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改编的魅力——（三）再一双失意的父皇和升级的太子
星期四 三月 01, 2007 1:37 pm
承蒙叶雨茶馆小二三川等网友对我创作的戏曲剧本之厚爱，接着这个系列来自我宣传一下。
除了在体制规定非常严格的西方世界不算（当然那个王位现在也仅是君主立宪制的象征而已），在中国历史上直至近代现代，储君这一职位其实都是天下至难居留之地。在太子达到可以接班的年龄之后，皇帝的长寿就是对太子利益的损害，储权与皇权的矛盾不可避免地在皇帝和太子之间形成一种微妙的心理影响，这就是古往今来接班人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原因。最近的胡耀邦赵紫阳的例子大家心照不宣，再往上数就是高岗刘少奇林彪——据说那个“英明领袖”华国锋是私生子，自然可以“你办事我放心”——同时必须指出的是说这句话时已是老得不堪的光景。
储权是世界上最不稳定的权力。一个明智的太子应当主动把自己当成老皇帝意志的囚徒。他不应该沾染任何可能危及皇权的事，不结交外臣，不干预国政，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令人疑心的举动。只有极度的小心恭谨谦退乃至一定程度上的违心作伪装聋作哑使得储权与皇权间的润滑作用保持在不造成磨损最多有些小磨擦的前提下，才能使冲突不至于伤害到自己。他所有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等待。“和坤跌倒嘉庆吃饱”——就是在长期等待知道太上归天后再行动手——那需要多大的韧劲和毅力。林彪最后功亏一篑也常让人认为是等不及的原因——当然他的身体条件斗不过也是叶群等人忧心的一个原因。
在煌煌大唐历史上，违反这一常规的却有好几起。第一起就是玄武门之变后的唐高祖和唐太宗。太子建成被杀，新荣升的太子李世民大权在握，老皇帝明知天下归心只能让位——中间是否有胁迫乃最高机密并不清楚。后来张柬之策动下的中宗复辟不算的话，接下来就是另一场玄武门之变，唐玄宗击败他姑母太平公主的阴谋，太子扫除障碍去得了全面的胜利。他父亲本来就淡于政事，也就顺水推舟禅位。一不过二二不过三，唐玄宗想不到的是他父亲的太上位子居然也让他自己经历了一次。并且还是在他并非主动并非首先禅让的情况下发生。
历史上有人把唐肃宗的灵武即位说成篡逆。在新编宫闱历史戏曲剧本里，我特意把父子俩人作了一系列的比较——从而使得唐肃宗的即位这一事实成为时势所迫下的顺理成章——或许也是强调了太上的被迫承认出自大势已去的现状。
唐玄宗的历史功绩不可抹煞——开元盛世确实有那么些年的歌舞升平——唐诗的最盛期间也在那一段——加上他对戏曲的贡献以至梨园把他作为祖师爷来供养。但是彻底毁灭了盛唐的安史之乱真正的祸根在于李三郎，恐怕也是一个不可抹煞的历史事实。 随后才有了唐室中兴这一话题，才有了郭子仪这样一个历史人物的辉煌。作为兼管文武功盖一代的郭子仪居然能做到“朝不忌主不疑”，应该讲是很不容易得的一件事。这样一个杰出人物只能在“打金枝”里做他儿子郭暧和升平公主的配角，其戏曲地位还不如唐代宗，实在是一大遗憾。
一方面是为了渲染唐肃宗郭子仪君臣合心平息安史之乱求得天下的和谐稳定休养生息，一方面为了对李隆基杨玉环生死不渝爱情做翻案文章，六场戏曲剧本“回长安”着力于两相对照。于是除了杨国忠杨玉环之外，让杨氏另外三个姐妹一并出场——暗示了裙带风裙带官对皇权的影响。 同时也揭示了安史之乱的起因是李隆基对安禄山姑息养奸之外，杨玉环对安禄山的暧昧情节促使后者对前者的非分之想也可能是一个由头。
