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夜
[原创]2007年下半年的诗歌
星期日 六月 01, 2008 6:38 am
[  心情: Sleepy ]
◇ 在
经一片叶子的脉络到达森林
我在，心不在
心被一阵疾风带往秋天
卡在奔流不息的辽河水中
一声叹息，一个旋涡
一阵阵鸥鹭的叫声
不要再长大了
我心中的草原，房前屋后温顺良善的流云
星期二 2007 07 03
◇ 一种情绪叫做昏黄
高不过收获的颜色，那渺小的，锦缎一样的天空
原来不需要我们去撒欢
在我遥望了许久的铁塔上
有少年时攀爬的影子
如今我不再去那里
黑黝黝的铁塔，从记忆中矮下半截
多年以前小河还在，水草茂盛，灯火在山下摇摇欲坠
星期二 2007 07 03
◇ 好象是这样
我和来时的朋友，将远去天堂
路过波光鳞鳞的水面
有一两声鸟叫，好看的猫
从湖边提走了一条正在咒骂的鱼
星期二 2007 07 03
◇ 匹夫
地层表面，湿度正好
温度偏高
磁场有远也有近
仿佛纸制的阉人，手拿真刀真枪
从午夜的睡眠里杀人
杀掉煤气，杀掉水龙头
杀纸上的4号宋体小字
他怒不可遏
他杀不死虚构的好汉
他在自己的真实以外，恨恨的发怒
星期二 2007 07 03
◇ 藏域
在地图上，西藏有什么
旅人都往那里跑
藏羚羊的头骨排列成圣山
长长的朝拜之路
一路石子。高原的云铺陈在天上
飘浮。飘得又高又远
像是从未被人动过的
小乳房，一只挨着一只
饱含奶水，这样圣湖也深远了
也蓝得挂不住
一件薄裳。
这样空旷和苦寒的胸怀
容你背负俗尘而去
不加重，不减轻
如你之去，只扫过一眼的地图
而那里的名字，仍然是西藏
星期二 2007 07 03
◇ 非
你不会光着脚走过街道
你的勇气正消弥于城市所有的细枝末节
在候鸟回来的路上
拧下一盏暧昧的路灯
把咖啡伴侣
和问路的机会，都留给温情一夜
天空在持续萎糜，蓝在蓝色以外横刀夺爱
像大潮上的河水一样昂头
我在走投无路之中打响
一个晚上的振铃
除了我的呼吸，我的夜晚
任何声讯都无人接听
◇ 钓
我看到模糊的渔汛里盛开着桃花
我听撑船的人自顾自唱着小调
桃花开了，燕子飞了
关他打渔什么事，水流三千里
年年都是江心亭上醉几回
◇ 错
错了，你不是，风也不是
被象征的事物似是而非
蚂蚁不懂象征，它在奔波中不无焦虑
它穿过叶片或墙角
碰碰触须，爱的和恨的都是谁
一群穿着官服做戏子
袖手旁观的人
建造了罗马城？
流年不是眼泪，城池也不是
蚂蚁的秘密藏而不露
它至今不说，也无人敢于询问
◇ 垂
别惹一棵在痛苦中纠葛的丁香树
给她风，安慰可有可无
谈话可有可无，给她后庭流水潺潺
落花飘着飘着就睡了
白云边只有三尺
墙里墙外，不可收拾的景物
似乎只要走一走就能抵达休眠
◇ 做恶
有些小小不言的脾性
在身心里根深蒂固
此一时，彼一时
去年被指为零落，今年春日沉沉
翻垦夜幕深处的土地，或者独自逆流而上银河
在那里栽花，种草。在那里
养成满头白发
守候黑夜来临
对着满树流言，我可以无恶不做
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 动作
天亮了，我所不了解的事物
一一隐去，五月槐花，六月石榴
夏露和火车站钟楼上的报时
都来得相当的准确
把右手边的香烟放到左手
我为了一棵树，愿意
多一点突兀的想象
不能怀念覆盆子
和十万八千里之外，辽与阔的差池
我只把故去和存在过的某些人
都细细的想一遍
把名字也小小的，读出声来
◇ 惑
深夜微甜，风着了凉就习习的吹
两个孩子在花园里跳肚皮舞
草叶上的豹子
跑得很慢
比起我啜饮烈酒
时光仿佛远道而来
仿佛我醉在一堵空墙里面
实心的砖，不易醒
我所挥舞的人皮面具
实际上是被人心左右的
发甜的味道--有人需要整容
有人等着，在草尖上面凝结成水珠
◇ 字
为什么要找回一个已被失落的文字
让它象形，或望文生义？
我不要介于苦和咸之间的味道
正如我对前行的光或黑暗
带有一丝敬畏。不生长也不枯萎的叶子
是可怕的，不微笑也不哭泣的人
你怎么敢考虑，把静寂的时间都留给
他一个人，他会挣脱自己的肉体
从而感染更多没有信仰的灵魂
在世界的窗口之外游荡
这些尖利的子弹
尚未呼啸而过的文字，有百草的香气
星期四 2007 07 12
◇ 大火
你看，旷野里燃烧着的向日葵
连绵不断的火光
是不是有明白无误的堕落？
一万座太阳神的宫殿
拥挤在火焰中哀恸不止。被射落的
你，我，耽于粮草
似乎还有若干小境界
为什么不能是一场夜雨？
暗淡和沉陷，大地上养不败的野花
和一些靠近天使的人
他的双眼
总是被远来的蝴蝶，打乱了次序
星期六 2007 07 14
◇ 老水手
沉下去，往死里沉
紧闭双眼够不够
不然再加上巨石块和，一些缠绵的藤条
做为老水手习惯了看薄暮妖娆之美
描述陆地以外，那些与森林无关的大块水域
消融争夺之心
把泥沙俱下的柔软也放进
不相干的夜晚，装做没有目睹现实的皮肉
那些掐着某个身体末端抖掉
最后几滴尿液的人
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没有准备棺木的小丑
也必将沉没于浮光掠影的泡沫之下
2007年7月15日
◇ 抱歉
沉得还很不够
从夜晚分离出来更多的星星
就为了给死水加一点生机
你挽起树林和鱼群
这两个词语，却不准备让它们都活动起来
你做到了执迷不悟
并对闪着寒光和尖利无比的权杖
说出了抱歉
你追随一个黑洞且不打算回头
2007年7月15日
◇ 策略性抒情
怀念一下村庄，稻草垛
河流与少见的小野兽
我并不是刚刚消失
路上很多人看我，给我的前方增加些点缀
我还是不同于他们
在呼吸方面，还有脚力及其节奏上
我被埋葬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有任何温泉能洗去征尘
拥挤的小毛病
不断死亡的影子
以及呼嚎着但不被重视的
无法爆发的土壤层
2007年7月16日
