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夜探红楼》(001-005)

星期日 一月 01, 2017 7:21 pm



“就他妈的这么个玩艺儿,要1000块?”贾五撇撇嘴,翻来复去地看着手里的那块古玉。

  “先生,您是行家,”摆小摊的乡下人热情地说,“您瞧瞧这颜色儿,这手工儿,正经儿是个希罕物件儿呢!”

  贾五大学才毕业,还没有找到工作。学中文的,要找份好工作也实在不易,老妈又舍不得让他离开北京。好在老爸能从国外给他寄钱,虽然在外面另娶了老婆,但是还总惦记着他这个儿子。要不是老妈不放心,他早就出国了。贾五每天都要来小市儿上逛逛,一般都是只看不买。可是今天这块玉实在可人疼,虽然比鸽子蛋还小,但是白里透红,迎着太阳一照,五彩缤纷,象贝壳一样闪光,摸着温润光滑,一点儿瑕疵也没有。

  “您翻过来看看,还有字儿呢”,摆摊的把玉翻了个个儿,“还是篆字儿呢,啧啧,您瞧这刀工儿。”

  贾五学过点篆字,他凑近了一看:“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他心里一动,这不是----他扭过头去看着那乡下人,“老板,这是什么字啊?”

  “这俺可不认识,”那乡下人压低了声音说,“是俺村修路,铁蛋他们从曹家大院的坟地挖出来的,正经儿是个古物儿呢。”

  “曹家大院?”贾五强抑止着自己的激动,“唔,玉是还过得去,可惜小了点,给你500块吧。”

  “这年头,500块够干嘛的,先生,咱陪本赚吆喝儿,您给800吧。”

  贾五正准备继续讲价,边上伸过来一只手,“给我瞧瞧。”

  “干吗,干吗,有个先来后到没有,”贾五忙把玉揣进怀里,点了 800块给那乡下人。

  乡下人点了点钱,放进自己的挎包里,神秘地对贾五说:“先生,俺不是迷信,不过您要留点神儿,听说曹家的东西是被怨鬼作过法的,不能见血光儿。”
  
  在朋友家吹了半天牛,又去东来顺饱饱地吃了一顿涮羊肉,贾五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他想起那块玉来,在灯下左看右看,越看越爱。“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没错,红楼梦贾宝玉的那块玉就是这么写的。好象他那块玉反面也有字,是什么来着------”贾五把手里的玉翻了过来,可不是,三行小字,磨得几乎看不出来了:“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贾五从老妈房间里把那本红楼梦拿了出来,已经都被翻的破破烂烂的,不知老妈看了几百遍了。他翻到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里面写着:

  通灵宝玉正面图式:莫失莫忘仙寿恒昌通灵宝玉反面图式: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天啊,就是我这块玉啦,哈哈,看看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不对,那也太巧了,肯定是后人仿造的,”贾五忽然感到有几分沮丧,“那也算不得什么古玉了,最多 200年。不过手感真好,”贾五用手轻轻摩挲着那块玉,觉得边边上好像缺了一块,仔细一看,可不是,崩了一个小缺口,还沾了块黑黑的小泥点。

  贾五拿了根牙签,试图把那小泥点拨掉。一下,两下,那黑点还沾得真结实。贾五用力一挑,“嘎吧”一声,泥点没有挑动,牙签倒断成了两截,一下子戳到了他的手背上。“妈的,”贾五忙把牙签从肉里拔了出来,一滴鲜血滴到了那块玉上。

  贾五忽然觉得好困倦,衣服也没脱,倒在床上就睡了。

  醒来时觉得头疼得好像要裂开,这枕头怎么这么难受。贾五睁开眼睛,自己是睡在一个大红帐子里,空气中弥满着檀香的味道。

  “奇怪,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昨天没有喝酒啊,”贾五觉得嗓子眼儿里好痒,忍不住咳漱了一声。

  “宝二爷,宝二爷醒了,”帐子猛地掀开,一个大眼睛的漂亮女孩伸进头来,“哎哟,你这几天可把大伙儿都吓死了,真是佛爷保佑!”

  贾五吃了一惊,望着那一身清朝装束的女孩子,“小姐,你,你是呀?”

  “我是晴雯啊,连我都不认识啦?”那女孩的小嘴噘了起来,眼睛一转,忽然又笑了,“好吧,那你就接着装傻,谁也不许认识,好好吓吓他们。”就转身跑了出去,还一路喊着:“宝二爷醒过来喽……”

  贾五当然知道晴雯,是红楼梦里的漂亮女丫鬟,难道我跑到红楼梦里来了不成?她叫我宝二爷,难道我变成贾宝玉了?他面前浮现出电视剧红楼梦里贾宝玉的样子,天啊,我要是变成那副奶油样子可恶心死了。

  外面传来一阵噪杂的脚步声,有人叫“给太太请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满头金玉首饰,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急冲冲地走了进来。那女人一把抱住贾五,“我的儿啊,你可醒过来了……”

  贾五闻到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天啊,这女人不知道有几天没洗澡了。他用力把那女人推开,“你,你是谁呀?”那女人一惊,“我是你娘啊!”边上一个圆圆脸,皮肤雪白的漂亮女孩子走上来把那女人扶住,“姨妈,宝兄弟病还没有全好,头脑还不清楚呢。”

  贾五这才明白,那女人原来是王夫人。这个白皮肤的女孩叫她姨妈,肯定是薛宝钗了。看那女孩向着他甜甜地笑着,他不由得心里一荡,“宝姐姐?”

  身后传来一个似乎熟悉的声音“哟,连娘都不认识了,光认得姐姐?”

  宝钗脸一红,“颦儿,看我不撕你的嘴!”

  贾五转过头去,一个瓜子脸的大眼睛女孩正在向着他笑。颦儿,那就是林黛玉了。和自己想象中的林黛玉不大一样,显得俏皮得多,那双眼睛似乎有一种深深的摄人心魄的吸引力,好象在哪里见过。他呆呆地说:“林,林妹妹?”

  黛玉向他努努嘴,他转过脸去,看见王夫人正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妈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为了这两个漂亮小妞,贾五吃力地叫了一声:“娘。”

  王夫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宝钗和黛玉说:“咱们都走吧,让他再睡一会儿。袭人,你陪我告诉老太太一声,让老太太也放心。”

  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孩走过来,“是,太太。”她给贾五掖了掖被子,在他耳边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要是想吃什么就先让晴雯她们去叫。”

  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奇怪,奇怪,我真成了贾宝玉了么?贾五起身走到梳妆镜前,照了照,还是我呀,浓眉大眼,高鼻子,不算奶油么。不过,谁把我的脑门剃了一圈,还有,他往身后一摸,真是哭笑不得,一条黑油油的大辫子。

  他在床边坐下,好象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翻开褥子一看,是两个纸人,上面写着小字,还扎了几根针。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是赵姨娘用妖法陷害贾宝玉和王熙凤那一段,后来是个和尚和道士把那妖法给破了。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贾五急忙躺下。门帘掀开了,进来了一个非常性感的女人。那女人嘴里叫着:“宝哥儿,宝哥儿,”两眼却四下踅摸。贾五装做睡着了,把眼睛眯开一条小缝。只见那女人走到他床前,掀开褥子,把那两个小纸人拿了出来。

  贾五坐起来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赵姨娘?”

  那女人吓了一跳,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宝哥儿,宝二爷,千万饶了吧。


  “嗯,是谁支使你来的?”

  “是马道婆,她说是雍亲王派她干的。”

  “雍亲王?”贾五好奇怪,红楼梦关雍正什么事呢?

  “是啊,就是皇上的四阿哥。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不合,哥儿又和十四阿哥交情好。”

  “十四阿哥?”贾五更糊涂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埃

  “就是皇上封了大将军王的那个阿哥,要去北疆打仗了,老百姓叫他北静王呢。”

  贾五好象明白一点了,怪不得贾家败了呢,居然卷进皇室里纠纷去了。他劈手抢过赵姨娘手里的纸人:“我先饶你这一次,以后听到什么消息跟我汇报一声,否则我把这个交给老太太,你就是死路一条。”

  赵姨娘站起来向他飞了个媚眼儿,“哥儿心肠这么好,咱哪儿忍心看别人陷害你呢,以后一定给哥儿帮忙。”
  

  (二)

  
  混了几天,贾五总算把荣宁两府里的人物都认了个八九不离十。反正他走到哪里都带着晴雯,碰见不认识的人就装做毛病又犯了,由晴雯替他对付。贾母和自己印象中的差不多,胖乎乎的个老太太,蛮喜兴儿的。就是那老太太总爱抱着他心肝儿肉的一顿乱叫,真有点儿受不了。要是晴雯让这么抱着就好了,贾五偷眼看了看晴雯,总觉得这个小妞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有几次想抱她一下,事到临头又退缩了。见到贾政觉得别扭得不得了,那个“爹”字在喉咙里打转,怎么也叫不出来,本来也是,他的真爹在美国么。只好含糊叫声“yeah”。那贾政也不象电视里的那么一本正经,总是色迷迷地看着晴雯,而看他时又转成一副阴森森的样子。

  大观园的结构有点象北海,当然规模要小的多。每天吃的是真不错,连名子都叫不出来,就是没啥玩的。再有一早一晚都得给贾母,贾政,王夫人请安,怪烦的。那贾政一见了他就把脸耷拉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贾政对他有一种仇视。他当然是不会怕贾政,反而觉得贾政那装腔作势是有几分怕他。园子里风景如画,可是他总感觉有一种诡秘的气氛,好象处处隐藏着杀机,远不如看红楼梦的小说那么轻松。

  红楼梦么,贾五原来也看过不少遍。到现在前25回还记得清清楚楚,连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小曲儿都能背得出来。可是25回以后,怎么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呢?真要命,那以后会还发生什么事儿呢?

