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一只绣花鞋

星期三 十月 17, 2018 8:21 am



新编九场京剧剧本《一只绣花鞋》出处是这个本子就是被周总理称赞过在伸冤理枉上完全可以比美《十五贯》的越剧《胭脂》。一直觉得有些遗憾的就是救活了昆曲的那出戏男一号况钟直到监斩才刚出场;看到过的吴南岱一样也是要等到第五场方始露面,时间已然过去三分之一。于连泉老前辈的相关京剧本子则是让老恩师他第一个出场,男一号照旧姗姗来迟。想要另起炉灶,必须创新意出新招。由此,新编九场戏曲剧本《一只绣花鞋》首先做的变动就是让男一号吴南岱他第一个出场了。再注意到他除开第七场“申诉学政”之外,每场必有亮相,这就大大增加了作为绝对第一主人公的戏份。另外,请注意到新编剧本引入了反腐揭贪的新内容。

场次
第一场:奉旨出京
第二场:闹出人命
第三场:胡图初审
第四场:上告府衙
第五场:私行查访
第六场:门生再审
第七场:申诉学政
第八场:左右为难
第九场:恩师三审

出场人物(以出场先后为序)
吴南岱,济南知府,两袖清风,年轻潇洒,颇有才气,相当自负
童儿,吴南岱书童
施闰章,吴南岱恩师,学政,老成,清官
随从,施闰章随从
毛大,东昌当地地痞,杀人凶手
卞老爹,东昌牛医,胭脂父亲,被害者
卞母,胭脂母亲
胭脂,卞老爹女儿,年方十八,美貌善良
邻里若干
地保
东昌县衙役若干
衙役甲乙
胡图,东昌县老爷,贪官
鄂秋隼,穷秀才,英俊青年,被误认为杀人凶手
王春兰,年轻寡妇,和胭脂相熟
宿介,秀才,王春兰表兄兼情人,亦被误认为杀人凶手
济南府衙役若干
张甲,东昌当地流氓
李乙,东昌当地流氓

第一场:奉旨出京
场景:京城城外车道旁
时间:吴南岱回京述职升调济南知府赴任之际〔大幕拉开。
吴南岱幕后唱:【西皮导板】
坐春风回京城述职升调,
〔吴南岱上场,童儿紧随着上场。
吴南岱唱:【西皮原板】
谢圣恩赴任所意气更豪。
明如镜清如水为官首要,仕途上方能够步步登高。(接白)
下官吴南岱,蒙召回京述职。只因吏部考绩连年一等,圣恩浩荡,颁下旨意,升迁济南知府即日赴任。于今离京之时,不忘师恩,待我前往恩师大人府上辞行便了。
童儿:大人,来此已是施老大人门首。
吴南岱:前去报门,说我前来与老大人辞行。
童儿:是。
〔童儿上前几步,对侧幕内报门。
童儿:门内有人吗?新任济南知府吴南岱吴大人特地前来与恩师施老大人辞行。
〔侧幕后应答。
幕后:我家施老大人业已前往城门外专程为你家大人送行去了。
吴南岱:(闻言一惊 )哎呀,这便如何使得?待我速速赶往城外!
〔吴南岱和童儿圆场。
〔童儿远远看见施老大人,指给自家老爷看。
童儿:老爷,你看,施老大人就在前面!
〔吴南岱向前方张望,急行几步,一头跪倒。
吴南岱:门生何德何能,劳动恩师大人特地前来城外相送。
〔随着一阵哈哈哈的笑声,施闰章上场,家丁随同上场。
施闰章:贤契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施闰章上前搀扶吴南岱起身。
〔家丁引领童儿下场。
施闰章唱:【西皮二六】
想当年得意门生吴南岱,阅试卷百里挑一栋梁才。
于今你吏部考绩拔头筹,得喜报为师脸上也光彩!(接白)
雏凤清于老凤声 ,长江后浪推前浪,贤契前途不可估量!
吴南岱:恩师大人过奖,学生若说有些许成就全仗恩师大人教诲。恩师大人当年所赠箴言——慎思守志,学生我时刻铭记在心。
施闰章:贤契此番前往济南任上,还需一如既往慎思守志方好。
吴南岱:学生自当不负师恩。(自豪地,接唱)【西皮流水】
恩师厚望永记牢,为国为民不辞劳。
今日离京赴泉城,来朝述职更荣耀!(接白)
钦命即日赴任,学生就此告辞!
〔吴南岱向施闰章作揖告别。
〔家丁童儿上场,童儿随同吴南岱下场。
〔施闰章目送他们下场。
施闰章(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得意门生啊,要人才有人才,要清廉有清廉。只是——(摇头)。
家丁:这么出色的一个门生,这样一等一的清官,老爷您还叹什么气呢。
施闰章:我么,我只是怕他恃才傲物,聪明反被聪明误哦!
〔大幕合拢。

第二场:闹出人命
场景:卞宅前院
时间:上场后不久
幕后合唱:【京歌】
又见月黑风高夜,偏逢杀人放火天。
济南知府将到任,东昌命案呈眼前。
〔合唱声中大幕拉开。
〔场上一片漆黑,惟见边上有一间房内透出微弱灯光。
〔一个黑影(即毛大)越墙上场,一时看不清他的面目。
〔他探头探脑地摸索着前进。
〔黑影继续移向灯光处,到窗前停步。两边张望,然后举手轻轻叩窗。
毛大(轻声):胭脂姑娘,胭脂姑娘,我是鄂秋隼啊,绣鞋为凭,快快开门!
〔他继续在期待回音。不料,卞老爹从门后轻轻掩出。
卞老爹(大喝一声):呔,你是何人?凌晨时分越墙至此,非奸即盗。快快随我一同见官,否则定不与你甘休!(走近发现来者左手拿着一只绣鞋)啊,真的是要来玷污我的女儿,岂能容你猖狂得逞!
〔场上两人开始拉扯转为搏斗,最后来者欲越墙逃走被卞老爹拉住走脱不得,拔出匕首将卞老爹一刀刺死,然后急步越墙逃脱。
〔卞母闻声上场。
卞母:胭脂她爹,胭脂她爹,那个坏蛋被你赶走了吗?
〔卞母摸索着寻找,发现一只绣鞋。
卞母:啊,这,这难道是我家胭脂的绣鞋?
〔卞母继续寻找,终于发现卞老爹倒在墙边。再一察看,发现他已被杀死。
卞母(痛哭):哎呀,这究竟是谁作的孽啊,你,你就这么一撒手走了,丢下我们母女可怎么办哪。
〔在卞母呼天抢地痛哭声中,胭脂疾步上场——注意到她从另一个门首出现。她惊骇地发现父亲已被刺死。
胭脂(哭头):啊呀,爹爹啊!(接唱)【西皮散板】
猛然见老爹爹被刺身亡,顷刻间阴阳隔好不悲伤。
丢下了母女俩无依无傍,是哪个恶贼竟如此丧心病狂!(继续痛哭)
〔远处鸡鸣声传来,天空渐次光亮。
〔邻里们警觉,一拥而上。
邻里们杂乱的声音:怎么会出这等样事?!/卞老爹他可是个好人啊!/那以后再要找谁来给牛医病呢?/丢下两个女流之辈好可怜哦。/快去叫地保啊!
〔地保应声上场。
地保:让开,让开!(探头一看)哎呀,这是出了人命案子。我得赶快去县衙申报!
〔地保急步下场。
〔继续有邻里们上场,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其中有私行察访便装打扮的吴南岱和随行童儿,还有惊魂未定却故作镇静的毛大(特别说明,因为之前舞台灯光故意设计为看不清杀人凶手的面目,此时观众如果不细心还没有觉察到就是他)。
〔远处传来鸣路开道的声音。
〔地保重又上场,他招呼着让围观众人散开。
地保:闪开,都给我闪开!老爷吩咐在此坐堂问案(吆喝一阵后转身单腿跪下)地保恭迎县老爷!
