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 blog
村庄的女人
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9:34 am
村庄里的女人们
和老肥子打架,把我骄傲得不行。她比我大好几岁,身坯子也比我大,我竟然把她给撂倒了。我半趴在她身上,摁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动弹。
我和她撂跤,怨她没大的样。动不动就朝她妹妹吼。吼就吼呗,俩眼睛还瞪得跟牛眼睛似的。她妹妹不敢吱声,我可不管那套,挥着拳头就冲上去了。把老肥子打得一愣,想不明白我打她干嘛。她打了个大趔趄,我就势推倒了她。两个拳头抡得就像鼓锤。她妈妈看着我们,一脸的笑。
她妈妈长得挺好。一个年龄段有一个年龄段的美。一个女孩子天真、活泼、快乐就是美;一个姑娘文静、利索、勤快就是美;一个少妇随和、开朗、整洁就是美;一个妇女干净、祥和就是美;上了年岁,慈眉善目就是美。一个人长得天好,不爱干净、不爱干活、爱扯舌、心坏,她也不美。
她妹妹长得瘦小枯干。比我小两岁。我们整天在一起。除了她,我不跟别的小丫头玩。她姥姥都问过我了,让她给我当媳妇中不中。我一个劲地点头,大家都笑话我,说我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媳妇。
老肥子放弃了反抗和挣扎,倒弄得我一时之间,愣在她身上没了主意。正是夏天的时候,我弄得她衣衫凌乱,露出了雪白的肚皮。她的肚皮晃了我一下。我觉得一股热气从她的身上窜到我身上。坐在女孩子身上和我坐在男孩子的身上,感觉明显不同。男孩子像木头一样硬,她像馒头一样软。
当我学到“细腻”这个词以后,我想到了老肥子。她的皮肤除了软,就是细腻。
她让我的心头有了异样的感觉。我心头一热,从她身上下来。
想到和老肥子那场架。心有点慌,脸有点热。
打过和老肥子那场架,我不会和女孩子打架了。想接近她们,却又离得远远的。
四年级的时候,我忍不住和小娥子打了一场。小娥子把通条烧红了,放在炉台上。先前我扔雪球,不巧砸中了她的后脑勺。通条在我进教室后,已经不红了。我想通一通火,拿起通条,“嗷”的一声惨叫,手心的皮就焦了。我把手伸进凉水里泡着,疼才轻些。拿出来,又疼。
这个丫头片子,故意整我。幸好我和她一块值日。等我不疼了,同学们放学都走光了。我把她逼到墙角,挥起拳头开始打她。
农村的孩子都是放养的。女孩子也野着呐。她不喊,不叫,她往上扑。搂着我,想把我撂倒。我抱住她,双手扣到一起,箍着她,让她施展不了拳脚。
抱住对方后,我们都赢得了喘息的时间。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我找到了压在老肥子身上的那种感觉。她的胸脯里就像揣着两头小鹿。不停地撞我。
我那时还小。不懂得怎样在女孩子身上犯错误。可是说到底,和小娥子抱得那么紧,我是有意的。那时候的女孩子单纯。搁到现在,非说我耍流氓不可。
在精神上我讨厌她们,在肉体上我想接近她们。我同桌的小茹,看见我用唾沫擦手,竟然报告老师,说我脏。弄得我在同学面前很没面子。我恨恨地攥着小刀,在课桌上划出界线,和她井水不犯河水。考试和平常做题,再也不让她偷看。在我长成一个壮小伙子以后,我把全村的姑娘想了又想。看谁适合做我的老婆。想了多少次,我也没考虑过她。
她们除了天生爱告密,长得还青青涩涩的,一副没长开的样子。我爱看姐姐那帮朋友。她们都长得高,脸上都有光彩。其中有几个,简直美若天仙。我就爱看她们。我偷偷的把家里的樱桃摘给她们。她们摸我的头,我心里就舒服。好象我就欠她们摸似的。
她们是我心中的女神。
她们嫁人时,是她们一生中最光彩的时候。她们到达美的峰巅。我替她们惋惜。也替自己难过。在我的眼里没有一个新郎和她们相配。我怪我为什么那么小呢?我稍稍理解了,时间。没有人能够跨越时间。我一颗爱美的心笼上云烟。
