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慢的列车上

星期三 七月 11, 2007 10:21 am

问售票员几点车什么车,她什么也不回答,就把车票扔给你,我一看诸暨到金华8元,惨了!我马上查了一下列车时刻表,上面分明写着二点零几分开到金华站三点零几分,想想一个小时,也是挺快的,而且这是最早的车了。

上车时才知道上了当,从宁波开来的车,竟然节节车厢人满为患,我一直追到最前面的几节车厢,很勉强地上了车,三十多度的大热天,汗馊味从车窗往外直冒,为了时间,我屏气忍受着活罪般的煎熬。

与我同站在车门口吸烟处的是一些光着上身的民工,污黑的齿间滚动着粗鲁的句子。我说,你们那电扇不如插上电扇啊。有人说,这里哪有插座。另一人马上说,有啊,她身上就有。我意识到自己说话不是时候,就顾自己看窗外的风景,一时无语。那些人自然也找不了茬了,这风也就刹住了。

我似乎不由自主地一直抱怨这破车,今天怎么就上了这趟车,去金华的车多得是,咋就蒙到这上面来遭罪。可是,你现在已经挤上了民工车,你曾经不也常做这样的车穿梭在城市之间吗?这车依然是这车,这票依然是这价,可你的眼角怎么就高了?竟然生出如许的不满和怨言,你这跟嫌糟糠之妻的人有什么区别呢?来回一想,我的心也静下来了,身上也有了丝凉风。

抬头举目间正好是那几个民工,虽然他们的模样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我很理解民工的生活,这1835里整列车估计是民工全包了,我不知道自己算啥,就当局外人吧。

与他们的交流是从辣椒说起的,听他们说辣椒贵什么的,我也插了几句,顺口问他们去哪,他们说去江西。我又问他是做什么的,他们说做外墙粉刷。一句两句,一问二答,我们的话茬子就长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比较活络,反正站着发闷,还老想着热和脚酸,不如聊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

就这样,这个年方二十的小伙子让我了解到了这世界又多了一个命运的安排。11岁,你在做什么?幸运的我,正在学校里吸收知识,在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事,至少天塌下来还有父母顶着。然而,眼前这个小伙子,却跟着老乡离开了家去昆明打工。一个人走南闯北,十年,比我毕业的时间还长,而我整整大他十岁。他几乎没有读过什么书,听他的同伴说他什么都学得快,可见他是个多么聪明的男孩子。

我打心底里对这个二十来岁却并不长得怎么高的男孩子有了些许赞赏。他说得很好,他说在家里不做事也没有关系,吃住是不成问题的,可是闲在家里不舒服,趁年轻还是想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他是云南人,我说去云南昆明那边挺好的,你为什么跑这么远到外边来?他说,在我们心里没有去过的地方总比家乡要好,只有经历了你才知道。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丝民工的幽怨情绪,相反他是那么积极乐观,甚至还有满足。他一年的纯收入是五六千,自己留一点私房钱,其他的都寄给父母。十年在外,他说他回家过年不超过四次,他的弟弟也到昆明去打工了,只有哥哥在家里,还是他帮他找的一份工作。当他猜我的年龄时,他说27、28、30来岁。我在心里暗叹这小青年的眼光毒!我问他凭什么这么猜我的年龄,他说出了很有力的证据,我说你十年漂泊的社会阅历相当有水平了。

……

由于1835足足慢了四十多分钟,后来在义乌停车,一个参与我们谈话的女孩下车了,我也就没有再找他们的话题。

怕还有人挤到我们这边来,我就建议乘务员进来,把门关掉算了。乘务员也是个年轻人,他从站台马上回到车厢门口。我想让他选择的话,他当然不愿意选择这样的列车员,为了缓解气氛,当然还想满足我的好奇心。我问他这趟车从宁波到贵阳要多久,他说三十多小时。我说,你们怎么休息,他说来来回回四趟,做六休六。我又问他没有空调的车是不是要多给你们补贴,他说越差的车收入越少,越好的车收入越高。我说,你们的工资不是国家给的吗?他说车价高自然奖金就多,这么便宜的车收入多不了。我明白却不能理解中国存在的这些差异,我为中国严重的倾斜现象感到心痛。为什么中国国家的经费不能象水一样“低流”呢?

金华站终于到了,下了车,我又回头看了一眼1835,车窗口画满了火热的人们,他们就是中国的民工,这是一趟民工的专车,每站必停,目前中国最廉价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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