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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丑行小戏《奔长安》

星期二 十月 23, 2018 3:36 pm



全丑行小戏《奔长安》曾用名《一骑红尘》。取材于洪升《长生殿》第十五出“进果”。当年洪升就以此曲讽刺天家富贵,搁在现代同样有其深刻意义。

出场人物(以出场先后为序)
南应福,渭城官驿驿卒
崔德锦,涪州使臣
甘得骥,岭南使臣
李老头,渭城东乡农夫
张铁口,瞎子,算命先生
张小辰,张铁口的儿子

场景:临近渭城的官道/渭城官驿
时间:唐玄宗天宝年间夏天
〔幕后合唱声起,在合唱声中大幕拉开。
幕后合唱:
五岭逶迤路迢迢,蜀道崎岖奔波忙;
第十五出《长生殿》,一曲小戏新翻唱。
〔南应福上场。
南应福唱:
做官莫做小,做小最懊恼。
公事办不成,只得甩纱帽。
驿丞开小差,留下我看灶。
灶前没粮米,灶后没柴草。
驿马才一匹,可怜它瘦得只剩几根毛!
(摇头叹气,夹白)小的姓南名叫应福,在这渭城官驿当区区一名驿卒混口饭吃。只因贵妃娘娘喜食荔枝,八百里快递换马不换人从涪州岭南两路进京都要经过我们这个小小的渭城官驿。近日里差使繁重实在难以应付,驿丞他只好连夜开溜,留下我一人在此。唉,这可叫我怎么办呢?(接唱)
难应付来难应付,实在难煞我南应福!
年年岁岁到此时,驿站供给费踌躇。
本来是天塌下来长人顶,梯子倒了有人扶。
到如今驿站里面空无人,光杆司令剩一个,(夹白,哦,不对啊,应该是)(接唱)
只剩我光杆伙计独一个,硬着头皮去对付!
(接白)管他呢,船到桥头自会直,车到山前必有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啥好法子,我还是先进去把家里头带来的干粮饼子拿出来啃上两口填饱肚子再说。
〔南应福下场。
〔幕后铃声响起,崔德锦扬鞭策马上场。(注意到他肩挑着一个满装荔枝的竹篮。)
崔德锦:得儿驾,驾,驾,快跑哎,(四川方言)咯老子,真是作的啥子孽哦。(边赶路边唱)
骄阳如火无遮掩嗨,热汗满身湿布衫。
华清宫里谁知晓,蜀道更比登天难。(夹白)崔德锦,涪州使臣是也。只为贵妃娘娘爱吃新鲜荔枝,奉敕涪州年年进贡。偏偏一到这个时候,天气又热路途又远,不新鲜的荔枝色香味又全没得!上命差遣,没奈何只得不惮辛苦策马前奔。(接唱)
一乘千里跨征鞍,为进荔枝多苦艰。
钦命限期怎由己,算来当差不如闲。
巴得个,巴得个,巴得个早早到长安,博得个娘娘带笑看。
正是,(念)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接白)想来前面已近渭城地界,待我快马加鞭赶往驿站!
〔崔德锦扬鞭策马下场。
〔幕后铃声响起,甘得骥扬鞭策马上场。(注意到他左手提着一个满装荔枝的竹篮。)
甘得骥:得儿驾,驾,驾,快跑哎,(广东方言)有无搞错,这样子热的鬼天气哦!(边赶路边唱)
山高水长路途远嗨,岭南荔枝难保鲜。
昼夜不停怕耽搁,望一站来奔一站!(夹白)甘得骥,岭南使臣是也。只为贵妃娘娘爱吃新鲜荔枝,奉敕岭南年年进贡。偏偏一到这个时候,天气又热路途又远,不新鲜的荔枝色香味又全没得!上命差遣,没奈何只得不惮辛苦策马前奔。(接唱)
一乘万里跨征鞍,为进荔枝多苦艰。
钦命限期怎由己,算来当差不如闲。
巴得个,巴得个,巴得个早早到长安,博得个娘娘带笑看。
正是,(念)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接白)想来前面已近渭城地界,待我快马加鞭赶往驿站!
〔甘得骥扬鞭策马下场。
〔李老头上场。
李老头唱:
绿水青山枉自多,农稼无奈老天何。
春旱三月望云霓,秋涝一旬泪滂沱。
难得风调雨顺年,满口忙喊阿弥陀。
八百里秦川桃杏李枣样样有,偏偏不出荔枝果!(夹白)老汉我本是金城县东乡一个农家,姓李,和当今皇上倒也是本家。只是一个天来一个地哦。(接唱)
田家耕种多辛苦,年年愁旱又愁雨。
一年靠这几茎苗,收成半要偿官赋。
汗滴八瓣禾下土,可怜几粒能到肚!