  “哟,宝兄弟呀,想什么呢?”身后传来一个甜腻腻的声音,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回头一看,是王熙凤。贾五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凤姐姐请坐。”凤姐把他按回椅子里,顺势就坐在了他腿上,“乖弟弟,这几天想我没有?”

  “宝二爷,老爷叫你……”外面响起晴雯的声音。

  凤姐从贾五的腿上起来,在他脸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你要是看上哪个小妖精忘了我,嘿嘿,看我不撕了你的皮!”说罢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贾五走到门外,“老爷又叫我干吗?”

  “嘻嘻,我骗你的,”晴雯笑着说,“要不那个凤辣子怎么肯放了你。我俩去林姑娘哪儿玩会儿好不好?”

  两人穿过一片小竹林,对面走过来一个穿粉红衣服的女孩,两个大耳环叮叮地响。那女孩向着贾五眨眨眼睛:“宝二爷呀,我这嘴上可是新鲜的胭脂,你要不要吃?”

  晴雯走上前去,“金钏儿,你大祸临头了,还这么乐?”

  金钏儿笑着说:“我不招谁不惹谁,能有什么祸事儿。”

  晴雯说:“你还不知道啊,老爷看上你了,要娶你做小老婆。”

  金钏儿撇撇嘴,“这是那年的新闻了,可惜太太和赵姨娘都不干,老爷一点辙也没有。”
  
  “这回不一样了,赵姨娘撺撮着老爷娶你呢”。

  金钏儿一下子呆住了,“真有这么回事?”

  “可不,不信你去问彩霞,我们得走了。”晴雯拉着贾五向潇湘馆走去。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怜”,黛玉望着窗外纷纷的落花,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小姐,小姐,”紫娟兴冲冲地跑了进来。黛玉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死丫头,乱叫什么”。

  “我和薛姨妈家的莺儿聊天,”紫娟一面喘气一面说,“莺儿问:你家宝二爷大名叫什么呢?”

  “叫宝玉呀,这也不知道”,黛玉奇怪地说。

  “我也是这么说,”紫娟说,“可是莺儿说:这就奇怪了,你看琏二爷,珍大爷,环少爷这一辈儿的,都是单字,玉字边的名字。怎么宝二爷和不和他们排行呢?”

  “哦,”黛玉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

  “我说:宝二爷的名字也有玉,还是两个玉呢。”紫娟接着说,“可是莺儿说:那两个字和三个字也排不齐。人家小户人家名字排行还要讲究,你们贾家是诗书大族,怎么能胡乱起名字呢?我没话说了,说我去问问我家姑娘。姑娘,你说哪可是怎么回事儿呢?”

  “这个么,”黛玉心里一动,“宝二爷是有些地方好奇怪,比如说----”

  听到这里,晴雯捅了贾五一下,“咱们进去。”

  “宝二爷来啦----”门外雪雁的声音还未落,晴雯和贾五已掀帘子进来了。紫娟笑着拍手说:“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妹妹说我什么呢?”贾五笑嘻嘻地看着黛玉。黛玉脸红了,“呸,说你们贾家的怪名字,你的哥哥弟弟都是单字的名字,为什么偏偏你是两个字呢?”

  晴雯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黛玉吓了一跳:“不好说就算了,”说着向紫娟使个眼色。紫娟知趣地说:“我给二爷倒茶去,”转身退了出去。

  晴雯看着紫娟走出房门,凑上一步,附在黛玉耳边小声说,“姑娘可千万别对别人讲,这可是性命相关的大事----”

  “二爷,二爷,”袭人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快去吧,老
爷叫你呢。”


  (三)


  看着他二人远去的背影,黛玉心里又惊又喜。她和宝玉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从小儿就亲的不得了。大了,渐渐懂得了男女之情,宝玉又是她能接触到的唯一的男孩子,一种痒痒的,麻酥酥的感觉,不由得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宝玉。虽然她喜欢宝玉,可是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他婆婆妈妈,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太女人气了。谁知病了这一场以后,那黏糊劲儿全没有了,说话风趣多了,而且时时透着一股英挺之气。“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是黛玉最喜欢的句子。现在看了自己的心上人一洗脂粉之气,也变的雄姿英发起来,她的心不由自主地乱跳个不停。

  贾五走出园子,小厮培茗正在等着他:“二爷,老爷讲十四阿哥要您到他王府去一趟。您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备马。”

  培茗走了。贾五听得雕龙影壁后面有人说话,探过头去一看,是平儿和鸳鸯。他踮起脚尖,正想过去吓她们一下,只听得平儿说:“你说老太太那么喜爱宝二爷,怎么老爷就老看不上他呢?”

  听她们说起“自己”,贾五悄悄地退了回来。听见鸳鸯说:“这里面猫腻可大了。那天环哥儿写了首诗来给大老爷,二老爷看。你猜大老爷说什么?他说好孩子,以后这世袭的前程儿就跑不了你啦。”

  “什么?”平儿惊讶地问,“大老爷的世袭应该是我们琏二爷的呀。”“就是啊,”鸳鸯说,“即使大老爷看不上琏二爷,还有宝二爷呢,又是二老爷的长子,又是太太生的,怎么着也轮不到环哥儿呀。除非……”

  “除非琏二爷和宝二爷都不是姓贾的种儿。”平儿顺口解了过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吃地笑了起来,鸳鸯说:“怪不得人家讲,贾府里只有两个石头狮子是干净的,嘻嘻。”

  十四阿哥的王府大厅陈设很简单,还没有贾府里奢华。除了书架就是兵器架。只是正中挂了一副一人多长的画儿,一个红甲将军,手挽大刀,在雪地里奔驰。上面题着: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字体不大流畅,却有一种逼人的气势,一看就是出于一介武夫之手,大概就是十四阿哥自己写的。

  侍卫把贾五领进内书房,十四阿哥正和几位幕僚谈论着什么。他和贾五象熟人一样点点头,指着一个椅子说:“你先坐下,我们正在讨论平定青海叛乱之策。”

  贾五坐下来打量十四阿哥,年龄大约在三十到四十之间,满脸风霜,但眼睛却时时闪着俏皮的火花。不知怎地,他忽然对这位大将军王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感觉。

  “圣上对王爷如此器重,王爷此行定能收全功。凯旋之日,也就是圣上立王爷为太子之时。”一个穿蓝色长衫的人笑着说。

  “是啊,据说一年前皇上本来就要立咱们王爷。可恨有人给四阿哥出了一招,叫他天天带儿子去见皇上,皇上爱孙子,有又人讲,立储不但要看儿子,还要看孙子,好皇孙可保大清三代,皇上才又拿不定主意了。”一个白胡子说。

  “那皇孙就是四阿哥府上的弘历吗?”

  “可不是,长的一表人材,博古通今,文思敏捷。小名叫宝玉,四阿哥真是拿他如宝似玉。”

  贾五当然知道弘历,那就是乾隆皇帝,被封过宝亲王。没想到他的小名也叫宝玉。

  “呵呵,给大家介绍一下,”十四阿哥笑了,指着贾五,“这是荣国府的贾公子,也叫宝玉。”

  人们的目光都向贾五看来,一个眯眯眼说:“早就读过贾公子的诗,真是字字珠玑。居然这么年轻,玉树临风,了不起埃”

  十四阿哥哈哈大笑着说:“老那,你是见了谁就拍谁呀,你能读过他什么诗?”

  老那忙站了起来,“王爷,您这次可冤枉我了: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您说这句诗好不好,全北京城都传遍了。”

  那白胡子也来凑趣,“啊呀,这原来是贾公子的诗,老朽慕名久矣。王爷,您要是有这么个公子,可就把四阿哥家的弘历比下去了。”

  十四阿哥转过头来,“宝玉呀,那你就过继给我当儿子怎么样?”

  贾五心中大怒,那有一见面就让人家给你当儿子的。他大刺刺地说:“多谢您看得起,不过我得回家跟爹妈先商量商量。”

  屋子里马上静了下来,大概从来没有人敢当面给十四阿哥钉子碰。

  十四阿哥眼睛一瞪,透出一道摄人的光芒,却又笑了:“小小年纪,不畏权贵,好!”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十四阿哥从抽屉里那出一串珊瑚珠子,递给贾五:“这个送你。等出征回来咱爷俩儿再细谈。”


  (四)

  
  看着十四阿哥亲切的目光,贾五觉得有点感动。他忽然想起来,史书上说,在十四阿哥出征的时候,康熙死了,雍正夺了皇位。十四阿哥一回京,就被雍正监禁了起来,一直到乾隆上台。

  “真不忍心不告诉他,可是怎么说呢?”贾五一阵迟疑。

  十四阿哥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你家里人都好吗?”

  “挺好。”

  “你姐姐好吗?”

  “我姐姐?”贾五才悟过味来,是当娘娘的贾妃,“她也还行。”

  十四阿哥沉思了一会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唔,您的大军什么时候离京呢?”

  “还有几个月吧,要先筹划粮草,军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你要有什
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的,”贾五长出了一口气,几个月的时间,总有能机会提醒他。

  从十四阿哥府里回来,天已经黑了。贾五匆匆吃了饭,就跑来潇湘馆。

  “妹妹,妹妹,我有件东西送给你,”贾五手里拿着拿串珊瑚珠子,笑嘻嘻地对黛玉说:“十四阿哥刚送我的。”黛玉撇撇嘴:“什么臭男人家拿过的东西,我不要!”

