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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话剧剧本精彩片段

星期一 七月 17, 2017 3:12 pm



剧目简介:
  中国话剧史的一座丰碑,它使24岁的曹禺一鸣惊人,使中国话剧走向成熟。中国话剧这一百年来,如果只选一部戏作为代表,则非《雷雨》莫属。它是中国第一部可读、可演的话剧,它的诞生打破了此前中国只能演国外话剧的局面;它是中国话剧史上演出最多、演出团体最多的杰作,是中国话剧百年史的神话和奇迹;《雷雨》几十年的演出史,同时也是一部中国话剧导演艺术史和社会接受史,更是中国话剧表演的发展史。这些都使《雷雨》成为当之无愧的"中国话剧百年第一戏"。

  剧情介绍:
  序幕周家客厅,夏天的夜晚。周朴园之妻繁漪与前妻之子周萍在深夜幽会,被周家男仆鲁贵察觉。
  第一幕周家客厅,三年后,夏天的早晨。周萍又与丫头四凤相爱。鲁贵向女儿四凤讲述三年前客厅"闹鬼"之事,四凤疑惑。
  繁漪受周家两代人欺凌,心情十分抑郁。而周朴园却经常想起三十年前和他曾有私情并生有两子的丫头侍萍。恰巧,鲁妈(当年的侍萍,今嫁鲁贵)为找女儿四凤无意中来到周家。周朴园碰见侍萍惊愕异常。
  矿上罢工代表鲁大海为请愿事,来到周家找矿主周朴园。周萍与鲁大海发生冲突,并打了鲁大海,鲁妈眼见兄弟相见,情如仇人,悲痛欲绝。
  第二幕鲁贵家,当天的傍晚。鲁贵父女被周家辞退,鲁贵借酒浇愁,四凤仍在思念周萍。鲁妈不忍女儿走自己悲惨的老路,要四凤对天盟誓,与周家断绝往来。
  半夜,周萍越窗来找四凤,四凤既痛苦又留恋。繁漪跟踪其后,妒恨噬心,她暗把窗户拴上。
  鲁大海回家见周萍与妹妹四凤相会,周欲逃,但窗已拴死。愤怒的大海与周萍拼命,鲁妈拼命阻拦,周萍才夺门而逃,四凤随之冲出家门。
  第三幕周家客厅。当天深夜。繁漪痛苦地回家。再次遭到周朴园的精神摧残。周萍为逃避一切,准备离家出走,繁漪苦苦向他哀求,希望带她一起走。
  四凤匆匆赶来想与周萍再见一面,鲁妈为找女儿也跟来了。四凤、周萍恳求鲁妈让他俩远走他乡,鲁妈愕然。繁漪如痴似狂地揭开了她与周萍的关系,事到如今周朴园也不得不说出鲁妈的真相,要周萍当面认母。雷雨交加,四凤见情冲向茫茫黑夜,触电惨死。周萍也绝望地开枪自杀……
  鲁大海搀扶着母亲侍萍,走出周家……

  精彩片段:
  朴:(向鲁妈)这是太太找出来的雨衣吗?
  鲁:(看着他)大概是的。
  朴:(拿起看看)不对,不对,这都是新的。我要我的旧雨衣,你回头跟太太说。
  鲁:嗯。
  朴:(看她不走)你不知道这间房子底下人不准随便进来么?
  鲁:(看着他)不知道,老爷。
  朴:你是新来的下人?
  鲁:不是的,我找我的女儿来的。
  朴:你的女儿?
  鲁:四凤是我的女儿。
  朴:那你走错屋子了。
  鲁:哦。--老爷没有事了?
  朴:(指窗)窗户谁叫打开的?
  鲁:哦。(很自然地走到窗户,关上窗户,慢慢地走向中门。)
  朴:(看她关好窗门,忽然觉得她很奇怪)你站一站,(鲁妈停)你--你贵姓?
