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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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八月 14, 2017 2:14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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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节:情觞
这么一个雷雨夜,这么晚的一个时辰,周公馆不再是灯火通明。只有几处保留有支光很小的灯泡依然亮着。这是唯恐夜里起床的设施。
客厅的厚重窗帘早就拉没。周朴园坐在沙发上面想着心事。整个大客厅就茶几上有一盏小台灯。这是准备给主人要看个什么报纸杂志用的。
按说,周公馆墙壁很厚,隔音效果不错。今晚异乎寻常,风声雨声雷电交加,闹得人耳根子不得清静。再加上从南洋回上海这二十四小时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外表尽力表现得静如止水,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平静不下来。
繁漪虽说吃了药,可还是现出那股倔强劲。这个女人,早晚是个祸害。自从那一次自己酒后吐真言,不小心说出青年时代的阴私之后,就必须得时刻提防着一点以免她在大庭广众面前会说些什么。
冲儿也还就是个小孩子。现在的年青人啊太不实际,老唱些高调。这社会影响实在太厉害了。马上要上大学了,成绩不错是块念书的料。不过,一旦沾染了什么学生嘴里最时髦的民主啦平等啦,看起来总靠不住。
萍儿也不理想,将近而立之年的人,对家业一点都不上心。话说回来,长子终究是长子。不是有一种理论说的是头胎是最聪明最健康的么。虽然他其实是一个私生子,但是早早就用生母是原配这个说法弥补了过去。长子嫡子,全齐了。继承家业还得靠他。而况,就同年轻时的自己一个样,英俊洒脱讨女孩子喜欢。让他去南洋这步棋子看来是走对喽。
脑子转得飞快,心里倍感凄凉。周朴园独自一人,茫然四顾,实实在在地感到了孤单。方才一一想到的家人都不在身边。这么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他们三个竟然都出去了。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这不是漠视家长是什么!
听佣人说司机开车载着冲儿回来了。还一反常态回来就倒头睡下。而繁漪同萍儿直到现在还不着家。他们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明天,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正在琢磨的当口,头顶一个响雷,眼前一道闪电,把周朴园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又有似乎是一个重物倒在地上的巨响。
周朴园浑身一哆嗦,从沙发上跳起来喊道:快来人啊!
门房的佣人老张急急地奔进来回应:老爷,是大门口马路旁的一棵法国梧桐树刚刚被雷击中了。
周朴园心里又是一愣:啊?!怎么会这样?太不吉利了,真是不祥之兆啊。
老张他接着说安慰话;还好,劈开一半倒在上街沿了,没横在马路上倒不至于影响交通。
说完,看东家没有再言语,就回转门房间去了。
怪不得晚饭后打五关通骨牌一直不顺当啊。周朴园忧心忡忡,意兴阑珊地在沙发上坐下。
周萍狼狈地从后花园小门绕进来,他心急慌忙开了门,忘了反锁。奔进走廊看到客厅里还亮着的灯光,还有垂头闷坐在沙发上的父亲,他总算能够做到刹车及时止步。
周萍殷勤地开口:爸,您还没睡?
周朴园头也不抬;这么晚了,你才回来?
周萍撒谎不用打草稿,应声而答:我,哦,照爸的吩咐,我马上要去南洋了,我是去向几个好朋友辞行的。汽车是冲弟弟先用了去,我应酬得晚了些,没有想到雨下得这样厉害。
周朴园抑制住自己的不满:是吗?今天晚上,冲儿,繁漪,还有你,你们都出去了。全都出去了!这么糟糕的天气!