在第三场“兵谏禅位”中，专门设计了两个大段唱词。一个是李隆基在马嵬驿所唱的“一轮明月照窗前”，另一个是李亨在灵武城所唱的“一轮明月照窗前”。
李隆基唱的是：
一轮明月照窗前，
更深夜静灯已残。
营帐闷热蛙声喧，
心内好似滚油煎。
开元盛世今何在？
极目长安几时还？！
越关山，思万千，
藩镇坐大祸根盘。
原以为义子寄母瓜藤连，
总以为亲上加亲亲情念。
破潼关顾不全皇家体面，
失潼关吓得我魂飞魄散。
怎承想东西两京都沦陷，
不承想支吾崎岖蜀道难。
偏就是轮到我遇逆贼遭反叛，
好端端的大唐江山竟经不起安史之乱！
李亨唱的是：
一轮明月照窗前，
更深夜静灯已残。
营帐闷热蛙声喧，
心内好似滚油煎。
开元盛世今何在？
极目长安几时还？！
越关山，思万千，
东宫储位数经谗。
父皇沉溺声色醉，
父皇宠信裙带官。
我面对弟媳称呼改，
我忍辱负重到今天。
分兵断后在灵武，
无权有责自承担。
只盼望勤王大军早来临，
我也能运筹帷幄一显身手平息叛乱！
这两段唱词的第一句“一轮明月照窗前”完全移植自《文昭关》伍子胥二黄慢板的起句。同样是落难处境，父子俩人前面的七句唱词完全相同，接下来就显示出同中之异。前者是自责自怨最后落实到自身的安危自己的地位；后者是自思自力最后落实在自己的作为自身的职责。
在第四场和第六场里则以父子俩人先后回归长安宫内的不同心情来做强烈的对照。李亨先期回宫，李隆基后来为李亨从成都接回。两人分别在这两场“回归长安”的戏里安排了大段唱词。
李亨唱的是：
贤臣护驾回长安——
茅屋蔽生计毁市面萧条田园落荒，
一路行来四野茫茫。
回长安，穿咸阳；
穿咸阳，过宫墙；
过宫墙，心激荡；
心激荡，意彷徨；
意彷徨，犹悲伤；
犹悲伤，藩镇叛乱累存亡！
春雪消，春草旺；
春雨贵，农稼忙；
农稼忙，事蚕桑；
事蚕桑，费周章。
细思量，自难忘，
怎能忘黎民百姓苦难尝！
去时东宫步踉跄，
归来天子坐明堂。
看眼前满目疮痍百业待举，
更有待君臣齐心一统山河励志中兴重振我大唐！
李隆基唱的是：
蜀道颠簸回长安——
思贵妃空凭吊尺素难托地老天荒，
一路行来四顾茫茫！
回长安，穿咸阳；
穿咸阳，过宫墙；
过宫墙，心凄惶；
心凄惶，苦悲伤；
苦悲伤，空怅惘；
空怅惘，形单影只几曾双？
秋叶落，秋草黄；
秋雨冷，敲西窗；
敲西窗，夜生凉；
夜生凉，费周章。
不思量，自难忘，
怎能忘长生殿内祈上苍？
去时寡人西幸蜀，
归来虚位泪两行。
看眼前满目萧条百感交集，
更无奈我无权无势无亲无靠一个太上皇！
这样两段唱词以滚动着的环境作衬托，同样是回长安穿咸阳过宫墙同样是费周章自难忘，却明显烛照出两人不同的心情——一个是百废待兴重任在肩一个是形影相吊缅怀悲伤——当然悲伤的是自己大权旁落以及身边再也没有名花倾国。
如果加上对“三郎郎当”的调笑和暗示出太上不甘心禅位而唆使永王反叛，最后戏剧性结果对李隆基的嘲弄，更强调了他是一个历史罪人——从而越加明确江山一统安定团结的重要。
倘使有人认为这个本子符合主旋律精神，那就更希望能早日看到它在舞台上生气勃勃的形象再现。或许还能打造成一个精品工程——当然这是一个梦想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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