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象棋游侠 - 7
星期四 十一月 06, 2008 4:22 pm
8
白玉仙和田侯虎飘流到了江城汉口的时候，他们终于租了个房子住了下来。
田侯虎说，这房子好，住在家里，就可以远远地看见黄鹤楼。
而白玉仙不在这住下，也不行了。
半年前，白玉仙生下了孩子。当田侯虎高兴地抱着第一个孩子时，接生婆大
喊一声，第二个孩子又从白玉仙的肚子里生下来了。让田侯虎高兴的是，竟然是
对龙凤胎。
有了龙凤胎的田侯虎，没高兴几天，马上就来了巨大的烦恼。
因为照料两个孩子，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他们住在昭化的“暗香豆
腐庄”里，也许没有什么，有岳母，可以请人，而且是居家，什么都方便。偏他
们是在流浪途中，吃住均无定所，所以很是麻烦。开始，白玉仙的奶水还是够的，
但是面对着两个孩子的索取，慢慢地，白玉仙的奶水干涸了。
于是，作为象棋的一流高手，田侯虎每天的大量时间，并不是花在寻找与象
棋高手的决战，搜集天下最好的棋谱上，而是花大量时间，在磨碎米、豆、花生
等等食物，为两个孩子煮糊上；他下象棋的天才之手，天天在院子里的竹杆上晾
着飘飞的屎尿布片。
田侯虎想，想当年尚未得意的关云长先生也一定在家里晒过儿子的屎尿片，
作为一代名将，他内心当时是如何想的？
更令田侯虎着急的是，那女儿吃饱了，便睡在白玉仙的怀里，醒后也是一脸
甜笑，让人喜爱。但是那个让田侯虎最引以为骄傲的儿子，是饿了也哭，吃饱了
也哭；白天也哭，晚上也哭。把个白玉仙折腾得花容全无，十分憔悴，看上去与
市场上卖菜的妇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人家说女人的美丽都是养出来的，这可能不错。大凡一个女人天天玩着，吃
着，穿得好好的，睡得好好的，晚上的夫妻生活十分和谐快乐，女人脸上即使真
是蜡黄的，也会变得光彩美丽。但是一个女人要是在极端的劳累中，睡不好，即
使她脸上本是白如羊脂，结果也会丑成一片黄菜叶。
此时的白玉仙，正是一片老的有着虫眼的黄菜叶。
田侯虎看着白玉仙这个样子，非常心痛，可是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儿子的哭，便成为他们的灾难。
一路上，他们也求过不少名医，问他们儿子怎么了，但是，没有一个名医能
说出儿子的哭，倒底是什么原因。倒是有一个道士说绝对能治他们的病，田侯虎
也是病急乱投医，让那道士披发仗剑围着儿子做了一场法事，道士收了不少的钱，
然后走人。按道士的说法，进入儿子脑中的鬼是被他捉走了，但是儿子照旧啼哭
如故。
所以，田侯虎决定在汉口住下来，住一段时间，主要是想在这个地方，寻找
名医，治好儿子的啼哭病。
在汉口住下后，田侯虎白天在街上卖他的草药治病，寻找一家人的开销。晚
上，则是四处去与象棋高手过招。
白玉仙天天在屋里照顾这两个孩子。他现在才知道，一个人如果要同时照顾
好两个孩子，那是要把每天骨头中的最后一滴力气都榨出来的。每天，她把两个
孩子照顾睡了，她全身像是有万斤重的劳累压在身上，倒上床上，鼾声如雷。田
侯虎听见自己万般骄媚的妻子现在竟然也鼾声如雷，真是肝肠寸断。但是，这有
什么办法？爱她，就要与她交合。交合，就要生孩子。田侯虎有时在心里真是被
这俩个孩子吓着了，但是他想到她没有一口气给他生下七八个孩子来，没有几张
嘴群鸟般朝他吵着要吃要喝，他突然一下变得高兴起来。
儿子继续天天哭，让白玉仙十分心烦。有一天，她看着两个睡在摇篮里的孩
子，突然，她发现了儿子身上的怪异。
原来。儿子的头，比女儿的头大了三分之一。
田侯虎回来，她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他，他非常高兴，道，人说脑袋大的人聪
明，也许这小子以后会绝世聪明，像我一样成为象棋天才。
白玉仙道，就是现在他这哭太折磨人。
田侯虎道，哎呀，从古至今，那些以后要做出大事的人，小时候都是怪异的，
哪吒当年还是只蛋呢。至于这哭，就是怪的具体表现。所以，你不要恼，你要为
你生下了一个小天才而高兴。
这一席话，说得白玉仙破啼为笑。
但是，半年过去后，白玉仙惊异地发现，儿子的头，正在快速地长大，现在
已经有女儿两个头那么大了。女儿早就在满地跑了，这个大脑袋小男人，根本不
