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 :: 生对死的声声追问

生对死的声声追问

星期三十一月 08, 2006 9:28 am

假如有来生（1）
---------追溯母爱

序：我们现在多么爱自己的孩子，犹如当年母亲爱我们。
母亲不再，母爱不再。
写下这些文字，为的是：
让糊涂的不再糊涂，清醒的更清醒。
悲伤的眼泪也要停下来休息，好好活着，继续向前走，有母亲与你同行

（1）生对死的声声追问
------母亲走时

当我再打开这个日记本时，我的心开时颤抖，手脚无力。我不知这一切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联系。至今为止，母亲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有22天了。

我后悔这个“五一”为什么不回家而去了北京-----想念自己的孩子胜过想念自己的母亲。我后悔这个“十一”为什么不回家而去了------他的老家。

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乘坐的列车是不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而我们的痛苦和思念在一天天变轻减少，是这样吗？母亲，您的车现在开到什么地方了呢？真的踏上去天堂的路而永世不再回来了吗？这一切我都不希望也不相信。我不相信您去了天堂，不相信您不能再和我们说说话，不相信您永不再一个个唤着我们的名子，不相信您永远睡在那张床上，不相信您活生生一个人几天后不见了、永逝了！看到的是一盒灰，那哪里会是母亲呢？有血有肉会说会走有思想知冷知热知疼知爱的母亲怎么会变成纯物质一盒骨灰了呢？

母亲，您到哪里去了？如果有魂灵，您的魂灵在哪里？在咱家屋里屋外、院里院外走进走出么？母亲，您能看到吗？这一切您都看到了吗？看到您的孩子伤心悲痛的情景了吗？您想过吗？您有没有想过您甩手走后会是什么样子。母亲，到底是谁把您带走了？那一天是谁让您那样做的？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发生了什么事？您是怎么想的？您头脑很清醒。为什么要选择那一天（阴历9月16日，阳历11月1日）？为什么？您算好了什么日子？还是您躺在里间屋里的床上突然看到那扇门？您只在里间屋睡一夜，如果不到里间去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和假设，谁能解除我那么多的疑问？母亲，您若有灵就让我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要成为我的千古之迷。
什么使您至于自残生命，对生没有一丝留恋？对谁失望对谁绝望了呢？难道您不留恋天天能看到的磊磊、露露、不留恋小弟、不留恋三哥？

为母亲逝三周年祭
2001秋—2004秋

（2）几十年风雨回顾
-----母亲，我们永远的家

母亲，已经23天了，您过得怎么样？吃得住得好不好？六帝说，母亲喜欢钱，多给您点钱，叫您在那边开个银行。母亲，我知道，您那什么叫喜欢钱，您是被过去的穷日子过怕了，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听姐说，过去（那应该是五六十年代吧），父亲一个月三十四块五毛钱，可每次回到家里来，您是要钱没钱，每次父亲走，您都是追着撵着要钱！没钱！就是不睦！这似乎是您和父亲每次相聚后分离惯用的方式。姐还说，您性情刚烈，亦忍常人所不能忍。要不是姐懂事早，跟您生活这么多年，不知母亲您要死过多少回了。女儿我今天也已懂得，生活是残酷的，生活有时会在一瞬间让一个向来很安静的人变得神智失常。女儿完全能理解那年那月生活带给您的一切重压。今天的女儿已有足够的能力去化解生活突来的风暴。
母亲呵，您为什么要去死呢？这一回！

风风雨雨几十年您都走过来了，为什么现在日子好起来了又选择离去呢？

少年时，日本鬼子进村---跑反！早年婚姻的坎坷！饥饿！困难时期，养了四五个孩子（包括叔伯的）。这日子的艰难不说自知。老大老二出飞了，好象几乎没有给这个家带来一丝的欢笑。姐出嫁了，我知道，您伤心了。（姐是家里的顶梁柱啊—那个年月，生产队里挣工分，家里没有男劳力总是会吃亏的。）姐跟姐夫走了，那好象是大年初二的早上，她去了五、六百里之外的南京，这对当时的您及我们全家来说无疑是远嫁他乡了。

