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栖枝 :: 秋风如剑的赏评

秋风如剑的赏评

星期二五月 09, 2006 6:20 am

一、杯中冲浪（选二）

我选他《怀念父亲》（组诗）中的两个——

瓦房

父亲用他的整个后半生盖了四间瓦房
他的目的是他死的时候
我们可以跪在他的瓦房里哭
我们哭完以后便可以在他的瓦房下住
却没想到跪完哭完无人乐意留守
现在我们弟兄三个每天提着三串生锈的钥匙
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城市
只为了寻找一只合适的鸟
钥匙拴在鸟脖子里
让它找到我们的父亲，把他的瓦房带走

关于父亲母亲，关于身边的所有亲人，此类诗歌我将其归为“亲情写作”。对这类作品很多人不会做出太多的评说，因为这种人类最源初的情感与力量，似乎不可妄议，由此，作品本身艺术质量的好坏，往往显得不再重要。以这种素材入诗的很多，其原因不外乎有生活体验的真实性以及源自骨子里的那份真情。

这首《瓦房》同样采取的是在“取实”的基础上，再作情绪的适度延伸。“瓦房”是真实的，父亲的死亡是真实的，父亲的愿望是真实的，我们哭以及哭完之后的想法是真实的。取实，是这类诗歌之所以读来具有“震慑”效果的根本所在。这首诗的前五行，在真实之中，透出了莫大悲伤，让人不忍卒读。“取实”并不意味着没有选择，它的功夫在于，如何选取最佳素材，如何恰当地融入。这一点，作者做到了。

此诗的后半部，是在“取实”之中嵌入上面所说的“延伸”。“弟兄三人在城市行走”是真实的；“三串生锈的钥匙”可实可虚；而寻找“一只合适的鸟”则完全是一种喻象，并一路走下去……效果就出在这里。“鸟”是本诗的纯意象，通过“钥匙”（我将其定义为“半意象”）的传递，让“瓦房”这本是实物的特定“具象”，转化成最后的具有诗歌艺术效果的意象，它饱含着父亲的一生以及“我们”对父亲寄托的无限哀思。大家可以品味再三，嘿。

麦子

五月，我们要以圆形的姿态收割
父亲的麦子
父亲的麦子
总贪婪泥土的肥沃，不肯离开
三把锋利的镰刀
割一层牛粪；割一层化肥；再割一层
父亲的尿蛋白
我们割回家的都是轻盈的麦草
二哥说，我羡慕麦子

这首诗的艺术处理效果如上一首基本相同。此处不作细说。我只想针对最后一句“二哥说，我羡慕麦子”多说两句，这也是本诗的核心所在。

“麦子”与父亲一样，热爱着泥土；“麦子”与父亲在诗歌里是一体的，他们作为“精神”的一面在一起，甚至作为“物质”的一面也是一体（再割一层/父亲的尿蛋白）。所以说，麦子比“我们”更加体会和亲近父亲。所以，“二哥”才会说，“我羡慕麦子”。所谓“枉顾左右而言它”、“借东喻西”，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