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欣赏童芷苓主演的《尤三姐》兼谈红楼戏曲再创作
星期日 九月 14, 2008 9:15 am
网络推出老电影系列，居然有1963年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和香港金声影业公司联合拍摄的戏曲片《尤三姐》。前些阵子看电视连续剧《荀慧生》，知道那是为他专门写的一个本子，算是红楼戏中较早也是很成功的一台戏。
童芷苓是上海京剧院台柱之一，荀派高足可又博采众长。我记忆最深的是她的双出——前演秋江后演宇宙锋。这次不是折子戏而是她主演的一出大戏——红楼戏中的代表作品之一。
满台阵营精彩，特邀黄派创始人黄桂秋亲授弟子王熙春出演尤二姐，由黄桂秋的公子正字辈名小生黄正勤出演男主角柳湘莲。最有趣的是童芷苓的弟弟童祥苓出演贾琏。文革中看惯了他演的杨子荣打虎上山深入匪窟的英雄气概，这一次猛一看到琏二爷还好不习惯呢。
根据小说原著，自然最精彩的场次是灌酒和自刎这两场戏。童芷苓唱做俱佳——深得荀派风貌，尤三姐的形象由跃然纸上进而跃然台上。
这儿主要说说戏曲剧本和小说原著的不同之处。
小说中柳湘莲是在自刎之时才见到尤三姐本人的。即使尤三姐看过他客串的戏文，也没有留心台下散坐着的这位女眷。这符合当时情景，但是在戏里面为了更好地铺陈前因后果，让他俩在赖府花园中先期见面——并且帮尤三姐姐妹打跑了前来骚扰姐妹俩的薛蟠。最后尤三姐还指出后门叫柳湘莲赶快离开是非之地。
两人心心相印，却是柳湘莲不知道她就是尤三姐。所以，后来在平安州贾琏作伐时柳湘莲先推脱的是“小弟心上早就有了一个红颜知己，立下心愿非此女不娶”。后来因为听说贾琏做媒的既是绝色也是非君不嫁于是应允。这就难怪贾琏背后说一句原来你也是一个得新忘旧之人！
接下来，小说里是贾宝玉给柳湘莲含含糊糊地提及红楼二尤之绯闻；剧本则是薛蟠在平安州酒肆等贾琏离去后马上对柳湘莲说穿此女来历并居住在花枝巷的事实。剧中并无贾宝玉登场，薛蟠却成了柳湘莲和尤三姐先前相识结果悔婚的关键人物。——“听薛蟠一番话心神不宁，莫非是贾琏他别有居心。” 这样一来既省却了贾宝玉这个不必要的人物出场，而由薛蟠在平安州和柳湘莲说穿以他的观感和为人来说也都在情理之中。
最后的悔婚场景，为了适合戏曲的演唱和表演功能，自然不能像小说那样尤三姐先是窃听然后出来说一声：还你的定礼立即拔剑自刎。
这儿的处理是尤三姐出场争辩，有大段唱词。并且让柳湘莲当着尤三姐的面说出：身居肮脏之地，难言清白二字！之前则是柳湘莲对贾琏说：皆因你贾琏为媒，我才不应允！面对着“好个荣宁二府！”的指责，尤三姐纵然辩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也无济于事。正因为“清白二字难以细问”，尤三姐保得了清白的身，也保不了清白的名——“他一句话把人要定，我便是浑身是口也难强辩。”
“流言蜚语无穷恨”，尤三姐为证实自身清白拔剑自刎。但是在戏里面，还鸳鸯宝剑却不是尤三姐她自己先主动而是贾琏气愤地说了“还他宝剑！”之后，这无疑削弱了尤三姐刚强性格的描述。
剧本里做必要变动的尚有很精彩的一场幻境。尤三姐对镜自览，恍惚中柳湘莲在镜中出现，然后尤三姐身披白色斗篷有一整段两人对舞偕行簪花照影的戏。尽管小说里毫无此情此景，但是作为一门唱做念打载歌载舞的舞台艺术，剧本作如是处理确实颇有道理。
同样做了变动的是灌酒变成为泼酒。小说里尤三姐豁出去和贾珍贾琏兄弟俩喝酒，是一段极为感人的文字描写。比如揪着耳朵之类。在剧本里所谓的灌酒演化成了嘴里说着你给我喝却是把酒泼在贾珍贾琏的脸上。
不同的文艺形式作不同的艺术处置，这是根据形式不同对内容的适当调整，完全合情合理。整体上来说，戏曲剧本也好电影剧本也好，都没有违背小说原著的精神面貌人物性格。荀慧生开创的这台红楼戏是成功的佳作，童芷苓主演的这部红楼戏曲电影同样也是取得了莫大的成功。
有所变通的地方还有场景地点。柳湘莲的唱词中有“吴山越水忘劳倦，……每因明月忆婵娟。” 尤三姐唱的是“贾琏公干平安县，愿他巧遇得湘莲。” 贾琏则唱“奉严命平安州公务赶办”——我们观众何不就设想平安州里有一个平安县，柳湘莲又到江南去游历过呢。
所以，在戏曲由小说改编过程中，因剧作者再创作的努力为适合舞台演出要求进行适当变通既是允许的也是必要的。像“洋”女士艾米那样不懂装懂指手画脚自认为是艺术总监一定要别人原封不动地来打造结果是只能够造就一连串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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