周萍:爸,没事的,您放心。
走近前一步继续吐露新的计划:爸,我想,风雨过后现彩虹,雷雨过后就会是大好晴天,明天一早我就准备乘火车去广州,然后搭船去南洋。
周朴园先有点感觉突然,但看到儿子不禁想到鲁妈马上释然:那也好。对,你早走我就能早早安心。萍儿,你要牢记我们周家历代都是享有名望,声势显赫,在乡党中称誉卓著。刚才我睡不着,在课筒里掣了一签。幸好抽到的是上上大吉。一枝铁笔分休咎,三个金钱定吉凶。看来菩萨保佑你此去南洋顺风顺水。早去早联络好感情,我也可以放心得下了!夜深啦,我要上去休息了。如果明天你走得早,不必来向我辞行。不要忘记那支手枪,还有介绍信。
父亲的叮咛,周萍点头答应一声:是。
周朴园转身上楼,周萍一直恭送到楼梯口。
周萍他不敢对父亲说介绍信现在在繁漪手里,更不能说繁漪为什么轻易不肯给他。好在自己已经有了应对妙策。手枪是重要的防身之物,不能忘记。他马上跑到内客厅,打开五斗橱抽斗,看到一把精美的德国造小手枪。拿到手也顾不得再锁上抽斗,回到客厅准备上楼。
就在此时,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响,马上把手枪别在腰间,回头一看原来是她!
繁漪同样一身精湿,狼狈地回来了。她满脑子不合时宜,也根本没有想到花园后面的小门没有锁上。
繁漪现在看到周萍,强压满腔怒火,嘲弄地对昔日的情人开了口:你,还是被你逃出来了。怎么样啊?这捉奸捉双的滋味不好受吧?
周萍看到繁漪同样一腔怒火,可此时此刻又不得不低声回敬一句:你,全都是你!
繁漪苦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若是你好说好话好商量,我又何必恶形恶状当这个恶人!你能够跳出樊笼远赴南洋,我也想要地角天涯奔向海疆。这个家我实在再也不能呆下去,我不愿意就这样子生活下去,在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屠宰场活活等死。
周萍一脸鄙夷:你知道吗?男人都害怕女人死缠烂打。不,不单单是害怕!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痛恨女人死缠烂打!你,你这样一个死缠烂打的女人带给我的压力我实在是难以承受。像你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应该有所领会有所体谅。那段往事浑若春梦,现在的我惟愿不再提起不去思量。回首当初,令人痛悔,简直可以说是痛断肝肠!对于发生过的逆伦罪行只能深深忏悔将它彻底忘记。这件事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提起,也希望这一次的谈话是最后一趟!
繁漪满腹哀怨,不肯罢休:看你讲的那么轻巧,这往事怎么会是一场春梦?明明发生过的事实,明明存在着的感情,叫我哪能会不去思量。我曾经想要忘记偏偏难以忘怀,正所谓藕断丝连难以割舍。你知道的,我十八年前嫁入周家这样一个活地狱,你那个父亲钱财到手就变了心肠。我奉子完婚生下冲儿之前早已分房。男主人女主人各有各人的卧室。从前满眼都是寒冬寒情寒冰天天霜降,只有遇到了你,遇到了周萍才有春日春风春情时时荡漾。一套套甜言蜜语一阵阵欢声笑语仿佛犹在耳旁回响。盼望你能和从前那样热情,莫要效学你父亲的坏榜样,还我一个当年恳切殷勤好模样。现在正好有了机会,不是吗?你我双双奔赴南洋,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周公馆。
说到这里,繁漪她强迫自己作出一个重大让步,她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设想:倘若你答应带上我走,再有四凤她——,
周萍急着打断:四凤她怎么样?
繁漪表态接受:男人家三妻四妾并不稀奇,我也是一样有肚量的!
周萍掉头不顾,别过身去一口回绝:你居然想得出这三人行的馊主意。你,你太可怕了!
繁漪不依不饶,转过去和他面对面,绝望地露出一副凄厉的笑容:难道这就算太可怕了?!恐怕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呢!
周萍顿时紧张起来,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你想要干什么?
繁漪突然抛出一个甜甜的媚笑,轻轻地吐口:你倒猜猜看嘛。
从前的姣美倩影现在变得像突如其来吞吃到一只苍蝇。
周萍内心感到厌恶,爽快地回答:别废话,我没兴趣。我就要爸给写的介绍信!
繁漪逼上来揭穿他:你怎么不敢去对你爸说是我截下来了。我要你答应带我走才肯给!
