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暗香如沁 · 发表于: 星期四十一月 02, 2006 8:56 am 发表主题: （原创）老屋

老屋要拆了。

听到这消息，呆了很久。

晚上做梦，梦见老屋斑驳的墙向南倾斜了十几度，有砖瓦砸落。奶奶坐在天井里，专注地纳着鞋底。似乎又回到从前，栩栩如生。醒来，泪流满面。

或者，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无法更改……

细想之下老屋的历史已很悠久了，从那张发黄的房契上可以看出，这是清光绪年间的建筑。祖上为官宦人家，有女无子，招赘外甥入户。经历百年，从这出生和从这死去的人已然有百口之多。

在记忆当中，第一缕阳光总是穿过天井，柔柔地照进东窗。推开沉重的咿呀作响的木门，清晨就那么来了。奶奶端着木盆，消失在菜园子里。还没有来得及继续未完的美梦，喜鹊已在窗底桃树上叽喳，揉揉惺忪的睡眼，光着脚丫走出院落。墙上是满满的一片绿，爬山虎坚强而又执着地攀延，让人看了，心里也是满满的，觉得到处都是盎然生机。

就那么光脚沿着墙转一圈，四个石刻的麒麟镇守在房顶，经过百年的风霜，它们依然恪守着自己的寂寞。

转到西墙，有说话声从窗口传出，窗很小，仅仅能容纳三块砖的距离，掂个脚尖把头探进窗口，屋内瞬时暗淡了。屋里的人诧异道，明明看见太阳，怎么要变天了么？且不语，却痴痴笑出声。带着屋内的笑骂离去，转眼又迷上了那一处空着的墙。墙壁灰中带白，被风雨侵蚀后，无意之间成就了许多千奇百怪的画面。或者如怒放的花儿，或者如沉思的智者，由近及远地看是一种感觉，再由远及近，却又幻化成另一种风景。小时不懂，只是觉得新鲜与好奇罢了。而今再回想，时间是最好的画匠，在它面前，一切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记忆在原地划个圈。叹息着又回到过去，于时间的沙漏之中沉淀。老屋的纷争就在此时闯入脑海。不经意之间，心便疼痛了。

老屋被残忍地分割着。我知道，它是在隐忍。房契上的那段话，没有人看进去——家和万事兴。家若不在，屋塌也！

老屋是有灵性的。

老屋在用自己的方式毁灭。

老屋的东南角开始倾斜了，看上去有一种悲壮的情绪弥漫在这幢灰白色的建筑上。爬山虎逐渐死去，而那些曼妙的画如今再回头去看，更像是狰狞的鬼脸……

人们说，老屋完了，盖新房吧。

没有人听到老屋的哭泣。

在老屋的边上，很快盖起了几幢漂亮的欧式别墅。别墅里的人互不来往。别墅的墙壁上没有那一片暖暖的绿，别墅的窗口朝南，太宽，感觉不到那一缕温馨的阳光。

许多老屋出生的人走出去了，天南海北。其中，包括我。只是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他们是否会想起从前？至少我知道，老屋要拆了，我已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