〔众人随之跪下。唯吴南岱和童儿未曾跪下。
〔衙役和胡图先后上场。胡图刚出现尚未开腔,衙役正要责问吴南岱和童儿胆敢不跪,只见吴南岱他踏上一步,对胡图拱手。
吴南岱:老公祖请了。(衙役吆喝:大胆放肆!!围上前来。吴南岱不顾不管,继续)晚辈亲戚乃京城刑部一名书办,(胡图闻言一惊,做个手势让衙役们散开)耳濡目染略知一二。料想此案涉案人员内有年轻女子,恐事涉闺阁名节,不宜在此公开审理!
〔胡图听得言之有理,悻悻然转身起步。
胡图:(头也不回)吩咐下去,命仵作前来验尸,将一应人等以及匕首和绣花鞋等物证带往县衙!
〔胡图下场。衙役们抢前一步,开道下场。
〔灯暗转,聚光一束照在吴南岱身上。
〔大幕合拢。

第三场:胡图初审
场景:东昌县衙大堂
时间:紧接上场
〔在衙役吆喝声中大幕拉开。
〔一班衙役在场上。
衙役(齐声吆喝):老爷升堂!
〔胡图上场。
胡图唱:【西皮流水】
千里做官只为财,不谋钱财何苦来。
有钱神马都好办,金银财宝——啊呀,谁个不爱!(接白)
下官东昌知县胡图。不要看我姓胡名图,就以为我糊里糊涂。其实我啊,算本账算得可清楚呢。就说这办案子,我最喜欢办遗产继承、版权纠纷、地产争夺、商务违约,这些官司都牵涉到巨额标的。告诉你们,这里面的油水可大了去!那些个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案子最没有搞头。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聊胜于无,有一点捞捞总比什么都没有强——better than nothing !老爷我最恨的就是人命官司。这人命大如天,刑事案子可不是什么经济大案;搞得不好,万一不能如期结案,还要影响到老爷我的官声,妨碍了老爷我的前程。唉,来啊,仵作验尸报告我已经看过,让你们去摸的情况摸清楚了没有?
〔一衙役走上前来报告。
衙役:禀老爷,苦主乃是本县一名牛医,口碑甚好。只是,只是家境依然清贫。
〔此衙役归位。
胡图:是了,一个替牛看病的医生能有多少进项!这牛一不是贵人二不是宠物,只是苦力的干活!算啦,算啦,该当本县今朝晦气。连带你们也没有进账。来啊,将苦主带上堂来!
〔衙役吆喝声中,卞家母女上场后双双跪倒。
卞母/胭脂:民妇/民女叩见青天大老爷!
胡图:罢了。我且来问尔母女,死者生前与何人有怨与何人有仇?
卞母/胭脂:禀老爷,我丈夫/爹爹秉性良善,从未与人结怨亦决无与人为仇。
胡图:再来查问,这把匕首(衙役出示),作为凶器可是你家之物?
卞母/胭脂:(连连摇手)之前从未见过,并非我家之物。
胡图:如此说来,此桩命案便需着落在现场这只绣鞋上面。(衙役出示)作为关键物证,此鞋系何人所有?
卞母/胭脂:这个——那个——
胡图:吞吞吐吐,必是情虚,(醒堂木一拍)还不快快给我从实招来!
卞母:事到如今,也说不得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禀老爷,这绣鞋乃是我女儿胭脂之物。
胡图:摇头不算点头算,堂下小女子,可是你的绣鞋?
〔胭脂含羞遮面迟疑地点头。
胡图:那就容易破案了。死者老妻,且自退下。
〔卞母起身,在一名衙役引领下下场。随后此衙役归位。
胡图走下坐位,边打量胭脂边唱:【西皮二六】
虽说是称不得国色天香,蓬门玉也叫人心头痒痒。
倘若她逞风流招蜂引蝶,难怪有张君瑞要来逾墙!(胡图归位后接白)
胭脂,现在堂上别无他人,你且老实交代,你这只绣鞋如何掉落在凶杀现场?
〔胭脂掩面啼哭。
胡图:不要啼哭,慢慢讲来。
胭脂唱:【西皮二六】
愿堂上悬明镜秉公而断,儿的父遭惨杀死得好冤。
这绣鞋原本是赠与他人,谁料想月黑夜却又回转。(胡图插问:赠与何人?)
(背唱)【西皮摇板】
羞答答难启口女儿心事,只为报杀父仇那顾颜面!(插白)
啊呀,大人哪——(接唱)【西皮流水】
小女子心坎里泛起涟漪,故而他来我家隔窗相见。
定终身索信物无以为赠,绣花鞋私传递情何以堪。
胡图:这个“他”姓甚名谁?
胭脂:他乃是东昌秀才鄂秋隼。
胡图:来啊,速去传唤鄂秋隼!
衙役:是!(此名衙役应声下场。)
胡图:胭脂姑娘,你且退下。
〔胭脂起身,在一名衙役引领下下场。随后此衙役归位。
〔鄂秋隼一路抖抖索索随同衙役上场,此衙役归位。
鄂秋隼背唱:【西皮散板】
刚从姑母家回来,不知传唤因何为?(当堂跪下,接白)
生员叩见老公祖。
胡图:罢了,站过一旁。
〔鄂秋隼起身,继续颤抖。
胡图背唱:【西皮散板】
看秀才不住颤抖心内虚,断案情早有几分把握在。
〔引领衙役上前来与老爷耳语。
衙役(轻声):禀老爷,此人乃一秀才,家中父母年前双亡,就靠课读几个蒙童度日。(随即归位。)
胡图背白:倒运,真正倒运,想不到这个被告又是一个穷酸!(对鄂秋隼)你这个秀才,姓甚名谁,从实讲来!
鄂秋隼:晚生姓鄂名秋隼。
胡图:(一开始没听明白)什么?秋什么?
鄂秋隼:秋隼,上面一个佳字,下面一个十字。
胡图背白:(终于想起隼是一个什么字)哦,哦,想隼乃凶禽,体型虽小,却非良善之辈。他既取名为秋隼,正合此初秋季节——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少刻定要让他当堂具结划十。(对鄂秋隼)你知罪吗?
鄂秋隼:(闻言一惊)晚生并不知罪。
胡图: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你如何杀死卞牛医,还不与我快快从实招来,
鄂秋隼:(闻言大惊)啊呀!冤枉——(跪下接唱)【西皮快板】
真是闭门家中坐,不想祸从天上来。
晚生连鸡都不杀,何能举刀将人害。
从未认识卞牛医,面长面短几曾会。
望求老爷细详察,不负高悬明镜台。
胡图:还敢狡辩!来啊,传那未亡人上堂!
〔卞母在一名衙役引领下上场后跪下。随后此衙役归位。
胡图:苦主对着被告将今日凌晨之事说上一遍。
卞母:遵老爷吩咐。(接唱)【西皮流水】
凌晨时敲西窗闻得人声,我丈夫掩门出便起争论。
顷刻间身亡故一刀毕命,丢下了母女俩何以谋生。
胡图:你还没有说明来者是谁?
卞母:听来人言道,他是鄂秋隼。
〔鄂秋隼闻言跌倒在地。
胡图:苦主退下。
〔卞母起身,在一名衙役引领下下场。随后此衙役归位。
胡图:大胆狂徒,你还有何话可说?
鄂秋隼:晚生实实地冤枉难招。
胡图:杀人凶犯,总是顽抗到底。不动大刑,量你不肯招供。来啊,大刑伺候!
