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窗前那树迎春花
星期一 三月 26, 2007 9:08 am
窗前那树迎春花又盛开了。每逢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就特别好。
厨房里轮到我经常站立的位置是洗碗洗菜的水池跟前。在鸳鸯双水池的上方是两扇对开明亮的窗户。明亮的窗户正对着后园，后园里最灿烂的就是窗前那树迎春花。沪剧传统剧目“庵堂相会”名段搀桥一折里男主角陈阿兴出场时唱清明时节踏春所见：萝卜花开白如银，菜花落地像黄金。在这里没有长三角油菜田里一片灿烂的金黄，要回忆此情此景只有到诗会网友路过的签名尾缀里去欣赏。可那是网络虚像一点都当不得真，要实情实景就只有眼前这树春意满树闹枝头的迎春花。经过年复一年精心修剪出来一树灿烂的金黄，围堆成一个金色王冠状，比那满地的油菜花更显眼更鲜艳更丰满。每当冬去春来之际，我常时盼望着，希冀着年年有这一树金黄。年年岁岁能有这一树的金黄，年年好景年年唱，岁岁增收岁岁发。
迎春花没有风雨送春归的伤感，也没有飞雪迎春到的豪迈。她只是按季节报春按时令迎春，静悄悄地给主人带来一份欣喜一份祝福。在李汝珍的 “镜花缘”里，百花排行榜迎春花排到第六十六名。六六大顺，实在又是个好兆头！“镜花缘”一书中太平公主对上官婉儿言道：“闻得向来你将各花有‘十二师 ’、‘十二友’、‘十二婢’之称，不知何意？”上官婉儿回答：“这是奴婢偶尔游戏，倘说的不是，公主莫要发笑，所谓师者即如牡丹、兰花、梅花、菊花、桂花、莲花、芍药、海棠、水仙、腊梅、杜鹃、玉兰之类，或古香自异，或国色无双，此十二种，品列上等。当其开时，虽亦玩赏，然对此态浓意远，骨重香严，每觉肃然起敬，不啻事之如师，因而叫作‘十二师’。他如珠兰、茉莉、瑞香、紫薇、山茶、碧桃、玫瑰、丁香、桃花、杏花、石榴、月季之类，或风流自赏，或清芬宜人，此十二种，品列中等。当其开时，凭栏拈韵，相顾把杯，不独蔼然可亲，真可把袂共话，亚似投契良朋，因此呼之为‘友。至如凤仙、蔷薇、梨花、李花、木香、芙蓉、蓝菊、栀子、绣球、罂粟、秋海棠、夜来香之类，或嫣红腻翠，或送媚含情，此十二种，品列下等。当其开时，不但心存爱憎，并且意涉亵狎，消闲娱目，宛如解事小环一般，故呼之为‘婢’。惟此三十六种，可师，可友，可婢。其余品类虽多，或产一隅之区，见者甚少；或乏香艳之致，别无可观。故奴婢悉皆不取。”排名在第六十六的迎春花照上官婉儿的标准来看，连十二婢的脚跟都沾不上边！然而我对窗前的这树迎春花却情有独钟，毕竟她是我家园子里最先开放报春最先含笑传情一树灿烂的金黄！上官婉儿把五福梅花视之为贵，把同样报春的迎春花视之为贱。但是迎春花虽然身为“下贱”，却有顽强生命。她不需要主人特别照管，不要求上苍另眼相看。她才不管你是不是把她列入为师为友。她只是默默地抽枝，悄悄地冒蕾，茁壮地生长着挺立着。忽然一夜之间，绽放出一树灿烂的金黄！我的心情当然好极了。
刚开始，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园艺。迎春花也长得满头乱发，东抽一枝西伸一腿，像个蓬头痴子要饭花子难看极了。看看左邻右舍，一条马路两边的迎春花都有形有致像模像样。才专门到花店苗圃去听讲座，学习学习如何整修知道了一些门道。迎春花也确实命贱，深秋季节把她修理成了一个小平头尼姑模样，到来春照样奉还你一个金黄色的王冠。迎春花不光是极易抽枝而且容易分蘖。适当时候你可以把她分蘖移植，至今为止，我家后园已经有了一个妈妈两个女儿总共三树迎春花。妈妈仍呆在后窗跟前，大女儿位居亭子右侧，小女儿则栖身于通往幽谷的阶梯旁边。
去年清明过后，迎春花卸退一身金黄换上了满头青翠。那一次迎春花长得特别猛特别茂盛。鸟语花香，后院的老客人新朋友都按时驾到。在洗碗洗菜的同时，习惯性地望野眼。总看到两只红鸟在树丛里钻进钻出上上下下鸣叫欢跳。那情景使人感到愉悦，但却没有引起我深思。照例仲春要剪一次枝，以避免迎春花疯长。一个周末，换上做园艺工的旧衣服戴上手套拿上大剪子由表及里动手给迎春花理发。却不料，干了才没有两分钟，我就停下来息工了。刚刚立定准备开始动手，树丛里就扑扑扑地飞出那一对红鸟。这才修理掉最外一层，就觉得不对劲。拨拉开仔细一看，哇，一只小巧精致的鸟巢安详地躺在最内层几棵交叉的树丫杈之间。好乖乖，去年的枯枝断茎都派上了用场。还好还好，小小的鸟巢里还没有看到有爱情的结晶。大概新婚房婴儿室是刚刚完工吧。我赶紧全线撤退，任由那树迎春花满头乱发不成样子地站立在厨房的窗前。每天每次洗碗洗菜时总要向那青丝发丛瞄上几眼，有时就干脆把手里操作停下来净等着那对小夫妻再次出现。可是，不管我怎么等待怎样祈祷，她和他再也没有出现。鸟去巢空空寂寂，后园忏悔无消息。从此以后，我也就取消了打花店苗圃学来的仲春修枝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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