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俗事

星期一 三月 10, 2008 4:11 am

  她一边重洗着他洗过的鱼,一边不满地说他鳞片都没刨光怎算洗干净了。他回敬,人家还特地留着吃呢。你这明明是强词夺理,有谁吃鱼是吃鳞的?她又好气又好笑,都做爹的人了,找个理由也别找这么蹩脚的。
  其实,她很清楚让他洗鱼,必返工无疑。果然不出所料,她惯例地检查了一遍他洗过的鱼,鱼头鱼尾附近还剩着一些鳞片。他不也吃鱼吗?为什么连一条小小的鱼都弄不干净呢?她郁闷极了。每次他主动洗碗,都不擦灶具不拖地。这种行为有点像“扫自家门前雪”,我洗碗,只要碗洗好,就OK了。但女人绝不会这么做,她会一边洗碗一边想着该拖一下地,然后整理一下东西……要么什么也不去动,一动就会牵动所有神经,做出一连串的事情来。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有时候懒得出虫,有时候勤得像蚂蚁。
  现在她很喜欢小时候母亲说的那句话——要么别做,做就要做好!可是六七岁的农家孩子,才刚学会自己穿衣服,就要踮在板凳上刷锅洗碗、洗衣烧饭,以大人的标准去要求小孩子,显然是过高了。她什么都不懂。有一次,父亲叫她端脚盆给他,她听不清楚,问放哪儿。父亲寡言,脾性暴烈,说了一句反话——“那还放灶头吗?!”她听不出父亲的言外之意,于是真的把脚盆放在了灶头上。父亲怒火直冲,抡起一板凳,劈在她脸上。顿时,她的鼻子剧痛不已,一会儿就乌青鼻肿了。这一次教训深深地烙在她心里。以后的日子里,她老是问自己为什么“我那么笨”“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去做,他们还是不满意?”记得有一个深夜,她正熟睡着,突然被子被掀开了,睁开眼正迎上母亲气急败坏的神色。原来是为白天洗的衣服,领子没洗干净,这是干活人穿的衣服最脏最难洗的地方,她一双小手怎么搓怎么使劲也弄不掉污渍。孩子嘛,觉得洗过了就以为完成任务了。但母亲不肯罢休,偏要她半夜三更起来重洗。她只得吞着眼泪听凭命令。
  一晃,日子出了头,她自己也担任起了母亲的角色。尽管那时候的管教过于苛刻,吃了不少苦头,但如今回想起来,也并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恰是那样的家庭教育,塑造了她“要么别做,做就要做好”的烈性。
  他也觉得委屈,为什么自己每做一件事她都有批点?他完全可以象别的男人一样在家里做个老爷,可是他又怕对她不公平,偶尔也做点事务,算是对妻子的一种体谅。偏偏妻子不领情,嫌这嫌那,买个菜怕买错了,只好列个清单带着,结果还是被她批出个多少来。这男人也不好当啊。
  心平气和时,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苛求男人,这男人做家务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会做但不一定懂得做。这样一对比,反而让自己也好受起来。与其人家做得不好弄坏自己情绪,不如自己动手省口舌。
  生活中,总以为自己做得很好,看别人常常不顺。过多的挑剔,变成了人与人之间的挑畔。同屋檐下的夫妻就如同一嘴巴里的舌齿,共处非一日两日,岂会无风无浪?在任何风口浪尖,屏不住气,只有被风吹散,被浪淹没。
  男人说,碗他来洗。女人说,放着,还是我自己洗吧!她走到厨房间,拿起抹布,很有节奏地唱起了洗碗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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