(接白)亏得我那小小子不事农稼,跑到南边打工赚了几文银钱捎回家来让我割点肉吃买点酒喝。可是不承想被我昏了头中了邪上了当,贪图价钱便宜买下渭城西乡路边的几亩薄田。谁知晓这几亩田靠着官道路边卖主急着脱手,我买下之后才刚听说每到这个时候进献荔枝的使臣一路之上不知踏坏了人家多少田禾!说是么事几何,三角形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我老汉可是不懂得啥鸡喝鸭喝,只晓得守住我的田禾。这地里的田禾可就是我们庄稼人的性命哦。想来想去又没有一个别的好主意,且让我早早地赶往田头照看照看。
〔李老头圆场一圈后站立田头张望。
〔张铁口和张小辰上场。张铁口戴着墨镜,手持竹杖;张小辰一手持有测字命相的招子,另一只手扶着父亲。
张铁口唱:
两眼墨黑真正苦,幸好心里不糊涂!
装神弄鬼混饭吃,测字算命阴阳数。
两片嘴唇将人蒙,一张铁嘴莲花吐。
祸福到头都由命,苍天决无绝人路。
(接白)想我张铁口,从小跑江湖,跑到现在也不知道给多少人算过命。可是我自家的命怎么就这么个苦呢?今天算过来明天算过去,日前倒是起了一个卦数说是要赶到京城长安去就会得有大大的转机。小辰啊,走起来哎。
张小辰:人说的是长安城里御街上面铺的都是金子,那状元骑马游街时才会“笃笃笃笃”声音那么好听。爹爹,此番去到长安城里达官贵人不要太多哦。贵人都是好命,假如一个人批一张命书最少二十两银子,那一个月下来,要有多少进帐!攒了钱我就可以讨媳妇喽!
张铁口(拿竹杖顿地):讨媳妇讨媳妇,一天到晚想的是讨媳妇!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弄点水喝喝!这鬼天气,可是热得不像话!
张小辰:哎,那边田头有一个老汉,让我去打问打问。(走上前来,对李老头发问)哦,这位老丈请了,敢请指点前方可有讨口水喝的所在?
李老头:这位小官,渭城官驿离此不远,你可前往驿站歇歇脚喝口水便是。
张小辰:多谢老丈。
〔张小辰回到张铁口身旁,搀扶着他老爹圆场继续前行。
〔幕后铃声响起,崔德锦扬鞭策马上场。
李老头:马上长官,去往大路上走,不要踏坏了田禾!
〔崔德锦不理不睬径直朝前赶路(圆场)。
李老头:啊呀呀,把我的田禾踏坏了呀!
〔崔德锦扬鞭赶马,把张铁口张小辰父子两人冲散。张铁口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崔德锦扬鞭策马下场。
〔幕后铃声响起,甘得骥扬鞭策马上场。
李老头:马上长官,去往大路上走,不要踏坏了我的田禾!
〔甘得骥不理不睬径直朝前赶路(圆场)。
李老头:啊呀呀,又把我的田禾踏坏了呀!天哪,你看一片田禾都被那厮踏烂。休说秋后口粮无存,那官粮又如何缴纳?好苦也!
〔甘得骥扬鞭赶马,把在地下挣扎的张铁口踩死。冲散在一边的张小辰欲上前救护理论均已不及。
〔甘得骥扬鞭策马下场。
张小辰(扑到父亲跟前):爹爹,爹爹,你怎么啦?快醒醒,快醒醒啊!
李老头(手搭凉棚张望之下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啊呀,这位算命先生头上怎么湿漉漉的?啊呀不好!踏出脑浆来了,性命丢也!
张小辰:爹爹,爹爹,你好命苦啊。啊,这位老丈,可知方才过去的跑马人是何许样人,可能带我前去报告地方好追查凶手!
李老头:这位小官,你哪里得知,那跑马的人,乃是进贡荔枝给贵妃娘娘的。一路之上谁又能知踏坏了多少田禾,害死了多少人命。又有谁敢去要他赔偿要他偿命?何况一个算命的瞎子!于今,不如我帮你抬去找个义地埋了吧。
张小辰:好冤屈啊,再者我爹爹一死,叫我作何生理?
李老头:那墨镜还在,幸喜没有踏坏。你不妨把它戴上也好子承父业!
张小辰:我眼又不瞎?!
李老头:真是个傻后生!你眼不瞎就不会装瞎子吗?
〔张小辰恍然大悟,点点头戴上墨镜,让李老头帮他把张铁口驼在背上。李老头帮张小辰拿着竹杖及招子一并下场。
〔幕后铃声响起,崔德锦扬鞭策马上场。
崔德锦唱:
黄尘影里日衔山,一路赶赶赶,到渭城,近长安。
崔德锦下马,对幕后喊道:驿卒,快换马来!