◇ 解释
在意一段并不美好的生活时光
总是从心里暗暗滋生出，一种令人困惑的物质
不可偏废信仰的作用
你应该--------
堂堂正正的铰碎肉
经牙齿到胃囊，不过两分钟的行程
悲哀自有悲哀的分解酶
如是解释，又重新呈现的悲哀
你可以化整为零
或者，再给他一扇来去自由的门
2007年7月16日
◇ 原谅
原谅你，就象原谅一个秋天
原谅无所事事的夜雨
带伤而走的刺客
所有树木都不会用枝条抓住离遁而去
的飞鸟
这让它有所沉重，感悟动机
存在。如同把尖刀掷给水
不声不响的跳过火焰
仿佛利刃，寒光，从未割裂过
从未达到齿冷，和努力鲜艳一次的自焚
2007 07 17
◇ 深蓝即是黑
不要烧死我的虫蚁
我在它们中间
也长触角，从腹部发音
我有发达的翅膀或坚壳利齿与百足
我喜欢用长长的甬道运送黑夜抵达极昼
并通过冻土层隔绝涂炭和毒火
你不要相信深蓝
渗透给天空的火光。我还是想念野棉花放白的日子
那块不大的土地上有欢呼雀跃
有冬夏往复和潜藏的神
我看到虫子们排列成刀斧之刃
一茬一茬，逐渐割掉纷杂的东西
2007年7月18日
◇ 关于
我在故乡提笔忘字
尚有些尘缘未了
葡萄树上只长出，皮肤过敏一样的几串小粒子
今年有夏旱，凡事都青涩
我就要老了，还剩下一个白天
一个夜晚，要用来承受痛痒
容我啜完这口老酒，写好献词
然后闪身躲进浮萍
做一只浪荡黄昏的青蛙
我会大腹便便，随意析出一些水泡
在阳光下，恣肆忘情，或者什么都不想
2007年7月18日
◇ 不能停止的忧伤
还有未送达的地址
藏匿一些小念头
停留在被瞬间惊呆的白纸上
我在猜想白纸的前生
一定是棵懂得含蓄和忧伤的树
一定有许多鸟
在它的枝叶里筑巢孵卵
抚育后代。现在我面对着这张白纸一言不发
我像一只灵猫轻踩被黑暗填满的秩序
在更空旷的房间里
我看到这张白纸的前生今世
长出摇摆的叶子
窗外吹风，它就微微的动
2007年7月18日
◇ 银河
有忧伤多好，像有一面自己的镜子
好在这么一想，我就透明得不能自已
好在我的银河中心，是一堆磁铁
所有周边性的事物都有鹊桥，照应着
无数形色匆匆，飞过的枯冢和白骨
你问他香，他就说臭，他叹服怀抱中
时间的珍宝和美女。水可以给人幻象
也可以，淹没一切真实，手托宝塔
不能代表真神的灵魂都有着如许水性
你我在此中，总是搞不清惶恐和渺小
银河没有渡船，没有小哀愁与眼泪
我让发光的星体沦陷于此，吐出忧伤
2007年7月19日
◇ 月牙泉
五色沙爱上蒲草，它不会飘散
遮挡在月牙泉的裙边
它陷入自己的冷静，撕咬碎银和牙齿
你是楼兰，我或为鸣沙
折戟被掩埋锋芒
两千年一弯为我而开的新月
去照醒铁背鱼不变的幻梦好不好
你亮一亮，清一清
留下药泉之名和七星草
等着我，随后就服下长生不老的毒誓
2007-07-19
◇ 蝴蝶泉
洗净空谷，暴风乌云
还要洗去传说
蝴蝶相会的日子
不妨生出水漾和丝绸围裹的夜合欢
不用花费很长的时间采集林木
芳香与斩不断的曼妙流水
远方已与远方同在
沉潜时你是水，飞升时
你是连须钩足，不能舍弃的绚丽
现在我是树，一生一世
一叶一枝，都属于不散的缠绵
2007 07 19
◇ 树影
追念往事，不如伏在窗前看景
杜撰高山大海和流霞万里
享受间歇性的寂寞发作
可以略施小计掩盖，也可以整夜无所事事
听凭一个恍惚的念头中途怯场而走
偏南方正在结草衔环
杀鸡，宰羊，大好的空旷
树叶子和雨水同为主体：
------“关于未来，每次你看着它
它都会变化
因为你看着它。
而正因为如此，其他的一切都变会得更加模糊”
2007-07-21
◇ 夜读
午夜像雾，少有吹风
苇条子的三种命运
其一与我相关
我需要纤维，把白和凝固的生命装订成册，留在身边
但我不必为剥夺而羞惭，或假以鳄鱼的眼泪
我一向如此矜持
一种只是仿佛的东西
平白无故的穿过我的身体
2007-07-23
◇ 夜归人
还得多等几天
在草皮上
静卧的马匹就要离开铜雕像的底座
它需要的是秋天，无尽的落叶
潜伏和蔓延青铜的锈迹
直到一只流浪猫从雕像旁，捡走被黄昏失落的影子
它的阴沉通透的双眼
才开始洞察世事，它偶尔对铜的身体略有异议
或者爱上，那条潜入黑暗的秘密通道
伴随小小的嘈杂。
有时灯光，比心地更薄
一阵一阵敲打地面，足音锋芒毕露
2007-07-25
◇ 反诗
把外套挂在墙边，把影子也投射上去
一些文字从肉体中滚落出来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黄罗伞盖下面多少良心事
都做了屈死鬼
这样更好，西装革履，人面畜牲
把他们的血也都涂到墙上去
题一首反诗，几千年不动声色
乖乖的，做一堆蒙面的字迹
让心里有草的人，从心底往外的冷
发慌，连面孔也绿得空空荡荡
仿佛一阵微风吹过，题诗之人正在摇头晃脑
2007-07-25
◇ 宽心辞
把天空放下来。把雷电、雨水、白云折成半个节气
塞进袖筒。移动一枝滴泪的红蜡烛
再把豺狼放进亡羊之牢，如同洞房中的欢娱
尽情往复三遍。而后搬走土地
烧毁青草和粮囤，解舟辑之劳苦
入乡关，埋忠骨，放狼烟。
看看最后还能剩下什么，天下之大，率土之滨。
2007-07-25
◇ 黑预言
一切都已暗了下来，天色凝重，一场将至未至的暴雨
及时找到掩蔽的出口。风吹树叶，吹拂身后的脚步声
有些想法伺机落地生根：我已在灯光下，在预言之外
找出大大小小与悲伤有关的凹痕，我在那里埋下隐患
焦灼，或为某一个人的距离而悲伤不已；另一种角色
出现得有些唐突，就像不该出现的人，和相爱的方式
他们先后离开，为道德上的歧义与归宿，先编造理由
而后经受到相应的损伤。他们的身体赤裸在钉子中间
必然发生流血，必然隆起一块盛大与卑微置换的高地
2007-07-27
◇ 黑预言
一切都已暗了下来，天色凝重
一场将至未至的暴雨
及时找到掩蔽的出口。风吹树叶，吹拂身后的脚步声
有些想法伺机落地生根
我已在灯光下，在预言之外
找出大大小小与悲伤
有关的凹痕，我在那里埋下隐患
焦灼，或为某一个人的距离而悲伤不已
另一种角色出现得有些唐突