〔在大喊冤枉声中,鄂秋隼被带下堂去。幕后传来厉喊声杖责声痛叫声,随后鄂秋隼再被带上堂来。鄂秋隼扑倒在地。
鄂秋隼唱:【西皮小导板】
悲戚戚杀身大祸从天降,【西皮慢流水】
气奄奄文弱书生遭灾殃。
惨烈烈三木之下怎能扛,恨切切糊涂昏官昧天良!(接白)
晚生实在是从未去过卞家,怎会持刀杀人?泼天冤枉,还求青天大老爷昭雪。
胡图:(冷笑)哼,还要嘴硬!来啊,传胭脂上堂!
〔胭脂在一名衙役引领下上场后跪下。随后此衙役归位。
胡图:胭脂姑娘,你且认来,此人可是鄂秋隼?
〔胭脂扭头略略一看,微微颔首。
胡图:我再来问你,可是他拿了你的绣鞋?
胭脂:正是。
鄂秋隼:(极叫起来)啊呀!青天大老爷,我是冤枉的啊——我,我何尝与她有过瓜葛,更不知道什么绣鞋!(挣扎着连连叩首)
〔胭脂闻声心存疑惑。
胭脂:老爷,恐怕不是?(被胡图喝断)
胡图:什么不是——是你的不是还是他的不是!此命案铁证如山,老爷我明察秋毫,这理路清楚得很。案情若非谋奸拒杀便是通奸夺命。倘使再有人胆敢妨碍公务咆哮公堂,罪上加罪!鄂秋隼,我来问你——可是你和胭脂通奸,被她父亲发觉故而将他杀死?
鄂秋隼/胭脂:(同时连连摇手)不,不是,不是的!
胡图:那么,是你夜行谋奸被她父亲发觉故而将他杀死?
鄂秋隼:(更加着急)不,不是,也不是!
胡图:这不是那不是,难道还是我的不是不成!(醒堂木一拍)来啊,将胭脂带下去用刑!
〔衙役齐声吆喝,胭脂跌倒在地。旋即衙役将她拖下堂去。
〔鄂秋隼又开始颤抖不止。衙役吆喝声又起。鄂秋隼猛然一惊反而停止颤抖。
鄂秋隼背白:如此酷刑,想她一个年轻女子如何能经受得起。罢罢罢,看来遇上这个狗官正是天欲灭我,眼见得若不招供也会被击毙杖下屈死当堂,不如就此招认免得辱没了她的清白害得她也血染当场!(接背唱)【西皮散板】
蒙奇冤相权衡两害取轻,舍一命卫护她清白声名。
口供中暗埋下翻案字句,料定他糊涂官难得分明。(接白)
且慢用刑,晚生愿招!
胡图;这不结了,也省得你再受皮肉之苦。是招认谋奸拒杀还是通奸夺命?
鄂秋隼:是我夜间探望姑母回家之际谋奸拒杀。
胡图:画供收押,上报府衙;行文学政,革去秀才。
〔衙役让鄂秋隼画供,然后呈供后将他戴上镣铐锁链带下堂去。随后衙役归位。
胡图:嘿嘿,没有什么油水的一场官司,就这样快刀斩乱麻结了案,省却我多少心思。小的们,老爷我断案清不清啊?
衙役:(齐声)断得清!
胡图:明不明哪?
衙役:(齐声)判得明!
胡图:好!将苦主带上堂来。
〔衙役将卞家母女带上场来,其后她俩双双跪倒。胭脂心有余悸。
卞母/胭脂:民妇/民女叩见青天大老爷!
胡图:凶手业已招供。此案真相已明。尔等可以取保回家。
卞母/胭脂:取保?
胡图:保释金每人二十两,共计纹银四十。
卞母/胭脂:啊?!
卞母:大老爷在上,民妇家中实在贫苦,丈夫不幸身亡,这丧葬银钱还没有着落呢。既然案子已结,再不放人,我们母女只好任凭曝尸无人收殓,留在衙门里这一日三餐的口粮也要靠官府发放的了。
胡图:倒看不出你一个贫婆子也会耍赖!这样吧,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保释金免了!
卞母/胭脂:多谢青天大老爷!(起身要走)
胡图:慢来慢来!一只绣鞋乃是物证,要一并递送上司。我看这实在是个心爱之物。作为交换,胭脂姑娘一个月内要替我绣上三双绣花鞋——哦,不是替我,是替我太太。大太太还有两位姨太太。哦,且慢,(背白)再要算上一个外室就是二奶,还有宜春院的红牌艾宝,(扳手指)一二三四五,(接白)总共一个巴掌五只手指,就要五双!回头我会叫人把鞋样送来。
胭脂:是。
胡图:(大笑)哈哈哈哈!
〔二道幕下。衙役丙丁从二道幕中间钻将出来。便装的吴南岱和童儿悄悄地尾随着上场。
衙役丙:哇哦!碰上个穷秀才,还是被革掉的前秀才,拿不到什么好处费了。今天可是白跑白站白辛苦。
衙役丁:老爷他总算还有得五双绣花鞋呢!
衙役丙:唉,说了半天,还是早点回去老婆孩子热抗头吧。
〔两人摇摇摆摆地下场。吴南岱和童儿躲过一旁。
〔卞家母女上场,她们边走边在怨怼。吴南岱和童儿悄悄地尾随偷听。
卞母:到底让这个狗官占了便宜去。
胭脂:还得替爹爹买棺成殓呢,哪里来的银钱去买鞋面丝线哦。
卞母:我是今天在堂上才看到这个秀才的面孔,倒是生得确是一个帅哥,难道你们早就私定终身啦?
胭脂:啊呀,母亲,事已至此,还说那些作甚!不过,我方才在堂上听来声音不大像啊。才要替他申诉偏又被县老爷喝住了。
卞母:哎,你这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抓住凶手了结此案,放了我们回家已经上上大吉。还是赶快回去料理后事吧。
〔卞家母女下场。
吴南岱:童儿,火速赶上前去,告诉她们可以径直前往府衙击鼓鸣冤!
童儿:是。
〔童儿转身急步下场。一束聚光打在吴南岱身上。
〔大幕合拢。

第四场:上告府衙
场景:济南府衙花厅
时间:上场后数日,东昌命案行文济南府衙之时
〔击鼓声传来。
〔击鼓声中大幕拉开。
幕内人回复:知府大人有令——击鼓鸣冤人花厅问话!
〔吴南岱手里拿着案卷上场。
〔吴南岱略略翻一翻案卷,将它放在桌上。
吴南岱唱:【二黄慢三眼】
阅案卷笑东昌高山滚鼓,明鉴有翻案词藏在暗处。
怎容忍似这般草菅人命,且待我传唤来鸣冤苦主!
〔童儿上场。
童儿:老爷,击鼓鸣冤人等在花厅门首。
吴南岱:传她进来。
童儿:(对侧幕内)老爷传唤,击鼓鸣冤人进花厅问话。
〔胭脂戴孝上场。
胭脂背唱:【二黄摇板】
原以为那秀才行为不端,细思量听声音总能分辨。
为鄂郎哪顾得抛头露面,来济南但愿得遇见青天。
〔胭脂欲要跪拜,被吴南岱拦住。
吴南岱:胭脂姑娘,此系花厅不是大堂,何况你既不是原告又不是被告,见了本官不用跪拜,一旁坐下才好问话。
胭脂:青天大老爷在上,这里哪有小女子的座位?
吴南岱:不必多虑,让你坐你就坐下便是。
胭脂:如此,多谢大人,胭脂告坐。
〔胭脂在一旁坐下。
吴南岱:卞牛医可曾落葬?
胭脂:爹爹生前行医一向口碑甚好,有好几户养牛农户凑钱相助已经买棺成殓。
吴南岱:前来济南击鼓鸣冤可是为了你爹爹命案?
胭脂:正是。
吴南岱:你为何人鸣冤叫屈?
