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或土地(组诗)(修订稿)
星期日 八月 27, 2006 7:32 pm
第一首 根
这被大地活埋的生命
只能想象
一颗站起的树
绿叶和花朵
它爬在土里
慢慢地蠕动 翻身
在黑暗中用手指摸索
我发现我活埋在时间的大地里
不管怎样移动 伸展手臂
整个生命只是一段根
看不见自己破土而出
我已停止无用的喊叫
习惯于在泥土里沉默
而痛苦的手指仍在不自觉地挖掘
幻想思想的闪电将大地刺破
春雨将迟迟而至
那时 我已听不见她欢快的脚步
一棵嫩芽将从裂缝里冒出
象穿绿衣的精灵
而根 则永远
在大地里沉默
第二首 海面
在没有陆地的大海
无数船只在向远方进发
灯塔在黑夜的天边高悬
突然 起风了
灯塔在摇晃中熄灭
海面上一片混乱
在风来处
有人竖起一个新的灯塔
于是船只纷纷转向
它们原来的航程都等于白费
第三首 岳麓山
女人容颜变化的波浪
被千百只鞋所踏通向隐蔽处的小径
一片卷叶里空寂的河床
扑倒在脸上的树枝
时间的刻痕
爱晚亭
你是对自己还是对消逝者的幻影哑语
时间没有修改你珍藏的背景
我的鞋子沾满今天的灰尘
风的年代却难以识别
风 从山洞里出来
带着老者的寒气
在红色的梁柱上停歇
亭子 其实是空的
香车 宝马 飞鸽
人声 蹄声 鸟声
来者恒来 逝者恒逝
只有仙人留下一丝踪迹
纸薄的灵魂
在釉绿的对联上
反复被
夕夕夕夕阳染红
夕夕夕暴雨冲洗
夕夕夕闪电显影
风 是那见证者
白鸽已在落日的余晖中飞去
永不复返
飞檐 留下鸽子的幻想
它的衣衫挂在树枝上
它的手伸向一片船形的枯叶
沙哑的声音 阅读
一笺无字之书
扔掉 丢在路上
风 归隐于暮色的树林
各种各样的脚步声离去
青石板铺成的坪子
此时没有载负
一片暗红的枫叶
在边上停落
秋天的熊熊大火
已在山上熄灭
这棵流浪的棕榈
站在池塘边
凝视 水中的虚影
池塘盛满空虚和孤独
暮色是无声的
海水似的漫上山来
已无处逃避
夜色滞留在丛林边
这里空荡 没有终点
林中的坟墓是终点的符号
站立的墓碑
是死者的替身
碑文被夜色涂掉
死者已沉入地下
桥下的沟壑
响起岩石的滴水之歌
旋转的石阶
载着落叶和枯枝
一步一步 通向
曲折的
回廊 如一把弃置的古琴
被冷月的手指弹拨
婉曲空流 夜色环绕
月光是裸足的
它轻盈地踏过潮湿的草地
穿过黑暗的树林
翻进寺庙的围墙
悄悄拨开金殿的大门
油灯暗淡
地上躺着团垫的空荡
跪拜的姿势落满灰尘
跪拜者扔下怀揣的石头
返回喧嚣的尘世
翻开的经书 在窗台上
被月光打湿
阳春三月的早晨 波光粼粼
更多的日子淡如秋水
经书永远也读不完 唱不尽
颂歌的曲调比抹布还陈旧
每一个黄昏的合唱
却象金殿一样雄伟
黄昏如海潮重复
反复来临 不断离去
夜是燃了千年的灯油
永不枯竭
除非风 将那殿堂
宁静的油灯扑灭
路 在黑暗中往山顶前行
最安静的是
住在山顶上的老寿星
远离山下繁琐的细节
安于黑夜
自明自灭
在黎明来临之时
悄然离去
夜过去
曙光重现
她抹去一头雾水
在晨光中梳妆
重新谛听 脚边
尘世大海的喧嚣
大海的浪头
又一次向山上涌来
第四首 大海断章
(1)
这头巨鲸