就像不该出现的人，和相爱的方式
他们先后离开，为道德上的歧义与归宿
先编造理由，而后经受到相应的损伤
他们的身体赤裸在钉子中间
必然发生流血
必然隆起一块，盛大与卑微置换的高地
◇ 夜班
没有往事的人是可耻的
讲述一件正确的事
刀和磨砺之间，会发出火光
你的命运，是风暴的命运
被搬倒的油葫芦
漏出油，一对小脚踩着紧锣密鼓
让旁边的人笑出声来
捂住嘴唇的四根手指
轮换着折磨人
它们都是我换岗，重新带来的
2007-07-28
¤ 太行与飞鸟
一只鸟藏进树林
夜色被凝聚
空气多么犹豫。迟钝，没有风
在飞鸟的心里及鸣叫以外
望过去，都是静悄悄的脚步
我在千里太行深处
像一滴清凉的山泉水
慢慢渗入鱼的呼吸
我从它的眼睛里拾取
一小块透明
花开过，林子又重新空旷起来
¤ 过牛郎庄
在峡谷，在大山腹地
我把这个传说当成昏暗之中
唯一的光亮
可以折叠的，河流的图案
像一头在柳树下的老牛
和琢磨不透的，横向断裂的岩层
与另一小段树枝
有什么不同。我把三枚野核桃
揣进怀里，它们不会看到
一个在雨中迷路的影子
如何跃身而下
又是如何，摔成晨雨中猩红的野花
¤ 挺进太行
拆开没有尽头的铁轨
一路随车厢颠簸
一样昏昏欲睡。两个人的远
像极了深夜长长的街巷
我已不再虔诚于空空如也的腔体
大地上的灰烬，寻找另外倾斜的途径
野鸟们坚执的方向
有白色的影子，要顺着发丝
飘回家，我看到家在千里之外
越来越浓重的雾汽
使相当一部分人
身体和面孔，都摇晃得更加厉害
¤ 立秋，印象
进入一场体面的谈话
使我感到某些局促不安的因素
季节并不危险
但要经过草海周边
因为没有一个数字属于火场
属于胜利者
或蚂蚁高举的火把
我们各自的收获，都要颗粒归仓
失去了关紧的栅栏门
我们对于感知轻松自在
还缺少一定的耐心
除此之外，鸟翅无边无际的飞
农民还吐不出谷粒
2007 08 12
¤ 写给自己或是一场梦境
不肯思考的乌鸦，美丽而缺少理性
我已平复到不多想，不多看
不再提及，任何有声有色的东西
我熟悉自己的弱点
就像初相识的人们窥探到
我不具有外交家的豪迈
我甚至怀疑被自己苟全的肉体
是天地间一叶青涩的细草
由土壤触及天空
我仰慕断头台上的躯体
怎么也要比穿行在街巷中的小贩高贵些
暴风雨离我而去
在小房间里踱来踱去的人
看对面屋顶上猫在叫春
挂念这个词，意味着被假象伤及自己
废墟中的书页，有自己的言说
我能承受得住屋檐下的
滴水声，而雨中小径
总有独行的人，手拿雨伞倏忽而逝
由一只独角兽送回来的怒吼
从天空中炸响
一瞬间，灰烬们全数融入活的坟墓
2007 08 13
¤ 悲秋
八月未了，开始想念九月
这样周而复始的草率，追究不出原因
道路上那么多茅草
没有属于我的，追不上，割不净
我开始敦促干旱季节快些结束
四面空墙，歧义的果子
像抓住日子的尾巴，一座巨大的桥梁奄奄一息
河水流经的峡谷
陷入死寂。破碎的光和影的交谈
水发出细响，一阵阵微妙的风
2007 08 16
¤ 无题
——记15日夜梦
临睡前想想虫鸣
无用的夜色
片刻水灾和晃眼的秘密
有时候从梦境里听出几声狗叫
那是遥远的
不可复制和忽略不计的声音
在为旧事结蛛网
或让一场小雨
又从头来过
现在我只是湿润一下
对外界的感受
而无论此时我看不看窗外
那些秋虫，都继续呢哝
2007 08 16
¤ 秋老虎
野鸟的惊叫，空大而无内心
但我不必为此担忧
这个世界没有更好的悲伤
让人在悲伤中忘记悲伤
就像那根发不出音的竹箫
既止于冷静又为之动容
现在我是桥头，一匹古怪的石狮子
在午后，用双眼含住秋水
望着阳光持续冲刷地面
我不介意。我情愿扶住任意一缕过往的风
要用千年之爱和一个象样的理由
把落叶和余晖，都寒喧一遍
2007 08 19
¤ 秋风词
秋风吹得很疾，秋风没有家乡
秋风不能因为疲惫而停留
现在它轻下来，被卸去的重量留给说话太多的麦田
转动的风车让时间充满了气体，刻度缩小
自由拉伸出菊花的容貌
于是恰好抓住九月的机会，左右逢源
聚沙成塔，成锦绣。看一个热闹的小村庄
即使现在呼啸而过的这个地方是一天中
最可有可无的部分，像偷窥者看到农夫的妻子
在微笑，在点头：一条肩带上的小蛇
从这把椅子飞到另一把椅子上
它不知道，没有人想起追问既成的事实
但是来吧沉闷的树林，迟早要抵达的脚步声
似乎没有一块是铁，紧扎在黑色的翅膀上
天上有火，地下有火，心里和眼睛遍布着火
何时可以烧化成灰？狡诘的意图被捉住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了
秋风吹来和吹去，吹在最不可能的方向上
2007 08 20
¤ 电影院里的人
独坐在电影院里，现在还没有灯光和观众
片刻的宁静被投注给丧失的真实
只是一个不关心影像的人
才可以这样专注于静
吵架的对白，盲目的灯火
闲逛至某角落里的麻雀
如我坐在电影院中，仿佛与别人的好望角刚刚分手
2007 08 21
¤ 二分之一狂想
小路从这头走向那头
前面是冬小麦，后面是油菜花
可以铺上铁轨，胡乱拖出几节车厢
顺便对速度施暴。
路过家乡时难免包藏祸心
当然也要不思悔改
追打鸡鸭鹅狗，免去少年多情的烦恼
一分钟可以犹豫出多种植物
我不会眺望更远
卷卷袖子，我们这就下河摸鱼去
2007 08 21
即景1：《初秋惆怅，远望盘龙山》
这儿的周围是田野
一块连着一块
一个圆挨着一个圆的
仿佛不是山啊，而是大地受诅咒的皮肤
起了皱纹，又被刻意涂上绿漆
它们是被无端罗列的史前怪兽
它们是活的，有呼吸。
2007 08 26
即景2： 《街景》
这里或那里，我有小于草莓的决心
不发光，但他们遵守红绿灯
让我静置一棵更加乏味的树
我的身体中已经开始长出青叶子
可以牧牛羊；有一块皮肤上面还蓄了水
这到底是谁的错……结实的老邻居种玉米
他时而帮我锄锄草
理理发
一起谈天气，说百无聊赖的黄豆芽
2007 08 26
即景3： 《晨色中的体育场》
九月忌口，不开花
可以动用马尾巴的功能，着些笔墨
一个男孩跑进体育场，他的球不见了