  鲁:我姓鲁。
  朴:姓鲁。你的口音不像北方人。
  鲁:对了,我不是,我是江苏的。
  朴:你好像有点无锡口音。
  鲁:我自小就在无锡长大的。
  朴:(沉思)无锡?嗯,无锡(忽而)你在无锡是什么时候?
  鲁:光绪二十年,离现在有三十多年了。
  朴:哦,三十年前你在无锡?
  鲁:是的,三十多年前呢,那时候我记得我们还没有用洋火呢。
  朴:(沉思)三十多年前,是的,很远啦,我想想,我大概是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在无锡呢。
  鲁:老爷是那个地方的人?
  朴:嗯,(沉吟)无锡是个好地方。
  鲁:哦,好地方。
  朴:你三十年前在无锡么?
  鲁:是,老爷。
  朴:三十年前,在无锡有一件很出名的事情--
  鲁:哦。
  朴:你知道么?
  鲁:也许记得,不知道老爷说的是哪一件?
  朴:哦,很远的,提起来大家都忘了。
  鲁:说不定,也许记得的。
  朴:我问过许多那个时候到过无锡的人,我想打听打听。可是呢个时候在无锡的人,到现在不是老了就是死了,活着的多半是不知道的,或者忘了。
  鲁:如若老爷想打听的话,无论什么事,无锡那边我还有认识的人,虽然许久不通音信,托他们打听点事情总还可以的。
  朴:我派人到无锡打听过。--不过也许凑巧你会知道。三十年前在无锡有一家姓梅的。
  鲁:姓梅的?
  朴:梅家的一个年轻小姐,很贤慧,也很规矩,有一天夜里,忽然地投水死了,后来,后来,--你知道么?
  鲁:不敢说。
  朴:哦。
  鲁:我倒认识一个年轻的姑娘姓梅的。
  朴:哦?你说说看。
  鲁:可是她不是小姐,她也不贤慧,并且听说是不大规矩的。
  朴:也许,也许你弄错了,不过你不妨说说看。
  鲁:这个梅姑娘倒是有一天晚上跳的河,可是不是一个,她手里抱着一个刚生下三天的男孩。听人说她生前是不规矩的。
  朴:(苦痛)哦!
  鲁:这是个下等人,不很守本分的。听说她跟那时周公馆的少爷有点不清白,生了两个儿子。生了第二个,才过三天,忽然周少爷不要了她,大孩子就放在周公馆,刚生的孩子抱在怀里,在年三十夜里投河死的。
  朴:(汗涔涔地)哦。
  鲁:她不是小姐,她是无锡周公馆梅妈的女儿,她叫侍萍。
  朴:(抬起头来)你姓什么?
  鲁:我姓鲁,老爷。
  朴:(喘出一口气,沉思地)侍萍,侍萍,对了。这个女孩子的尸首,说是有一个穷人见着埋了。你可以打听得她的坟在哪儿么?
  鲁:老爷问这些闲事干什么?
  朴:这个人跟我们有点亲戚。
  鲁:亲戚?
  朴:嗯,--我们想把她的坟墓修一修。
  鲁:哦--那用不着了。
  朴:怎么?
  鲁: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朴:(惊愕)什么?
  鲁:她没有死。
  朴:她还在?不会吧?我看见她河边上的衣服,里面有她的绝命书。
  鲁:不过她被一个慈善的人救活了。
  朴:哦,救活啦?
  鲁:以後无锡的人是没见着她,以为她那夜晚死了。
  朴:那么,她呢?
  鲁:一个人在外乡活着。
  朴:那个小孩呢?
  鲁:也活着。
  朴:(忽然立起)你是谁?
  鲁:我是这儿四凤的妈,老爷。
  朴:哦。
  鲁:她现在老了,嫁给一个下等人,又生了个女孩,境况很不好。
  朴: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鲁:我前几天还见着她!
  朴:什么?她就在这儿?此地?