  贾五一楞,眼睛一转,对紫鹃说:“姐姐,给我倒杯茶行么?”

  “当然行,是不是回来的越慢越好?”紫鹃笑着走了出去。

  贾五把珠串放在黄铜盆里洗了洗,又仔细地一颗颗擦干,看着黛玉说:“好啦,臭男人的味道都洗下去啦!”

  黛玉抬起头来,“怦”的一下,目光和贾五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她发现贾五变了,长大了,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野性的,调侃的光。她的心跳得象小鹿儿一样,想把头转开,却又被贾五的目光吸住动弹不得。

  贾五走到黛玉面前,轻轻地把那串珠子套在她的脖子上。两人贴的好近,黛玉觉得贾五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暖洋洋,麻酥酥的,她觉得自己好象马上就要晕倒了。

  感到黛玉的头发在他的脸上拂来拂去,一种痒痒的感觉一直透到贾五的心里。珠子戴好了。他的手停留在黛玉的后脖胫上,她的皮肤好光滑,好细腻。他看看黛玉,黛玉轻轻低下了头,一种火一样的欲望从他心底翻了上来。

  “茶来喽~~~~~~~~~~~~”外面传来紫鹃的声音。

  贾五急忙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装模做样地说:“你们说奇怪不奇怪,雍亲王的儿子也叫宝玉,据说还跟我长的挺象呢。”

  “嘿嘿,他呀,”紫鹃不屑地说,“野种一个!”

  “怎么呢?”贾五奇怪地问。

  “你没听说过呀,”紫鹃说:“雍亲王福晋本来生的是个女孩儿,怕皇上嫌雍亲王没有儿子,当不了太子,就和海宁陈家的儿子掉了包儿。”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雪雁刚刚走进来:“那时侯陈家和我们林家可好了,生我们姑娘那年,林老爷要去出巡,就把太太托付给了陈家。我们姑娘就是在陈府生的。”

  “真有这回事儿?”黛玉奇怪地问:“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唉,林老爷一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跟陈家吵翻了。以后就再没有来往过。其实那陈家人还是挺不错的。”

  “那雍王府的那个格格就一直住在陈家了?”贾五问。

  “长到十岁上病死了。出殡的时侯,雍亲王给了不少钱呢。”紫鹃说:“死了也好。要不雍亲王心毒手辣,陈家一天价提心吊胆的,怕走露了风声。”

  “是啊,皇上都说雍王爷刻薄寡恩呢。听说他手下有不少武林高手,叫什么血滴子的。”雪雁说。

  “什么呀,”紫鹃笑着说,“那血滴子是一种兵器,象个大桶似的,往人脑袋上一套,脑袋就掉了。”

  夜深了,贾五翻来复去地睡不着。算来有近十天了,怎么也是怪想家的。老妈肯定急坏了。如果再滴一滴血在那块玉上也不知能不能回去。可是在这里也蛮不错,有那么多女孩子陪着,还能揭开红楼梦的老底,这可是学中文的人作梦都想的事儿。他摸摸自己的胳膊,好象细了一圈,象是上初中的时侯那么细。对呀,贾宝玉在这时侯应该是15岁。他摸摸自己的下巴,胡子碴不见了,只是细细的绒毛。哈哈,有意思,返老还童了。

  “二爷,二爷,”帐子外面传来低低的声音。

  贾五打开帐子一看,是晴雯,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什么事?”贾五问道。

  “你把这个换上,”晴雯把另一套夜行衣递给他,“我们出去看看。”


  (五)


  贾五穿好夜行衣,兴奋的不得了,自己也要当一回侠客了。他激动地问晴雯:“我用什么兵器呀?”“兵器?”晴雯“噗哧”一笑,顺手把立在墙角的棒槌拎了起来,“你就用这个好了。”

  贾五在学校是棒球队的,掂掂棒槌觉得挺顺手,往后腰上一插,高高兴兴地跟着晴雯走。二人走到园子西北角,那里是一片平地,贾府里的垃圾都倒在那里,再由林之孝家的派人运到乡下去。

  晴雯指着一棵大松树,向着贾五努努嘴。贾五从小就爱爬树上房,这个当然难不住他,呲遛呲遛就爬上去了,得意地看着晴雯。晴雯向他一笑,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到了他身边。

  贾五佩服得不得了,刚要说什么,晴雯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向下面一指。

  月亮好亮好亮的,大概不是十五就是十六。东南方向走来两个女人,是赵姨娘和马道婆。她二人走到垃圾场边上停了下来,东看看,西看看,不安地走来走去。

  远处传来三声梆子响,是三更了。一个黑影在墙上闪过,落在垃圾场的中央,是一个胖大和尚,背着一个大口袋,手里提着一根禅杖。

  “了因和尚!”晴雯忍不住脱口轻轻叫了出来。她向贾五摆摆手,自己又向上挪了六尺。

  只见赵姨娘和马道婆战战兢兢地向了因走去,了因低声喝道:“王爷要的东西找到没有?”

  “还没有,求大师再宽恕几天。”赵姨娘哀求地说。

  “宝玉又到十四阿哥那里去了?”

  “是。”

  “干什么去了?”

  “好象没有什么,就是聊了会天,十四阿哥送了他个小玩艺儿。”

  “哦?什么玩艺儿?”了因好象很感兴趣。

  “是一串珠子,”赵姨娘献媚地说,“要不要我给您偷过来?”

  “珠子就算了,”了因摇摇头,“要是有什么大件的,能藏东西的,你就按老暗号在你窗外放一盆花,我晚上就来这儿找你。再有,打听到林姑娘的奶妈的下落没有?”

  “有啊,有啊,在苏州城外虎丘,她男人开了个小酒馆,叫梅子林。”

  了因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向马道婆:“你呢?”

  “师傅,那纸人没能收回来,不是我的错,”她指着赵姨娘,“是她被宝玉发现了,宝玉把纸人收走了。”

  “没用的东西,”了因冷笑一声,“那洒家做给十四阿哥的纸人呢?”

  “不,不见了,被人偷走了。”马道婆害怕地说。

  “嘿嘿,用性命担保,不把洒家的法术外泄,这话是不是你说的?”了因放下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黑球。

  “血滴子!”晴雯的脸忽然变的煞白,嘴唇紧紧地咬着。

  马道婆咕咚一下跪了下来,“师傅饶命,师傅饶……”

  那个“命”字还没有说出来,了因已经把那黑球套到了她的头上。只听得一阵金属响声,马道婆缓缓地向后倒去……头没有了,只是脖腔子上滴滴嗒嗒地在滴血。

  赵姨娘吓的当场就晕死了过去。贾五也吓的一晃,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听到树上有动静,了因大吼一声:“什么人!”手一甩,血滴子向着贾五飞来。晴雯离得太远,干着急使不上劲儿,只见贾五本能地摆了个棒球大明星的姿势,棒槌一挥。“当”地一声响,把那黑桶打到墙外去了。贾五心里好得意,哈哈,一个全垒打。

  晴雯忙飞身过来,附在贾五耳边说:“你别动。”就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大大咧咧地向着了因走过去,“大师兄,好久不见呀!”

  了因一怔,“你是,小师妹?四娘?”

  “嘿嘿,大师兄攀到雍王爷的高枝儿上去了,哪儿还认得我呀?”晴雯冷冷地说。

  了因原来就一直在暗恋小师妹,但是自己是个和尚,师门规矩又严,从来没敢有所表示。现在看到自己朝思慕想的小师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出落得更漂亮了,不觉得又惊又喜,又气,气的是怎么偏偏自己杀人的时候被小师妹看到了。

  “小师妹,我,我,我凭天发誓,一时一刻也没有忘,忘记过你。”了因激动得开始结巴了。

  “真的呀?”晴雯向了因嫣然一笑,“跟我说说你在雍王爷那里混得怎么样,也省得人家老替你担心。”

  “哈哈,洒家当然混得不错,等雍王爷一登基,洒家就是国师啦。”

  “国师爷,”晴雯向着了因施了个万福。了因乐得嘴都和不上了,“小师妹,咱俩还客气什么呀,我当了国师,你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敢情好,不过,”晴雯若有所思地说,“我听说皇上想立十四阿哥呀。”

  “所以你师兄我才能立功啊,”了因得意地说,“现在北京都是雍王爷的人。如果皇上死在十四阿哥出征的时候,皇上又没有密诏,那雍王爷不就当定了皇上?”

  “那你怎么知道皇上没有密诏给十四阿哥呢?”晴雯问。

  “就是怕有密诏留下来,所以所有和十四阿哥交往过密的人都要监视起来,包括荣国府的贾宝玉。”了因说。

  墙外传来三声凄厉的猫头鹰叫声。“小师妹,王爷有事,我得走了,有事来雍王府找我。”说罢,了因把马道婆的尸体装进口袋,禅杖在地上一点,飞身跃出了围墙。

文/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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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一 一月 02, 2017 11:01 am    发表主题:    

《夜探红楼》(006-010)
看着了因走了,晴雯向贾五招招手,贾五哧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佩服地说:“晴雯姐姐,你还是个女侠呀。”晴雯笑着说:“说来话长,以后我再讲给你听,”她黑亮的大眼睛一转,“你那一棒子也打得蛮漂亮啊,当时可把我吓死了。”

  看着晴雯那关切的样子,贾五忍不住拉起了她的手,感到她的手背冷冰冰的。“我给你焐焐吧,”贾五把晴雯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里,贴在心口上。感到贾五的心跳,晴雯的脸红了,她慢慢抬起头,长长的睫毛缓缓扬起。月亮映在她的眼睛里,如水的清光点点闪烁。无言对视了好久,贾五捧起晴雯的头,嘴唇慢慢的凑过去,晴雯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躺在地上的赵姨娘忽然哼了一声,把他们吓了一跳。晴雯向贾五吐吐舌头:“我们快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和太太一起进宫见娘娘呢。”

  第二天一早,贾五就来给王夫人请安。王夫人半躺在炕上,不耐烦地说,“我今儿个不舒服,你自己个儿去吧。见了娘娘,替咱们全家问安。”

  贾五答应着退了出来,看见金钏儿站在一边发呆,就凑了过去:“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给我吃了吧。”

  金钏儿眼圈一红,“都什么时侯了,还混闹。”

  “怎么,老爷还是要娶你当小老婆?”