他在众人身边玩弄蚂蚁和火柴
鳏夫得到肥蟹子
这里没有透彻和明净
一切从头开始。攫取和移动
收藏的总量不变
男孩热衷于照料百草
他出生即是多情的种子，心无旁骛
他一直如此老练，对世事不识风情
2007 08 26
¤ 逝
一滴雨水是绝密的
不怀理想
飞来飞去
她也是有经验的
不断的赴死和摔碎
一把一把晶莹的骨头
就像我所建造的家园
那么多水草
和风沙
还有隐喻的荧火虫
你捉住了几只
使我想起的海滩和田野上
都有了灯光
有些人在散步，并不停的告别
2007 08 28
¤ 8月28日月蚀
风是锈死的，告别很轻
每走一步都是责任
但云只有一片，又是孤单和不可采攫的
如果推移时光进入水
植物们照例清凉
隧道通往天空
复制新的金属给空气和地面
他们说生物的种类与高度：
昏黄不可废止
不可取
身体内的距离不被限定
当抗拒成为习惯
流动正吞噬沉闷时的隐退
2007 08 30
¤ 某某人
我惊异于纸片中间有些微小的响动
例如在地下蠕动粗大的根，一眼水井模样的通道
我说他们是魔茧
穿上文明的便服就已经死去。
十月的时候我的皮肤开始粗枝大叶
这么多的噱头
闪光和呐喊还不够
我竟然想念春天
我想从无到有养育簇新的细叶子
也许留一片给自己，也许
长势良好的时候把死海放进去
2007 08 31
Θ 灰麻雀
谷物清晰。我指着满眼浩荡的砂砾
仿佛身体里长满了石头
我仍然不能按照阳光的意图
获取安慰
在麦地中长途跋涉
徒有坚持，不可称之为不严肃
我提取流水中一小段弯曲的部分
作为可以被人称道的掠夺
稻草人之间正进行猜忌
与对话；掠食者形体还在，而猖獗全无
2007 09 01
Θ 插曲
既然大鱼不能上手，就当然要用言语进行调戏
但首先自己想好
谁是你的欢喜冤家并说出这有什么分别
在那些让人开始变得昏昏噩噩的河边，你捡出几寸骨头
仿佛一张白纸被写上文字，不轻不重，而又兴趣盎然
2007-09-01
Θ 边缘人的河流
避开潮汛，我触摸到河床上
积淀的淤泥和卵石
我跟着那些游鱼行走
在泛着草沫子的边缘部分
扎下浮肿的愿望与气根
我还有剩余的机会
使用一次与天堂无限接近的翅膀
但我不可能是海
有些爱，她们太轻了
她们必是慌张的夜鸟，潜在一抹阴影里飞
2007 09 02
Θ 速度
这就是一切，风的。世界徒有其表
一切的一切在他人的描述中
变得不真实和不可靠。不幸者们的狐疑小于道路的弯度
小于切换到忏悔状态下，一匹野狼的眼泪
现在回到我早已写好的墓志铭中
说说一生的冲击，理解了什么
为什么哀伤的童年让人骨头缝里冒凉风
是什么躲过摇摇晃晃的草
而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人站出来表示异议
2007 09 02
Θ 旧事
一小块枕边的时光中开满了金盏菊
香熏丽日。野鸽子呼喊着敲碎乳白色的雾
此时我的脊背上落满乌鸦
天气没有黑白和界限
所以我决定放弃夜
在随处可见裂缝的玻璃之城
对毒药的性别做些猜测
我已饱尝浮云焦灼与城市华丽的暴行
被黑暗吓坏的情绪，直达根部
现在还剩下一部分小颗粒
做为尘土，像流言一样
我感受到它轻柔苍白的声音，它的体温
始终对舒缓有致的疼痛亲历亲为
2007 09 04
Θ 遗忘
我正在想一个环节。夏天忽然就过去了
整个过程多像盘龙山的腰身
有蝴蝶的花纹及体态
完整的巧合，这让人疑窦丛生
我需要一个更加严谨的抉择：
乘以可以收割的薪水、聚会、休闲并佯装事业有成
加上几种爱好、偶尔去吃吃鸿门宴
避开暧昧、假笑和隔靴搔痒的不实之词
而关于前程总有不菲的代价
必须除以或减去像以往一样的清晰与真实
天空逐渐高远了
沉默着进入昆虫们失去绿叶的隐忧
我怀念她们。
但我已经想不起某些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2007 09 06
Θ 孤绝
黄昏一点都不持久
太阳觉得累了
我也是。但我不说话，我在嘈杂中骑着一匹马
你看时间的水，流淌得多快啊……
瀑布下面有个永远填不满的洞
上面也有个洞，有时候是一轮月亮
有时候是一种伤心的滑翔
但我注意到那其实是很多人想得到的
可以覆盖心灵的地衣
远古一点，或湿润一点
就像黄昏突然消失
而沉寂无须任何铺垫就爬上了额头
2007 09 07
Θ 在秋天；兼致扎西
我看得见苦味的刺槐叶子
在秋风中慢慢变老
我还听得见树叶落下时哽咽的叹息
一声比一声金黄
在金环蛇的火焰中：
*“我理解星星的孤单即使它们数目众多
爱得像标本”……
没有眼泪也许是最好的
小伎俩。
用来瞒骗自己
使辛酸的往事倍加蒙尘……
*“我不断提醒自己善良是因为有时我邪恶”
这不算是个带有讽刺意味的忠告
很多事情没有结局之前
要留给，妇女们一些泼辣
而在这之后，我们谁会怀疑落叶的去向
注：*摘自扎西的“日记”。
2007 09 07
大写意:文学院的秋天
这是第几次看到秋风停下来
时间的旋涡中,三天艳阳
七日云遮雾绕,他们取回丝绸和沙漠
但那广大的锈迹还蒙在脸上
我何其颓废----这样的年代中摇一下头都是痛苦
我害怕着院墙边的油白菜和串串红
她们也有爱啊,那破败的寂静
我猜不透逐渐被风尘取代的晨露
在早餐与蓝球场中间还有些许尺寸
一个人把风情放进身体里
肯定是坚定的值守内心中的尘埃
而有人不想要的结果,却是湿润和及时的
就像我看到鲁迅的铜雕像立在墙边
黑白色的蝴蝶飞上二楼
我还是想起不可敲击的家门,那么远------
"第12座位"
这是一个微小的词语
手边有一些烟雾
头上也是如此
偶尔让人感念房间宽敞
人数众多.我不是无情的
有人推门进来,有人离席而去
他们在座位上演变和分裂自己
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我开始想念与数字无关的
摇摆不定的柳枝了
刚刚写在桌面上的粉笔字
变成风和虚汗
我谨慎的摇摆自己
门,窗子,花束,麦克风和递茶的女人
在今天下午,第12座位附近
曾经留驻过二十分钟.