能长路，也不能说话，只是天天在睡在那里，不停地哭。
面对儿子脑袋的快速长大，田侯虎内心也惊慌起来。他和白玉仙把儿子抱到
了汉口最著名的医生那里去看。那名医把了儿子的脉，反复检查了许久，最后告
诉了他们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他们儿子的脑中，有一个疮，这个疮里面不停
地进水，疮不停地长大，所以儿子的脑袋不停地长大，因此就会不停地啼哭！
田侯虎着急地问，能不能治？
名医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但是并不一定能治。
田侯虎问，什么办法？只要有一点办法，我一定要把儿子治好。
名医道，除非学华佗治曹操头痛法，将他的头锯开，取出这疮。目今这汉口
重镇里，倒是有一个这样的名医，他可以试试，但是不一定能包治好。
田侯虎道，不行也要试试。
于是，名医给田侯虎写了这个叫楚天青的医生的地址。
在楚天青的药堂里，他看了看大脑袋小男人的病，然后对田侯虎道，可以开
颅一试。但是，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我们要签生死状。万一你儿子死了，
你们不能找我的任何麻烦，更不能告官。
田侯虎道，好！
他想，有一丝希望，总比没一丝希望好。
但是，楚天青开出的诊费，却让田侯虎一屁股坐在地上，白玉仙拉了许久，
才把他拉起来。
原来，楚天青治这病的诊费很贵，相当于五两黄金。而以卖草药为生的楚天
青，别说五两黄金，连五两白银也没有！
晚上，两夫妻在被中相拥而泣！面对昔日的豆腐西施，现在一脸憔悴的黄菜
叶，田侯虎竟然没了在她身上纵横舒服一番的任何兴趣。
原来在人世间，金银就是人命呵。
而作为一脸黄菜叶的白玉仙，第一次对田侯虎突然间产生了说不出的失望。
这个男人，的确，象棋下得好，他的确是象棋界中数百年才能产生的一位天才。
但是，他这天才有什么用？他苦遵着师傅的遗命，只以卖草药为生，而且让自己
拥有的钱，绝对不能超过一个月，说是这样才容易让天才的智慧奋发而不是懒惰。
这就注定了跟着他，只有一世的贫穷。
白玉仙在心里想了许久，一天，终于对呆坐在家里的田侯虎道，我想让你为
你儿子办一件事。
他道，什么事？
她道，你象棋下得那么好，不如到这里的棋院去搏些彩金。有五两黄金就足
够了。我听说这里的人搏棋的彩金特别高，一局三五十两白银，是常有的事。
田侯虎一听，像被蛇咬了一口一样跳了起来，道，绝对不行。
她道，为什么不行？这是为了救你的儿子。
他道，我的棋是为了搏彩而下的么？如果我真为儿子而去搏彩，区区五两黄
金，要不了几局就能到手。但是，这有悖于师傅的教导，因为师傅教我下棋，绝
对不是为了这个。我真去搏彩了，这也会成为我一辈子的耻辱。耻辱这玩艺儿，
弄到手容易，要洗干净，就难了。
她道，那你想看着你儿子没有生的机会？
田侯虎听了这话，坐在那里，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一肚子怨恨的白玉仙，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她忍不住嚎了起来。不错，她过
去只是哭，这次是因为绝望的嚎。但是她内心也知道，她要想田侯虎在赌博中去
找钱，根本不可能。
于是，她写了封信，托人带回四川昭化的家里，想让母亲叫人送五两黄金来，
试着救儿子一命。
两个月后，有人带回信来，说“暗香豆腐庄”半年前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渍，
她的母亲气病交加，一个月后就去世了！
白玉仙觉得心胆俱裂！她在离黄鹤楼不远的一处小房子里，前前后后哭了半
个月，才把这几种伤心的事哭了个够！
而田侯虎看她，原来美貌如花的白玉仙，竟然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田侯虎既然自己是卖草药的，也试着弄了些草药给儿子吃。那当然不见效。
没错，楚天青说得没错，儿子的脑袋里，一定是有个不断进水的大疮，不然，
他的头，也不会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哭得厉害。
田侯虎有时在街边卖着草药，想，就区区五两黄金，也许就可以救我儿子一