要吞下一亿吨杂碎的声音
才能吐出
一条闪电
和
一声惊雷
(2)
大海只有一个儿子
所以 她要用
狂风暴雨
滔天巨浪
和
高浓度盐水
对海边众多流浪孤儿
进行严格的亲子鉴定
(3)
大海啊
在你动态的天平上
我终于读出了那只小船的重量
它的值 只等于
那颗微弱的星星的砝码
(4)
海水有一千年？一万年？
它每一次的涌动
都包含最原始的海啸
和沉默在海底的巨石的力量
(5)
从她蓝色的血液
我得到了自己身世的认同
我不过是那个狂风暴雨的黑夜里
闪电和大海媾合的私生子
(6)
在听过大海一千遍弹奏之后
我发现有一架旧钢琴在海底
它总是
在黄昏 弹奏<黯夜>
在黎明 弹奏<日出>
(7)
在寂静的山谷
我听到大海
从海沟里发出的
一千次嚎啕大哭
他还要嚎啕大哭一千次
直到 因为他自己的一次错误
而导致的 内心撕裂的伤口
完全愈合
(
不管它悲号过多少次
从海底淹没的一座又一座山脉
从它的倒海翻江 和 沧海桑田
我看到了大海的力量
是大海
转动昼夜的水轮 和
天空的星辰
决定床头时钟的快慢
(9)
我不想怪大海
当它在海面上捧出花朵时
是我自己的眼睛
忽视了下面的青草
(10)
水滴呢
当我眺望
只看到大海整体的图画和运动
雕塑家种一万棵树
在岸边的山上
模拟海浪
海浪吝啬地将几颗明星
从海底
冲到
夜空的沙滩上
(11)
从它无序的波动和停息
我难以判断
大海是在万里征途上
还是回归的旅途
那无数的朝霞和晚霞
已溶入海水
那响彻云霄的涛声
已沉落海底
大海
带着丰富和容量
带着混合的信息
踏在一条只有天知道的
孤独的路上
第五首 静夜
太远了 从喧嚣到寂静
你带回了样品
但并不能精确地分析
很多时候
你是那沙滩
一次次被海潮淹没
一次次又裸露出来
星光以母亲的耐心
轻轻地 轻轻地
洗涤沙石
在睡梦中守在你的床沿
尖利的海啸
划下洗不掉的伤痕
在沙滩深层
象晶格内部的损伤
你有时是个站立的行人
在月光下大步如飞
没有足音
有时躲在灌木丛里
看着头上发白的天空
一个人悄悄进入庙堂
啼听天庭的声音
白天是旷野
夜晚是房间
跨过黄昏的门槛
你从实物突然变成虚影
在黑灯的墙角
你消失无形
午夜的时针推移
谁在时钟里敲门
回声在旷野里反射
你发现
经过的场景
转眼就变成梦境
第六首 洪水
那个炎热的夏天
雷电炸开了乌云的大坝
天上的水库决了堤
天上的水都流到地上
地上的水从山上
流往低处
稻田淹没
群山滑坡
乡间小道和县城大马路成了河流
一些房屋成了飘浮的船
土房倒塌
草顶飘散
横梁冲走
象一根根拆散的骨头
随波漂流
水库的大鱼
池塘的小鱼小虾
都获得了充分自由
它们在马路上游行
看到这么多人
在马路边看
仿佛自己成了世界的主人
有人拿鱼网 有人拿脸盆
在浑水中摸鱼
不知天灾的儿童
在水中嘻戏
一条张开口的黄鳝
向他们游过来
突然变成条大蟒蛇
我家后面的一条水沟
从一片坟地经过
冲散了黑色的棺木和骨灰
谁家的祖坟
已失去安宁之所
水慢慢退去
被狂风吹倒的大树
尸体横在路上
折断的枝叶
四处飘散
人们拿出锄头 铲子
清理道路和水沟
从荡子的积水中
发现存活的泥鳅
安静的夜里
天空生长出几颗星星
象地上的苦菜花
从一个窗口里传出
