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杆与秤砣（外六首）
张正
秤杆与秤砣，勾肩搭背
将手握在一起
一贯保持默契
享受高高在上的惬意
秤砣至今也掂量不清
自己到底是半斤还是八两
时间久了，它们妄图用自己的轻
衡量重量级拳手出拳的重
一个自夸，将已经模糊的刻度
说成是曲高和寡的曲谱
另一个不知深浅
把刻度说成，自己
一生也刺不出的纹身
电子秤既快又准地显示出数字
地磅上徐徐开过重载汽车
秤杆与秤砣，面面相觑
非但不回避三舍，反而
撬起狼牙棒做横批
上联贴上泼妇的嘴唇
下联贴上戳向黄牛鼻尖的手指
幻想继续用八两秤
鱼目混珠，与之抗衡
2008.12.17
小鞋
并非三维空间的产物
这是扭曲灵魂发明的专利
人的心性一旦缺德
就会让邪念产下这个怪胎
明月的弯刀被寒风盗用
让高山上的积雪有机会引产
流水想给怪胎取名
才想起自己把姓忘了
2008.12.20
响尾蛇
别责怪湖面上的薄冰
以自己的浅薄丈量光阴的长度
还有一些苟且偷生的物象
如蛇，骑在屋檐上
以为自己就是支撑房屋的梁柱
出生没有几天
没有翻过几座山，涉过几条河
它眼里的世界，比井口还小
阳光给了它些许温暖
姗姗学步的它，就
把自己当作光阴手中的鞭子
它总想用自己的身段
替代丈量楼宇的标尺
面对那一面土胚垒砌的墙壁
就算花费半生的光阴
也不一定有个准确的数字
2008.12.14
寒风
寒风自诩曲高和寡
从山峦、河流、原野吹过
人与自然，都
听不懂它哼哼叽叽的宇宙语
只有雪花，在用
苍白的语言喝彩
湖泊用冰面封堵了耳膜
想听春风一呼百应、万紫千红的歌
听惯了雾凇雪花吹捧
寒风以为，自己
才是季节舞台上的主角
看那屋檐下的冰凌，就知道
寒风将尾巴翘得多高
趴在地面的雪花认为
那是蓝天白云也要仰止的高度
寒风吹进废弃的砖窑
月光好心来漂洗它身上的烟灰
却遭到无端指责：
“你眼光短浅、心胸狭窄
你有傲气、好为人师
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干净”
月光无言，在长久的沉默里
等待黎明的降临
等那更有说服力的曙光
引导寒风走出密不透风的砖窑
2008.12.25
月牙泉（二）
这只慧眼，可以高瞻远瞩
洞察事物与细微之处
神秘之力，将其移植到沙丘之间
返观内照自己浩渺的心灵
给沙漠留下四个字的概括
你深谙宇宙之玄机
从沙丘围攻的那一刻起
就睁开真理的眼睛，不再隐身
就算身陷囹圄，也要
给这个世界，留下
一个令人觉醒的眼神
不止画笔前来膜拜
看到你，诗歌有了充满灵性的讴歌
抒情的籍贯，被奇迹改写
那并不难解不开的谜面
再一次被大漠之风提起
2008.12.14
碗
看不出一点青花瓷的图案
火候也没有达到体现身价的窑变
仅剩几粒米饭和镍币
概括这只碗，内心那些贪婪
它已经习惯了被人捧着
常以为自己
就是那街市的景点
就是那日环食的祖先
南来北往的过客
都在围着它这个轴心打转
心灵的空间
有多大？一瓢水就能够回答
眼界的长度
有多长？落叶自会丈量
一生的阅历
只是几个雨点的草稿
它哪里知道
这世上还有舀不尽的大江大河
还有变幻莫测的海市蜃楼
还有那最柔软的水汽
蕴藉出的台风
还有那一朝登上大陆
造成人间灾难的海啸
它已经习惯了忽略头顶的太阳
甚至那星星和月亮
也不是关注的对象
对残汤剩饭和钞票，生来情有独钟
交往甚深，在它眼里
那些都是精华，不然
自己的身价又怎么体现
2008.11.29
鸡蛋
忘记了自己是个鸡蛋
被人放在光波炉烤了几天
就以为已经很硬了
妄图去碰花岗岩
翅膀还没有长出来
连蹒跚学步都谈不上
就巴望，凤凰从栖息的树枝
早日飞离大森林
不然，怎么能显示出自己
身上的那一点花斑
2008.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