一阵风就把云烟吹散。这世上注定有一些事情和我无关。我跑回小小爱人的身边。看她梳头、洗脸、安静地坐在窗边;或让我用桑葚染她的指甲。每天我都能看到她。我可以在她们家吃饭,我呆到她钻进被窝躺下。我在她们家进进出出,把她们家当成了我们家。老肥子早就不恨我了。她身宽体胖,一看就没有心计。
时间在一个人身上,积累出岁月。我和一个女孩子的,无欲厮守,使我不知道,如何与别的女孩子相处。在我成长为一个少年时,通向别的女孩子的通道,自动关闭。
我瘦小枯干的爱人,慢慢在长开。她的头发乌黑,在头发的根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香的味道。当我回忆往事,那香气又向我浮来。那是她独有的味道。我想把我埋在她的头发里。
在一次教她做作业的时候,她的手在我的眼里,竟充满了光。宛若她的手心里有一颗太阳,和我并拢手指看太阳时,被阳光照耀的手指一样。我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家人都在。她们对我们熟视无睹。
直到高中毕业,我和她可以用一句歌词来概括,“我的眼里只有你”。她在上初中的时候,和她风烛残年的奶奶同睡。她奶奶每天在头顶放一把菜刀,把每晚前来索命的小鬼赶回去。我就坐在菜刀旁和她说话。或者不说话,看着她。每每这样到半夜。她奶奶嘀咕什么,我一句也不记得。我和她都当她奶奶不存在。每天都拉拉手,或贴贴脸再走。
我们在幸福里。当我在课堂上,老师的话一句也听不清,眼前浮现的都是她的模样,我决定向她求婚。
一切都水到渠成。大人们忙着分地,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们两家的地挨在一起。我想这真是老天的安排。我们可以并肩在一起劳动。
谁知因为一条垄沟,我们两家打了架。这一场架打得并不激烈。父辈吵,子辈观战。我和她躲得要多远有多远。我和她还不会处理这样的事情。我们各自的哥和姐,拉开了他们。村里人不拉架,是想看这有着几十年友谊的两家,最终会怎样收场。
触景生情,我们各自的心里都打了一架。我们的爱情能够经得住风雨吗?我照旧到她家里走动。每个人对我都和以前一样。没过几天,两家大人的关系就雨过天晴。
一个男人,有一个女人等着,等着你去和她结婚。在我认为,她是我的一条肋骨的时候,她不站在我的右面,我右面的肋骨就像缺了,那里空、漏风。
少年的秘密写在脸上。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我右面的肋骨就像缺了,那里空、漏风。少年的心里没有秘密。我用了很多年学会了保守秘密。如同一件事情没有发生。
青梅竹马的爱也会破碎。我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她。总想事情能够挽回。我车载斗量,却打动不了她。即使在爷爷的葬礼上,我的眼睛也在寻找她。即使我到了城里,也不防过一丝一毫关于她的讯息。她和她爱的人私奔;她在她母亲出生的地方生活;她生了一个男孩;她的丈夫进了监狱;她一个人拉扯孩子。她还是那么矮,矮得像个孩子。
一晃八年过去了,八年的时间抗日战争都结束了。告别的时间到了。
我需要婚姻。我发现我不得不需要一个媒人进行撮合。我害怕别人的拒绝。
我娶妻生子。没有一个女人再让我感到害羞。我和女人的交流不再有障碍。美若天仙的女人,失去了她们的美,一个如此,个个如此,没有漏网之鱼。让人不得不认为,是村庄留不住她们的美。
我和妻子过得和美。我们在城市安居。在父辈的村庄,我领着儿子走在街上。我碰见青梅竹马的她。她从母亲的村庄返回。在故乡定居。唉,我一下子就软了。儿子过早的,成了我的拐杖。
她的脸上浮现着来自灵魂的沧桑。见一次,有见一次的痛。想起往事,想起人生的种种,我们一个小小的决定,就走出了另一番人生。一些事情我们可以进行千百次的变更,可是那关键的一步,落地就是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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