命。可是，他怎么会有五两黄金？他卖几年草药，不吃不喝，也未必能攒够五两
黄金。
他想，赌棋倒是行，但是，对于自己来说，真的永远不可能！难道他能用自
己盖世的才华，去赌棋？不，那绝对是对圣洁的象棋艺术的一种巨大亵渎与侮辱！
赌棋者，那只能是江湖中寻食求生的低层次江湖棋手做的事。
一个人呵，真是这样。当没有灾难逼迫他的时候，万两黄金，对于清高的他
来讲，就是一堆很大的粪土；当有灾难逼迫他的时候，万两黄金，可还真是世界
上最好的东西。
感觉自己才华盖世的田侯虎，在这遥遥不可及的五两黄金面前，第一次开始
沉叹，开始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白玉仙看着外面一连下了二十多天的雨，心都揪紧了。田侯虎没有在街上卖
草药，此时也不在家里。
她看着儿子越来越大的头，越来越厉害的哭声，六神无主。她细看儿子，儿
子这头，现在是越来越大了，至少已经有女儿三个头那么大，比白玉仙她的头还
大。这头大得怪，顶上长得像个小南瓜，毛发十分稀少；而下巴呢，又小又尖。
两个小眼睛，在扭曲的皮肉中，可怜巴巴地看着白玉仙，让白玉仙心中一股更比
一股痛！可怜的小家伙，像个十足的怪物。
突然，他开始剧烈地哭。
白玉仙知道，这哭声，一般是他拉了大便后才这样的。所以，她拿了尿片，
给他换下身的尿片。果然是拉了许多屎。白玉仙把他的下身弄干净后，在屋里没
打上半个转，他又哭了起来。白玉仙打开一看，果然又拉屎了。如此反反复复，
一上午弄了三四次，一天弄了七八次。连续几天都是这样，她终于记起了楚天青
说的话，这孩子拖不得，要是拖到屎尿失禁了，可能就不好治了！
她心中一急，连忙喊田侯虎。但是田侯虎不再家。
白玉仙的泪一下从眼中流了出来，她终于第一次开始骂田侯虎道，你个砍脑
壳短命的死男人，你没有钱给儿子治病，我可以不怪你。但是你没钱，要有人在
我们娘儿俩的身边呵，你人在哪里？你这时死到哪去了？
田侯虎在哪里？
田侯虎这时正在黄鹤楼下的“听涛棋院”里，与从云南赶过来上门挑战的，
号称“天下第一快棋王”的鲍飞龙决战。
却说鲍飞龙是昆明城外五百里外一个乡村的秀才。他饱读诗书，有过目不忘
之能，却只考上了秀才，再不能向上进一步。他经常说，如果他中了举人，他是
必中进士的。但是他为什么考了七八个三年，最后都没有中举人呢？
就是他痴迷象棋的缘故。
父母、妻子，都劝他戒了象棋，苦读三五年，最后一定能中进士，但是他如
何离得了下象棋？脑中如何能不想下象棋？下象棋是他最快乐的事。所以，不管
他们如何劝，都没有效果。终于，在他一次误了考举人而去下象棋的事后，老父
亲气成重病，最后吐血而亡。而妻子也受不了清贫的生活，带着孩子，与一个浙
江的商人，悄悄地跑了！
鲍飞龙没怄多少气。现在没人管他了，他干脆不读书了，而是背着自己特做
的三十副象棋，开始游历天下。他只有一个目的，用这三十副象棋，打败天下一
切高手。
列位看官，你们一定要问，鲍飞龙背着三十副象棋做什么？原来，这鲍飞龙
反应最快，下棋所以也特别快。他下棋在于下快棋的快乐，对于输赢，他倒是不
怎么在意。他特别痛恨考虑半个时辰还不走一步棋的人。他就是喜欢风驰电掣般
地下个不停，而得到下棋的快乐。他与人下，总是喜欢把三十副棋一齐拿出来，
然后和对方比快棋。他在前走，你在后走，相反也行，只要你觉得比他快的话。
鲍飞龙既然连考举人的事都可以荒了迷上棋，他的棋自然非常了得。说实在
的，他对于各朝代的著名象棋谱中的棋局，比《论语》中的句子熟多了。加之的
确没有人比他下得快的，所以他在天下开始游历后，走了十几个省，竟然没有一
个象棋名宿能比他下得快，并且在快棋中比他赢得多。所以，慢慢地，江湖上便
封他为“天下第一快棋王”。
鲍飞龙在济南下棋的时候，听说天下出了个叫田侯虎的象棋高手，他先败成
都的麻明月，再败长安的诸葛春秋。于是，他心中最想的，便是打败这个据说也
是在天下游历，与人下棋过招，搜集绝世棋谱的人。当他赶到长安时，田侯虎已
经离开了那里。后来鲍飞龙听说田侯虎在汉口租房住下后，便找上门来了。
且说那天田侯虎正在“听涛棋院”与一个高僧下棋。田侯虎来到汉口，不到
一个月时间，汉口象棋界的高手，就都与他混熟了。所以田侯虎在卖草药之余，
总是在这来下棋。此时的汉口，人数近百万，且是古楚旧地，自然藏龙卧虎。田
侯虎与他们过招，还真是感觉到了汉口象棋界的巨大实力。今天与他对弈的老僧，
被公认为汉口第一，这么长时间，田侯虎与他切磋近十局，竟然谁也没赢过谁。