  “嗯,”金钏儿点点头,“前天晚上老爷和太太吵了一夜,老爷骂太太是醋坛子,赵姨娘也在边上帮腔。太太被骂得没话说了,等他们走了,就一个劲的骂我。”

  “别怕,”贾五拉起金钏儿的手,“要不,我和老太太说,把你许配了我吧。”

  王夫人一直在门缝里偷听,此时不禁醋火攻心,一脚把门踢开,指着金钏儿大骂:“下作的小娼妇,好好的爷们儿都被你们教唆坏了,先勾引了老爷,又来勾引少爷!”说着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向金钏儿的脸上扎去。

  贾五上前一步,抓住了王夫人的手腕,“娘,要打就打我好了,不干金钏儿的事。”

  王夫人吃了一惊,恶狠狠地瞪了贾五一眼,忽然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了起来:“我的老天爷呀,我可还怎么活啊,有个没良心的老公,又有个不孝顺的儿子,都被狗日的小娼妇们勾引坏了,我不要活了呀……”

  彩霞急忙过去扶王夫人,又向培茗使了个眼色。培茗上去拉着贾五:“二爷,时侯不早了,您该进宫去了。”
  
  贾五是北京长大的,当然去过不少次故宫。200 年前的皇宫看来跟故宫区别也不大,只是里面空空旷旷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气氛。

  贾妃住的是在皇宫西北角的长春宫。她约摸三十多岁年纪,人满漂亮的,有点象黛米-摩尔, 只是胖一点。贾五觉得贾妃比王夫人要可亲可爱的多了。贾妃问了几句家人的情况,就叫贾五站到她身边来。贾妃站起来跟贾五比了一下,“又长高好多了,”说完,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把贾五抱进怀里,几乎要泣不成声了。

  贾五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个老太监跪了下来:“娘娘请自重,哥儿已经成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不合皇家体统。”

  贾妃听了大怒:“秦六儿,你是我家的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宝玉是我从小带大的,长姐比母,怎么抱不得?来人哪,给我拖下去,打他四十棍子!”

  两个太监把秦六儿拖了出去,秦六恶毒地看了贾五一眼。贾五心中一凛,他知道这种诡计多端的小人是最难得罪的。

  “万岁爷到……”外面传来响亮的吼声。

  哦,是康熙皇帝来了。贾五看看贾妃,贾妃擦一把眼泪,拉着贾五在门外跪下。

  “春儿啊,快起来,快起来,”康熙笑呵呵地说,“这就是你的兄弟吧,抬起头来我看看。”

  贾五抬起头,觉得康熙长的好象宣武门街头的一个老头,声音也象。那老头也是满脸的麻子,自己不下棋,可是特别爱给别人支招儿,每次去地铁站都能听见他在路边的棋摊儿那儿叨唠“拱卒啊,拱卒啊,嗨,我早告诉你了,拱卒嘛。”

  康熙看着贾五,“奇怪,春儿啊,你这个兄弟怎么长的跟老四家的弘历一模一样。”

  贾妃脸上一红,“看您说的,我弟弟哪有那份福气。”

  “啧,啧,象得很,象得很,”康熙兴趣盎然地打量着贾五,“不知学问象不象,我考考你好不好?”

  贾五微微一笑,“请您出题。”

  康熙想了一下,“昨天晚上,我睡不着,起来看月亮。走到桃树下,一阵风吹来,花瓣象雨点一样落了我一身。我本想以《花雨》为题作首七言绝句诗,现在你来替我做如何?”

  小宫女把纸铺好,贾妃亲自研墨。贾五沉思了一下,提笔就写:一片流云一片心,

  “嗯,好,起的自然。你的字也很有功力呀。”康熙说。

  贾五心里暗笑,要不是当年老妈逼着练毛笔字,今天可就现眼了。他接着写:无端惊起夜深沉,

  “好,作诗要起承转和,起的好,承的也好,看你怎么转了。”

  贾五接着写:东风不解相思恨,

  “好,转的也好。不过,”康熙沉思地说,“三句了,你还没有连到花雨这个题目上,最后一句要综合上面三句,又要扣题,非大功力不可。”

  贾五略一思索,提毫一挥:花雨蒙蒙乱打人。

  康熙呆呆地望着贾五,眼中落下几点泪来。贾妃急忙扶住康熙,“皇上,皇上,”

  康熙长长出了一口气,“唉,我昨晚就是想起当年和皇后一起在桃花下赏月,物是人非,生死两茫茫。花瓣落在身上,打在心上,打的心绪烦乱。花雨蒙蒙乱打人,花雨蒙蒙乱打人,哥儿真是大才,弘历只是小巧而已。”

  “说到乱,青海,回疆叛乱,你怎么看?”康熙转向贾五。

  “老百姓能过好日子就不会造反。造反都是贪官逼的。与其锅中添水,不如灶下无柴。大兵镇压是治标不治本。”贾五说。

  “唉,我老了,以后只有靠老十四来整顿吏治了。春儿,你应该叫你兄弟和老十四多亲近亲近。”康熙说。

  贾妃笑了,“十四阿哥可喜欢宝玉了,还想收他当干儿子呢。”

  “胡闹,胡闹,”康熙笑了,“你弟弟按辈份儿是他舅舅,怎么能当儿子呢?”

  “什么呀,”贾妃撒娇地说,“那我太太爷跟太宗打天下,我论辈儿还算您的侄女呢。”

  “好好好,你们自己交自己的,我不管,”康熙笑着说,“听说哥儿生下来就带了块玉,给我看看啊?”

  贾五把自己的玉摘下来递给康熙。康熙反复看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好象在哪里见过嘛。”

  贾妃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您见过的宝贝多了,当然都有点儿象。对了,您又快该吃药了吧?”

  康熙掏出金壳怀表看了看,“可不是,我该回去了。叫你兄弟常来陪我聊天儿。”

  把康熙送走,贾妃附在贾五耳边紧张地说:“兄弟,以后那块玉千万不要再给别人看了。”
  

  (七)

  
  过了一个月左右,贾五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觉得自己真成了贾宝玉了。

  贾五此时正躺在床上睡午觉,听得晴雯和袭人在外间聊天。

  “听说咱们娘娘又病了。”晴雯说。

  “唉,娘娘也怪可怜的。”袭人说。

  “可怜?”晴雯嘻嘻一笑,“吃香的,喝辣的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可怜?”

  “你才来不久,不知道,”袭人说,“听说过咱家的老姑妈吧,就是老太太的那个姑妈。”

  “当然听说过,不是给当今皇上喂过奶的老姑妈么?”

  “就是她。皇上念旧,老请她去宫里聊天儿。老姑妈最喜欢的就是咱们大姑娘了,就是现在的娘娘,老带她一起进宫。大姑娘那时还小呢,进了宫就到处乱跑,结果跟十四阿哥玩到一块儿去了。”

  “呵呵,还是青梅竹马呀,后来呢?”晴雯问。

  袭人叹了一口气:“两人长大了,越来越好,听说都私定终身了。那年十四阿哥出去打仗,说回来就要娶咱们大姑娘。谁知道让雍王爷知道了。那年雍王爷主管选秀女,就把大姑娘选进了宫。”

  “他怎么那么坏呢!”晴雯愤愤地说。

  “唉,等十四阿哥回来,大姑娘早成了皇上的人了。十四阿哥气得不得了,成天价失魂落魄的,还和皇上顶嘴,被皇上狠狠地骂了好几回。”

  听到这里,贾五才明白了,怪不得十四阿哥对他那么好。看来十四阿哥一出征就要倒霉,上一次把老婆丢了,这次就要把皇位丢了。怎么才能说服他不去打仗呢?
  
  睡过午觉,贾五又来潇湘馆找黛玉。走至窗前,觉得一缕幽香从碧纱窗中暗暗透出。贾五便将脸贴在纱窗上,往里看时,耳内忽听得细细的长叹了一声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再看时,只见黛玉在床上伸懒腰。贾五在窗外笑着说:“昏昏睡情思日日深。”一面说,一面掀帘子进来了。

  黛玉吓了一跳,脸一直红到脖子根,低下头去不说话。贾五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唱着:“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再想一想,你再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黛玉的脸更红了,贾五继续唱:“轻轻的一个吻……”就向黛玉脸上凑
过来。

  黛玉用力推开他,叫道:“紫鹃,快来倒茶1

  “来啦,来啦,”紫鹃笑嘻嘻地端着一套紫砂陶的茶具进来,“二爷的嗓子真不错呀!”

  贾五的脸也红了,讪讪地说:“紫鹃姐姐,你那天回家,听到有什么新鲜故事没有?”

  “故事倒没有,不过,看见两个秀才吵架,”紫鹃说,“读书人,吵的文邹邹的,我都听不懂,一个骂另一个,有眼不识金镶玉,这金镶玉是什么玩艺儿?”