周萍不断退缩,口吐怨言:你明知道我不敢去。你,你好恶毒!
繁漪指着自己胸口,发出一阵可怖的冷笑,迎上前去。
来,介绍信就藏在我这里。你自己来取走吧。
繁漪步步逼近,周萍步步后退。
繁漪准备动手解开胸襟钮扣。
周萍越发恐惧,你,你要干什么?!
他忍无可忍下了狠心,突然拔出手枪指着繁漪。
你,你快把介绍信给我!不然——,
繁漪毫不畏惧,逼上去反问:不然怎样?
周萍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叫喊:我要你去死!
哈哈哈哈!繁漪一阵狂笑之后,反倒异常镇静。
你来啊,你开枪吧!本来我就不想活下去了,很高兴是你来送我上路。嘣的一枪,多痛快啊!你会看着我含笑离开尘世,我是心甘情愿葬送在你手里的。
与繁漪的慷慨赴死正相反,周萍完全泄了气,收回手枪。
你!我,我可不想脏了我的手。不过,你也休想难得到我。算了,那封信我不要了!等我到了南洋,再打电报回来,就说介绍信给弄丢了。让父亲再给我写一封就是。
繁漪冷笑一声:哼,说谎不用打草稿!接着对周萍最后摊牌。既然你是这样绝情绝义绝后路,叫我看透了你一副黑心黑肺黑肚肠。要知道惹急了,狗也会跳墙。
只好让你鸡飞蛋打,空忙一场。
周萍万分厌恶,急于摆脱,顿一顿脚,挥挥手:随你,都随你!
繁漪也是一跺脚,转身离开,径直上楼。
就在此时此刻,传来四凤轻轻的口哨声。
周萍和繁漪同时都听到了。周萍走到客厅门口,繁漪立即在楼梯转角处停步。
四凤也是悄悄地从花园后面的小门掩进来到了客厅。她一见周萍,马上扑在他的怀里。周萍感得到即使拥在自己怀里,她的身躯还在簌簌发抖。
四凤抬眼看着周萍,萍,我好害怕!
周萍也定睛看着四凤,尽力安稳她的情绪,不要怕,一切有我!
四凤怎么样也不会不害怕。她一来害怕老天要来惩罚,再者害怕妈妈定要责怪她,三是害怕周萍中途变卦,更加害怕太太再会使坏。
周萍继续安慰她,有我在,请你千万放心就是。
他迅速下了决心,告诉四凤:不用再等到天亮了,我们现在就去火车站!说不定能赶上早班火车。
好像听到佛旨纶音,浑身一激灵,四凤挣出周萍怀抱,紧紧握着他的双手,有点不敢相信似的追问:真的?!
周萍坚定地承诺,真的!
四凤急不可耐,拉着周萍就要离开。
周萍拥着四凤准备往外走,才刚起步,被赶到周家来的鲁贵鲁妈一下子镇住。
不言而喻,他们也是从花园后面小门进来的。四凤同样没有想到要把门关上,根本不用叫人开门。
虽然一直害怕再见到母亲,毕竟母女连心,四凤情不自禁喊一声妈,扑在她母亲的怀里。
鲁妈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凤儿!总算找到了凤儿!
鲁贵在一旁得意地自诩,瞧瞧,不是给我说对了吗!
鲁妈刻不容缓,拉着女儿的手要离开这里。
凤儿,快跟妈走!
这下四凤醒悟过来,现在母女是站在对立面的,赶忙挣脱。
不不不!妈,我不能跟你走!
四凤窜回到周萍身边,周萍握紧她的手。
鲁妈再次正视到眼前的现实,你们——?!感到一阵眩晕,被鲁贵扶住,安排她赶紧坐下。
四凤扑过来,跪在沙发面前。
事到临头,不能不吐露真情。
妈,我——我已经是,是他的人了。
鲁妈不由自主地呼喊:天哪!她连连捶头捶胸,追悔莫及。
周萍上前扶起四凤,对未来的丈母娘许愿。
鲁妈妈,不要难过。要怪,就怪我吧。请相信,我是真心的。让四凤跟我去南洋,我会待她好的。
鲁妈鲁贵两口子同时叫起来:去南洋?!