  鲁:嗯,就在此地。
  朴:哦!
  鲁:老爷,你想见一见她么?
  朴:不,不,谢谢你。
  鲁:她的命很苦。离开了周家,周家少爷就娶了一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她一个单身人,无亲无故,带着一个孩子在外乡什么事都做,讨饭,缝衣服,当老妈,在学校里伺候人。
  朴:她为什么不再找到周家?
  鲁:大概她是不愿意吧?为着她自己的孩子,她嫁过两次。
  朴:以後她又嫁过两次?
  鲁:嗯,都是很下等的人。她遇人都很不如意,老爷想帮一帮她么?
  朴:好,你先下去。让我想一想。
  鲁:老爷,没有事了?(望着朴园,眼泪要涌出)老爷,您那雨衣,我怎么说?
  朴:你去告诉四凤,叫她把我樟木箱子里那件旧雨衣拿出来,顺便把那箱子里的几件旧衬衣也捡出来。
  鲁:旧衬衣?
  朴:你告诉她在我那顶老的箱子里,纺绸的衬衣,没有领子的。
  鲁:老爷那种纺绸衬衣不是一共有五件?您要哪一件?
  朴:要哪一件?
  鲁:不是有一件,在右袖襟上有个烧破的窟窿,后来用丝线绣成一朵梅花补上的?还有一件,--
  朴:(惊愕)梅花?
  鲁:还有一件绸衬衣,左袖襟也绣着一朵梅花,旁边还绣着一个萍字。还有一件,--
  朴:(徐徐立起)哦,你,你,你是--
  鲁:我是从前伺候过老爷的下人。
  朴:哦,侍萍!(低声)怎么,是你?
  鲁: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会老得连你都不认识了。
  朴:你--侍萍?(不觉地望望柜上的相片,又望鲁妈。)
  鲁:朴园,你找侍萍么?侍萍在这儿。
  朴:(忽然严厉地)你来干什么?
  鲁:不是我要来的。
  朴:谁指使你来的?
  鲁:(悲愤)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朴:(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还是找到这儿来了。
  鲁:(愤怨)我没有找你,我没有找你,我以为你早死了。我今天没想到到这儿来,这是天要我在这儿又碰见你。
  朴:你可以冷静点。现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如果你觉得心里有委屈,这么大年级,我们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
  鲁:哭?哼,我的眼泪早哭干了,我没有委屈,我有的是恨,是悔,是三十年一天一天我自己受的苦。你大概已经忘了你做的事了!三十年前,过年三十的晚上我生下你的第二个儿子才三天,你为了要赶紧娶那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你们逼着我冒着大雪出去,要我离开你们周家的门。
  朴:从前的恩怨,过了几十年,又何必再提呢?
  鲁:那是因为周大少爷一帆风顺,现在也是社会上的好人物。可是自从我被你们家赶出来以後,我没有死成,我把我的母亲可给气死了,我亲生的两个孩子你们家里逼着我留在你们家里。
  朴:你的第二个孩子你不是已经抱走了么?
  鲁:那是你们老太太看着孩子快死了,才叫我抱走的。(自语)哦,天哪,我觉得我像在做梦。
  朴:我看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起来吧。
  鲁:我要提,我要提,我闷了三十年了!你结了婚,就搬了家,我以为这一辈子也见不着你了;谁知道我自己的孩子个个命定要跑到周家来,又做我从前在你们家做过的事。
  朴:怪不得四凤这样像你。
  鲁:我伺候你,我的孩子再伺候你生的少爷们。这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
  朴:你静一静。把脑子放清醒点。你不要以为我的心是死了,你以为一个人做了一件于心不忍的是就会忘了么?你看这些家俱都是比从前顶喜欢的动向,多少年我总是留着,为着纪念你。
  鲁:(低头)哦。
  朴:你的生日--四月十八--每年我总记得。一切都照着你是正式嫁过周家的人看,甚至于你因为生萍儿,受了病,总要关窗户,这些习惯我都保留着,为的是不忘你,祢补我的罪过。
  鲁:(叹一口气)现在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傻话请你不必说了。
  朴:那更好了。那么我见可以明明白白地谈一谈。
  鲁: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谈的。
  朴:话很多。我看你的性情好像没有大改,--鲁贵像是个很不老实的人。
  鲁:你不明白。他永远不会知道的。
  朴:那双方面都好。再有,我要问你的,你自己带走的儿子在哪儿?
