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 blog

星期六 十一月 10, 2007 10:56 am



我们村的墓地没有经过规划。只要不占耕地就行。埋在哪,随意。埋在耕地里的,不是没有,那是坟地开成了耕地。死人不与活人争地。在一次平坟的运动中,耕地中的坟头都被平掉了。
我们村的坟没有墓碑。有墓碑的坟,是前清年间的。有五座左右。在平坟的时候,墓碑也被毁了。从此以后,我们村再也见不到,立着墓碑的坟了。
没有墓碑的坟,慢慢变成无主的坟。你在一座荒坟前撒尿,尿到的也许是你的先人。耕地时,耕出一块骨头,兴许和半个村的人有关。但是大家任由一条狗把它叼走。有墓碑的坟,又能怎样,和无主的坟是一样的命运。平坟的时候,没有人出面将它们迁走。墓碑上有名有姓,历史却无情的断裂了。我们村脑瓜还算灵光的秃子,凭着记忆,在完全变成耕地的地方,彻底地挖掘了一次,挖出的东西,卖了上万。全村人都知道,秃子盗墓。没有人站出来,说他盗了自己先人的墓。
我知道爷爷埋在哪里。往上就不知道了。我父亲不知道他的爷爷埋在哪里。清明节我们村没有上坟的习惯。送寒衣也是想起来送一次。如果先人们所处的世界由我们供给,他们肯定是饥寒交迫。
原先,葬礼有一套程序。停灵有停灵的天数。死者的家属对外有一套礼仪。守灵人在守灵的时候,不能让猫狗碰到死者。死者入殓,后人跪着,在盖棺后,大家要一齐喊,让死者躲钉。如今,好多程序都免了。丧礼变得简单。再也没有什么32杠、64杠,抬个死人要用上一村的男人。
死亡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繁文缛节,简单。日子显得寂寞。而生者对死亡的态度也是平和的。我们村很少有人死在医院里。病死是正常的,活过来是幸运。我爷爷有一次心不跳,脉也摸不到,大家以为他过去了,给他穿好妆老衣服,从炕上抬到门板上,父亲挨家去送信,见门就下跪磕头。结果爷爷又活过来。又活了好几年。对于病人的人来说。他的死期有时候由钱来决定。
没有人用药来维持生命。因陋就简才是我们村的传统。
没有人请风水先生看坟地的风水。随意埋在哪里。生者也不会过分看重自己,活得随意。
生命最终灰飞烟灭。活过就象没有活过。历史的更替悄无声息。
犹如风吹大地。庄稼年年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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