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外十七首)
张正
你悄然绽放，吸引了我的目光
莫非你内心储存的温暖，正在
花朵的手心完成对火焰的最后临摹
不然，你就是春风刚刚彩绘出的
壁画，映红了时光的幕墙
因为你，那些字典里的形容词
像正在接受检阅的女兵方队
从我思维的广场，列队走过
春天的大门已被你映红
这个季节快乐的底片因你而成像
而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不能像一片绿叶，与你相映成趣
只能看你在一片笑声里浮游
看叶片舞动成春光里的彩袖
分不清到底是春风多情
还是你情窦初开，你被
厮磨于耳鬓的春风羞红了脸庞
回眸之间，你已是风的舞伴
你孱弱的身躯摇曳着春的圆舞曲
作为不甘寂寞时收到的一个礼物
我只能把你装进记忆的礼盒
邮寄给未来某一个构思疲倦的月夜
作为春天出口到我内心的特产
你一定会免税进入，我记忆的口岸
2008.4.10
雾凇
大雾一出
阳光对行道树的体检就被耽误
冬青树额头急出了汗珠
西风从它诞生的那天起
调子就定的很高
如今，想借雾凇垄断季节的舆论
似雪非雪、似冰非冰
树枝留下的僵尸
成全了大雾借尸还魂的美梦
高压迫使电缆折断
光明的翅膀被雾凇的谎言捆绑
水手不敢再敬仰航标灯
灯塔形同虚设，海水下
潜伏着让船舶倾覆的暗礁
像寒风提供给森林的口粮
这素食满足了三九统治季节的胃口
天宇之外，太阳高瞻远瞩
预言这偶然形成的所谓北国风光
在神州大地支撑不了多久
2008.11.21
秋风
冷冷的、你来，钻出季节的风匣
使出修炼已久的内功
迫使那些失宠的落叶寻找新生
你以飘逸的风姿吼出秦腔的嗓门
我仿佛听到了真理的宣言就在其中
为了让雪的白，成为
下一个季节万物崇拜的图腾
你不惜使出杀手锏，替季节清理门户
一夜之间，你把秋霜印制在大地的封面
勒令落叶瑟瑟地走过田垄
仿佛是在让它们瞻仰夏天的遗容
大自然在貌似萧条的肃杀声中
翻过荣与辱的分水岭
而你，极力摒弃身后人与自然的非议
一心想把延续生命的接力棒
传递给惯于蓄精养锐的冬季
冷冷的、你来，站上季节的制高点
在看不到旌旗的岔道口
把经幡吹成一个季节举义的大旗
你吼出祖传的戒训或者家法
震慑森林，而我，从树枝的身体语言里
已悄然读懂，你的良苦用心
2008.10.9
爬山虎
欲望一旦跳上蹦床，就不再墨守成规
换一种活法也许能让幸福突出重围
很早就听许多飘来的槐树叶说
围墙外面的世界，享受着阳光的福利
你内心的冲动开始越压越像弹簧
任一串红和秋菊躲在背后议论
面对高墙，你一路攀岩而上，森林和草坪
联手定制的戒律，是身后牵牛花口中的叹息
你以高瞻远瞩的方式，审视外面的世界
并且开始，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地球用公转，将四季转成人间的万花筒
一意孤行，只能拉响一根琴弦的寒风
却妄图把整整一个季节的舆论
误导成一场——不想再融化的雪
你再也不想，把沙尘当作信仰供奉
你再也不愿，沿着纤绳指引的路线爬行
你听龙卷风唱过来自国际的歌