鲁妈挣扎着在鲁贵帮助下站起来。她内心同时在使劲挣扎,狠狠心咬住牙坚决阻拦。
不不不!你们决不能在一起!除非是让我现在就死!
四凤实在不能理解母亲的奇怪态度,她哭喊着:妈!
鲁妈不为所动。
凤儿啊,你决不可以跟他走,赶快跟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
四凤迫于无奈,又一下子跪在她母亲面前。
一颗重磅炸弹就此炸开。
妈啊,女儿我实在不该将娘来隐瞒,为只为我满面羞惭真的难以启口。我,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
做母亲的马上警觉,逼问:你,难道你?!
他是女儿心爱的人,我,我已经怀孕有三月久!
这回轮到周萍和鲁贵叫起来:真的?!
鲁贵心中窃喜,这样一来,那鲁家和周家就成了亲家啦。
鲁妈的反应完全相反,暗自叫苦,老天啊!老天真是专门作弄我,可怕的事情就在眼前。左难右难,左右为难,两害相权,只能快刀斩乱麻了。不管以后怎样,眼下只能如此。身负的孽债由我欠下也就让我肚子吞下苦果,让我一身承担吧!
鲁妈决断地把四凤搀扶起来,再把周萍的手握在一起,看着他们,沉重叮咛。
我让你们走!你们要走就赶快走吧,一路奔赴南洋不要回头。从今往后,不认父母,不会亲友。牢牢记住,今生今世,唯有天涯海角才是你们的容身之地!
四凤周萍决心离开,顾不得去想到底为了啥。
两人一步挪一步要走出客厅。四凤几次回头依依不舍。鲁妈掉头不看,只是急继续挥手让他们快走,一走了事。
周萍四凤终于走近门口,不料被走下楼梯的繁漪一声断喝喝住。
且慢!
随着繁漪款款地走到楼下,大家看到她的身后还跟着周冲。
繁漪左手捏着介绍信,现在把它反手藏在背后。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没有看到。
周萍气愤之极,怒喝一声:你!——又是你!
繁漪不理睬他,回头对周冲说:冲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四凤她,你爱的这个她的“青梅竹马”!
周冲讪讪地开口:我,我也没有想到。既然你们两人相爱,还加有了孩子——那你们就一起走吧。
繁漪大失所望,马上加码。
“既然两人相爱”?!不觉得可笑吗?冲儿,你来,把你爸给你哥哥去南洋的这封介绍信给大家念一下。
周冲越加惶恐,我?这合适吗?
繁漪坚持,信原来就没有封口。没有关系,你快念!
繁漪把介绍信递给周冲。周萍想要阻止,却又止步不前。
周冲结结巴巴地拆信读信。
亲翁台鉴:豚子出任南洋,拜托鼎力相助。承蒙令媛抬爱,缔结秦晋之好。
到此停顿,他没有再读下去。
在场所有人等都惊呆了,周萍繁漪当然除外。
四凤只听懂了承蒙令媛抬爱这六个字,也明白这是啥意思。
周萍冲上前来,一把把信夺走。
繁漪现在已经不在乎信在谁的手里,她自顾自继续倾吐。
大家听到了没有?大少爷谎说他会待她好的,花言巧语不知其数。其实那边早就给他定了亲,在上海在此地只是哄骗她这个年轻无知的小姑娘。即使带了她一同前往南洋去,在那里也是二房三房很好对付,不是吗。一朝玩厌了她再丢开手,一样的红颜薄命,流落海外,死无葬身之地。
除开周萍繁漪,大家想到描绘的前景都惊愕异常。
周萍必须跳出来应付这个不堪场面。他对四凤再次表态。
不要听她胡说!这是我父亲给我定的亲事。我并没有答应啊!