一个婴孩的啼哭
他在摇篮里
摇篮在黑夜的洪水中漂流
这被大地活埋的生命
只能想象
一颗站起的树
绿叶和花朵
它爬在土里
慢慢地蠕动 翻身
在黑暗中用手指摸索
我发现我活埋在时间的大地里
不管怎样移动 伸展手臂
整个生命只是一段根
看不见自己破土而出
我已停止无用的喊叫
习惯于在泥土里沉默
而痛苦的手指仍在不自觉地挖掘
幻想思想的闪电将大地刺破
春雨将迟迟而至
那时 我已听不见她欢快的脚步
一棵嫩芽将从裂缝里冒出
象穿绿衣的精灵
而根 则永远
在大地里沉默
第二首 海面
在没有陆地的大海
无数船只在向远方进发
灯塔在黑夜的天边高悬
突然 起风了
灯塔在摇晃中熄灭
海面上一片混乱
在风来处
有人竖起一个新的灯塔
于是船只纷纷转向
它们原来的航程都等于白费
第三首 岳麓山
女人容颜变化的波浪
被千百只鞋所踏通向隐蔽处的小径
一片卷叶里空寂的河床
扑倒在脸上的树枝
时间的刻痕
爱晚亭
你是对自己还是对消逝者的幻影哑语
时间没有修改你珍藏的背景
我的鞋子沾满今天的灰尘
风的年代却难以识别
风 从山洞里出来
带着老者的寒气
在红色的梁柱上停歇
亭子 其实是空的
香车 宝马 飞鸽
人声 蹄声 鸟声
来者恒来 逝者恒逝
只有仙人留下一丝踪迹
纸薄的灵魂
在釉绿的对联上
反复被
夕夕夕夕阳染红
夕夕夕暴雨冲洗
夕夕夕闪电显影
风 是那见证者
白鸽已在落日的余晖中飞去
永不复返
飞檐 留下鸽子的幻想
它的衣衫挂在树枝上
它的手伸向一片船形的枯叶
沙哑的声音 阅读
一笺无字之书
扔掉 丢在路上
风 归隐于暮色的树林
各种各样的脚步声离去
青石板铺成的坪子
此时没有载负
一片暗红的枫叶
在边上停落
秋天的熊熊大火
已在山上熄灭
这棵流浪的棕榈
站在池塘边
凝视 水中的虚影
池塘盛满空虚和孤独
暮色是无声的
海水似的漫上山来
已无处逃避
夜色滞留在丛林边
这里空荡 没有终点
林中的坟墓是终点的符号
站立的墓碑
是死者的替身
碑文被夜色涂掉
死者已沉入地下
桥下的沟壑
响起岩石的滴水之歌
旋转的石阶
载着落叶和枯枝
一步一步 通向
曲折的
回廊 如一把弃置的古琴
被冷月的手指弹拨
婉曲空流 夜色环绕
月光是裸足的
它轻盈地踏过潮湿的草地
穿过黑暗的树林
翻进寺庙的围墙
悄悄拨开金殿的大门
油灯暗淡
地上躺着团垫的空荡
跪拜的姿势落满灰尘
跪拜者扔下怀揣的石头
返回喧嚣的尘世
翻开的经书 在窗台上
被月光打湿
阳春三月的早晨 波光粼粼
更多的日子淡如秋水
经书永远也读不完 唱不尽
颂歌的曲调比抹布还陈旧
每一个黄昏的合唱
却象金殿一样雄伟
黄昏如海潮重复
反复来临 不断离去
夜是燃了千年的灯油
永不枯竭
除非风 将那殿堂
宁静的油灯扑灭
路 在黑暗中往山顶前行
最安静的是
住在山顶上的老寿星
远离山下繁琐的细节
安于黑夜
自明自灭
在黎明来临之时
悄然离去
夜过去
曙光重现
她抹去一头雾水
在晨光中梳妆
重新谛听 脚边
尘世大海的喧嚣
大海的浪头
又一次向山上涌来
第四首 大海断章
(1)
这头巨鲸
要吞下一亿吨杂碎的声音
才能吐出
一条闪电
和
一声惊雷
(2)
大海只有一个儿子
所以 她要用
狂风暴雨
滔天巨浪
和
高浓度盐水
对海边众多流浪孤儿