胭脂:我,我是,我是为——。
吴南岱:不必害羞,慢慢讲来。
胭脂:大人容禀——(接唱)【二黄原板】
老爹爹遭惨杀不幸身亡,县老爷断凶犯未察其详。
回家后把案情再三思量,是其人非其声终究不像。
吴南岱:你说的可是那定案凶犯鄂秋隼?
胭脂:正是。
吴南岱:如此说来,你特地来济南府衙击鼓鸣冤不是为了被害之人,而是为了那个凶犯?
胭脂:(着急地辩解,赶紧站起)啊呀,大人哪!(接唱)【西皮流水】
小女子决非是忘却亲恩,胭脂我明事理孝顺至诚。
在公堂听“凶犯”口音有疑,接绣鞋应该是另有他人。
吴南岱:(故意)你和那鄂秋隼有亲?
胭脂:无亲。
吴南岱:有故?
胭脂:(迟疑地)无——故。
吴南岱:无亲无故,却为何来?
胭脂:事到如今,胭脂我不顾羞惭,对大人直言禀告。(接唱)【西皮二六】
那一日在寒舍停了针绣,(吴南岱插话:停了针绣之后呢?)
只因有春兰姐前来问候。(吴南岱插话:问候你么?胭脂答话:问候堂上二老。)
闲聊毕她回转由我相送,遇见了鄂秀才行经门首。(吴南岱插话:哦,你这就看见了他;那末,他怎么样呢?)【西皮流水】
他,他,他那边回身掩面急急走,我,我,我这里脸泛红晕不掩羞。
春兰姐将我心事来看透,她应承代央大媒去干求。(吴南岱插话:哪个大媒?)
有表兄也是东昌一秀才,鄂秋隼和他同年肯援手。(吴南岱插话:媒人来提亲了没有?)
到后来媒人未来他自来——(吴南岱插话:现在你说的这个他就是鄂秋隼?胭脂答话:正是。)
他前来隔窗盟誓共白头。
殷切切一而再三要信物,唯恐怕惊扰二老赠他绣鞋——告诫他不可再停留!
吴南岱:如此说来——(接唱)【西皮二六】
赠鞋时那来人未曾露真,若非是鄂秋隼天大疏漏。
有冤情必定要还他清白,多亏你击堂鼓勇气少有!(接白)
你放心先回东昌,不必与人提起济南之行。何时堂上作证,本府自有安排。
胭脂:(一头跪倒)多谢府台大人!
吴南岱:快快起来!我还有一事动问——听说县老爷要你替他做五双绣鞋?
胭脂:(起身,诧异)大人连这个也知晓了!
吴南岱:眼下完工已有几双?
胭脂:不瞒大人,一来筹措材料不易,二来操办丧事忙碌,实是家境贫困,却又不敢不应,才刚做了半双。
吴南岱:做了一只,正正好好。有了一只,足够足够。回去之后,不必再做!
〔胭脂不解,看着吴南岱发呆。
吴南岱:(一笑)天机不可泄露。童儿,送胭脂姑娘!
〔胭脂对吴南岱致礼,童儿引领她下场。
吴南岱:着啊——常言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接唱)【西皮流水】
遵教诲报效国家为黎民,牢记住慎思守志座右铭。
查真凶顺藤摸瓜休辞难,雪奇冤相救鄂生断案情!(接白)
童儿,速速随我前往东昌!
〔大幕合拢。

第五场:私行查访
场景:王春兰家内外
时间:上场后次日
〔大幕拉开。
〔吴南岱改扮成测字先生上场。
吴南岱唱:【二黄四平调】
乔装扮巧安排又来东昌,欲翻案擒真凶不惜奔忙。
岂容他糊涂官错斩冤枉,拂云手解疑团拨开迷障。(高喊)
云龙子先天神数,测字算命,破解疑难,指点迷津。若遇有缘,分文不取。
〔吴南岱圆场毕,闪过墙后不见。
〔王春兰上场。
王春兰唱:(其间数次开门张望,迅即关上院门;此情景都被吴南岱从墙后探头看到)
【二黄原板】
漫天乌云压头顶,春兰日夜心担惊。
表兄不知何处去,几天难见他人影。
相劝鄂生无结果,说媒未成托家贫。
李代桃僵宿介去,只为宽慰胭脂心。
本想热忱做好事,谁知闹出人性命。
现今叫我如何办?
【二黄跺板】
思前想后心不宁。
唯求上苍来保佑,
【二黄散板】
平平安安免灾星。
〔王春兰拿起扫把扫院,她根本没有心思,扫扫停停。
〔宿介上场,一路风尘,潇潇洒洒地上前敲门。听得敲门声,吴南岱掩身张望,看到宿介进门后缩回。
〔王春兰闻声扔掉扫把,急步前去开门。宿介进门后,王春兰探头张望见四下无人 后马上把院门关上。听到关门声,吴南岱从墙后闪出,注意倾听。
王春兰:(紧张地)没有人跟踪你吧?
宿介:(虽不理解,觉得诧异,却又大大咧咧地开玩笑)没有啊。谁要盯梢?难道是想来捉奸捉双?
王春兰:看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来问你,这几天人影子也不见,到哪里去了?
宿介唱:【西皮原板】
同好结伴秋游去,大明湖畔波光粼。
趵突天下第一泉,历下北魏千古亭。
一座青山半入城,最奇水底映倒影。
更有奇事难得闻,蛇不见来蛙不鸣。
王春兰:(嗔怪地)亏你还东拉西扯说什么奇事。你不在的这几天,东昌可真的出了一桩奇事!
宿介:什么奇事?
〔王春兰和宿介耳语,宿介大吃一惊。
宿介:这,这,这便如何是好?(接唱)【反西皮原板】
想那日去卞家出自好心,索信物为的是再去说亲。
怪只怪鄂秋隼推三阻四,反落得蒙冤狱枉送性命。
待我到县衙门经过说明,去搭救好兄弟脱离险境。
王春兰唱:【西皮流水】
你千不能来万不能,怎可以治一经来损一经!
我岂能让你去衙门,定然是道不明来说不清。
好的是接绣鞋隔窗动问,胭脂她未谋面只见人影。
倘若你贸然去飞蛾扑火,丢下了春兰我好不伤情。
【西皮摇板】
表兄啊——
【西皮流水】
你和我青梅竹马两相爱,怨只怨媒妁之言父母命。
你终身不娶立下山海盟,我夫家冲喜祈望阴转晴。
那死鬼病入膏肓归西去,我就等守孝期满再履新。
眼看着三年日子要出头,眼看着渡过鹊桥牛女星。
这一场风波突起生变故,再拆散美好姻缘怎忍心!
宿介唱;【西皮垛板、流水】
怎忍心来不忍心,难道说眼睁睁看着那无罪之人去送命!
不忍心哇怎忍心,
【西皮散板】
竟要我一辈子背负着天大罪孽难安宁。
〔王春兰进退两难痛哭失声,扑在宿介怀里。
〔吴南岱听得哭声,退后几步,边圆场边高喊卖卜。
吴南岱:云龙子先天神数,测字算命,破解疑难,指点迷津——若遇有缘,分文不取。
〔院门内王春兰和宿介听到高喊卖卜声,两人对视。王春兰止住啼哭。
王春兰:表兄,要不让我们求神灵来定夺吧。
宿介:也罢,但凭天断,就请他进来。
〔宿介开门,招呼经过门首正要拔脚离开的吴南岱。
宿介: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快请转来。
吴南岱:这位秀才,可要测字算命?
宿介;正是。请进来坐坐,方好请教。
〔吴南岱进院门,宿介把门关好。王春兰搬来一张椅子。
王春兰:先生请坐。
吴南岱:在下云龙子,请问男女两造,可是都要算命?
〔吴南岱坐下。
宿介:就测一个字。可要纸墨笔砚?