  贾五看看黛玉:“妹妹,你博古通今,你来说说埃”

  黛玉一笑,“这你可考不住我。那是当年卞和在荆山之下,见凤凰栖于石上,就把石头献给了楚文王,刨开一看,有一块玉。后来秦始皇得了那块玉,叫李斯写了八个字在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刻成一块玉玺,也叫传国玉玺。也就是皇帝的大印。谁拿到了,谁就是皇上。后来王莽篡汉,皇太后用玉玺打他,摔崩了一角,后来被人用金子镶上了。所以这传国玉玺也叫金镶玉。”

  “妹妹厉害呀,”贾五看着黛玉一笑,又转向紫鹃:“有眼不识金镶玉,就是说人没眼力价儿,有眼不识泰山。”

  “那这块玉就是那完璧归赵的和氏玉么?”紫鹃问。

  “好象是吧,”贾五说。

  “和士玉,和士玉,哈哈,我知道了,就是宝二爷那块玉。”刚进来的雪雁插嘴说。

  “呵呵,你瞎编什么呀?”贾五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都说二爷出生时,太太梦见个和尚跟道士来送玉,和尚,道士,玉,和士玉。”雪雁争辩说。

  “什么呀,那和尚还说过金玉姻缘呢,难道是说宝二爷的玉镶上块金子就该变成传国玉玺了?”紫鹃说完了,才想起金玉姻缘是黛玉的忌讳,吐了一下舌头,偷眼看看黛玉。

  黛玉一楞,想不到金玉姻缘还可以这么解释。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雪雁吃吃地笑了起来,“我们给宝二爷找点金子吧,把他的玉变成玉玺,他就能当皇上了。”

  “乱说,咱家金子多了,怎么二爷还没当上皇上啊?”紫鹃也笑了。

  “这个金子不是那个金子,这个金子是......”雪雁想了想,说不下去了。

  “什么这个金子那个金子的,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议论皇上!”史湘云一掀帘子闯了进来。

  “史大姑娘,我们说的是金子,跟皇上有什么关系呀?”雪雁说。

  “笨丫头,皇上姓爱新觉罗,在汉语就是金子的意思嘛!”湘云调笑地说。

  “哈哈,我全明白了,”雪雁拍着手说:“金玉姻缘就是说宝二爷以后娶个皇上的女儿,就能当皇上。”

  黛玉心里一惊,一个薛宝钗就够呛了,要是真再有个皇帝的女儿,岂不是乱了套了。而且这也不是不可能,都说康熙皇帝要传位给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又那么喜欢宝玉。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看贾五。

  贾五也正在沉思。雪雁说得好象都是瞎掰,可是又好象有点道理。红楼梦一开始就说自己这块玉是补天用的。补天,应该是弥补天下的意思,难道自己真和皇室有什么纠纷不成?


  (八)


  贾五看看黛玉,黛玉怔怔地好象在想着什么。林妹妹似乎又瘦了,贾五一阵心疼,走过去关心地问:“妹妹晚上想吃什么?”

  黛玉摇摇头:“不想吃什么。”

  “姑娘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紫鹃愁眉苦脸地说:“宝二爷,你劝劝妹妹呀。”

  贾五想了想,“妹妹,今晚我来给你做饭好不好?”

  黛玉笑了:“哟,你还会做饭呀?”

  “当然,只要妹妹肯吃。”

  “好啊,好啊,”湘云拍着手笑着说:“只要你做出来林姐姐就吃,”她把头靠在黛玉肩上,“对不对呀,林姐姐?”

  黛玉刮了一下湘云的鼻子:“馋丫头,是你自己想吃了吧。”又朝着宝玉笑着说:“不过,你也得做得好吃点儿才行。”

  “当然好吃啦,”贾五得意地一扬头:“紫鹃姐姐,你去找晴雯姐姐,把我做的那罐子烧烤酱拿来。雪雁姐姐,你去厨房拿一个铁篦子,一捆竹签子,再要三斤瘦肉。林妹妹,云妹妹,我们三个去拾柴火。”

  黛玉向着贾五扁扁嘴:“你还惦记着刘姥姥那个雪下抽柴火的小姐呀。”

  贾五嬉皮笑脸地说:“哎呀,应该让雪雁再要一瓶醋来,”凑在黛玉耳边:“好给你喝。”

  黛玉在贾五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三人嘻嘻哈哈地走出屋子。

  贾五跟看园子的老婆子借了三把小斧子,三条绳子。他把一条绳子围着腰一拴,把小斧子往上一插。黛玉和湘云也学着他的样子装束好。三人互相看看,忍不住都笑了。黛玉说:“一个砍柴公公,两个砍柴婆婆,”说到这里,自觉失言,脸又是一红。

  大观园东北角上有许多大树。贾五和湘云爬到树上去砍枯枝,黛玉在下面捆柴火。湘云象个猴子一样爬上爬下,嘻嘻地笑着:“二哥哥,这个砍柴火真好玩。”黛玉在下面羡慕地看着:“宝哥哥,我也上去玩玩好不好?”

  贾五跳了下来,双手抱起黛玉,放在树杈上。黛玉向上爬了几步,看看下面,心跳得厉害:“宝哥哥,我头晕,好害怕。”湘云在上面哈哈大笑:“林姐姐,你好胆小哟,”就开始用力地摇。

  树身一个劲儿地乱晃,黛玉吓坏了,紧紧地抱着树干:“宝哥哥,宝哥哥,快来救我!”

  贾五笑着走到黛玉身下:“林妹妹,你跳下来好啦。”

  黛玉看看贾五,又看看湘云,湘云更得意了,在上面使劲儿地跳。树晃得更厉害了。贾五张开双臂,鼓励地看着黛玉,黛玉闭上眼睛,奋身往下一跳,正落在贾五的怀里。

  暖玉温香在怀,贾五情不自禁地在黛玉的脸上吻了一下。黛玉一下子呆住了,贾五不知如何是好,树上的湘云也呆住了。

  三人发呆了好一阵子,黛玉满面通红地把贾五推开:“你还不快去砍火。


  林子里枯枝很多,不一会儿就砍了一大堆。贾五把柴火分成三份儿,用绳子捆好。一捆小的给黛玉,两捆大的给自己和湘云。三人兴冲冲地扛着柴回去了。

  丫头们看着他们吭哧吭哧地背着三大捆柴火回来,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小姐今天也变成长工啦,”紫鹃忙接过黛玉得柴捆,悄声在她耳边说:“有什么好事吗,你的脸这么红。”黛玉不好意思地在紫鹃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小红抱着一个大罐子走过来:“二爷,是这个吗?晴雯姐姐不在家。”贾五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唔,不错不错,就是这个。”

  贾五指挥着丫头们把东西都搬到墙角下的一块空地上,把肉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儿,放在盆子里用烧烤酱泡着。贾五捡了几块砖,架上铁篦子,拣几根细枝放在下面,点上火,跪在地上吹着。火渐渐着起来了,贾五放上几根大一点的柴枝。湘云看得有趣,也跪下来和他一起吹火。

  火越烧越旺,跳动的火苗里,柴枝噼啪噼啪地响。贾五站起身来,学着戏台上的将军的腔调:“天色已晚,我军就在这里安营造饭便了~~~~”黛玉讥笑地说:“你这个笨蛋将军,这里两面是墙。营扎在这儿,敌人一来,你跑都没处跑。”

  贾五把泡好的肉用竹签子穿成串,放在铁篦子上烤,又洒上点胡椒粉,花椒粉。肉串儿开始丝丝地响。湘云无聊地在边上看着,忽然想起来了:“我昨个在街上听了个儿歌,说给你们听听,”

  “真真假假不希奇,黄袍嘴里含着玉,真的祸事多,假的把国坐。”

  “嘴里含着玉,好象说的是咱们宝二爷么,”紫鹃笑着说。

  “哈哈,二爷又有玉,又姓贾,没错。”小红说。

  “嘻嘻,我早就说过了,二爷不定那天当皇上。”雪雁也过来插嘴。

  “混说混说,”紫鹃打断了她,“对了,给你们猜个字儿,嘴里含着玉。”

  “我知道,”贾五说,“是个《国》字,一个大口,里面一个玉字。”

  “瞎编,瞎编,”黛玉嘻嘻一笑,“哪里有那么个字,国字里面明明是个或,不是玉。”

  “那是简体字,”宝玉脱口而出,猛地想了起来,清朝哪里有什么简体字呢?

  “林姐姐,民间流行好多俗字呢,”湘云说,“我家的帐房先生就是这么写这个国字,我们老爷说他是大俗人,白字先生。”

  黛玉向着贾五做了个鬼脸,“那你厉害呀,生下来就有国了,是哪一国的国君呢?”

  贾五心里又是一惊,怎么这块玉总能跟皇家扯到一块儿去呢?

