》

　　　大朵的白云　在我头上来去
　　　它在我瓦蓝的天空　整整飘动了八年

　　　八年来　我熟悉那些白云
　　　就像熟悉那些散落在水草边的牛羊
　　　我始终把它们看作是
　　　上天让各路神灵带给我的洁白的纸页

　　　这些莲花样边走边开的云朵
　　　我一直守望着　它们的悠闲和自若
　　　让昔日的叶子从我身上一片一片落下来
　　　让我的目光　越来越干净
　　　让我的心境　越来越明亮

　　　　　《迎客松》

　　　高耸的石崖上　它盘着根错着节
　　　那神态　更像一只苍鹰
　　　在我眼中　它总扇动着一双有力的翅膀

　　　抬头看天　天是一面蓝色的镜子
　　　俯首看地　地是一块绿色的绸缎
　　　夜晚听水　水是一种生命的警钟

　　　迎客松　风雨你迎
　　　雷电你迎　霜雪你迎
　　　一个秋天的日子　我在山道上慢跑
　　　我发现你迎接的　原来不是我们这些进山的脚步
　　　而是东方山顶上那一轮喷薄而出的红太阳

　　　《跪　者》

　　　这种独特的姿势　绝对不是擦地板
　　　他是为着前面一座塑成金身的佛
　　　一座高高在上　坐在万物头顶上的佛

　　　长久地跪着　从春到夏
　　　从秋到冬　不是因着谁的旨意
　　　更不是表面上跪着　心底里骂着
　　　寺院里　每当我小心地靠近他们
　　　我总要燃上几炷柏香　为神也为他们

　　　这种坚定的姿势　风吹不动雨打不动
　　　它是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虔诚
　　　我看到：佛的脸上一片幸福详和
　　　跪者的脸上　也是一片幸福详和

　　　　　《连　枷》

　　　风刮甘南　连枷声声
　　　雨落甘南　连枷声声
　　　连枷的歌　在房顶上呼唤着中天的太阳

　　　走近连枷　被连枷击打着的青稞穗子
　　　它们总是跳起来　瞪着眼睛看我
　　　那一刻　我看见金子的阳光
　　　将连枷女子汗水的额头　照得明亮而刚毅
　　　而端着清水的佛　一句话也不说

　　　在甘南　连枷就像一只隐居在山间的布谷
　　　它简单的思想　敲打雪山
　　　敲打青草　敲打洮河两岸的天空的大地
　　　一天早上　它把我也当成了洮河里的一块石头

　　　　　《卓　尼》

　藏语卓尼　是森林的意思
　　　大片大片的森林啊　稠密而茂盛
　　　千里之外　谁不羡慕？

　　　走进卓尼　卓尼是个小镇
　　　它和洮河　是连着襟的兄弟
　　　每天早晨　它都大口呼吸着洮河的水气
　　　它狭窄的街道　没有森林的影子
　　　它周围的山坡　也没有森林的影子

　　　小镇卓尼　青稞之外
　　　我还看到了几块旺盛的麦子和大豆
　　　它们湿润的亲切　让我感动
　　　可惜雨水太多　它们总不能和阳光一样善始善终
　
　　　《猎》

　　　一只鸟坠地的声音　很沉重
　　　它被一颗黄铜的子弹　洞穿了身体
　　　它从枝头上堕下　划了一道优美的曲线

　　　持枪的人　其实是来打兔的
　　　只是现今的兔呀　比狐狸还狡猾
　　　它们一见到人的影子　就没命似的狂奔
　　　之前　这支蓝茵茵闪着幽光的枪
　　　只好打了几只在青草上晒太阳的旱獭

　　　持枪的人　把枪对准枝头上的这只鸟
　　　他想试试自己的运气　鸟堕地时
　　　他想：不是我非要打下这只会唱歌的鸟
　　　是它忘乎所以　正好撞到了我的枪口上

　　　《冰　雹》

　　　六月里　一场迅然而至的冰雹
　　　将白杨树上那些浓密而翠绿的叶子
　　　摘得一片也不剩

　　　六月里　这场从天而降的冰雹
　　　其实它想摘掉的　还有鹰的翅膀
　　　还有红太阳的双手
　　　还有我的双脚和我四季分明的思想

　　　六月里　大老远的出门在外
　　　我与那棵风中的白杨一样　光秃秃

　　　《远　眺》

　　　站在桥上　看对面的那座大山
　　　它多像一把太师的椅子　等着我

　　　这一把好大的椅子　天高云淡
　　　鸟儿坐过　野兔坐过
　　　狼和狐狸坐过
　　　那些松树柏树小草野花们　也坐过

　　　现在　我要上去山了
　　　我放下手中的笔　却顺手
　　　操起了一把打磨得十分犀利的斧子
　　　我的想法是　不说砍山
　　　也得防身啊！

　　　《洪水写意》

　　　装满圆木的汽车　从山梁上
　　　顺水而下　我看到
　　　货主和司机的眼里　一片惊慌和绝望

　　　装满圆木的汽车　在水中作船游时
　　　我正在高高的楼上
　　　伸出苍白的手指　去测雨的强度
　　　我听到大水中石头碰撞的声音
　　　比人体内骨头破碎的声音　更可怕

　　　装满圆木的汽车　最终也未能进入洮河
　　　它多亏了洮河边上
　　　那几棵未被砍掉的老柳树

　　　《山　野》

　　　雪落山野　大地宁静
　　　我和我的书本
　　　栖居在屋里　取火生暖

　　　雪落山野　万物穿银
　　　我与几颗洮河里的石头　温一壶酒
　　　让流河的水声　不紧不慢
　　　敲击着我红光四溢的额头

　　　雪落山野　我心安宁
　　　明天早上　那几串留在雪地上的狼脚印
　　　肯定是我酒后张狂　舞成的诗行

　　　《苗圃女工》

　　　没错　这些蝴蝶样的女子
　　　她们才是真正的大山的神

　　　她们早出晚归　风雨不阻
　　　侍弄着那些长势旺盛的小松小柏
　　　她们敢端大碗的青稞酒
　　　她们敢唱令人脸红耳热的花儿调

　　　对于那株叫做爱情的娇嫩植物
　　　她们总是风风火火　毫不掩遮
　　　万物禅定的夜晚　灯下举杯
　　　我总想起两句似乎与女子无关的诗：
　　　大雪压青松　青松挺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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