小记
我请求不断的袭来
凉风,飞蛾,远处持续啼哭的婴儿
给一部分时间打上死结
在断壁残垣的乌有之乡
一座花园的质地
左右了我指尖上最柔弱的感知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被摔落
在地面上的影子有什么意图?
安宁而有效的撤退
仿佛一百年挖通一条河流
我毫不掩饰裸露在体外的慌张
就像被一只乌鸦盯住的
人的眼神......
总是不够简洁,不能复述
Θ 泡子沿水库
有一截枯枝触到微微震颤的湖水
远处的烟岚偏安一隅
寂静的山庄
我用赤裸喊醒她……“拆除那屋顶！”
我跑在环湖的斜坡上
有人看得见我狂奔的身子吗？
彼此问候，谢绝触摸火舌
我离开得很奇怪，在那喷泉消失之地
很多人从湖边撤走了
进入无边的静夜，凉风随处蔓延
向日葵未成熟的种子
如我所见。胶着在妻儿老少的周围
但他们不是去年欢娱的鸟啊
离天空很近，离蜿蜒很远
心事一眼望不见尽头。我从水岸向远处出发
不必为来过这里的人做出解释
重生墙
一 死雾
1-1
两个人蹑手蹑脚
走过向南倾斜的街道
两个在砖墙和
水泥缝隙中呼吸的虫豸
一点一点穿行
从灰暗中发出声响
确实存在过的红松林
在内心,像一件被抽走灵魂的瓷器
只剩下发光的外壳
焦糊的味道始终在河面上
流动.它的断言使某个患者
心室加剧膨大
一杆标枪投向浓雾
伤口即开即合,这个暗示
像话语突然被中断,有点煽情
又是短暂的,无法被弥补
1-2
接受新的指责.木地板在脚下
保持一点点林子的响声
而且应该说出,它们所承担的那些
人,或者器物的孤独
像它们正在承受的
孤独一样.坚守本身的承担
而人们都是林子中的一棵树啊
最卑微的风也要移动
它享受着所有移动着的事物
以暴力,或你所能理解的温柔
1-3
你找到了什么?涂满烟渍的墙
还是说出的错误里
夹带着几颗龋齿
被期待的盛装舞步,甜腻
的床第之欢
你仅以一张透明的木浆纸
让小小的风眼脱离玫瑰
和葡萄酒滴的香气
在这里,无法容纳一扇掩蔽的门
就是水与油相溶
也不能如此,躲过比想象中
更生动的一劫
1-4
她要的草莓在纸盘中留下
一滩鲜红的水迹,巨大的波浪
被掀起.门铃,漆黑的可扭动的把手
藏在你进出的身影后
------------可是
被褪去的暗流重又出现
有风景的灯光,谁也不清楚的风向
在云朵之下
正试图扭转什么
或独自深刻的沿袭着死灵气息
1-5
房子,铁器,纠缠在一起的唇
被夜晚说出真相
并且是:花朵,他乡,剧烈的暴风雨
一小盒茗茶,咳嗽,眼神
不明就里的询问
她就那个等着天亮的鹇鸟
隔着水汽回升体温
一点点的,必要的
下着细雨
1-6
夜晚睡了,撒落一地村庄
半个月亮碎了,所有屋顶的鳞片
吱吱咯咯擦出亮光
金属被救出污浊的空气
而一切单细胞苏醒着
它们拥挤在一起
仿佛那头冷硬透明的狮子
但没有人
亲吻草地上一颗流泪的浆果
1-7
细微的躁动告诉你
我来过.坍塌的花房,冷香
在你金色的腹部周围
和风细雨.在你颤动的睫毛上有一条河
一条令人窒息的峡谷
有点不安分.
后来是某些词语的失落
沉寂得没道理
最后是我无所谓的崩溃
风把我四分五裂
1-8
风雨把我敲打,在骨髓中窜动
身体中的另一些人在哭泣
从头再来,这些人都在享用混沌之音
不要以为彻头彻尾的想法和
冲动,就能见到新的早晨
一个中午和晚上,空间的花朵
有蒸发掉的理由,我们自己先抛弃向北的铁路线
我们不认识的地图上,再无幸福可言
1-9
你喜爱的东西不多了
比如一支无用的羽毛
悲恸,落寞,悱侧
和你深掘着的一座墓地
有了相当清楚的关联
现在一股清流从淤泥中涌动
像一道闪电,风在树丛中暗生
搬动将要被清理出去的
籽核,石块,豺狼们的遗骸
一切于荒野中不可被记得起的阴影
然后说:这真是个好天气
------或者一根奇异的羽毛
1-10
我以为这是值得高兴的十年
仅此而已.因为临街的窗户被关上
完全钙化的野蔷薇,山毛榉
本身正被仇视和消隐的
隔年的快活
我也不怀疑拥抱蒙娜丽莎的
年轻小子,是生力的
有一抹毛绒绒的胡子
他的内心是一片海
有特殊材质合成的面部轮廓
往往过去了两个十年以后
他才会被钙化成为另一个人
他的活力其实不太多,也不太少
二 暗开的书页
2-1
我不属于这片雨林
搬走它.