  一阵香气飘了出来,贾五把肉串儿翻了个个儿,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来看看。湘云眼巴巴地望着他,“二哥哥,行了么?”贾五咬了一口,“嗯,行了。”

  湘云一声欢呼,抓起了四五串儿,大口地咬着:“啧,啧,真是好吃。”然后向着丫头们说:“你们也来尝点儿。”丫头们嘻嘻哈哈地一轰而上,各拿起一串大嚼起来。

  贾五把手里的肉串递给黛玉:“妹妹,你尝尝。”黛玉接了过来,用指甲小心地剔掉烧黑的部分,咬了一小口:“嗯,宝哥哥,是很不错呀,你什么时侯学会的?”贾五一笑,心里说,我是200年以后跟西单那儿卖羊肉串儿的学的。

  转眼工夫,一大排肉串儿就被吃了个精光。湘云抹一抹嘴,乞求地说:“二哥哥,我还想吃。”

  贾五看着她脸上又是黑灰又是油的狼狈象,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你再去厨房要点肉。对了,干脆把宝姐姐也叫来,大家吃个痛快。”


  (九)

  
  不一会儿,湘云就领着宝钗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三四个丫头,挑的挑,扛的扛。宝玉过去一看,带来了一坛子酒,两篮子的干鲜果品,三大食盒的点心小菜,一大块生羊腿肉,一卷地毯,还有一只开了膛的乳猪。

  “哎哟,宝姐姐,是在演习你的婚礼宴会吧?”黛玉笑着问。

  “呸你个颦儿,”宝钗放下手里的调料瓶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明天不是你的生日么,咱们好好玩一玩。”

  “宝姐姐,”贾五皱着眉头说:“这个乳猪我可不会做。”

  “我来做好啦,”宝钗笑着说,“这还是年大将军送给我哥哥的,被我拿来了。”

  “年大将军?就是那个年羹尧么?”黛玉问。

  “不是他是谁。我哥哥给他去江南采买军需,钱花得象流水一样。”宝钗说。

  “听说那年大将军可厉害了,杀人不眨眼,人人见了人人怕。可是打仗挺厉害的。”紫鹃插嘴说。

  “什么狗屁大将军,”湘云愤愤不平地说,“断送了自己妹妹换来的前程,一丁点儿人味儿也没有。”

  “咦,他是怎么回事儿?说来听听。”贾五好奇地说。

  “唉,”湘云叹了一口气,“年姑娘,就是年羹尧的妹妹,原来老到我家去,虽然比我大几岁,可是我们可好了。年姑娘人漂亮,文才又好,什么男人也看不上眼,直到那次在我家遇上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就是原来跟咱们大姑娘好的那个阿哥吗?”紫鹃问。

  “可不是,”湘云接着说,“那十四阿哥自从大姐姐进宫以后,十来年了,不管什么女人,连看都不带看的,谁知道偏偏就喜欢上了年姑娘。两人好的不得了,十四阿哥还说要求皇上给他们主婚呢。”

  “那后来呢?”黛玉也感兴趣地过来问。

  “后来甭提了,年姑娘告诉了他哥哥。那年羹尧当时正跟雍亲王打得火热,就告诉了雍亲王。听说那阵儿皇上又想要立十四阿哥当太子,雍亲王正在犯愁呢。他手下的乌师爷给他出了个主意,”湘云接过紫鹃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说十四阿哥是性情中人,如果在情场上失意,肯定会干荒唐事儿,一荒唐,皇上就不会立他当太子了。于是他们就定了一条毒计,叫雍亲王连夜把年姑娘娶过来当小老婆。年姑娘被骗到雍王府以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十四阿哥第二天一听说,当下大怒,立马派兵围住雍王府就要抢人。雍亲王早有准备,当即报告了皇上,皇上气得不得了,亲自带人来雍王府,痛骂十四阿哥,还差点杀了他。”

  “是啊,我也听老爷讲过这一段,”紫鹃说,“皇上一怒之下,说再也不立太子了。”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宝钗把地毯铺开,放上点心果品小菜,“我们坐下来喝酒。”

  贾五叫小丫头们把肉切开,腌好,穿成串儿烤上,又拨拨火,添了几根柴,也过来坐在黛玉身边一起喝酒。

  天渐渐黑了,月亮升了起来。湘云说:“我们讲鬼故事玩好不好?”黛玉说:“不要,不要!”小丫头们却一个劲儿地叫好。

  宝钗把黛玉搂在怀里:“颦儿别怕,有我呢,”又向着湘云说:“好啦,你讲吧。”

  湘云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一个书生去赶考,错过了旅店,晚上就住在一个破庙里。他不知道那庙外面就是一片坟地。夜里他出来解手,只听得远处好象有人哭泣,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的一阵阴风,乌云一下子把月亮遮住了。他心里开始害怕,刚要往回退,就听得一阵......”

  众人屏住呼吸听故事,似乎远处真的传来一阵哭声,随后月亮慢慢变暗了,池水那边猛然起了一阵风,刮得人毛发耸然。黛玉吓得紧紧往贾五身边靠。

  湘云放低了声音:“他听到----”猛地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叫:“什么人!”

  雪雁吓得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大家向湘云那边看去,月光下,似乎有个影子在晃动。

  过了好一阵儿,湘云才哈哈一笑,得意地说:“我逗你们玩呢。”

  大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湘云又神秘地讲:“那书生听得草丛里哗啦哗啦地响,慢慢地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上,鲜红的血从两只绿色的眼睛里流来……


  说到这里只听得小树林里一阵悉悉作响,紫鹃大声叫道:“云姑娘,你后面有两只眼睛!”


  (十)

  
  湘云嘻嘻一笑,以为紫鹃是在吓她,但是看着大家都在紧张地望着她的身后,又见黛玉的脸吓的象纸一样白,抓住贾五的胳膊不住的发抖。湘云心里一阵发毛,回头一看,妈呀,三丈多远的地方,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

  宝玉把火钳子拿在手中,女孩子们都躲到了他的身后的墙角。

  那两只绿眼睛悉悉地从树丛里挪了出来,浮云过尽,月亮渐渐亮了。宝玉这才看清楚,是一条大蟒蛇,一条两丈多长,水桶粗细的金鳞大蟒。

  那蟒蛇把头抬起一人高,吐出一尺多长的鲜红的信子,发出一阵阵丝丝的声音,蠕动的鳞片闪闪发光。

  女孩子们发出一阵尖叫。贾五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他在火堆里添了一捧柴,火苗扑地一下跳得老高。他又镇定地把燃烧的木柴扒成一条线,横在他们和蟒蛇之间。蟒蛇的头前后左右地晃动着,但是每一靠近火线就又被火焰逼迫得退了回去。一次,两次,三次,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笛声,蟒蛇渐渐变得焦躁起来。

  月光下,贾五脸色惨白,眼睛却发出摄人的光芒,他手里的火钳子随着蛇头晃动,不时地往火堆里添柴。手心湿淋淋的,都是汗。怎么办?真让林妹妹说着了,被大蛇堵在墙角,跑都没有地方跑。跳墙么?这么高的墙,自己爬上去都困难,这些女孩子们肯定爬不上去。喊人?这里是园子最靠边的角落,很难有人听见,而且叫声如果刺激了蛇的野性,不顾一切冲过火线来就更麻烦了。

  女孩子们倒安静下来了。贾五回头看看,黛玉信任地向他一笑。宝玉苦笑一下,那些女孩子都把他当做救命英雄了。他又看看那大蛇,充血的蛇眼里闪着贪婪的光。听说过蛇里还有一种美女蛇,眼睛可以把人迷住,让人入睡。

  贾五忽然觉得一阵睡意,他用力甩甩头,使自己清醒过来。远处传来一阵吼声,笛声停止了。隐隐约约好象还有格斗的声音。

  火势开始小了下来,柴快要烧没了。只好出去拼一下了。贾五抬起头望了望月亮,不知为什么想起了杜甫的诗句:“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

  “壮士惨不骄,”贾五陡然觉得心里豪情万丈。他活动一下肩膀,把手上的汗往裤子上抹了抹,走到黛玉身边,俯在她耳朵上说:“等一下我冲出去把蛇引开,你就带着大家跑----”黛玉紧紧拉住他,泪光莹莹:“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太危险了,二爷,还是我去吧,我反正是个丫头。”紫鹃站了过来,静静地说,“只要你能别忘记我,好好待我们小姐。”

  贾五看着紫鹃那凄婉的神色,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睛里泪水上涌。紫鹃抬脚就走,贾五一把拉住她:“不行,你不能去!”

  紫鹃被贾五一拉,一个趔趄,正绊在那乳猪上,几乎摔倒。

  贾五眼睛一亮:“紫鹃姐姐,你把那猪肚子扒开。”说着就用火钳拣起大块的火炭往猪肚子里填。填满了以后,又用绳子把猪肚子捆好。

  贾五把乳猪提了起来,看看满眼凶光的大蛇,转了一个圈子,“嗨”的一声怒吼,象扔铁饼一样把乳猪象大蛇抛了过去。

  那蛇吃了一惊,后退了几步,在乳猪身上嗅一嗅,一口咬住,就一寸寸地吞了下去。眼见得蛇脖子凸起一个包,一点点往下走。

  火势越来越弱,那大蛇又爬了过来,恶狠狠地望着他们。

  忽然,那蛇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又一下,它张开血盆大口,呼呼地喘着粗气,腥臭的黏液喷得到处都是。那蛇越扭越疯狂,尾巴拼命地乱甩,四周的小树劈里啪啦地被抽断了好几棵。

  渐渐地,大蛇的扭动变慢了,他们看到蛇肚子中间裂开一道缝,冒出一阵袅袅的青烟。空气里迷漫着一股烧焦的臭气。

  “二哥哥,真有你的!”湘云激动忘形地抱住了贾五。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大蛇平空蹿起两丈多高,恶狠狠地象着黛玉扑来。贾五一把推开湘云,用尽平生力气,把手里的火钳向着蛇头狠狠打去。

  蛇头被贾五打歪了,摔落在黛玉身边的石凳上,把石凳拍了个粉碎。那蛇尾巴又左右甩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贾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混身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种要虚脱的感觉。他闭上了眼睛,心里却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这么大的蟒蛇只有热带森林里才有,深山大泽,实生龙蛇,怎么会跑到北京城里来?刚才那个吹笛子的,是不是在操纵蟒蛇?外面打斗的又是什么人?