吴南岱:秀才只管随口说来。
宿介:鞋,一个鞋字。(王春兰闻之一惊,宿介很是镇静,吴南岱不动声色)
吴南岱:可是布鞋草鞋绣花鞋的鞋字?(王春兰又是一惊,宿介越发镇静,吴南岱依然不动声色)
宿介:正是。
吴南岱:待我算来。
〔吴南岱掐算阴阳装神弄鬼一番,突然惊叫,把宿介王春兰都吓了一跳。
王春兰:怎么样啊?
吴南岱:(闭目不理,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还好,还好。且听我一一道来。这鞋字左边是个革,右边是个圭。(宿介插话:对对对!)革字通“亟”,危乎险哉!(王春兰宿介不免一惊)革除革职,看来已有一人被革。(王春兰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是是是,已经被革去——,宿介赶忙把她一拉,王春兰警觉方才住口)还好的是只有一人被革,不致祸及他人。(宿介王春兰都松了一口气)更好就好在并未革到这命上,尚有救星。(宿介插话:尚有救星?)圭字嘛,成语奉如圭臬,这意思就是要遵守法度奉为准则。(宿介王春兰再次对视)南国梁朝范缜《神灭论》言道——圭撮涉于贫友,吝情动于颜色。一切皆因情而生,情伤情悔情爱情悟情生情烈情幻情灭有情无情在在都逃不脱一个情字。我说得可对?
宿介:先生说得对,测得准。可是,眼下如此,日后呢?可有凶险?如何化解?
吴南岱:虽有凶险,尚可化解。
王春兰:请教先生,怎样化解呢?
吴南岱:还是来看这个鞋字。右边圭字其本意为玉,拆开来上下两个土字。土系立足之本,只要男女两造定定心心恪守本土,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切切记住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宿介:借你先生吉言。不知多少酬金?
吴南岱:(笑笑,起身)先前早已说过,若遇有缘,分文不取。在下告辞!
〔吴南岱作揖,与宿介王春兰告辞。王春兰替他开门,送别之后急着关上院门。
〔宿介王春兰都放下心来,两人相拥着下场。
〔济南府衙役悄然上场。看到吴南岱迎上前来。
吴南岱:(轻声吩咐)给我紧盯着看住了!无论那个男的什么时候出门,带上他前来县衙见我!
〔衙役点头散开,各自分头下场。
吴南岱:(高喊)云龙子先天神数,测字算命,破解疑难,指点迷津。若遇有缘,分文不取。
〔灯暗转,一束聚光打在吴南岱身上。
〔大幕合拢。

第六场:门生再审
场景;同第三场
时间:紧接上场
〔大幕拉开。
〔鸣锣开道声中,济南衙役、童儿前导,吴南岱上场圆场。
吴南岱唱:【西皮导板】
秋风送爽碧云天,
【西皮原板】
警世傲霜黄花地。
报国为民作表率,慎思守志铭心底。
任它一笔糊涂账,解来全不费功力。
稳操胜券撒下网,擒拿真凶占先机。
〔胡图和东昌衙役急步上场。
胡图:不知知府大人驾到。卑职迎接来迟,伏乞恕罪。
吴南岱:罢了。贵县请啊,(径直步入大堂,坐在正中),胡大人,你也坐啊。
胡图:府台大人在此,哪有卑职的座位?
吴南岱:有事动问,只管坐下。
〔东昌衙役搬来一只座椅,胡图在一旁坐下。
胡图:(擦汗)不知大人光临,有何训诫?
吴唱:【西皮原板】
日前行文到济南,
欲要求教解疑难。(胡图接白:卑职不敢。)
可曾仔细看供状?(胡图接白:自然仔细看过方能上报。)
内中藏有巧机关!(胡图接白:啊!卑职无能,请府台大人指教。吴南岱接白)
你自己再去看来!
〔吴南岱让童儿把卷宗交付胡图。
〔胡图颠来倒去,还是看不明白。童儿取回卷宗放在公案上吴南岱面前。
胡图:这,这巧机关在哪里呀?
吴南岱:你且听了,(接唱)【西皮二六】
鄂秋隼供词内设下谜团,可惜你云雾里不识庐山。
若非是捐班换得前程来,枉为你两榜出身父母官。 (接白)
夜间探望姑母回家之际谋奸拒杀。可有此供词?
胡图:(继续擦汗)大概,大概有,(吴南岱插话:你可仔细了!)有,有,有有有!
吴南岱:既曰夜间探望姑母回家之际,可曾传唤鄂秋隼的姑母到堂问话?
胡图:没,没,没有。(还想狡辩)不过,姑母侄儿本是亲戚,说不定有包庇之嫌,作不得证,不问也罢。
吴南岱:哼,一派胡言!来啊,念!
〔一衙役应声而出,递上证词给童儿。
童儿:鄂秋隼姑母及其左邻右舍证词——那天他姑母生日,做侄儿的特来祝寿。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不及回家;就住在姑母处,天亮之后梳洗已毕用过早餐方始拜别姑爹姑母,与乡邻作别。
吴南岱:着啊!试问,鄂秋隼他如何能在拂晓之前摸黑逾墙持刀杀人?
〔胡图站立起来,不住颤抖。
吴南岱:如此重要证据,你竟然置之不理不予详查!
胡图:卑职,卑职有错。
吴南岱:有错?!再来传唤胭脂上堂!
〔一衙役下场,引领胭脂上场后归位。
胭脂:民女胭脂拜见知府大人,知县大人。
吴南岱:起来回话。
胭脂:是。(胭脂起身)
吴南岱:那日知县审理,你曾在堂上说过哪句话来,胡知县听而不闻?
胭脂:胭脂闻声心存疑惑,曾对知县老爷要说恐怕不是接过传送绣鞋之人。话未说完,就被喝断。
吴南岱:(对胡图)可有此事?
胡图:我,我记不清了。
吴南岱:嘿,人命关天,如此掉以轻心!
胡图: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吴南岱:撤座!
〔一衙役将座椅搬走。
吴南岱:(暗示童儿)胭脂姑娘退下。来啊,带鄂秋隼!
〔童儿引领胭脂下场。一衙役下场引领鄂秋隼上场后归位。他仍然戴着锁链镣铐。上场后一头跪倒。
鄂秋隼:生员,(苦笑,摇头)哦,被革生员拜见大人。
吴南岱:鄂秋隼,你且听了——(鄂秋隼这才发现堂上有两位大人)你谋奸拒杀的案卷已移送济南府衙,本府再审,你要实话实说!
鄂秋隼:敢不从命。
南岱吴:案发当日,你何时到家?
鄂秋隼:回大人,我祝寿在姑母家住了一晚,因有蒙童课读,这才匆匆赶回,到家已是日上三杆。
吴南岱:再来问你,你与死者之女胭脂可曾交谈?
鄂秋隼:从未交谈。
吴南岱:好!业已向胭脂证实,索取绣鞋另有他人。你既无可能在凶杀现场出现,又不会在现场失落绣鞋。实属错判,本府确认你无罪,当堂释放。
〔衙役来解下锁链镣铐,鄂秋隼感恩不尽连连叩首。
鄂秋隼唱:【西皮流水】
不承想茫茫黑夜见光亮,几承想奈何桥上又回阳。
谢大人雪沉冤功德无量,愿大人到来朝入阁拜相!
吴南岱:慎思守志,做人根本;报国为民,为官之道。你不必谢我,回头倒有一个该谢之人在等你。再是,你的秀才也被错革,我会行文学政即日恢复。须知秀才乃宰相之根苗,岂可轻弃。速速去吧。
胡图:(迫不及待)啊呀,大人,放走了他,没有凶犯,如何结案?
吴南岱:哼,你给我等着!
〔鄂秋隼再次拜谢后下场。
吴南岱:来啊,传宿介!