留给我空空的墙
或者一片不可再雕塑的光的尸体
仿佛傍晚的深红
不小心被其撕碎
填补它的,雾蔼的黑色
总是从西方来
带着花枝,霜雪
和煞有介事的苦味
2-2
不再是温吞的河床
暴雨说过了
除此以外,什么都别无二致
和不再坚守的沙漠一样
它的属性就是偏执
所以无聊,不胜其烦
它被传染于永夜
具有不动,寡言,威猛
和铁,逐渐锈蚀的本质
它的兴趣在于无动于衷
对我们,对你和我
2-3
从身体里掏出一种声音
你可以看得见
音符振荡,人头落地
那是我不屈服的脸
正融合于-----不可触摸的云
2-4
看一张石头的脸直到它出生
仿佛干枯的,褐色的落叶们
居无定所,四处游荡
我相信逗留在这样的
文字中的情绪并不多
只有做完一件
很正经的事情才会
耐心的看一会壁画
想一想同床共枕的人
2-5
新鲜的木质纹理
飘散在空气和指缝中的腥味
一个人走与一个人哭
相去不是甚远
以至于流动
让人看到搁置很久
没有生气的土地
猎人与猎物同属于岩洞和石块
潜在的游戏,一场盛宴
在追逐中展开
一本书中写的如此明确
自然,而又纯粹
2-6
面对面的来临或消逝
当一朵花或一处老宅
一个在骨肉中奔跑的熟知的朋友
不再擎着嘴唇上的沙漏
向着一把藤木椅子喋喋不休
而在昏暗的某处,你的黄金和灰尘
都像安魂曲一样现出你的暮色
现在的一切
都还在这里,失足的火焰
烧熔金石
从遥遥晃晃的正午
一切于我清晰而又模糊的
大草原,孤岛
炭火一样灵活的眼神
从对面升起
触痛感的,来临或消逝
2-7
一阵细微的鼓乐从角落里传来
我仍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怀揣着小鹿,但不回头
你会在花开的时候想起我
在树梢的末端,挥舞
韧性的手指,明亮的天空中的小睡衣
脐橙和甘草的气味，在晨霭中
那儿的溪水有悠远的声音
一孔竹笛,焦尾的琴
不远处，在河岸边的拱桥下，
你看见一些走动的
细小叶子的蕨类植物
有的带着红边儿,有微刺，
锯齿,以及布谷鸟在泥泞中
2-8
在我短短的衣袖上
我身后淡得风一吹就消逝的记忆
烟雾中的,收拢翅膀的鸟儿
在深夜里尖叫
一枚镜子所照见的事实是:
桥上的路要从桥下走
逆风的风筝飞得高
除非我不在乎----
锋芒毕露的
我的模棱两可和低头不语
2-9
我对早晨仰望----
一天的开始,竟然连露水都不沾
所以我逐渐消失在真空中
在你不同的夜里
放弃形状和温度
我去最北方的一个小岛
一直停留,像一尾鱼
游过不必占有和期待的沙滩
我确信没有一棵树影
注意过我.在我没有了
所遭遇过的任何甜蜜与忧伤
我这时都忘了
犹如我望见更远的远处
有一条灰暗的直线
没有什么比这个
更使人难为情的标记了
2-10
触摸她,显而易见的猫
瘦长而且分叉的身体
掌握黑暗通道的动物
爱欲穿过森林
长毛,发亮,带着一种逃脱的智慧
走向并未封冻的溪
没有人可以替你活得长久
无须庇护幼年,窄小
不被豹子放在眼中的壳
她是你细如柳丝的夭折的妹妹
三 流年
3-1
我们过着有海盗的日子
时常遭遇劫匪,嗑迷药
我们一向奉公守法,随身带好出生证明
以防偶尔
感情用事
因此是你是街头上独行的那个人
我们把你放入内陆海
的暴风雨中
通过大洋暖流的中心
我们抱着一束荆棘
像亲抚纪念碑下的玫瑰
但是没有人亲吻夜
没有人抱着,灯火通明的脸庞
像抱着某一个亲人
3-2
你在雪地里抬头仰望
你的脚踝陷得很深
被望见的灯光果然很模糊
你从喉咙里发出的怪笑忽高忽低
就要落地生根
仿佛从泥土中爬出另一个你:
甩甩袖子----
“下辈子不再顺从流水
不做这个泥块”
你知道的碎屑就这么多
而且充满了白色
3-3
陈年也不过是一眨眼
流离的死灰
曾经衰败如铜
像草一样哀哀恸哭
如果这些陈年中的一个
死过几回
你孤独的盐份
会在某个不曾打开的窗前
凝结成霜
3-4
突然发生的事,现在落雨
一朵奇异的花盛开
在雨中.她拿去了我折成无数段落的往事
我分岔并且越来越小的慌张
3-5
不一样的十月,肖邦泣不成声
他还在本地失眠,木偶一样摆动身体
他留在九月的景色当中
回不来,在那里他是个赎罪的羔羊
他想哭的时候
就会寂寞的望着,装满泥土的银杯
3-6
不贞的鱼在空气中
在微风里停住
远处不少的阔叶杨林和红枫树
站在山坡上,像一群刚刚获得重生的人
在一片更大的水域中
正枝繁叶茂
而实际上没有因为水,或者
再往前走一点是空地
就心存疑虑和尴尬
不洁的需要仿佛是黑影
这些林子都太暗了
管他呢----
其实陆地也不固定
3-7
初雪使我想到野外
低低的黄昏
白山黑水之间,一些平常得不能被挂怀的事情
我有着一束稻草人似的
低低的灵魂,时常被风刮走
在外面，在白桦林外以及
刺茅丛中，它也一样
并没有摆脱愁肠百结的丝绸
3-8
冒着热气的冬天
从未曾见过的腐叶和灰尘
这是我第一次击倒自己
在松软的林间空地
收割后的庄稼散发着原始的气味儿
介于冰块和泥土之间
与飞鸟共享
这种味道似乎无处不在
又无处可寻，它就像黑猫在夜晚
捕住一只老鼠
然后悄然回头望你一眼
3-9
就是这个人，现在和
曾经是现在的过去
用同一脸型玩同一个花样
他从身边搬走椅子和床
而不去改变在镜子中
表示追随的嘴脸
他的意识甚至在忘情中失去效力
然后他欢快的摘下帽子
用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说：“我有一双强大的翅膀
我可以制造冰
还可以拉长时间
我要从薄嘴唇中幻化出一只神鸟”
3-10
一睁眼就能见到
那只绵羊的腿
山坡后面还有一些雾
但窗子是关着的
在门后，没有尽头的黝黑隧道里
大眼睛的小女孩消失了
她留下清澈的露水
和空空的风
在某年某月里回响
她偶尔回来整理新牧草
没有人望见她是
格外悲伤的-----
四 向内
4-1
我似乎弄丢了自己
就像水受到污染
有时候竹子开花可以超越更多流动
斑斓的岩石啊,涂涂抹抹又是一年
4-2
那牢狱是宁静的,推崇铁钉的细节
悉心存放我们大大小小的陋行
水做为中间派保守有余
使一片碎瓦,在自己的中心,插入意外的成分
4-3
找出一种办法克制火
与水的骚动
不能逃跑的桌椅
你作为影子,几曾害怕过选择存在的姿态
4-4
一地碎纸，成片散落的哑默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藏起来
窗外消逝的叶子在雪野里毫不迟疑的走
温热的水滴，仅有的白.
