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形体剧《罗刹国》:在人性与鬼魅之间挣扎

星期二 七月 18, 2017 9:58 am



《罗刹国》剧本诞生于2008年,虽然改编自《聊斋志异·罗刹海市》,但文本有着编剧黄维若在上世纪90年代初留德期间所受的德国戏剧“黑色喜剧”影响。2016年深秋,中国国家话剧院特邀当今青年戏剧领军人物之一的赵淼导演《罗刹国》。赵淼和他的三拓旗剧团已然成为今天中国形体戏剧的代言人,之前的作品《达人未爱狂想曲》、《6:3》等在观众中享有很好的口碑。“哀伤的幽默”、“精彩的想象”、“身体的诗意”贯穿在赵淼作品中,法国形体戏剧理念与中国民族元素相结合,进而形成赵淼戏剧的独特风格。
剧本从创作到搬上舞台,《罗刹国》前后间隔了8年。“50后”的编剧与“80后”的导演的思想碰撞、传统戏剧文学遭遇形体剧导演的重新解读、聊斋故事的现代表达……这些都构成了今时今日《罗刹国》吸引专业或者非专业观众的理由。有幸的是,我们看到了一种“圆满”——剧本的情节脉络、人物的性格特征、文本的内在思想与形体剧、傩戏、戏曲、当代舞、皮影、面具等有趣的形式张驰得当地糅合在一起,它既是中国传统故事,又是当代语境下的新锐解读,同时又具有全人类、全世界的主题——爱与恨、美与丑。
《罗刹国》讲述了现代人马骥因为空难流落到一个以丑为美的海外荒岛——罗刹国,为了生存,他泯灭人性,戴上面具装“鬼”,当一切被众鬼所知,喜欢他的罗刹女皮里皮敦为救他而死,马骥不得不继续逃亡……
舞台上,《罗刹国》开篇,是现代社会,明快的电子音乐、演员们类似韩国电影《釜山行》里“丧尸”的当代舞动作,意喻都市高压对人性的扭曲——一个个看似光鲜的现代人,内里脆弱疲惫不堪。
当主人公马骥进入罗刹国之后,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展开华丽的彰显。在类似中国戏曲“红氍毹”式空间里,马骥寸步不得出去,与空间之外他的“倒影”对视……人在一个封闭空间里,遭遇世情百态,爱过、恨过、被欺负过、也欺负过别人,马骥的人性蜕变,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用绸缎展现大海的波浪、旗舞,“二龙出水”、“编麻花”、“把子功”等戏曲的身段让《罗刹国》在视觉上赏心悦目。演员们的手执皮影面具、1米6的皮影偶人,傩戏的面具……这些都让《罗刹国》焕发出中国民俗画的特点。
全剧最值得称道的是,马骥与周通判坐着轿子去赴目大人宴会及至马骥人性甘于变恶的这一段戏。在同是人类的周通判劝说下,马骥接受了“装鬼”的命运。赴宴沿途,赵淼借鉴了高甲戏丑角抬轿的形式,让马骥和周通判一前一后,两个棍子,代表轿子,两人握着棍子,一颠一颠,丑态百出。快到木大人府上时,马骥与周通判的造型变成了“猪八戒背媳妇”,无言地蕴含了赵淼对之的讽刺、挖苦态度。
目大人府上众鬼官“争宠”,如同“狮王争霸”,舞狮的步法、戏曲的“跪步”,由外及内地深刻揭示马骥在人性与鬼魅之间的挣扎。马骥历经千辛得到绣球,并且获得目大人的许婚——把女儿目小红嫁给他,此时,他彻底忘乎所以了,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得罪了提携他的周通判,为自己后来的悲剧命运埋下伏笔。
当马骥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取出画笔,为自己描眉画眼时,他身后的两个演员也在比划着,赵淼以类似“千手观音”的舞台造型,描摹着马骥内心乐意做“鬼”的狂喜。目小红指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又告之自己也是人类,想让马骥带她离开罗刹国。两人面具揭开时,已被众鬼包围。目大人死了,目小红死了,罗刹女死了,马骥孤零零踏上逃亡之路……
《罗刹国》的亮点在于它展现了人性的变化,人怎么为了能活下去而改变自己的本心,并且比“鬼”还厚颜无耻,而罗刹女为爱牺牲,又展现了一种“人”的力量,一种人格的升华。人也好,鬼也好,其实都带有隐喻性质,《罗刹国》如同一个人性寓言,刻画了人性的多变与复杂性。


乔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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