〔一衙役引领宿介上场。
宿介唱:【反西皮摇板】
难道说东窗事发?难道要验真辩假?
云龙子测字不准?春兰她拦阻不了终成虚话!
〔宿介当堂跪下
宿介:生员叩见府台大人。
吴南岱:秀才起来问话。
〔宿介起身,站立一旁。
吴南岱:在本府面前,需得实话直说。
宿介:晚生知晓了。
吴南岱:你可认识东昌一位寡妇王春兰?
宿介:回大人,她是我的表妹。
吴南岱:王春兰和卞牛医之女胭脂可是熟识?
宿介:她二人乃是闺中好友,情同姐妹。
吴南岱:那你可知王春兰意欲与她做媒一事?
宿介:原来府台大人要问此事?且听晚生从头道来,(接唱)
【西皮二六】
鄂秀才偶行过卞家门首,胭脂女爱慕他潇洒风流。
春兰她愿作伐要我援手,只为我与鄂生同年好友。
却不料他推托家境贫困,或许是人腼腆不好开口。
故而我挺身出李代桃僵,向胭脂去表态信物干求。
为的是将绣鞋转赠于他,好促成这一对美满佳偶。
见表妹谈起了这桩美事,谁料想鞋失落莫展一筹。(接白)
门前院内到处寻找还是不见绣鞋,于是只好再图良策。
吴南岱:那后来呢?
宿介:后来嘛,我早就有约和同好一起到济南游玩去了。
吴南岱:何时离开东昌?
宿介:就是失落绣鞋的第二天上午。
吴南岱:那事发当晚你在何处?
宿介:我,我——(背白)当晚我和春兰在一起,这,这么好说呢?(搓手,下了决心)我是和我表妹在一起。
吴南岱:也就是说只有王春兰才能证明你当晚的下落?
宿介:正是。
吴南岱:(对侧幕内)童儿!
〔童儿应声上场,后面跟着胭脂。童儿归位。
吴南岱:胭脂姑娘,你可曾辨认?
胭脂:回大人,那晚隔窗来索取信物的正是此人。
宿介:(抢答)我不是早就承认了吗。
吴南岱:胭脂姑娘退下,刑房去留下证词备案。来啊,传王春兰!
〔一衙役下场,引领王春兰上场后归位。王春兰跪下叩首。
王春兰:民妇叩见府台大人。
吴南岱:起来问话。
〔王春兰起身站过一旁。
吴南岱:王春兰,我来问你,宿介言道,他接过胭脂绣鞋之后,又不慎失落,可有此事?
王春兰;回大人,确是四处寻找不见踪影。
吴南岱:他说当晚是和你在一起?
王春兰:(背白)啊呀,这,这,这怎么好和堂上说呢?(以袖遮面,沉默不语)
吴南岱:虽说此事有关风化,却更事涉命案(宿介王春兰都吓了一跳),不要害羞,照实说来!
王春兰:(轻声)是。
吴南岱:昨日你等二人可曾算命测字?
宿介/王春兰:(背白)哎呀,这,这怎么也让堂上知道了?!(回禀)确是。
吴南岱:尔等抬头来看,我是何人?
〔宿介王春兰同时抬头直视,同时哎呀一声,跌倒在地。
宿介/王春兰唱:(同时)【西皮散板】
哎呀,不好了啊——知府曾乔装改扮来私访,我二人心怀鬼胎(他)全知晓。
吊桶落在深井内,难以打捞如何好?
他告诫恪守本土有机巧,为的是唯恐宿介我/他外逃!(接白)
青天大老爷在上,绣鞋确实失落,宿介我/他也确是不可能再去卞家谋奸拒杀!
吴南岱:哼,想你二人乃是表兄表妹,又有作奸犯科情事,如此相互作证何能采信?
宿介/王春兰:府台大人,实在是冤枉啊!
南岱吴唱:【西皮流水】
口口声声叫冤枉,其实句句是虚妄。
索取绣鞋为试探,冒名顶替专说谎。
早就犯下风流债,睹物思人失心防。
先已明面修栈道,既而再谋渡陈仓。
欲念难按逾墙去,被阻拒奸逞凶狂。
佯作镇静去远游,闻说结案回东昌!
〔宿介王春兰抱头痛哭。
王春兰:表兄,都是我害了你啊——(接唱)【反西皮散板】
懊悔有热心肠你我去作伐,摊上这冤枉事人命比天大。
【西皮流水】(慢起)
失落绣鞋怎分辨,无有人证难自拔。
原本想守孝三年可再醮,你和我青梅竹马胜结发。
万一你不幸赴泉台,春兰我誓言不再嫁!
宿介唱:【西皮散板】
闻听表妹一番话,肝肠寸断泪空洒。
【西皮垛板】
两心坚守守不成,还劝你莫把我宿介【叫散】来牵挂!(接白)
常言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事已至此,晚生只求不要牵连他人知情不报,还请先行释放鄂秋隼!
吴南岱:何需你来提醒!既愿招认,当堂画供!本府法外开恩,此事与你表妹无干,其他情事一概不予追究。
宿介:(洒脱地)多谢大人。(画供)
吴南岱:将王春兰带下堂去。宿介收押,即日行文学政革去秀才!
〔王春兰一步三回头地被带下堂去。宿介戴上锁链镣铐也被带下堂去。
吴南岱:东昌县听了!本府将案卷递送刑部,同时要向吏部申报你的渎职和贪污受贿恶行,你回去听参吧!
胡图;啊呀,大人哪——我审案是有犯错,可这贪污受贿完全是冤枉的啊。
吴南岱:嘿嘿,又多了你一个喊冤枉的哦。
〔吴南岱走下座位拂袖而去,胡图颤抖不已。
〔二道幕下,毛大上场。
毛大:(擤一下鼻子耸一耸肩)嗨嗨,想不到啊想不到!本来有了一个替死鬼,现在又来了一个新的替死鬼。原本还准备到啥地方躲一躲避避风头,这下子笃笃定定高枕无忧。济南知府行文刑部,批文一下,宿介喀嚓一声问斩,天下太平。啊呀,天下太平太太平平。居然我的运道会得介好,让我马上去赌场里博上几把。用不到出老千,照样筹码滚滚而来堆积成山。是了,待我走起来啊!
〔毛大屁颠屁颠地下场。
〔大幕合拢。

第七场:申诉学政
场景:学政视察高唐居所
时间:上场后不久
幕后合唱:【数板】
东昌县抓了一个杀人犯,糊涂官原来弄错杀人犯。
吴南岱放了这个杀人犯,济南府又抓一个杀人犯。
要说前头这个杀人犯,知道自己不是杀人犯。
后头那个杀人犯,居然承认就是杀人犯。
可是前头这个杀人犯,偏偏想要救出后面那个杀人犯。
哎呀呀呀,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到底谁是真正的杀人犯?
〔幕后合唱声中大幕拉开。
〔鄂秋隼急步上场,边唱边圆场。
鄂秋隼唱:【西皮流水】
打开牢笼飞走凤,撒下网罗擒住龙。
知府替我洗清白,关进宿介好仁兄。
他为人狷介尚侠义,到如今身陷囹圄中。
胭脂她救我奔济南,秋隼我理该寻包公。
行前来辞别春兰嫂,免得她日夜啼哭忧重重。(停步,敲门,高喊)
春兰嫂,在家吗?
〔王春兰边擦泪边来开门,胭脂伴随着她上场。
王春兰:原来是鄂家兄弟。
鄂秋隼:原来胭脂姑娘也在。
胭脂:春兰姐茶不思饭不吃,我是特地来陪伴她的。
鄂秋隼:多谢胭脂姑娘。
胭脂:真是个书呆子!你和宿介宿相公亲似兄弟,我和你的春兰嫂也情同姐妹呀。
鄂秋隼:我倒忘了这一层,不好意思。哦,今天我是来辞行的。
王春兰:要去哪里?