当下“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走上前去，拍拍田侯虎的肩道，你就是大败
麻明月与诸葛春秋的田侯虎？
他道，是。你是？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道，人称天下第一快棋王。
大家一看他，知道今天又有好戏看了。
田侯虎道，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了。找我有什么事？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道，我听说你在长安，从长安找到这里，花了我
太多的时间，你说是为什么？当然是要与你比下快棋了。
他道，如何下？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道，就按我的规矩，我身上背有三十副象棋，我
们就下三十局。比速度，比输赢。
田侯虎听了，呵呵一笑道，我没有这兴趣，所以就不与你下了。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吃惊地道，为什么？你不敢？
他道，所以不与你下，是快技是天下俗人下的棋，绝对不可能是天下敬棋如
神的人下的。我觉得，快棋无技。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道，任我这般聪明，我却是不懂如何个快棋无技
法。若说无技，我纵横江湖，与南国重要名手都对局了，我是全胜，怎么叫无技？
无技能胜么？
田侯虎道，我所说的快棋无技，是这个意思。棋下快了，试问能进行深思，
找出每局棋中最好的步子么？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道，能。
田侯虎道，当然不能。达摩面壁十年所寻得的道，是一个小僧面壁十天半月
寻得的道可比的么？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道，这倒是有些道理。
田侯虎道，而我以为，下棋不在于输赢，的确在于下棋的境界是否高。如果
时时深思，时时能下出一、二步好棋，那么，这下棋的境界，自然就高了。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道，这点我承认。
田侯虎道，过去的几千年，留下那么多智慧财富，都是细细深思久久积累的
成果。试问，哪一种智慧成果，可能是在匆匆忙忙的过程中形成的？有些智慧的
成果，在前五百年或者一千年中形成，可是在后五百年一千年中，又被修改补充，
甚至否定呢。
老僧听了，叫一声“阿弥陀佛”。
汉口的棋手们听了，也是不停地点头称是。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道，你说得固然是有道理，但是我认为，那都是
虚的。下棋之人，重要的是在于过招，成者为王。如果你输给了我，那么，你说
得再对，也是错的。而在我看来，我打败天下无敌手。你只要与我一过招，你必
败无疑。
汉口的象棋中有人道，真是狂妄！
田侯虎道，我不提倡下快棋，但这并不说明我不会下快棋。如果我与你过招，
今天这三十局下来，你必败无疑。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呵呵大笑道，那就来吧。
于是，在“听涛棋院”，鲍飞龙将他的三十副象棋，一一地摆了开来，刚好
围成了一个圈。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与田侯虎在当中下道，汉口界看棋的人，挤破了
棋院。这可是百年来没听说过的奇事。
开棋之时，田侯虎道，我先吧。
鲍飞龙道，还是我先。因为我想，天下还没有人会快过我“天下第一快棋王”
的，你只要能跟上，就不错了。
田侯虎一笑，伸手请他先走。
于是，棋局开始后，“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在前下，田侯虎在后下。大
家看得清楚，鲍飞龙的确下得快，一边大步走着，一边挟子如风。再看田侯虎，
却是要慢许多。
大家便为田侯虎担心起来。如果几圈下来，鲍飞龙已经追了一圈上来，在等