4-5
有一阵倒影,站立很久了
和整排燃烧的,空大的街灯相比
打开自己比踩疼空气更有难度
如果某天词语都死去,黑洞当然会不请自来
4-6
你可以带上这把刀
需要时就变换些尖锐出来,有的形状
在助长迟钝.在游戏的拳头中间
揉成软泥,而你恰巧忘了性别是什么材料
4-7
大树长成了,海水还在冲刷岩石
自然界中的弯曲正如不可预期的那样
空气中还有一点小光泽.你看:
后面路过的岛上一棵树也没有
4-8
最好黑夜是无尽的,没有具体数目
墙壁之间夹藏着不可吐露的美
我们是枝叶，不能没有
夜莺一样的忽远忽近,我们要这荒废的焦虑
4-9
私有的镜子,对面是人
一生里什么都没看到然后迅速被忘记
我不觉得害怕空泛和模糊
金属又朦胧了,我被瞧着活像一只鸟
4-10
不会有,比昨天的飘浮更加宽容
和清楚的理由了,不会碰伤
虚构的戏.你想过爬上幽暗的河沿做一只穷壁虎
在野草丛中倾听虫鸣:这里有足够多的墓
2007。10。1日
五 墙壁上的欲
5-1
隔夜的胶着没有味道
房事化繁为简
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在窗边留下蝴蝶标记
说明今冬的一夜匆匆来过
天亮可以吞去隐忧
无忧者,蝴蝶飞入水雾
省去信纸信封,邮票若干
没有确凿的证词
说明谁非走不可,谁非留不行
5-2
当我们一而再的驻足于田野
城市渐渐成为干燥的牛粪
神在天上飞,抑郁的看着我们
看着花白的土地上不再有稠密的河流
于是神把被我们踢落的石块
又放回戈壁
终于夜又黑下来,四处枪声响起
5-3
只是轻轻的吹一吹它
瘦马从月亮上
走下来。
它给身体一个巨大的铁柜子装下疾病
渴望,一切不能容忍的唠叨
它还有个小小的癖性----
和所有人
平等的做一些梦,和爱
5-4
她没有用黑色的眼睛紧盯着我看
在微弱的火光下,忽略脸色
和粗枝大叶的伪装。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暧昧.她的手上有清楚的标志：
当她回头看到一只蝴蝶
飞落在墙头上.似乎受到一些惊吓
被出卖掉的机警
让人想起一桶一桶的灰烬
陌生人举起手掌边缘的伤痕
就是为了证明肮脏
和须发皆白的老朽的过程
人人都要死在自己手上
像一把椅子,不能轻易谈论平衡
割净的大地,秋后没有什么是你新的去处
你该忘记过去是一缕
停息的风，不确切
也不表白死去的欲望
并且说“停在绿叶中的鸟儿
从远方来的声音,一样有灰暗之处”
用黑眼睛看到的活动的空气
有时也艳若桃花
但你用尽了良木来栖禽
桃花下的泥土也是粉色的沉默
大海吐出了一声叹息
浓雾从瞑想中醒来
古老的面孔,出生于本性
悲伤与悲伤连在一起
连风都吹不开
当你用着更加悲伤的表情凝望
看一片大火
有许多张面孔在里面燃烧
5-5
呆在原地别动,你有小片的焦虑
在薄薄的嘴唇里隐藏
你知道漫长的冬天只有一条路可走
道路泥泞得没有个完结
即使所有明亮都消失
躲在房间里,看一无是处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
仿佛一种减缓疼痛、衰老
与死亡的漠然气氛
被鼓舞成表面正在凹陷进去的铁
一抹忽然越过小山头的
庞大的寂静
在某些人眼里----总是说不清楚颜色
5-6
不想再看那远山
阴郁的树林
以及日复一日被熄灭的大火球
飞鸟像是从天空中射过的一粒子弹
我因此放弃了淮南淮北,层层布衣
仿佛洁净的,不曾受到侵扰的魂灵
正变得绵软并且消失
在灼热的夏天
也放弃迎合多情的海浪
面对现实,突如其来的淹没
我有覆水难收之感
5-7
该找些事情做,白纸都发霉了
闲言碎语从方言中弥漫出一些湿气
出落成水银样的细小果实
人还是畏首畏尾的
看上去怕冷,缺乏红润
早晚说到梦境里她要提篮打水
有一点凉,有一点快
何不阻止瓶子里的阳光
溢出就会疲倦,变老而且发皱
所以要铺平星期六
照顾好这只小兽,使它有
独处的椅子----可以随意摇晃身体
安慰不请自来
这一段无味的马虎,须自由发挥
5-8
一只抱紧自己的木盆
从上游漂下来
从水草丰美的河源地带送来野百合
初冬本应具有一点小小的隐患
现在可爱被模糊了
北风抓住一部分浮想
没有暗示,却也不要你的凝望
窗子就做为与世隔绝的假设
有什么不好,有旁观
牛奶,和哭着采摘的宁静
5-9
羊油灯彻夜不睡
睡了也没有什么值得梦到的
不要想着针织草原
蝗虫洗劫粮食
把游牧季节藏匿起来
某些时光像一件旧木器，抚摸它们
顺着木纹阴沉进去
抖动的双肩,蜷缩在角落
好象对醒来后的一切事物
仍有模糊不清,及悚然注视的习惯
仿佛有只水鸟羽毛广大
在史前,曾经展开过
后来成为交谈中
一件不被破解的密码
鱼游回了自己
淡水是冰山
在海洋中的一座城
石竹花为春天,不遗余力
5-10
在干燥的风里,马蹄窝和沙丘都有各自的圆
也许前行是对的.但枯枝禁不住藤蔓缠绕
叙述这样的一个事实而你照旧
滑向暮年,你没有力气重复那些同样衰老的动作
你可能会善用黑漆瓦罐一样的口音
表情,语调,看起来用手掌擦汗的习惯没丢多少
从高梁米水饭小咸鱼和冒火的小烧中
重复微妙的转变,并且没有观众可以选择
用一盘废弃的石磨使旧事物被逆转
有很好的呈现,这仅仅是开在金黄色葵花上面
命运的一种.一小截残存于坚冰深层的
呜呜咽咽向远处皱着表情的瘦荆条
奥妙隐在水波里,黑暗中有人清楚的卸去温润
那些被惊恐和辽远所替代的响声
在童心被毁坏的同时掩盖了暴动的秉性
一些稍低的私语让夜温暖
像长城在关外
有白露为霜:随着黄牛吃着牧草的节奏
骑马的人进入无声世界
他忘记了冷,无数个世代化为悲悯的灰烬
并没有踪迹和粪土
他自己
在一个似有若无的空间之外被消除
六 立约书
6-1
尽快的解除毒性
寒温替换。难以自圆其说的时候就孤独
当一把忽然锈死的锁
高高低低的,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
俨然是不远万里的局外人
他们说用双手垒起的世界多么荒凉
飞过就像一只哀伤的鸟
厌烦来自于地面
万物的根们,正用手狠狠抠着泥土
6-2
沉闷的原住民
他们不懂得保持夜
疏离不突显,不人欲,不入迷的海
与鸟群断然失去联系
家园以外的眼色湿润而丰满
