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一别十年天竺路

星期五 三月 30, 2007 4:21 pm



家里老人是有些相信迷信的,从小也就信奉了“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的信条。

有例为证的是,父母成亲前,我外婆专门请高人给毛脚女婿算了命:一点先已验证的是三十三岁上有牢狱之灾,果然适逢老毛搞运动也就难逃劫数。正应上 “三十三,乱刀斩”。另一点就是批的命书上讲他活不过多少岁,这一点在我远涉重洋前还未验证。因而在我出国前夕向父母告别时,刚评上高级职称刚退休的老父亲自然就提到了这事。他担心就此一别远隔天涯生离唯恐就是永诀。作为小辈也自然只能打出“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的信条加以宽慰。同时也就有了一个计划,上三天竺烧香许愿保佑小家大家合家平安。

这另一点果然也得到了验证,就在命书上写就过不去的这一年,父亲得喉癌很快发病不幸去世。而我则正处于回不得家乡见不得爹娘的留美当口。就在他过世的那一刻,地球这边高速公路上脚下刹车无缘无故失灵,万幸的是我全家人车均未遭殃。冥冥之中的暗示之后,汽车重新起步,奇怪的是刹车又莫名其妙地一切恢复正常。故而此番回国,再上三天竺就成了一门必修课。

去杭州的火车就比十年前要方便得多。地铁一号线锦江乐园出站走不远过天桥就进候车室,现买票现上车,直达更加方便。出站一看,哇,这才是与杭州这一国际城市相称的火车站。坐市内交通从头乘到底就是灵隐。虽然一别十年,看来不曾忘记,仍是熟门熟路。

还是那条乡间小路,还是两边旧时农舍,还是自下天竺蜿蜒而上。下天竺中天竺上天竺一路行来,倒比十年前还轻松。可能是在美国坚持锻炼的缘故,比原来教研室实验室图书馆三点一线要强得多。

一路行来,到了和尚庙跟前,赫然只见到偌大一块告示牌立在寺院门口,上写道不得在寺院门口设摊出售香烛锡箔云云。可我手里拿的分明是寺院门口小摊上买来的香烛。这是摊主违法?还是我也违法?说不定明明有告示,无人管理熟视无睹,有关部门也违了法?知识分子脑子有问题,改不掉的联想立刻涌上心头。在深圳夜总会红地毯走廊的尽头竖立着一块镀金的金属告示牌,设计庄重,格外醒目。只见上面镌刻着同样严肃的大红字样:“中华人民共和国深圳市公安局通告:在娱乐场所不得……”。

变化还多多。十八罗汉,一百零八罗汉之外,有一面墙上雕塑了近千个各式罗汉。细细看来,莫测高深。只因才疏学浅之故,不明所以,道不清是什么路数。说不定西天也人口膨胀,或有大量移民新进?再细细看来,内有一船,船头船中船尾或坐或站总共七八个罗汉。倒另有两三个似罗汉非罗汉的汉子站在船外或托船舷或拉背纤,原来那船不知为什么的搁浅了,正要苦力们出大力气解除魔障超脱苦海呢。

变化多多之一是还有现代化的风尚。佛学院内那现代化的窗式空调,陪同俗家亲友行走在中天竺和上天竺之间袈裟下面登的皮鞋,围在小卖部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佛学院学生。那位上天竺大殿上写缘簿的和尚,懒洋洋地坐在那儿,把一双手按在一块看上去像是写字板似的东西上面。趁交香火钱时,我大胆伸手去摸了一把,原来是块电热板!真会享福。实在有点三十年代旧上海少奶奶捧一只热水袋的味道。

没有变化的是善男信女烧香点烛顶礼膜拜。没有变化的是做功德摆道场。千百年来丝毫没有变化的是那句“南无阿弥陀佛”。我并不信佛,也并不信耶稣。可还是觉得教堂的唱诗音乐要比寺院的钟鼓经文好听得多柔和得多。再一想,人家教堂有各种有益活动,比如教学英语班,义卖集资周,旅游活动日,投资俱乐部,不仅仅是动员你信教要求你募捐。可我们的菩萨,除了香火旺盛之外,到底还帮我们做了些什么?不说来世,只讲今生,这些泥塑木雕的菩萨和佛法无边的和尚究竟能为我们干些什么?

头里昏冬冬,脚下轻飘飘。上山路上和下山路上,来来去去都在中天竺吃了一块兰花豆腐干,价钱尚可。虽然与十年前相比,已涨了不少,但还不至于太离谱。只是味道大不如前。一路回过来,一路在想,年纪还远没有到九斤老太的级别,怎么已经成了九斤老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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