你用先于紫丁香和连翘觉悟的枝叶
悄悄爬出，一直掩盖真相的围墙
回望围墙内，遮盖了一层网的那些花卉
你独自庆幸的笑容顷刻被惋惜覆盖
享受阳光的福利，对你的那些草芥同胞来说
依然是镜中的花、水中的月
依然是美丽童话中的——故事
2008.10.13
咏梅
因为贫寒，梅花的门庭
常常被日光冷落成一片雪原
花蕊在日子里，储存了太多的冷漠
情感的疆域，只能看见沙漠
往事饮用过的忘情水
在记忆开凿的池塘，渐渐干涸
我不想打开，疑问系紧的死结
追问花香的来源
就让苦寒与你的花香结伴
一路吟咏，傲骨铮铮的诗篇
正是经历过枯枝的埋没
你才更加懂得忍耐可以将意志收获
你吐露的心声，淹没了苦难
扑鼻的芳香，又把善良颂扬
聆听过阳光温暖人心的教诲
你不再用沉默与风雪对峙
为了万紫千红的花季早日到来
你用紧握的拳头，与北国冰雪斡旋
回望季节走过的冰川
你仍不忘内心恪守的那句誓言
从识途的老马眼里，你获得自信的目光
面对至今尚未回心转意的朔风
你手捧呈献给苍天的，请愿书
执著地等待春风，撕下季节封条上的谎言
2007.12.01
牵牛花
在牵牛花眼里
只有一种颜色象征进步
偶遇一根竹竿
就以为那是一条康庄大道
左倾就能向上升迁
右旋的下场，花卉都已看到
一旦红得发紫
就高举喇叭给啄木鸟定性
外面的世界
在它眼里，都是罂粟园
直到有一天
为之奋斗的触角碰了壁
才恍然看清
带领叶片爬进了一条死胡同
2008.11.06
落叶
落叶一旦对大森林有了偏见
就想卷起铺盖，脱离养育它的家园
枫叶在枝头只顾保存火焰家谱
不屑一顾从屋檐飘出的那缕炊烟
丘陵之上，落叶以为能和山岳比肩
测量海拔高度时，却一次次落选
它只好跟着秋风脚后跟打转
对明月不满，已经在心中苟合成偏见
却怎么也扫不净自个那层霜肩
季节的十字路口有一股旋风刮过
秋天的背影，只留下一只寒蝉
秋风根本不知道环保，阅读完
大森林后，在地面丢弃了一堆书签
2008.10.31
藤类植物
走进森林，看到南方的藤类植物
总是暴露出太多的肢体语言
它们相互缠绕在一起
颇像一群，善于交际的女人
这些盘根错节的树干
受制于树木扭曲的灵魂
为了争得头顶的那一丝阳光
顾不得掩饰明争暗斗的过程
2008.10.10
石灰石
一块骨骼坚硬的岩石
因为处在山脚
才会有苦难点燃的烈火煅烧
不需要阳光来梳妆
更不需要没有骨气的彩纸包装
我有满腔的热情蕴积在心房
我洁白如玉的胸襟
迟早会大白于天下
即使遭受到冷水的连续打击
我依然会用人间的真爱
温暖它们冷酷的心灵
再看我一身沸腾的正气
生来就让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恐惧
我情愿自己粉身碎骨
也要将肮脏的污水漂白干净
时间涂黑的墙壁
迟早会因为我的存在
留出更多，让人自由发言的空间……
2007.9.24
霜
除了落叶和北风
秋天的晚年，几乎一无所有
尽管这样，它还是愿意
拿出最后的一点积蓄，交给大地
作为预定积雪的定金
这绝对不是谄媚
不是来给秋天曾经有过的辉煌
歌功颂德，涂脂抹粉
没有白花花的银两铺路
那些手擎幌子的人
还能自己爬到高处？
2007.10.13.