  鲁:他在你的矿上做工。
  朴:我问,他现在在哪儿?
  鲁:就在门房等着见你呢。
  朴:什么?鲁大海?他!我的儿子?
  鲁:他的脚趾头因为你的不小心,现在还是少一个的。
  朴:(冷笑)这么说,我自己的骨肉在矿上鼓励罢工,反对我!
  鲁:他跟你现在完完全全是两样的人。
  朴:(沉静)他还是我的儿子。
  鲁:你不要以为他还会认你做父亲。
  朴:(忽然)好!痛痛快快地!你现在要多少钱吧?
  鲁:什么?
  朴:留着你养老。
  鲁:(苦笑)哼,你还以为我是故意来敲诈你,才来的么?
  朴:也好,我们暂且不提这一层。那么,我先说我的意思。你听着,鲁贵我现在要辞退的,四凤也要回家。不过--
  鲁:你不要怕,你以为我会用这种关系来敲诈你么?你放心,我不会的。大后天我就会带四凤回到我原来的地方。这是一场梦,这地方我绝对不会再住下去。
  朴:好得很,那么一切路费,用费,都归我担负。
  鲁:什么?
  朴:这于我的心也安一点。
  鲁:你?(笑)三十年我一个人都过了,现在我反而要你的钱?
  朴:好,好,好,那么你现在要什么?
  鲁:(停一停)我,我要点东西。
  朴:什么?说吧?
  鲁:(泪满眼)我--我只要见见我的萍儿。
  朴:你想见他?
  鲁:嗯,他在哪儿?
  朴:他现在在楼上陪着他的母亲看病。我叫他,他就可以下来见你。不过是--
  鲁:不过是什么?
  朴:他很大了。
  鲁:(追忆)他大概是二十八了吧?我记得他比大海只大一岁。
  朴:并且他以为他母亲早就死了的。
  鲁:哦,你以为我会哭哭啼啼地叫他认母亲么?我不会那么傻的。我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母亲只给自己的儿子丢人么?我明白他的地位,他的教育,不容他承认这样的母亲。这些年我也学乖了,我只想看看他,他究竟是我生的孩子。你不要怕,我就是告诉他,白白地增加他的烦恼,他自己也不愿意认我的。
  朴:那么,我们就这样解决了。我叫他下来,你看一看他,以後鲁家的人永远不许再到周家来。
  鲁:好,希望这一生不至于再见你。
  朴:(由衣内取出皮夹的支票签好)很好,这胡思乱想一张五千块钱的支票,你可以先拿去用。算是拟补我一点罪过。
  鲁:(接过支票)谢谢你。(慢慢撕碎支票)
  朴:侍萍。
  鲁:我这些年的苦不是你那钱就算得清的。
  朴:可是你--
  [外面争吵声。鲁大海的声音:"放开我,我要进去。"三四个男仆声:"不成,不成,老爷睡觉呢。"门外有男仆等与大海的挣扎声。
  朴:(走至中门)来人!(仆人由中门进)谁在吵?
  仆人:就是那个工人鲁大海!他不讲理,非见老爷不可。
  朴:哦。(沉吟)那你叫他进来吧。等一等,叫人到楼上请大少爷下楼,我有话问他。
  仆人:是,老爷。
  [仆人由中门下。
  朴:(向鲁妈)侍萍,你不要太固执。这一点钱你不收下,将来你会后悔的。
  鲁:(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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