那个早上，我还在睡梦中，依稀听到有人小声哭泣，一边哭一边低声诉说，细听是母亲您在为姐远嫁从此失去一个贴心人一个能与您一起挑风担雨的人而伤心落泪。那可能是81年的春节过后。当时的中国还是一片困顿，我们的生活才仅足温饱而已。家里三哥在读书，四哥也许还不足十五岁，父亲不在家，只有您。再后来，就是改革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农村体制发生了大的转变，紧接着四哥去了邮局，托大哥的福，有了一份工作。日子开始好转。我开始上五年级了，也开始了我的离家生活。84年三哥的高中结束了，考取了警校。给这个贫困的家带来了一大片阳光。87年，我在五铺上初三，是年春，四哥家磊磊出世，莅年春，三哥家龙龙出世，同年秋，四嫂生了露露。这个家光景一年好胜一年，人丁兴旺，生活也蒸蒸日上。这个时候母亲您大概50多岁。身体好得没的说，人也清瘦。

我在相山上住了一年半，上高二的上半学期还差一个月要放寒假之际，我申请住校了。记得那个黄昏放学，是秋去冬至的时节，天上下着毛毛小雨，有些风，天快黑了。三哥在校园里等我。我跟着他一起到表嫂店里拿了一条烟（当时那条烟值70多块，顶哥一个月的工资，哥说那是当时最好的烟了。）揣在哥的怀里，他穿着军绿色风衣，挡风又挡雨。我们一起到我的班主任王老师家去提出我住校之事。此后我便开始自由的住校生活。

留在我记忆里的相山，那一年半生活有苦也有乐。曾在那山里的小树林里散下稚嫩的泪水，也曾在那林中的大石板上睡了个午觉；曾在周日的晨曦徜徉在林中与鸟儿赛歌，也曾登至山顶看过日出，看过雪落。
母亲，我在想，许多年来，咱这个家所有的欢喜、烦愁都是由哪些人、哪些原因带来的。记得给四哥盖新房时，三哥跟一头驴子一起拉架子车。他一介书生，何曾受过这等待遇？那驴子不听使唤，驴绳绊了他的腿。为难的他发誓-----有半点机会也要走出农村，农村的苦啊，有谁能体会？记得当时三哥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如果在农村，最好是光生闺女，不要生儿子。”这一语道出：在农村，儿子取个媳妇多不容易。盖房、彩礼等等扯不完的鸡毛蒜皮。说这话之间，已是十几年流逝了。当前的农村又是怎样的呢？虽说我们的这个大家庭早已走出了困顿，兄弟姐妹们生活的轻舟已过万重山。但对农村的牵挂，乡里乡情的根已深深地扎进我们成长的足迹。我们都忘不了乡村的浓情养育了我们。

三哥在我们几个中间年龄大点，对早年这个家经历的风风雨雨记忆犹新。所以毕业后，他选择离家最近的城市，放弃留省城的机会。为了能多照顾家里。他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我们做弟妹的都不会忘记。在每个人心里，他是最受尊敬与爱戴的人，人气最旺。但是许多事都有着些许的无奈，在您的心里也许这一直是个欲说还休的话题。就是到你最后决定撒手而去的时候，您是带着无限的眷恋还是怀着绝望上路的呢？母亲，我为此想了千遍万遍；母亲，三哥，是您希望的天。他每次来看您，到底能给您带来多大的精神力量，我们都无法估量。我们都知道，您只要一听说是三哥来了，您，走路轻快，眼睛放光，声调变高，家里家外收拾得整洁没得说。可是，母亲，您最终还是走了，连您最疼爱的您认为最孝顺的天下最好的儿子也不留恋了。舍了！从此后，他的荣辱悲喜都与您无关了么？

为母亲逝三周年祭
2001—2004秋

续...

（3）你是儿女坚强的人生后盾
----失去健康后的母亲

序：健康对我们有多么重要啊！尤其是老人！

父母是儿女的天，父母是儿女的根，儿女是父母放飞到高空的一只只风筝，没了父母，这风筝就断了线，找不到回家的路。
母亲，您曾是那样地爱惜自己的生命，
您曾是那样地爱护自己的身体，
您曾是那样地热爱那一片家园，
您曾是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地疼爱眷恋着你的每一个儿女、、、、、、、
您有太多太多的眷恋和放心不下的事情、、、、、、

那个小生命，被你喂得白白胖胖的，他的生命呵，与你的健康快乐休戚相关。
您为什么做得这么决绝？从这一点上，我知道您是自私的，您已完全摒弃了他人的意愿。决绝地踏上不归路。我知道，是孤独要了您的命，百无聊赖，生活没有半点情趣，金钱于您，已失去了意义。儿女大多不在身边，想念着谁，谁也不会立马出现在眼前呵。眼看着冬天一天天逼近，爱干净又不能洗，想穿的衣也不容易自己找到，也许夜间被子从身上滑落也不曾知晓。真正的疾病带给您的并不是最大的痛苦，最大的痛苦是您的头脑里有个魔鬼在作怪。这个魔鬼是什么？就是圣经！我带给你的圣经。圣经里的神！生病后的您完全被新的思想---圣经里的那个神圣的主所控制。说起来也是我把您引上了歧路---不归路！母亲，是我！是我把您引上了不归路！您本是一个唯物的信使！

