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
ZT:地震亲历日记--地震后第一次回老家
星期三 五月 28, 2008 10:27 am
ZT:地震亲历日记523--地震后第一次回老家什邡
作者纸刀
2008年5月23日 星期五 晴
今天,地震发生11天以来我第一次踏上家乡的土地,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知道家人和大多数亲戚朋友都安然无恙,但我的心情仍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这里是本次大地震财产及死亡人数排名靠前的重灾区,灾难从来没有离我如此近过。
老同事邹菁华和黄文松夫妇所在的巴蜀明珠电力公司金河电站有35名同事遇难,这座修建在青山绿水之间,净资产1.4亿,员工60人左右的美丽小电站,一瞬间就留下一堆残破的家庭,和一大群老弱病残。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想把孤儿的情况往外报道,以求获得来自政府、民间组织或企业的帮助。
这场灾难,将许多家庭的有生力量彻底摧毁,只留下一群无助的老人和孩子,我发现,在接受我们采访的老人中,有一部分已经患了食道癌、乳腺癌等病症,再突遇失亲之痛的打击,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是生的独生子女,大灾难使他们失去了惟一的儿女。但大家似乎还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一厢情愿地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他们念叨着电站是如何的坚固,最长时间幸存者是多少多少个小时。他们的眼神,让我们在场的记者又忍不住落泪了。此前,我们已看过照片,电站所在地的峡谷已夷为平地,两座山几乎并成了一座山,他们所想的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
孩子们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他们最大的读一年级,最小的只有1岁,因为平常父母都是每周末才看到父母,也没有感到有什么特别不同。稍大一点的孩子,被问及爸爸妈妈去哪了?都会回答:上班班去了。他们并不知道,过去11天里发生的悲剧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这些问题,让旁观者想想都感到恐怖和绝望。
在什邡大街上,我陪碰到我在什邡发电厂的老同事谢恩蓉,她的老家在重灾区蓥华,我问她家人还好吧?她答:都还好,只有两个小侄儿在读书时被砸死了。
她用“只有”这个词,让我很震惊,因为这种表述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但当我听到我另一位朋友刘旭华家有7口人在地震中遇难时,我突然能接受“只有”这种表述,并认同这是一种幸运。
几次拿出电话想给刘旭华打,但每拨到最后一个号码,却又实在按不下发射键。在灾区采访这么多天,我见了太多的悲痛,我知道最高境界的哀痛是沉默和无语。我能说什么呢?这个时候语言还有什么意义?
我熟悉的老家大街上搭建了帐篷,许多老建筑下面拉起了警戒线,估计是受损比较严重的危房,县城里随处可见在相互交流着大道或小道信息的人们。市面上还算正常,各种物价都基本平稳。
我抽空回家看了看父母。这对吵了一辈子架的老冤家,即使在地震最厉害的时候也正在吵架。他们这辈子几乎就没达成过任何一个共识。父亲正在老旧的家里看电视,母亲出去住地震棚了,我分别在两个地方见到了二老,听他们对对方的抱怨。在那一瞬间,在父母面前历来温和的我突然有一种想发怒的冲动:经历了这么大一场灾难,很多人觉得活着已非常不易,四肢健全地活着已非常幸福,而有吃有住四肢健全地活着,已接近天堂了!在天堂里,你们还在抱怨什么?
最让我生气和愤怒的原因,是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28分,地震暴发的时候,我的父亲母亲为究竟是该躲在门背后还是冲出去在争执和赌气。他们争执了一辈子也痛苦了一辈子,却错过了也许一辈子都再难遇到的携手逃出困境的机会。对此我很难过,也很痛心。难道放弃自己的一念执著,真的有那么难吗?
七姨告诉我,她的婆婆唐婆婆地震时正在红白家中,老太太78岁了,在地震发生的那一瞬间,居然神奇地逃了出来,临走时,还没忘带上自己的钱包。她所在的金河磷矿红白家属区几乎夷为平地,她的脚后跟也被塌下的石块打伤,而在她身后一米处跑着的邻居却未能幸免,被压在楼里。幸存者们在玉米地里背靠背坐着,相互取暖,度过了漆黑凄冷的夜晚,然后步行几十公里,逃出深山,回到什邡。
在我印象中,唐婆婆个子矮小,老得非让人搀扶才能移动,在大灾面前,她暴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采访任务完成后,我们返成。这时,我突然想起还没回自己的家中看看。那里存放着我的数千册书和老家具,虽然随着我移居成都,那里已有些荒弃的感觉。但不知在大灾之后,会是怎样一片狼籍?
在亢奋地奔走与采访了十几天之后,我突然感到疲乏和喉咙痛。我原本并不十分健康的身体,在经历了一场破坏性实验般的折腾后,终于提出抗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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