〔南应福应声上场,接过马匹。崔德锦放下竹篮,掸土整理衣衫。
〔幕后铃声响起,甘得骥扬鞭策马上场。
甘得骥唱:
满身臭汗筋骨酸,一路赶赶赶,到渭城,换行鞍。
甘得骥下马,对幕后喊道:驿卒,快换马来!
〔南应福应声上前,接过马匹。甘得骥放下竹篮,掸土整理衣衫。
崔德锦/甘得骥两人同时:那驿卒,快拿下程酒饭来!
南应福:啊呀,两位爷们在上,不曾备得有下程酒饭。
崔德锦/甘得骥:怎么讲?
南应福:驿站无有粮米柴草,不曾备得酒饭。
崔德锦/甘得骥:真正岂有此理!也罢,我不吃饭了,急着赶路快把马带过来!
南应福:两位爷们,马倒是有,可只剩下一匹。你们两位前脚后脚到的驿站,但凭哪位爷骑去就是。(往幕后指着瘦马一匹)
崔德锦/甘得骥:(近前一看)这等瘦马,如何骑得,怎生赶路?
南应福:回爷的话,马不吃夜草不肥,没有够吃的,就这么减肥瘦身了。
崔德锦/甘得骥:呸,偌大一个渭城驿站,怎么就剩了一匹瘦马?快快叫你那狗官前来!
南应福:渭城驿站现就小人一个。只因连年进贡荔枝,驿马一匹一匹都被骑死啦,驿丞无法可想已然外出休假不来上班。
崔德锦/甘得骥:既然现就你一人,那就问你要!
南应福:爷要的话,就只管骑去。
崔德锦/甘得骥:嘿,光棍碰着个耍赖的。好,瘦马也比没马强。这马,我且要了!
〔崔德锦甘得骥两人同时踏步上前争抢马匹。
崔德锦: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我先到就得归我。
甘得骥:总得有个路远路近。我路远就得归我。
〔两人继续争抢。
崔德锦唱:
我只先换马,不与你斗口。
甘得骥唱:
休想要逞强,别惹我动手。
南应福唱:(上前拉架)
两位爷们且罢休,莫斗口,慢动手,倒不如你们两个同骑着这匹瘦马一路走。
崔德锦/甘得骥:呀呀呸!(接唱,其间南应福东躲西藏,顾头不顾尾,使臣又不肯善甘罢休,三人纠缠成一团)
我只打你个泼皮肮脏死牢囚,我就打你个耍奸使刁小滑头!
扣粮草,难怪马儿瘦;误上用,罪责怎生受?
鞭乱抽,拳痛殴,打得你喊爹哭娘,我的气也难消够!
〔混乱之中,南应福逃出包围圈,在地下连连叩首。
南应福唱:
跪地下连连叩首,请爷们高抬贵手。
没见着竹篮打翻荔枝踩踏稀巴烂,再要送长安不能够!不能够!
〔德锦崔德锦甘得骥两人一看之下,顿时各自站定。
崔德锦/甘得骥: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两人急得团团转)都是你,都怪你!(相互指责)
南应福:谢天谢地,总算没得我的事喽。
崔德锦/甘得骥: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儿,你说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啊?
〔两人边搓手边来回转圈。
南应福:我说两位爷们,可曾听说这孙子兵法三十六计,
崔德锦/甘得骥:什么意思?
南应福:就像我们的驿丞老爷他那样子。
崔德锦/甘得骥:走为上!
两人同时一拍大腿:对,走!
〔崔德锦甘得骥一起拣起鞭子掉头下场。
南应福:嗨,两个人真的都走啦。那叫我怎么办好呢?(抓着头皮呆想)嘿嘿,有啦!我才不管他们送不送走不走。送也好不送也好这下子走光了更好!我就只当根本没有人来过就是。涪州使臣没有见过,岭南使臣也没有见过。驿丞要是回来问到我,啥“催得紧”“赶得急”,我可是一个也不认得,统统的不认得!(有点心虚,两边张望)现在说谎的人不要太多哦,我这么个老实人难得说上这么一次想来也不犯法。(抬腿要走,看到地下)哎,这地上倒还有几颗荔枝没有踩坏。让我捡起来带回家去孝敬孝敬我那可亲可爱的老婆,可怜自出娘胎以来她吃过李吃过桃吃过杏吃过枣,这荔枝嘛,不要说吃过见都还从来没有见过,不晓得是个啥滋味呢。慢!千万不要忘了这打翻的竹篮,也得拿回去当柴火烧掉才是。
〔南应福上前小心翼翼地一粒一粒地捡起荔枝,捧着手里一一吹气,用衣兜兜住之后一手抓住衣兜一手提着两只竹篮屁颠屁颠地下场。
〔大幕合拢。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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