生病后失去健康的母亲，这个事实谁能接受呢？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做事麻利，晒被子，洗衣服，给那个小生命洗尿布、做棉衣。吃饭胃口好、连笑起来都是爽朗朗的、、、、、、我们还沉浸在母亲失去健康的痛惜之中没有清醒过来呢，却接到您走了，永远地走了的噩耗！晴天一霹雳！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这样？虽然我们不在您身边，可是并没有放弃您呵。而是在努力，努力能让您过得好一点。每次打电话，都想让您能看到点希望，对生有些眷恋。可是，您还是放弃了努力，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我们。

这一切都未来及做，痛惜！母亲！我知道刚出院的母亲是多么无助！而我又是多么地无奈！叫我留下来吧！和您一起去信耶酥。我心里不忍您的无助，还是硬起心肠一口回绝了您，我说我要去工作啊。等我老了再去吧。母亲，我现在很后悔当时说那样的话。虽是违心的，也一样后悔。我明白，生病后的您承受的能力是很脆弱的。我那一生一世，风里来雨里去，坚强稳健如泰山的母亲呵！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您已是将近七旬的老人！人人都说您年轻，人人都说您体健！可惜我也被这种假象所笼罩！我若早明白这些，我就会做得更好一些，我也会用多倍的耐心哄着生病后的您，让您对生的依恋-----不变心！结果呢，结果您变心了，离我们远去了。很多人说您有福不知享。他们只看到表面。谁又能体会得到您内心的疾苦与矛盾呢？我体会得到，可是，我后悔我没有走进您的内心世界里。没有尽心尽力帮您摆脱那种病体与精神上的疾苦。我还有很多的能力没有尽到！我们-----您的儿女还有很多的办法可以让您过得快乐一点。可是，母亲，生病后的您呵，喜欢沟通的您也不爱沟通了，喜欢有事就说出来的您也不言不语了。您总是怕麻烦别人，怕拖累别人。即便是您的儿女-----您总以为他们对您都已很好了。可是，母亲，您一生的风雨甘苦都是为了谁？您可知道，失去了您，就失去了我们人生的最坚强的后盾。母亲，您是儿女的坚强后盾。有您在，人生的路，不怕风著雨！

为母亲逝三周年祭
2001—2004秋

待续...

亲情是一条岁月的河、、、、、、、母亲的胸怀是广袤无涯的海、、、、、、、

（4）煞煞秋风满院栽
------与母亲生离死别记实

母亲，女儿在一遍遍重温11月1日到4日这四天的每一个细节，幕幕都是触目惊心、、、、、、
母亲，您是几点起的床，您又是怎样找到那个让我胆战心惊的东西？当时是个怎样的场景？您是不是糊涂了啊？他们判断您是九点到十点期间走的，那天的大雾浓得化不开，莫不是耶酥神主借您隐去的机缘？

那是怎样的一天啊！到十一点半叫您吃午饭的四嫂才发现了您。四哥不在家，父亲打牌去了，电话又恰恰打不通----那一天呵，当时是个怎样荒乱的情景啊！等到13：00多三哥、五帝、七帝才接到电话。六帝也是那个点接到的，而我是15：00点左右才接到的电话，姐也是那个时候。我一遍遍回想那天那个时刻、那个触我如雷击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

第二天，11月2号，九月十七日，煞煞秋风满院栽呵！刚刚过了旧历的九九重阳登高望远，应是故人来呵。母亲，您却去了哪里？早七时的飞机。当飞机在高空中飞行，我又看到白云一堆一堆，象雪山，又象儿时的记忆里堆积如山的洁白的棉花堆。也有丝丝缕缕如白纱般飘过身边。这一次，我想我是在天堂里走了一趟。我想，母亲在哪里？天堂的路有那么好走吗？母亲已走到了何处？我向远处无边无际的白云雪山上寻找，看，是否有母亲您的身影在行走。这漫无边际的雪山白云呵！上无顶，下无底。母亲是不是轻飘飘兮，早已飘进了这个无极世界？人间---天上，天上---人间呵！