  贾五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关心地看着他的女孩子们,疲倦地一笑说:“今天的事情大家不要外传,特别是别让老太太,老爷,太太三个知道,否则这园子就住不成了。紫鹃姐姐,你明天去找几个人来把这条蛇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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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二 一月 03, 2017 6:08 pm    发表主题:    

《夜探红楼》(011-015)
 贾五回到怡红院,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悄悄地将晴雯叫了过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晴雯想了一下,“你带我去看看。”

  贾五拎着他那根可手的棒槌,带着晴雯来到了现常那块草坪被滚得七零八落的,大蟒直挺挺地躺在当中,两只眼睛死勾勾地盯着人。晴雯吐吐舌头,“二爷,还真有你的,居然杀了这么大一条蛇。”

  两人顺着蟒蛇爬过的痕迹,一直找到墙边。“那蛇肯定是被人从墙外扔过来的,咱们出去瞧瞧。”晴雯说着从百宝囊中取出如意钩,向墙上一甩,自己一拉绳子就跳了上去。贾五也跟着拉着绳子爬了上去。

  翻过墙头,看到大树下拴着一辆马车,车里有个大铁笼子,笼子里又腥又臭。“这个就是装蛇的笼子了吧?”贾五说。晴雯向他摆摆手,“嘘……”

  车后面的麦田里一片打斗的痕迹。血泊里趴着一个黑衣大汉。

  晴雯四周看看,又仔细听听,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她用一只手把那黑衣人翻了个身,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己经死去好久了。晴雯附下身去,借着月光仔细一看,不由得叫了出来:“芒阳老蛇!”

  “怎么,你认识他?”贾五奇怪地问。

  “他是个土匪头子,独霸黑道十几年了。武功相当厉害,特别是他养驯的那条金鳞大蟒,人蟒配合,几乎无人能敌。看来也是天意,他放大蟒去害你们,自己落了单儿,也被人杀了。”

  “芒阳老蛇和我们有什么仇呢?”贾五奇怪地问。

  “是被人派来的吧,我们去探探,”晴雯把马车从树上解开,自己跳上车,一脚把铁笼子踢了下去,对贾五一笑:“你也上来。”

  “哪里去?晴雯姐姐?”贾五跳上车。

  “它带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晴雯舒舒服服地在车上靠着,“马有灵性儿,自己认得家。”

  马车穿过了几条街,拐入一条小胡同停下了。“刘海胡同,这是谁住的呢?”晴雯嘴里念叨着,和贾五二人翻过墙,爬到堂院的一棵大槐树上。

  花庭上灯火通明,一个大模大样的白胖子和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小瘦子正在喝酒。那白胖子说:“乌师爷,这么久了,那芒阳老蛇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瘦子说:“隆国舅,不会的,他那么高的武艺,又有条大蟒,还对付不了几个女孩子。”

  隆国舅,那就是隆科多了,贾五心想,他和我们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隆科多叹了一口气,“杀小女孩子真是造孽呀,你敢肯定就是她么?”

  “没错,”乌师爷说:“我都打探清楚了。那年林如海被派了巡视河工,可是他夫人正要临盆,不能随行。林太太和海宁陈士官的太太交情极好,正好陈太太也快生产了,林太太就住到了陈家。那时候咱们雍亲王福晋也快要生孩子了,福晋耽心得很,怕生不出儿子来自己会失宠。”

  “唉,福晋也好可怜啊,”隆科多说。

  “嘿嘿,”乌师爷冷笑一声,“福晋果真生了个女孩儿,就派人去陈家问,生的是男是女。陈老爷刚要派管家到后面去看生了没有,正好给林太太接生的接生婆跑了进来,一口一个恭喜老爷,生了个男孩。当时福晋派的人就讲福晋想要看看着小男孩。陈家不敢不给,就让来人把小男孩抱走了。谁知道晚上送回来的,变成了女孩。”

  “那林家还不气死了?”

  “可不是么,林太太在陈府大闹一场,可是又惹不起雍王爷。只好吃个哑巴亏。从此以后,林陈两家就绝交了。林太太想念儿子,日夜哭泣,没几年就死了。林老爷给那女孩儿起了个名字叫黛玉,黛者,代也,就是代替的意思,被人掉了包儿了。后来林老爷把她送到姥姥家去住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眼不见为净。”

  听到这里,贾五吃了一惊,林妹妹原来是雍正的女儿。怪不得红楼梦里说“假做真时真亦假”,草木人儿的林妹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呢。

  “这么说,那黛玉是雍亲王的亲女儿了,那你们还敢杀她?”隆科多奇怪地问。

  “可是这件事情要是抖露出来,以汉人代王孙,雍王爷就有欺君之罪。再说了,雍王爷现在之所以还有一线希望,就是因为皇上喜欢弘历,要是知道弘历是假王孙,嘿嘿,雍王爷能保住脑袋就不错了。”乌师爷恶狠狠地说:“成大事者,不可以有妇人之仁埃”

  
  (十二)

  
  听到这里,贾五才明白,原来乌师爷是要替雍正杀人灭口。这下林妹妹可危险了。他看看晴雯,晴雯眉头紧锁,似乎在想着什么。

  忽然听得下面有人叫道:“雍王妃到……”。贾五定睛看去,一顶绿呢
子小轿抬进了院子,轿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白衣武士,额头好大,贾五不由得想起了那首儿歌:“奔儿头窝瓜眼儿,吃饭挑大碗儿,给他小碗儿他不要,给他大碗儿他害臊。

  隆科多和乌师爷赶紧站了起来:“参见王妃……”

  “罢啦,罢啦,”轿门一掀,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贵夫人,满头珠玉,看起来真的有几分象林妹妹。只见她大刺刺地往堂上一坐,摆摆手让抬轿子的退下去,然后向这隆科多冷笑一声,“国舅大人,您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啦!”

  隆科多急忙跪下,“王妃误会了,我怎么敢----”

  “查英,你来说说今个晚上的事儿,”雍王妃打断他的话头,转向那大奔儿头武士。

  “是,姑妈。”查英向前跨了一步,“今个儿晚上我出去遛马,走到荣国府后身儿,听到有人在墙头上吹笛子。我就喊了一声干什么的。那人从墙头上跳下就向我扑了过来,嘴里还叫着:什么小东西,也敢来管我芒阳老蛇的事儿。我当时心里也是一惊,听说那老蛇武功厉害得紧,人蟒联手,几乎是无人能敌。我和他打了一百多个回合,那条蟒居然没有出现,我才定下心来,最后用了一招龙战于野,狠狠地在他胸上印了一掌。那老蛇大叫一声,口吐鲜血,眼看着不行了。我上去逼问,他才说是隆科多派来杀林黛玉的,说完就气绝身亡了。”

  “我听了吃了一惊,赶忙爬到墙头上去看,发现那条大蟒已经被打死了,看来那贾宝玉也还真有两手。”

  “停,”雍王妃止住查英,“隆国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早就知道林黛玉是我的女儿了对不对,嘿嘿,也还敢下这个毒手。”

  “不是啊,王妃,我真的不知道,”隆科多吓得浑身发抖:“我是刚刚才听乌师爷说的。老天爷在上,要是早知道了,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敢伤害黛玉格格。”

  “黛玉格格?”宝玉差点笑了出来,这个名字真好玩。

  “这么说,是你的主意了?”雍王妃冷冷地转向乌师爷,脸上现出一派杀机。

  “王妃明鉴,”乌师爷不慌不忙地跪了下来,“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老皇帝体弱多病,这皇位大统可是一等一的事儿。要是十四阿哥当了皇上,您也知道,他和雍王爷为了贾妃和年妃两当子事儿,仇深似海,只怕雍王府合府上下都要遭殃。”

  “哦?”雍王妃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

  “十四阿哥就要领兵出征,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乌师爷侃侃而谈,“咱们王爷已经定下了妙计,老皇帝年事已高,很可能在十四阿哥不在的时侯,传位给咱们王爷。只是十四阿哥离京之前,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压低了声音,“可是下面已经有人在传说弘历和黛玉格格的事儿了。”

  “什么?”雍王妃一哆嗦,“咱王爷也知道了?”

  “当然没有,”乌师爷讨好地说,“我们都替您瞒着王爷哪。派芒阳老蛇去贾府也是不得已的事儿,舍卒保车嘛。”

  雍王妃沉思了一会儿,“舍也不能舍我的女儿。你要杀人灭口,杀谁,杀多少都行,就是不许动我的女儿。”说到这里,她眼睛里露出凶光:“隆科多!”

  “在,在,”隆科多连声答道。

  “我把黛玉交给你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杀你全家!”雍王妃站了起来,掸掸袖子,对查英说:“我们走!”

  贾五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林妹妹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他往下面看看,只见乌师爷望着雍王妃远去的背影,阴险地嘿嘿一笑。贾五不禁又耽心了起来。

  
  (十三)

  
  贾五在床上翻来复去地睡不着。暮春的北京,天气忽然变得闷热起来,今晚可能会有雷雨吧。他总觉得象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朝着他撒过来。表面上歌舞升平的贾府,实际上是杀机四伏。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有点怀念自己在2000年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过,这也不是说他想回到2000年去。贾府有这么多漂亮女孩子陪着他,这等艳福可太难找了。特别是林妹妹,他眼前浮现起黛玉那似愁似喜的微笑,手指头在他额头上点着:“你呀,你呀。”还有晴雯,她那俏皮的大眼睛,好象会说话。晴雯和林妹妹长得好像,仿佛是姐妹俩。到底喜欢哪个多一点,自己也说不清楚。当然如果换成贾宝玉是不会有这种犹豫的,因为晴雯只不过是一个丫头,最多当个小老婆。可是2000年过来的贾五根本没有什么门第之念,他总觉得晴雯有一种特别的风度令他心醉。而且晴雯似乎和他扮演的宝玉之间有一种什么特殊的默契,自己以后要好好问一下,究竟她和宝玉都有什么秘密。他的眼皮沉重了起来,晴雯和黛玉两个人的影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都是那么可爱。渐渐地,两
个影子合成了一个,他睡着了。

  忽然听得耳边有人轻轻哭泣。贾五睁开眼睛,借着朦胧的月光一看,是袭人。他奇怪地问:“你怎么啦?”