没有人在乎,他们继续聋哑
在冷空气中宽衣解带
自给自足原来是这样的形式:
"取东方丝绸两匹
若即若离两寸
受伤时要大声吼叫
验证贞操半斤
恍惚一层又一层
跋涉自己九次
对毫无改变的哈欠
只提供一次借口"
6-3
已经等你很久了
来谈谈合约
我们放下苹果,沉闷的冬天
不会再有冷雨侵扰小径
抱紧盒子,里面是一条
白蛇的另一个侧面
在忧郁的黄昏里蠕动
钟摆已经停止
我以前见过的棕红色胎记
越来越暗淡,琢磨不透
你是不是去了二月
潜入明亮发光的海底城
沿途有灌木林
红土.南方无霜之地
看来毫无意义的闯入
使我们被流放
瞧这些花草，还不明白
它们扎住的根
要向下深入
爆裂的,繁复的
将被风势减低轮廓
6-4
我也是内心浮泛的
一个自己的囚徒
试想着逃脱,离去,扔下几棵云杉树
在公路边伫立
事情总要有个有趣的
略为紧张的经过
当月光涌起
枝头站满喳喳叫的云雀
不可能的长夜醒来
有人在那里慢慢地走
围绕轻微的音乐
晨练者突然停止在
一处公园中的小路上
鸟儿尖叫
也许让他忽然头疼
6-5
敲打他,不管萝卜
还是白菜
在最低处发声
快活的小妓女,也有戴金丝眼镜的哥哥
会按照亲疏远近
种下瓜枣.她说喜欢锯木头
纤巧的姿态
未必裹紧皮毛与壳
也许接近昏黄中一个重复的塔
能触摸到里面有东西
堆积得太久
而且是活的,就要跳出来
6-6
在游戏中成为农民
你正拍手跺脚
欢快得不成样子
手边那个干净的盒子里有棋子,火柴
一些老死不相往来的表情
对面桌上的水
像窗外飘忽的阳光
水滴，被折叠在语句里的树
昨天夜里吹进胸口的风
倾斜着它们;你故意是老虎
制造恐惧,你在床上
冬天也林木森森——
6-7
说来就来,暮晚是我的早晨
我抓住有边框的天空
香草味在四周跳跃
冷寂一哄而散.就像我从没喜欢过有条纹的
纸张,促使我在小诗里面觉出疼
而突如其来的
一场小雨加雪给我的屋顶
铺上毛绒绒的外壳
也许从另外一个星球上
看过来,我的内心
也是这样,披着犹豫不决的冰茧
6-8
应该尊重漂浮,透明
不肯急于落地的
有缝隙的美——并且亲口说服他们
和你心地之外的小羽毛
现在老马吃下落日
天黑后阴郁的远山一片白色
有什么在前方,站在风里
与你仅隔着一层月光
6-9
感谢你们,有风的树丛
经阳光照耀过的草坡
小巧的,隐喻的河
使你看到我的颤抖:
我不是哀悼时刻的小羊——
用好奇杀死自己
在我的身体里,恐惧仍是一种病害
一束灵魂依次被分解,聚拢
染上黑暗物质的冷
我会悉心照料有光的日子
不然有东西变小了
我还要抱着自己多久——
6-10
灯的影子是冷的
有些人像依然模糊
极夜时,我将从你的房间里取走一片嘴唇
让剩下的另一片停在空中
我也许会枯萎——
在失色的丛林里散步
我的迟疑正好是知更鸟
叫一两声
逃离了,就不回来
<从恶如流>
01
没有功夫惭愧——
风使你收缩
剩下的只是草叶间挤挨在一起的呼吸
如果说午夜两点,两个人
晃晃悠悠在街头分手
由此可能造成另一种假象:
风把两片落叶,从水面上吹开
02
我见过不下十个
火力发电厂.这个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它不会缩成一团
把天空让出一小块给我
喘口气.我也不在这里种植亚麻
我甚至没想过发电厂还会是别的什么样子
像耕牛,野大麦还是狗尾巴草
我只是偶尔抬头
看看空气中流动的河
03
他毫无特异——
坐在我的对面左右张望
她一点都不老,像个只会安静的蛋
我坐在
时常打着哈欠的车票堆里
读不清楚路过的站牌
04
在车上,是去阜新
车厢里很温暖
沿途有积雪和村庄在不停的倒退
这个不是我熟悉的日子
一车厢的钟表,一整列与我同样
在奔跑中熟睡的米粒,或雪人
05
简单,不可复述的空气
我有些冷——
一直站在这个窗前
等着眼睛里
浮出夏天预留给我的蚂蚱和绿袖子
当我扭动身体
我喊的不是自己的名字
也不是你,或他和她
总有些发烫的碎块
和微尘
在被出卖的嗓子下面
——不吐不快
06
双重的,晃动的
我自己的影子
戴着食物的标签或者只是一坨肉
我不能呼吸,不能叫喊出声
而爱,在我肉体外面
长着黑黝黝的毛
我自己就是某个深刻的障碍
在镜子里随处走动
温暖的光,绳索——
桥与多水的独居
我想到外面的人也逐渐
老了.有皱纹
驼背以及内幕在脸上
07
谁都不愿说出鸽子以外
有发亮的河流——
墓志铭如此清晰明确
只是躺在里面的人还在沉睡
而鸽子飞去了哪里
峡谷和冰川
它像被洗劫了灵魂的
天使在岩石与松木之间
过去是臃肿的蜡球
小于哀伤的味道
现在变个花样
把热烈的,冷漠的
光泽置身于局外——
08
有人进来,有人出去
再小的动作也是一些鸟,要暂栖于枝头
而流动过于猛烈了
水刚沸腾就会消散
有时你关上门
会得到一枚坚果
一个脚印交错的路口
你不必通过门窗向外观望
使景物清晰起来
对于某个木头房子
旷野和沙尘制造的霾
在早晨
会一声高,一声低——
09
我只要一个苹果
殷实的绯红
何况在很远的别处——
声音和声音碰撞
红色就是杀机
而我预先想好了
在丛林和高原上触摸它
并尖叫:
空气空气别说话
苹果苹果我爱你——
10
一小块旧时光——
嘴唇和体态
静物的差距
我不过偶尔动动手指
以柔软的吸纳消解坚硬的插入
而烟灰是唯美的
香气足够肃穆
那一年人声鼎沸姓氏芜杂
我取的绰号叫城堡
我昨夜也曾说
巴巴罗萨的泪水比海水更咸
11
我在摩擦一块骨头
有关男人内心
微小的刺,或黑洞——
我总是能遇到
在节日里牙痛的人
一个要你好看的下午
使我专注于此
并没有离开过指纹
碎屑,以及仓促的
带有新鲜松香味道的滑落
12
世界上所有的水
都停留在这里
而在天上它们一直是石头
发光,想心事
开始只是想念一个名称
后来多年的病就成了
站台.火车进站又出站
肉体很多,行李很多
谁也不想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每个乘车而走的
人,都怀着清辉
假装行走,在蒙尘的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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