还不知人世间我家那一片院子里是怎样一幅场景呢？

约九点钟，我就从天上茫然又失魂落魄地降落在了人间。在南京机场等六帝。他到时已是十一点半了。再坐车在地面上车轮滚滚六个多小时。到家天已完全黑下来。我真的怀疑自己当时的心态是不是有些想逃避这突来的不幸事实。可又一面痛惜车子走的太慢，恨不能插翅飞回。假如中午到家还能看到母亲穿着人间的衣服睡在床上，也许还会以为她只是躺下来休息一会，睡一觉，还会起来跟我们说话或做点别的、、、、、、、

当车子到南湖，我就看到家门前电灯一片透彻地亮。下车走几步看到父亲在操持人干活。叫声“父亲”。“噢，来了吗？家去吧！”
又走了几步，看到一杆白幡插在大门外，走进门，堂屋正中放一单人床，床前一盏长明灯，烧火纸的盆，床腿边靠着几根哀棍，缠着白纸。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到母亲床前的。我只记得我站在母亲的床前头，咬紧牙关，心直抖。看着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摆放的物品，每一件东西都足以吃掉我的心！
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人，脸上盖着一块金黄色的帕子，身上已换上了去天堂的衣服。那就是母亲吗？那就是母亲啊！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看！正对门的后墙上分明挂着放大的浅涂上黑底色的照片呢。母亲正神采奕奕地对着我微笑。这就是那一种照片！涂上浅黑底色非同一般的照片。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母亲！您说话啊！您坐起来呀！您看看谁来了？母亲啊，您上哪去了？、、、、、、

我总是一遍遍回想我进门的那一刻，一次次沉浸在那一刻所爆发的巨大悲痛与触目惊心的感觉中。我记得我在母亲的床前头站了足有几分钟才走到床侧边声声唤娘的、、、、
过了没多久，四嫂拉住我，掀开那块金黄色的帕子，让我看看母亲，我看到母亲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母亲，我们都回来了，在您面前。您怎么不坐起来，和我们说说话？唉呀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别哭了，咱们说说话吧。”听到三哥的声音，才知大家都在屋里。

母亲，您为什么要那样做？这可能是我想得最多的问题。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想通了过了一会又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自残自家性命。您做得如此决绝。留给我们的不仅是您永世离去的悲痛。而更大更广更深更重的痛苦是您的无情地离开所带给您的每一个子女的自责、悔恨、遗憾、、、、、这样的痛苦怕是永世不能消解。你的每一个孩子的心里，怕都是不安宁的，或许都在深深浅浅地忏悔、忏悔我们对您所做的还远远不够。而您，为我们耗尽了一生的心血。
追忆往事，便有细雨回声。想一想您与儿女们共同走过人世间的二三十多个年头，他们各自做了哪些事让您开心、快乐，抑或尝到做母亲的幸福与自豪。哪些事让您伤心、生气，甚至让您受苦受难。哪些事受到您的夸奖，哪些事又遭到您的谴责甚至打骂。放羊、割草、读书、考学、谈婚论嫁、取妻生子、家庭过日子、、、、、、母亲，这风风雨雨几十年，大大小小的事到底有多少啊，只要有您在，再大的风不怕，再大的雨不惧。因为您是一棵大树，儿女心中永远挺立的大树。风雨不动安如山呵。

母亲，这一回，您是怎么了？谁说我们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了，离了您能飞了？此后的路呵，再有话和谁说去呢？再有高兴的事说与谁听呢？有谁还能分享儿女的快乐及人生路上些许小小的成就呢？
仍记得那首“常回家看看”。记得那个春节---应是99年的春节吧，大年三十的晚上，当电视里第一次演唱这首歌时，还在值班的三哥打来电话，说，他听这首歌落泪了。呵，最孝顺的三哥，母亲的好儿子！最让您自豪与幸福的儿子！您最贴心的儿子！我们小弟小妹们的榜样！我们的楷模！

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生病后的一年时间里过得痛苦、无奈又寂寞、、、、、、想到这些，我真懊悔地想杀死自己。

母亲，我知道您没有走，您就在那一片生活了几十载的土地上。看着一切。有空到三哥那里去看看，还有五帝、七帝那里。不知我这儿、六帝那里您能否摸到？我把您以前坐过的车票，还有您的电话本都放在您的身边。您来时，我去接您。
过年我回去，要去看看三舅，那种病到底有多可怕？听说国外有什么核酸疗法可以根除脑动脉硬化。另外，我要找到您的那本“圣经”看看到底是谁带走您的。
母亲，冥冥中真的有征兆吗？

写给母亲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