鄂秋隼:上次是胭脂姑娘去济南府衙击鼓鸣冤把我救了出来;今天我也要去设法搭救宿介兄长!
胭脂:这次是知府大人定的案,还能到哪里去申诉呢?
鄂秋隼:此番确实棘手。知府行文刑部,批复下来就要开刀问斩。(王春兰闻言几欲晕倒,胭脂赶紧将她扶住)我们又难以前去京都告御状,即便去得就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胭脂:那可怎么办呢?
鄂秋隼:听说新任山东学政施闰章施大人已到高唐。
王春兰:那又怎么样啊?鄂秋隼:宿介仁兄和我都是秀才,正好去见学政。何况施老大人还是吴大人的恩师。
胭脂:那你就赶快去吧。哦,可要准备一些干粮?正好我给春兰姐做了好多。快随我来!
〔三人下场,二道幕升起。施闰章在场上。
施闰章唱:【二黄原板】
蒙恩外放任学政,如愿分发山东省。
先到高唐查学馆,未及济南会门生。
倘若有暇再博弈,是否他棋艺长进能获胜?(接白)
老夫奉旨出京,考察教学现状,兼及科举情事。近来风闻常有出卖关节泄露试题等作弊行径。如此败坏文风,还会助长社会不良习气。非得花一番心思整治不可!
〔家丁上场。
家丁:老大人,东昌秀才鄂秋隼求见。
施闰章:说我有请。
家丁:有请鄂秀才。
〔鄂秋隼上场,随从下场。
鄂秋隼:晚生拜见学政大人。
施闰章:免礼,一旁坐下。
鄂秋隼:学政大人在上,哪里有生员的座位?
施闰章:此处既非公堂,也非庙堂,来者是客,哪有不坐之理?
鄂秋隼:如此学生告座。
施闰章:你从东昌赶来高唐,可是有秀才进学营私舞弊之事禀报?
鄂秋隼:不是。
施闰章:那么,是你要来打听朝中会委派何人主考?
鄂秋隼:也不是。学生有一纸诉状在此,只因案情涉及两名秀才,请老大人详察。
〔鄂秋隼起身递上诉状,施闰章接过。
施闰章唱:【二黄散板】(站起身来边读边点头。)
鄂秋隼辨明冤情已开脱,(插白:呵呵,这是做的好事啊。)
递诉状为的是东昌命案有反复。(插白:哦?)
【二黄顶板三眼】
一名秀才方出牢,一名秀才又入狱。
疑点重重需详察,罪证件件当待补。
宿介生员已被参革,人命关天要砍头颅!
啊呀呀——济南知府吴南岱,难道说平反冤狱却又枉判了无辜?(插白:慎思守志?!)
莫非他救出负屈鄂秋隼,竟就此得意忘形少忖度。
莫非他慎思守志已忘怀,
【二黄散板】
还得要解民倒悬访查真凶救人疾苦!
(接白)鄂秋隼,我虽是朝廷任命山东学政,并无权柄过问刑事诉讼。待老夫我修书一封,你带往济南面呈知府就是了。
鄂秋隼: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学生代宿介谢过老大人。
〔施闰章奋笔疾书,事毕递交给鄂秋隼。
〔鄂秋隼双手接过,一躬到地。
〔大幕合拢。

第八场:左右为难
场景:济南府衙书房
时间:鄂秋隼传书到达济南之时
〔大幕拉开。吴南岱在场上。他正踌躇满志地看着书房墙上的匾额“慎思守志”。
吴南岱:慎思守志,慎思守志!哈哈哈哈,(接唱)【西皮原板】
鄂生冤案已纠偏,待赠绣鞋结良缘。
再查胡图贪渎罪,众口一词颂青天。
不负朝廷栽培意,不负恩师心一片。
闻说学政已离京,只等亲迎城门前。
〔童儿上场。
童儿:施老大人新任山东学政让鄂秋隼鄂秀才从高唐带来书信一封。
〔童儿呈上书信,下场。吴南岱接过书信喜不自胜。
吴南岱唱:【西皮散板】
恩师果然到高唐,喜不自胜展信笺。
想必是勉励有加写赞语,鼓舞我仕途奋进着先鞭。(拆信,看了没几行开始止不住颤抖)
贤契啊,【西皮二六】
京城一别将重逢,为师心中常惦念。
赴任未到济南府,办事先至高唐县。
鄂秋隼特地来访作申诉,故而我让他带信来建言。(插白)
听讼之不可以不慎也!纵能知李代为冤,谁复思桃僵亦屈?止期张有冠而李借;怎教鱼脱网而鸿罹!(接唱)【西皮原板】
贤契啊,虽说你平反冤狱有功勋,释疑团一线生机倒悬中。
可知你放走飞凤后,布下了网罗又擒龙。
为师好意给你来指引,此案疑点依然叠重重。
想那贼子错认桃源路,【西皮流水】
蟾蜍几曾叩得广寒宫。
若说宿介他果然是真凶,却为何敲窗竟会惊老翁?
既然是胭脂识得他声音,何必要携带绣鞋去拉拢?
这匕首可曾经过他的手?那信物未必不会失影踪。
尚应该查问同好众旅友,怎可以断言避祸去江东。
如此痛痛快快便认罪,想必内中蹊跷仍朦胧。
须牢记慎思守志不轻忽,还望你迷途知返休懵懂!(停止颤抖,手中书信掉落地下)
啊呀,好气,好气啊!【西皮快板】
好一盆冷水当头淋,五内中怒火燃熊熊。
鄂秋隼你知恩不图报,竟然去充当申诉急先锋。
若不是我费尽心机细查访,鄂秋隼你至今依然困牢笼。
来朝押上断头台,身首两处一场空。
〔吴南岱气得按住书桌边沿背对观众大口喘气。
〔鄂秋隼隐现。
鄂秋隼:府台大人,非是晚生不懂得知恩图报。晚生幼读诗书,懂得知恩不报非君子也。只是敬重大人,还得尊重事实!
〔鄂秋隼隐没。
〔吴南岱转身一脸茫然。
吴南岱:(摇头)尊重事实?难道说我判的案卷上写的都不是事实?!
〔胡图隐现。
胡图:(嗤笑)人说你清官,你训我贪官。贪官糊涂案,清官葫芦案。我草菅人命,你人命草菅。大家都是昏官。半斤对八两,咱俩差不离。谁又称得上是个好官?
〔胡图隐没。
吴南岱:呀呀呸!想我吴南岱为官以来,遵师教诲,考绩一等,两袖清风,竟然被一个糊涂贪官耻笑。情何以堪,真正情何以堪!(一拳打在桌面上)
〔施闰章隐现。
施闰章:想来贤契接到书信,也在慎思,定会守志。可是,你哪里知道哦,(接唱)【二黄原版】
打发鄂生送信去,之后不觉添踌躇。
济南知府已定罪,卷宗想必呈刑部。
倘使于今要翻案,岂非断送好仕途。
贤契素来考绩为一等,本应鹏程万里展宏图。
若是因为判案铸大错,难免一败涂地毁声誉。
〔施闰章隐没。
吴南岱唱:【二黄快原板】
胸中波涛难平静,思前想后费踌躇。
宿介一案已定罪,卷宗呈报到刑部。
倘使于今要翻案,岂非断送好仕途。
吏部历来考绩为一等,本该鹏程万里展宏图。
倘使因为翻案铸大错,从此一败涂地毁清誉。
〔施闰章隐现。
施闰章:贤契你要慎思守志,慎思守志!