转向鲁妈恳求,鲁妈妈,我一定会明媒正娶,我保证。
听而不闻,鲁妈掉头偷偷擦泪,强抑悲痛。
繁漪也来劝说,鲁妈妈,其实,只有我的那个傻儿子才是真心对四凤的。可惜啊,早就被他哥哥捷足先登了。
又回过来对四凤言说:四凤,你听到了吗?他又在狡辩,又在哄骗你!就算南洋高门豪族的婚事还没有成就,那末,我再告诉你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周萍这下子真的火冒三丈。
你,你,你这个女人真不可理喻!大家要知道,她真的疯了!
繁漪冷笑一声,继续揭露。
是我不可理喻?!我就要让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好欺负!今天,就让我来告诉大家——他欺骗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弟弟。哦,还有他的四凤。我名义上是他的继母,曾经又是他的情人,现在却成了他的弃妇!
惊雷阵阵,划过心头。大家都惊怕了,当然作为逆伦偷情的当事人周萍繁漪不在其中。
周冲哪能受得了这个爆炸新闻,他哀怨地叫了一声:妈!
四凤扑到鲁妈怀里,绝望地喊出口:妈?!
周萍依然上前拉着四凤的手,准备离开。
繁漪又是一声断喝:别想走!你父亲马上来了!
周萍四凤一阵紧张,停下脚步。
鲁妈赶忙转身,想要赶紧离开。
周朴园已经转过楼梯转角,看到了楼下客厅这个奇怪的场面。
周朴园一面惊讶一面快步走下楼来。
这,这么许多人?!
繁漪起劲地上前招呼:朴园,你来得正好。看到了吗,都是自家人了!
她指着四凤,四凤,来,来啊。你现在不用叫老爷应该改叫一声爸了。
周朴园异常震惊。
繁漪不管他,继续指向周萍,这次她正经称呼他为萍儿,你也来叫这位老太太一声娘!
周朴园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产生了误会。不由分说地道出口来。
都是自己人了?!都是一家人了!想不到侍萍你,你终于又到周家来了。
鲁妈连连摆手忙着否认。
不不不,您认错人了。
客厅其他人等格外震惊,跟着重复:侍萍?!她是梅侍萍?!
鲁贵第一个想到,他嘟囔着对自己说,那我跟老爷他居然是前后脚?这当口他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发散思维。
周朴园诚恳地对鲁妈告白;你既然又来了,那就该当认了你的亲生骨肉!今朝我当面来忏悔,卅年了,一直隐瞒到现在。
转身对着大家继续叙说。
侍萍当年投河没有死,今朝她又重新回到周家来了!
异常震惊的爆炸力量,除了周朴园鲁妈之外,大家都想到一个问题,真是世事难料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竟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繁漪周冲鲁贵想到的是他和她,竟是兄妹俩!
周萍四凤想到的是:我们两个,竟是兄妹俩!
周朴园只管继续对鲁妈也就是对梅侍萍倾诉。
我年轻那会儿一时糊涂犯了小男生都会犯的错,深深地伤害了你,影响了你的一生。今后,就让萍儿来补报你吧。等他到了南洋安顿下来,再把你也接走,共享天伦之乐!
除了说话的周朴园,别的人更加感受到被雷击那样极度震惊,也要接走?!天伦之乐?!
鲁贵内心嘀咕,那还有我呢!
繁漪再次冷笑,哼,又有一个要去南洋的!
周萍和鲁妈内心抗拒,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周朴园十分坚持,下达命令:萍儿,快去给你的生身母亲磕头!
周萍和鲁妈当然喊叫;不不不!我不要!
周朴园道理充足。
古人云,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萍儿,快去!
周萍鲁妈四目对视,终于步步接近。最后,周萍跪倒在鲁妈面前。
爆发母子天性,周萍和鲁妈同时一个喊妈,一个喊萍!
