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红楼人物的三种形象
星期五 三月 09, 2007 9:05 am
借用易中天评三国的分析方法，提出红楼人物的三种形象。
诚如易中天所说，历史上真实的三国人物，文人笔下的三国人物以及民间心目中的三国人物各不相同。尤其是第二种里面，由于文人的资料来源观点笔法材料取舍性格背景等等复杂的因素，形象更是有所不同。同样的是，关于红楼人物也分别对应可以有：1，原作者所写的红楼人物；2，其他文人笔下的红楼人物；3，民间已经接受了的红楼人物。其中，由于原作者个体和群体的不确定性，更增加了一个个红楼人物的多样性或者说多重性。
先说第一类：原作者或原作者群本意想写的红楼人物。因为完全可以肯定，《红楼梦》绝非由单一作者独立完成（这一点早已在开场白里阐明，不管是否是为了逃避文字狱），所以作者笔下的红楼人物除了那些本无足道或者说是生活轨迹简单明了再就是很早就退场的之外，大多数主要角色是不完整的。至少至少在他们她们的结局上不完全明确。可能有人会说，那不是有判词有唱曲吗？那不早就埋伏下草蛇灰线了吗？但是谁能保证没有一个老的脂砚斋或新的脂砚斋跑出来影响真正执笔的作者呢？更有可能的是执笔者本身会改变原有的设想。就像有人所讲，你能看到过脂砚斋的什么什么？你能断定作者一条道走到黑？最具体的一个例子就是，原作者舍弃了"秦可卿淫丧天香楼"。那"遗簪""更衣"的回目情节都消失啦，还好的是终于有一个高阳先生在《红楼梦断》--"秣陵春"里补齐了这段故事。可是这维纳斯的断臂接续符合了谁的意思呢？是不是应该有人谴责本来没有一个曹雪芹，也就不会有这样一个死于非命的表婶李少夫人呢？幸运的是高阳先生没有碰到《红楼解梦》和《红楼再梦》的作者，也没有被一些条条框框所谓的规则来束缚。这样，我们才能看到了"遗簪"和"更衣"。
同样幸运的是惟其原作者对好多红楼人物形象的不完整不确定，才导致了第二类形象的多彩多姿。在这一大堆"可能"里面最吸引人的有柳湘莲有妙玉有探春有元春有湘云还有贾雨村等等。能够确定并完成的主要角色列在册子上的无非是晴雯迎春她们寥寥无几的少数。
第二类如万花筒似的红楼人物形象就是在文人笔下各显神通了。无论探轶无论扩写无论古今，从认真的考证派那里出现了一批又一批人物形象，不管是旧考证还是新考证。再从浪漫的写意派（请原谅，这是我给这一类起的一个名字）那里又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物形象。说考证派认真，但又并不严谨--因为实在是缺少完全经得起考验的第一手资料或者说是刑法意义上的直接证据。绝对可以讲都是些间接证据甚至于间接又间接的证据，其结果就不外于推测或"认为"而不是判定。说写意派浪漫却又并非是能力透纸背，于是浪漫难免会遭到非议。
举一个例子，薛宝琴"不在梅边在柳边"。这应当暗示了她的归宿不会是原先亮出来的梅公子，尽管曹雪芹（假定他是作者）明白无疑地告诉大家她早已有定亲许配梅家，尽管她在"红梅赞"中那么出色地处于领先地位。那么她是否是嫁与柳湘莲？如何会嫁与柳湘莲？在在都是疑问。可能我孤陋寡闻，至今尚未看到有探轶或扩写的结果。另外一个例子是赵姨娘。手头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后四十回中的结局；另一个是扩写小说《沉梦不堪醒--纪念赵姨娘》。后者是一篇写得极好的红楼扩写小说。即使是续作者高也没有深刻地揭示过赵姨娘个人性格和命运悲剧的成因，但是这一篇却写出了她的沉梦，同样也写出了她不堪醒的前路。
第三类即是在大众心目中"成熟"了的红楼人物形象。比如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调包计。这无疑是续作者别具匠心的创作。能毒设相思局的王熙凤在一片纷扰中表现出她非凡的能力--细致得包括由雪雁而不是紫鹃来搀扶新娘。于是就有了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全大礼，于是也有了"我一生与诗书作了闺中伴""金玉良缘将我骗"等众口传唱的唱段！这同样是由第二类红楼人物形象成功地转化为第三类红楼人物形象的一个最佳范例。记得文革后第一次有机会看到银幕上由徐玉兰演的贾宝玉王文娟演的林黛玉，周围的山西朋友（需要说明的是没有一个人懂越剧或以前看过越剧，甚至于没有听到过越剧两字）无不惊叹个个佩服。大家都沉湎于那一幕幕展开的剧情之中，特别是葬花焚稿哭灵这几场。第三类红楼人物形象的艺术感染力超越了方言的困难超越了第一类红楼人物形象的应有的真实。反过来说，这第三类红楼人物形象的确立在于大众的接受能力认同程度。
同样可以评估的是，如果第二类甚至于第一类红楼人物形象不符合当代普通人士的欣赏能力和接受爱好，那末这样的艺术生命也就值得推敲。所谓大众文艺所谓流行文学所谓市井笑话所谓热门影视，无不因为有市场就有了生命力至少是现在条件下的生命力。这也是好多观众对于后来的影视红楼人物提出异议的原因所在。出于种种原因不仅仅是传统惯性，大众接受了他们她们。要想再通过一些探轶扩写借助一些规则派别来确立新的能被接受的红楼人物形象也的确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
另外，第三类红楼人物形象的存在和鲜活，更加说明了对大众并不要求他们熟读红楼，或者是读过但不很熟，即使是从未读过《红楼梦》也照样能看懂越剧红楼梦，并且作出他们自己的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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