进行严格的亲子鉴定
(3)
大海啊
在你动态的天平上
我终于读出了那只小船的重量
它的值 只等于
那颗微弱的星星的砝码
(4)
海水有一千年？一万年？
它每一次的涌动
都包含最原始的海啸
和沉默在海底的巨石的力量
(5)
从她蓝色的血液
我得到了自己身世的认同
我不过是那个狂风暴雨的黑夜里
闪电和大海媾合的私生子
(6)
在听过大海一千遍弹奏之后
我发现有一架旧钢琴在海底
它总是
在黄昏 弹奏<黯夜>
在黎明 弹奏<日出>
(7)
在寂静的山谷
我听到大海
从海沟里发出的
一千次嚎啕大哭
他还要嚎啕大哭一千次
直到 因为他自己的一次错误
而导致的 内心撕裂的伤口
完全愈合
(
不管它悲号过多少次
从海底淹没的一座又一座山脉
从它的倒海翻江 和 沧海桑田
我看到了大海的力量
是大海
转动昼夜的水轮 和
天空的星辰
决定床头时钟的快慢
(9)
我不想怪大海
当它在海面上捧出花朵时
是我自己的眼睛
忽视了下面的青草
(10)
水滴呢
当我眺望
只看到大海整体的图画和运动
雕塑家种一万棵树
在岸边的山上
模拟海浪
海浪吝啬地将几颗明星
从海底
冲到
夜空的沙滩上
(11)
从它无序的波动和停息
我难以判断
大海是在万里征途上
还是回归的旅途
那无数的朝霞和晚霞
已溶入海水
那响彻云霄的涛声
已沉落海底
大海
带着丰富和容量
带着混合的信息
踏在一条只有天知道的
孤独的路上
第五首 静夜
太远了 从喧嚣到寂静
你带回了样品
但并不能精确地分析
很多时候
你是那沙滩
一次次被海潮淹没
一次次又裸露出来
星光以母亲的耐心
轻轻地 轻轻地
洗涤沙石
在睡梦中守在你的床沿
尖利的海啸
划下洗不掉的伤痕
在沙滩深层
象晶格内部的损伤
你有时是个站立的行人
在月光下大步如飞
没有足音
有时躲在灌木丛里
看着头上发白的天空
一个人悄悄进入庙堂
啼听天庭的声音
白天是旷野
夜晚是房间
跨过黄昏的门槛
你从实物突然变成虚影
在黑灯的墙角
你消失无形
午夜的时针推移
谁在时钟里敲门
回声在旷野里反射
你发现
经过的场景
转眼就变成梦境
第六首 洪水
那个炎热的夏天
雷电炸开了乌云的大坝
天上的水库决了堤
天上的水都流到地上
地上的水从山上
流往低处
稻田淹没
群山滑坡
乡间小道和县城大马路成了河流
一些房屋成了飘浮的船
土房倒塌
草顶飘散
横梁冲走
象一根根拆散的骨头
随波漂流
水库的大鱼
池塘的小鱼小虾
都获得了充分自由
它们在马路上游行
看到这么多人
在马路边看
仿佛自己成了世界的主人
有人拿鱼网 有人拿脸盆
在浑水中摸鱼
不知天灾的儿童
在水中嘻戏
一条张开口的黄鳝
向他们游过来
突然变成条大蟒蛇
我家后面的一条水沟
从一片坟地经过
冲散了黑色的棺木和骨灰
谁家的祖坟
已失去安宁之所
水慢慢退去
被狂风吹倒的大树
尸体横在路上
折断的枝叶
四处飘散
人们拿出锄头 铲子
清理道路和水沟
从荡子的积水中
发现存活的泥鳅
安静的夜里
天空生长出几颗星星
象地上的苦菜花
从一个窗口里传出
一个婴孩的啼哭
他在摇篮里
摇篮在黑夜的洪水中漂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