〔施闰章隐没。
吴南岱:恩师要我慎思守志,慎思守志!(接唱)
不可,不可啊!【二黄快原板】
我怎可为了一己私,把慎思守志来罔顾。
我怎可为了一己私,将恩师良言来辜负。
我怎可为了一己私,就将人性命陷泥涂。
我怎可为了一己私,背一世包袱心痛楚。
我怎可为了一己私,却知错不改任含糊。
我怎可为了一己私,去一误再误【叫散】终身误!(接白)
是了,再不可犹豫,童儿,速速随我前往东昌!
〔施闰章隐现。
施闰章:是了,再不可犹豫,随从,快快随我前往东昌!
〔大幕合拢。

备注:最后一句台词,院团可以设计成为吴南岱施闰章同时道白。

第九场:恩师三审
场景:同第三场。
时间:紧接上场
〔大幕拉开,二道幕前。
〔吴南岱在衙役前导下上场,童儿紧随着上场。
〔施闰章带着随从从另一方向上场。
〔吴南岱抢前一步,对恩师下跪。
吴南岱:学生辜负师恩,恳请恩师大人责备。
〔施闰章上前扶起吴南岱。
施闰章:知错能改就好。我料定你必来东昌,故而我也就赶来了。先期已差人命鄂秋隼前去探监。那宿介言道,极有可能当晚在敲开王春兰家大门时失落。
吴南岱:学生也作如此推想。只因寡妇门前是非多,业已命人请胭脂去询问王春兰可常有地痞流氓骚扰于她。三个嫌疑人犯均已到案。
施闰章:既是地痞流氓之辈,须得格外留神。贤契,屏退左右,你且附耳上来。
〔左右随从各自下场。
〔吴南岱上前一步,凑上前去。
施闰章:要尽快结案赶在刑部批复之前,审讯时不妨如此这般(耳语)。
吴南岱:学生领会得,就烦恩师大人主持。
〔施闰章颔首。
〔二道幕升起。幕后一叠连声的“老爷升堂”传来。
〔衙役站班,施闰章吴南岱上场,随从和童儿随同上场。施闰章坐在正中,吴南岱坐在侧面。
〔胡图匆忙上场。
胡图:卑职参见两位大人。
吴南岱:今日由学政大人和我会同审案。你已被参,下去听信便了。
胡图:是是是。
〔胡图下场。
吴南岱:带人犯!
〔衙役吆喝,一叠连声的“带人犯”传来。
〔张甲毛大李乙三人上场,当堂跪下。
毛大/张甲/李乙:小的叩见大人。
吴南岱:尔等平日鱼肉乡里,多有横行不法情事。(张毛李三人一起叫起来:小的可是守法良民啊。)今日传唤,非为别事——你们三人之中谁曾在王春兰门前拾到过一只绣鞋?
毛大/张甲/李乙:小的没有,没有啊,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什么绣鞋!
吴南岱:哼,还想狡辩!京师施大人特地来此审理卞牛医被杀一案。
〔张甲李乙两两对视,毛大一阵紧张。
施闰章:本官特地从京师前来东昌,是因为有人刑部告状申诉宿介冤情。昨晚在此城隍托梦,言道他会替黎民申冤理枉。来啊!(毛大张甲李乙三人都一阵哆嗦)
家丁:请大人吩咐。
施闰章:将他们三人一并带往城隍庙密室之中,剥取上衣蒙上双眼,面壁站好。城隍爷为了一方百姓,会在真凶实犯背上画上记号。到时定会真相大白!
〔家丁领头,衙役们将他们三人押下堂去。
吴南岱:带宿介!
〔一衙役下场引领宿介上场后归位。他仍然戴着锁链镣铐。上场后一头跪倒。
宿介:生员,(苦笑,摇头)哦,被革生员拜见大人。
吴南岱:山东学政施大人在此,上前拜见。
宿介:被革生员拜见学政大人。
施闰章:罢了,站过一旁。
〔宿介起身,站过一旁。
施闰章:济南知府吴大人定案之后,自行发现尚有诸多漏洞。故而今日重行审理。你且在堂上旁听就是。
宿介:多谢大人再造之恩。
〔家丁上场。
家丁:禀大人,真相已明。三人之中唯有毛大害怕城隍把背靠在墙上反而涂成漆黑一团。
施闰章:来啊!带毛大!
〔衙役将毛大带上堂来。毛大瘫作一团。(备注:他重新上场可不必赤裸上身。)
施闰章:毛大,你还有何话可说!
毛大:我,我上当了!
施闰章唱:【二黄顶板三眼】
那是你做贼心虚才会上当,故而我设下计谋假托城隍。
孙子曰知己知彼兵不厌诈,快与我从实招来休再推搪!
毛大:我招,我招——(接唱)【二黄反四平调】
王春兰俏寡妇早就看中,怎奈她骂不绝恨在心头。
原本想来要挟捉奸捉双,这一晚守候在她家门口。
见宿介把绣鞋失手掉落,忙拾起再偷听个中原由。
却原来绣鞋是胭脂所有,小姑娘更俊俏还加处女。
一时间色胆起喜上眉头,谁知晓敲错窗引出老头,
我赶紧挣扎开想要逃走,卞牛医拖住了不肯罢休。
情急下拔出来逼奸凶器,断送他命归阴一把匕首。
〔童儿上前出示匕首。
吴南岱:可是这把匕首?
毛大:是。
吴南岱:毛大,贼子!(接唱)【西皮快板】
说什么受骗上当,道什么中了圈套。
平日你,横行乡里,贪图美色,劣迹斑斑,
岂能轻饶,杀人偿命,罪责难逃,时辰已到,天日昭昭!(接白)
带他下去,画供收押。
〔衙役将宿介所戴锁链镣铐摘下,给毛大戴上后一并下场。衙役全部下场。
宿介:(对吴南岱跪下)多谢青天大老爷救命之恩。
吴南岱:惭愧惭愧。宿介,你快去谢过学政老大人。
宿介:(转身对施闰章跪下)多谢学政大人救命之恩。
施闰章:还有一个人你该当感谢。来啊,传唤鄂秋隼!
〔鄂秋隼上堂。
施闰章:是他为你宿介奔走,快去谢过。
〔宿介上前与鄂秋隼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吴南岱:童儿,快去相请胭脂姑娘!
〔胭脂在王春兰陪同下上堂。
胭脂/王春兰:拜见两位大人。
吴南岱:胭脂姑娘,让你带来新做的那只绣鞋呢。
〔胭脂摸出绣鞋,交给童儿,童儿再交给吴南岱,吴南岱把它交给鄂秋隼。
吴南岱:一只绣花鞋应该是鄂生胭脂你俩媒证,王春兰宿介二人热心做媒不料想引出这样一桩命案。现在真相大白凶犯到案,两位秀才先后被革又相继复原。这里有廿两纹银,由学政老大人主婚,有我证婚即日举行婚礼。快去准备!
〔鄂秋隼胭脂一同拜谢施闰章吴南岱。童儿交付鄂秋隼纹银一锭。二人再次拜谢后随同宿介王春兰下场。家丁和童儿也随同下场。
〔吴南岱走上前来,跪拜恩师。
吴南岱:假中之假以生,冤外之冤谁信?幸得恩师大人纠偏,门生方才不致错杀无辜!(接唱)【西皮小导板】
谢恩师慎思守志教诲深,
【西皮散板】
学生我恃才傲物多悔恨。
【反西皮二六】
满以为平反冤狱救苍生,却不知又将大错来铸成。
险些儿滥杀无辜难挽还,惹下了泼天大祸怨终身。
【西皮流水】
我定要自请处分来谢罪,哪怕是罚俸革职【叫散】毁前程。
施闰章:(扶起吴南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就好。你从速六百里快递行文刑部赶在批复之前纠错便了。老夫我也会上报吏部,详尽此案前因后果,特别要提及你自行纠错情事。来,你我携手前往婚礼现场,然后一并回转济南!
〔施闰章挽住吴南岱,转身准备下场。亮相,一束聚光打在他们两人身上。
〔大幕合拢。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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