雪花
雪花，撑开羽质的降落伞
怀揣上苍捎给人间的嘱托
用飘零的身世
揭开冬天企图隐身的面纱
在她们降临人间之际
展露出舞蹈的天赋
无师自通的本领
折服过历代文人的笔墨
看啊，来的都是庶民
带着刚直不阿的个性
不趋炎，也不附势
只想用自己纯洁的躯体
感化人间那些腐败的心灵
2006.12.10
雪花（续篇)
莫非是那北风的车轴断裂
耽搁了送信的时间
你才用这种方式
再次约定，你我今生的姻缘
我无法确定
前世邮寄给你的书信
是否正在被你
一一退还
我还记得
当初倾诉的内容
是那样的凄凉和辛酸
为了等你
我在人间倍受了四十多年的磨难
如今，情绪已经降到了冰点
当我失望到了极点
终于离开苦苦等你的地点
却在腊梅花开的地方
和你意外相见
我的爱人
但愿你，不要再在人间蒸发
继续找寻你那，虚无缥缈的信念
2007.9.30
秋雨
这雨点看起来有些性急
不等核桃、板栗、苹果等配角
布置好各自的背景图案
就已经开始登台亮相
自以为，她就是这个季节的主角
升格为贵宾的三叶草
躺在城市的空地
诱惑着羡慕虚荣的目光
那些流浪在山野乡村的败酱草
手捧秋雨尚未谢幕的一句台词
同样享受了幸福的时光
尽管会有一些伤感的情节
停留在道路上叹息
甚至还有，一个尚未破壳的蚕茧
他的心事可能因此而发霉
可我，还是要对着那一湖涟漪
说：这秋雨上演的第一场戏
还是不能算作悲剧
2007.10.7
雪山1
它们，用岩石和土壤
来增加自己的海拔和威仪
以诗歌的形式耸立
是为了在云雾之上，抛头露面
给文人留下激扬的文字
自己民族的荣辱
还有生活里的五种元素
完全可以
被它们精心培育的雪崩忽略
薄情的冰
躺在积雪的怀里
背着阳光偷情
它们相互吹捧，暗中抬举
无非想长久占据
本该属于苍鹰的领地
看那仍在把持天空的
雪花，一夜之间
竟然被黎明
分出了雌雄
2007.10.7
冰凌
——寄语有骨气的网络写手
一
很少有画家
来为你泼墨抒情
你寓居在辞海的墙角旮旯
笑看人世的沧桑
临近春末
夏天急不可待地，拿土地做版面
竖起挑衅欲望的大旗
战书上印着
它们贫血的裸体
二
你没有
趋之若鹜的权柄
更没有
在人前炫耀的资本
生来就被世俗的目光流放到社会底层
那些并没有占尽天下财富
又缺乏善心、良知的人
将你与缺衣少食者——指腹为婚
妄图让幸福和苦难
按照他们的思维定势遗传
三
你原来是随波逐流的河水
忍耐与沉默
支撑着你的信念，是你耐以生存的双脚
平日里
你任由豺狼虎豹舔食
任由那些肮脏的肉体
干完苟且之事后来沐浴、玷污
可是、可是、可是
终有一天
你会变得有了骨气
有了捍卫自己尊严的武器
望着你尖刀般锋利的文笔
那些趾高气扬的骆驼
那些习惯践踏小草的马匹
那些爬在高处自以为是的熊罴
内心是否，已经不寒而栗？
2007.9.29
雾
秋风的童心不泯，四处奔跑
想赶在秋天下课之前
满足自己好奇的眼睛
秋雨，挤干了眼眶里的最后几滴眼泪
才让秋风看见
她分娩的最后一个婴儿
是潮湿的大地
和秋风练习滑行的湖面
双双收留了秋天的弃子
因而，雾从小就有了慈悲的胸怀
他不像那些阔叶的兰花
在炫耀自己的同时
不想给花盆留下展示的空间
虚怀若谷是他一贯的品格
走遍了人间的山山水水
看惯了人间的爱恨情愁
那些尚处在沟壑里急于出名的荆棘
却把他恨之入骨
即使是屋檐下的一滴水
也可以从他身上，看到希望的彩虹
2007.10.5
落日
我想，身怀隐身术的上帝
一定悟透了宇宙的真谛
她还是一位打乒乓球的高手
谁也无法考证
她为何喜欢，用海底捞月的姿势
打出带有抛物线的弧旋球
四平八稳的大地，是她
独一无二，专门用来练习的球桌
她从不担心有山峦和沟壑
会阻碍她的落点
你看，一年四季她打出的球
角度虽然有些变化
落点，却从来都不会偏移
这一手技艺精湛的擦边球
究竟练了多少光年，谁也说不清楚
不知道人间，又有哪一位
乒坛高手，能将它们一个个接住
2007.9.17
路
在跋涉者眼里
没有走不到尽头的道路
看不见阳光的蜘蛛
只能在自己编织的网里
诉说它内心，多年积攒的噩梦
我的归宿
注定是在夕阳的余辉里侧卧
晚归的夕阳
是所有旗帜的梦想
即使荆棘在我的脚下
撒满尖刻的刺
又怎能阻挡，旗帜高高的飘扬
紧扣地面的脚板
最清楚青苔的居心
夜行在乡间小路的人们啊
一定要擦亮自己的眼睛
2007.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