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
我闻到被切割下来的青味
星期一 六月 09, 2008 11:24 pm
我出生的那个年
母亲告诉我说，你出生时是个冬天，滴水成冻，阴历十一月二十一，
母亲的记忆里没有我出生的那年
父亲长年在外，更不会记得
多年来我对自己出生的那年一直懵懂
到了老年的父亲告诉我说，你是文化大革命后期生人
我知道，父亲的记忆里只剩下那些岁月的变幻风云
批斗整风 反左或反右，运动一个接着一个
开不完的电话会议，走路能睡着，上厕所也能睡着
什么稀奇古怪发生在那个年代都不稀奇
那些年，个个都似惊弓之鸟
家里的孩子降临到人世象大米一样稠，高一个矮一个
父亲母亲所惦记的除了家里的粮食还够不够
哪个还记得老四老五老六是哪年哪月生
我出生的那个年
历经多人推来算去地模棱
今夜，沿着河边走
我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星
我听到玉米拔节的声音
孩子睡了，掩上门，我缓缓地走了出去，沿着无名的河边走，夜色，张开了她神秘的怀抱。雾气氤氲袅袅，脚步簌簌的踏草声伴着虫鸣一路走去。蓦然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星。象撒落的芝麻,密密匝匝．可爱的星星，今夜的此刻，你离我是那样地近，近得让我可以一抬手摘下几颗。我逢遇着极其稀有的亲切与莫名的生动。幕天的繁星呵，张开我渺小的怀抱。倾净我体内的五脏六肺，我要装你进去。
我小小的胸怀已然飞出世俗的羁绊，忘掉所有，心，悄悄地张开，无边无际，融入茂密的星星森林，抖抖烁烁布满天庭。
我缓缓独行，沿着河边，隐没于夜色，走向夜的更深处，脚下的步子有些飘然踉跄。我觉得我已不是走在地上，我已是走在天上了，走在银河边上，我在勤勉地捡拾小星星，就象儿时捡拾小石子。弯腰放在脚边，顺势踢飞一颗出去。今夜，我忘记了原本的我，今夜，我遇见了原本的我，今夜，我什么都不做，我只和星星相聚。天上的小星星呵，你不停地眨着小眼睛，你可知人间，人间焉多的疾苦与悲欢离合，人间疲惫不堪的奔忙与力不从心的应酬，人间不可抗拒的生老病死及突变的运势无端。星星呵，你在听我说话么，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么。此刻，我飞离了人间，一颗心万籁俱寂，我变得简单而纯粹，我的脑海异常宁静而意象繁锦。飘飘忽忽我找到童年的伙伴，我象是又回到了十岁以前，坐在槐树下数你，数着你过了千千万。
我徜徉我沉浸我迷失，于星星的河谷，于星星的童话，于星星的时光幻化，我已然化入其中的一颗。忽然脚下一绊，一个踉跄，神念猛然跌落，顿生无限孤独，我岂不是一颗坠落人间的星星？
今夜，我一直走，抬头望星空，低头思无思．走了不知有多远，一片玉米地出现在星光下，我俯身坐下，挨着玉米林。没有任何一丝声响，唯有天上星，我静静地坐着，坐着听大自然的无声之声。莫名地，我似乎听到一种声响，细耳倾听，一种真实的声响。一种喀吧喀吧急切拔节的声响，一股香甜的气息扑进我怀里。我的心开始激动起来，我以为我探到玉米林的秘密。我窥视了她们隐蔽生长的秘密。假若能有一种语言可以交流，我想，青青之株的玉米林一定会羞于开口，一定会惊诧于我这个异域的闯入者惊扰了她们漫妙的梦境。青青的少女呵，婷婷的玉米林，今夜我超然，超然和你无期相遇。 惊扰并非本意，我以沉默聆听你生命的声音。我以敬畏的心情为人类的冒失致以歉意，逃走，是我所不想的。
我闻到被切割下来的青味
你站在阳光里，走在草地上，割草机在突突地响，刷刷，青草铺倒了一地，空气中跑满了流淌的草汁撒出的青味。那青味散的满院都是，飘进了客厅，飘进了所有的大小房间。你站着微弯着背，一会俯身，一会托着机器前进，头上那顶草帽遮掩着你微微流汗的脸庞，肩上搭一条毛巾。十足一个农场庄园的庄主，你辛勤地种养一园的花草，只是为了每一个清晨起床后抚弄一天的好心情而不记挂秋后的收成。
割草机在继续突突地响着，前进着，青草一片片地倒地．那青味愈发浓烈，似清醇的甘露让人迷醉．突然，你停了下来，手伸进裤袋，掏出崭新的手机，手机没有响，你似乎要拔一串生命的密链，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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