着慢吞吞下棋的田侯虎落子后再下，那就不爽了。说实在的，他们今天都希望田
侯虎打败这个狂妄的家伙。
前五圈，鲍飞龙下得很快。
十五圈过后，大家细看鲍飞龙，已经慢了下来，与田侯虎差不多。
二十圈下来后，倒是田侯虎开始下得飞快，脚下生风，而鲍飞龙反而下得很
慢了。而且，鲍飞龙头上的汗很多。
原来，田侯虎在与鲍飞龙下了几步后，觉得他棋的功力，明显比自己差许多。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棋局推向复杂与深奥，迫使鲍飞龙思考。如果他不思
考，只图快随意走棋的法，那么他将成为萝卜与豆腐，而田侯虎则是锋利无比的
硬钢宽叶菜刀。
鲍飞龙正是在田侯虎把棋局推向复杂与深奥后，慢下来的。不慢也不行，如
果这棋总体上输了，再快也是输。
三十步后，田侯虎竟然在等着“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下棋，他再下棋了！
多数棋局，在四十步以前已经结束。
最后一局棋，则是在八十八步结束。
当田侯虎落下一子将死“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最后一局后，鲍飞龙额上
大汗淋漓，脸上羞红无比。
作裁判的是棋院的陈院长，这是一个长了一脸大胡子的家伙。陈院长清点完
棋局后，大声宣布道，三十局结束，“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执红先行，红28
负，1胜1和。
汉口的棋手欢声雷动，道，我们赢了！我们赢了！他们竟然把游历到此的田
侯虎，当成了他们的人。
田侯虎胜了，并没有什么得意的东西挂在脸上，他柔和地看着鲍飞龙。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擦了擦脸上的汗，自我解嘲道，总算胜了一局，
没有丢尽我的脸。
田侯虎坐在那里，淡淡地对他道，这之中有一个道理，不但我们下棋的人不
是怎么明白，天下的人，更不怎么明白。
鲍飞龙道，什么道理？
田侯虎道，你说，哪一个打仗的将军，他不打败仗呢？你说，哪一个下棋的
人，他不输棋呢？
老僧点点头。
田侯虎道，那么，为什么打败仗的将军，为什么最后仍然可以帮助他的帝王
打下天下？那是因为，他打的胜仗，绝对多于他打的败仗。而且极有可能是，他
总是在小仗上输，平衡着输与赢的阴阳，因为人总是要输一些的；但是他在关键
性的大仗上，总是赢。人生如果必须要输，则输小赢大！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听了，开始点头。
田侯虎道，下棋一样。一个真正的棋手，不可能不输棋。所以，一个天下一
流的棋手，他要让自己拥有的是保持着极高的胜率，一切东西都可以体现在这极
高的胜率中。保持着极高的胜率，可以体现一个强者一种大山一样难以撼动的强
大实力，这才是让对手最绝望的地方！天下最好的棋手不是不输几局棋，而是应
该让自己始终保持极高的胜率，并且输小赢大。
“天下第一快棋王”鲍飞龙听了，竟然一下跪在田侯虎的面前，道，师傅！
你是我的师傅！听了你这一席话，我番然醒悟，好像让我已经获得了新生，好像
悟到了象棋至高境界中的许多许多。
田侯虎连忙去扶他道，快起来，我们共同切搓。
突然，一个又丑又老的女人冲了进来，搅坏了这里的一切。她哭着，把鲍飞
龙的三十副棋，全往地上掀，往四处撒。然后冲上来，双拳不停地打着田侯虎。
奇怪的是田侯虎并不还手。等她打够了，她才指着田侯虎大骂道，砍脑壳的，短
命的死男人，儿子在家中病得都要死了，你还在这里下象棋快活。你下象棋，你
下你妈那个老麻X！
这女人骂完，又提起脚来狠踢田侯虎，还往他身上吐着口水。
刚才脸上还神采弈弈，宇宙般宏大地论着棋道的田侯虎，脸上突然出现了一
副忧郁与悲戚。田侯虎任她打着，绝不还手。然后，他抱住了还在那发疯的白玉
仙，让她平静下来，悄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哄着她，往外走，离开了黄鹤楼下
的“听涛棋院”。
帅士象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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