在严酷而又真实的场景面前,客厅在场者全都一阵慌乱,周朴园不算。
繁漪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只管喃喃自语。我,我真没想到啊。
四凤怎么样也承受不了和自己的同母兄长发生关系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个恐怖的事实。她凄惨地喊了一声天哪!狂奔而去。
周冲在场一心关注的是他心爱的女孩,随之着急地喊着四凤!四凤!第一时间尾随着她疾奔赶去。
鲁贵鲁妈焦急地边喊着凤儿!边追赶过去。这一回可比赶来的路上更加着急。
繁漪关心的是她的儿子,狂喊着冲儿!也奔向暴风雨中。
周朴园呆若木鸡,不明白发生这一切的突然变故究竟是为了什么。
完全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的周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周朴园怒吼。
你,你为什么?还有脸说什么“保大人,保孩子”?嘿嘿,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啊?!
突然,一声雷鸣,一道闪电,豪宅仅有的少许灯光全部熄灭。
周朴园惊悸地喊出来:怎么啦?
还是照看门房的佣人老张赶来说明:老爷,大概是跳闸了。我马上去检查。
淮海西路离周公馆大门不远处,传来吉普车的紧急刹车声。
嘈杂的人声响起,不少人打开窗户伸头探看。
出车祸啦!
快救人啊!
没救了!
等等此起彼落。
肇事司机已经逃之夭夭。
也赶出门去看个究竟的周家佣人惊恐地返回报告。
老爷,不好了!四凤她,她自家去撞汽车,真是不想活了。连带二少爷想去拉她,结果也被汽车碾死了!
啊?!周朴园几乎要昏厥过去。
佣人还在絮絮地报告,还有,还有鲁贵奔出去,也想救四凤——路上太滑,仰面跌了一跤,也人事不省了。
周朴园连连喊道:快,快,快!
要快快快去做什么,其实他一时自己说不上来。
还是佣人机灵,搀扶着他走出大门去现场查看。
四周晦暗,前路茫茫。浑身冰冷头脑纷乱的周萍好不容易站稳,却依然在不断颤抖。他只觉得周身气血上逆,满眼闪冒金星。一阵一阵莫名惊悸,胸口背上冷汗淋漓。
九州聚铁铸成大错,世上还有谁能再与相亲?没有路好走,只剩下一条黄泉路了。举枪自戕就是最好的成全,人世间从此再无周萍,再也没有这个不仁不孝无情无义的畜生!
一念方了,周萍拔出手枪,对准心口开枪。
“砰”的一声,周萍身躯摇晃,手枪落地。他的右手捂住左胸,那里开了口子血在不断涌出。
刚走出大门口的周朴园听到枪声,紧张恐惧地回望。
周朴园在佣人搀扶下,跌跌冲冲地返回。与此同时,不忍再看冲儿车祸惨状的繁漪也踏进大门。
夫妻两个人一起扑上前来。
周朴园扶尸大恸。
萍儿,萍儿!我的儿子啊!
防身的武器成了送命的工具。可见,周萍再也不会有反应了。
繁漪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她连番受到这么多的刺激,忧郁、愤恚、嫉恨、报复、痛惜、失误、疼爱一齐搅得她六神无主。
萍!你,你也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冲儿也死了,全都死了,早死早清净!哈哈哈哈!
繁漪莫名其妙地哭哭笑笑。显然,她是疯了。
周朴园从躺在地下的周萍身旁用足力气支撑着站起来,恐怖地看着繁漪。
第二天果然是一个晴朗的天。
上海股市传来的消息却令人沮丧。通汇银行股票暴跌。
紧接着,淮海路周公馆里发生的人伦惨剧,申报作了整版绘声绘色的报道。
都怪唯恐东家天下不乱那些多嘴多舌的男女佣人。
据说,那个年轻女佣人已经被解雇,不知怎的半夜三更又回到周公馆,又不要性命似的奔出来。目击者斩钉截铁地说是她自己要撞车的,肇事司机应该没有丝毫责任。
那个年轻少爷也是透着奇怪,居然不顾一切地去阻挡。结果自己一淘卷进车底下。真不明白堂堂一位富家少爷,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如此从井救人干吗呀。而且还是一个贫民窟里出来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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