  袭人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地说:“自从你病好了,一直不爱答理我。我知道自己是个丫头,长得又不漂亮,你玩了我几年,玩腻了,可是,可是....”

  贾五最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忙把袭人搂在怀里:“别哭,别哭,”他这才想起来,袭人是第一个和宝玉有过性关系的女人,他忽然仿佛觉得有一种自责的感觉,自己现在既然变成了贾宝玉,难道连他的风流债也要接过来么?

  袭人脱掉衣服,钻到贾五的被子里,紧紧地黏在贾五的身上,忘情地亲吻着他。贾五觉得她的身上火热,这火渐渐烧到了他的身上,一股热流从袭人的舌头传到他的嘴里,点燃了他的胸膛,他的小腹,一种野性的要求从他心底涌起,眼前的袭人似乎变成了黛玉,变成了晴雯,他翻起来把袭人压在身下,疯狂地冲击着。

  狂风暴雨过后,贾五感到好累。袭人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上,吃吃地笑着:“你知道,我多想就这样死在你的怀里。”贾五迷迷糊糊地说:“什么死呀活呀的,多不吉利。”

  袭人叹了一口气:“我总觉得贾府就要大祸临头了。尽是奇怪的事儿,好多人死得不明不白。你们主子们被蒙鼓里,我们做奴才的什么都知道。就拿东府的敬大老爷说吧,都说他是吃金丹死的,其实他是被人杀死的。”

  “贾敬,真的吗?”贾五好奇地问。

  “可不是,”袭人压低了声音,“是焦大告诉我的。他去给敬老爷穿寿衣,发现前后胸各有一个三寸多宽的血口子,好象是被人一剑穿心。”

  “有这回事?”贾五一下子睡意全没有了。

  “还有别的呢,”袭人接着说,“就拿东府的小蓉大奶奶说吧,也死得不明不白的。”

  “秦可卿!”贾五忍不住叫了出来。

  “就是她,”袭人说,“都说是她病死的,可是她的丫头瑞珠说看见她的尸首脖子上有一道被勒过得红印儿,还说她死的那天晚上听到有男人在她房间里说话。瑞珠告诉过我的第二天就死了,说是自杀殉主。我知道瑞珠是不会自杀的。肯定是被人灭口了。”

  贾五把身子了翻一下:“这么悬乎?”

  “还有呢,”袭人抬起头来,枕在贾五的胳膊上,“那个鲍二家的,就是跟琏二爷乱来,惹得琏二奶奶连平儿都打了的那个女人,说是上吊自杀了。那女人跟什么人都睡。脸皮比城墙都厚,怎么会自杀呢?有人看见了,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贾五倒吸了一口冷气:“死了这么多人啦?”

  “当初娘娘让你和姐妹们一起住到这大观园里来,”袭人叹了一口气,“我们都觉得娘娘好糊涂,这还不把你带成个娘娘腔的小白脸了?后来你给我看娘娘写给你的那个纸条,”

  “纸条,什么纸条?”贾五问。

  “就是你藏在柜子底下的那个,”袭人说:“那个写着----若要祸事无,贪酒好色不读书。我更觉得娘娘奇怪,人家教育子弟都要戒酒戒色,努力读书才是埃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尽教你学坏呀。结果先是你得了那个怪病,象中了妖法似的,然后又来了那条大蟒蛇。唉,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儿,”她用力往贾五怀里钻了钻,“只有在你怀里,只有在你怀里。我才觉得安全……”她喃喃地念叨着,渐渐睡着了。

  贾五心里好象明白了一些,原来红楼梦里宝玉好色,意淫,成天价在女孩子堆里混,而且不爱读书,不谈论政治,都是在装样子,在避祸。可是他一个没有出过家门的公子哥儿,会能跟谁结下深仇大恨呢?
  

  (十四)

  
  贾五刚刚吃过早饭,小丫头佳惠就匆匆跑了进来:“宝二爷,薛大爷派人来,说宝姑娘请你去呢。”

  “好啊,”贾五兴冲冲地穿好衣服,拔脚就走。佳惠追出来喊道:“薛大爷还说,宝姑娘在梨香院呢。”

  梨香院里静悄悄的。贾五向着莺儿做了个手势叫她不要声张,自己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

  薛宝钗正在一本册子上写些什么,看见贾五进来,脸一红,慌忙把那册子合上,笑着说:“宝兄弟,哪阵风把你吹来啦?”

  贾五闻到宝钗身上淡淡的香气,心里一荡,“好姐姐,写什么哪?”

  “没有什么,帐本子而已。”宝钗说。

  贾五探过头去,看着封面,嘴里念着:“记小香梨,钗宝薛。”

  宝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胡叨唠什么呀。”

  贾五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念反了,清朝的时侯,字都是从右向左读的。他解嘲地说:“钗宝薛,宝薛,这名字也蛮好听得么。”

  宝钗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打岔地说:“宝兄弟,你最近都看什么书哪?”

  “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书,”宝玉在宝钗的书桌上翻弄着:“姐姐,你有这么多好玩的书啊,伍子胥鞭尸楚平王,赵氏孤儿复仇记,荆轲刺秦王,报兄仇武松杀嫂,报父仇岳雷刺秦桧,刺李闯红娘子报夫仇,审潘美杨家雪恨......”

  “那都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没什么好看的,”宝钗显得更不安了。

  “宝兄弟,宝兄弟,”薛蟠噔噔地跑了进来,一把拉住贾五,“快去和我们喝酒。”

  “不行啊,宝姐姐还找我有事儿呢。”贾五解释着。

  “我?没有啊?”宝钗奇怪地睁大了眼睛。

  薛蟠哈哈一笑,“哪是我骗你玩的,要不是说我妹妹请你,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快走吧,大家都等着你呢。”说着拉着贾五往外就走,留下宝钗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贾五一路走一路琢磨,怎么宝姐姐爱看凶杀的书呢?薛宝钗,钗宝薛,宝薛,报雪,报仇雪恨?宝姐姐的爸爸早早就死了,可是从来没有听人讲过是怎么死的。难道……他心里又泛起了一阵疑云。

  花庭里摆着一桌酒席,薛蟠笑呵呵地拉着贾五走了过去,“来来,大家认识认识,这是我表弟,贾宝玉,就是衔玉而生的那个。这位是神武将军的公子查英,武艺好不得了,人称京城第一高手。哎,老查,你那脸上怎么青了一块,又跟谁打架啦?”

  “哪里,哪里”,大奔儿头查英向贾五拱了拱手,“我被家父教训了之后,再不敢打架了,这是围猎的时侯被鹞子的翅膀扇了一下。”

  贾五也拱拱手,笑着说:“呵呵,我还以为是被蛇抽了一尾巴呢。”

  查英脸色一变,想了想,什么也没有说。

  薛蟠指着一个象女孩子似的年轻人说:“这是咱们北京的名角儿,蒋玉函,”说着转向贾五,“是你兄弟。”

  蒋玉函急忙给贾五施礼:“薛大爷取笑了,我一个戏子,怎么高攀得上宝二爷。”

  薛蟠说:“听你的名字啊,蒋玉函,将玉含,宝兄弟生下来也含了一块玉,岂不是你的兄弟?”

  贾五给蒋玉函还礼,笑着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还巴不得有个这么漂亮的兄弟呢。”

  桌子对面捧着琵琶的红衣女郎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薛大爷呀,也不给我引荐一下呀。”

  薛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该打,该打,宝兄弟,这是锦香院的云儿,色艺双全,弹的一手好曲子,武功尤其厉害。”

  “大爷尽胡诌,我哪里会什么武功呀?”云儿向着贾五抿嘴一笑。

  “你那武功不比寻常,昨天晚上……”

  云儿抢过来捂住薛蟠的嘴:“不许说,不许说!”

  五个人围着圆桌子坐好,家人斟上酒来。贾五对查英说:“查兄,我先敬你一杯。你武艺高强,走南闯北,有什么新闻说给我们听听么?”

  查英一饮而尽,“小弟在北京忝有丑名,上个月出去一看,才知道天外有天。当今武林要推江南八侠为最。八侠之首了因和尚,一身铁布衫功登峰造极,刀枪不入。接下来的甘凤池,内功精湛,一把锡壶握在手里能生生融化成汁。最小的吕四娘,轻功天下独步,落凤剑法出神入画。”

  贾五心里一动,“那吕四娘今年多大了?”

  “十七八岁吧,”查英说,“听说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呢,可惜有一年多没在江湖上露面了。”

  “哈哈,宝兄弟,”薛蟠喝了一口酒,“你都有那么多姐姐妹妹了还想着吕四娘?那么厉害的女人家,娶过来你肯定怕老婆。”

  “那天我听了一个怕老婆的笑话,”蒋玉函插嘴说:“一个大家公子哥儿,特别怕老婆。一天老婆要打他,他吓得钻到床底下去了。老婆骂他: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给我出来!他回嘴说: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薛蟠笑得把酒喷了云儿一脸,“天啊,这是琏二哥和凤姐的故事么,”他指着贾五,“就是他哥哥和他嫂子的事儿,怎么都传到你耳朵里去了。”

  蒋玉函急忙给贾五道歉,贾五笑着说:“没事儿,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呢,赶情琏二哥还有这么幽默。”

  一会儿,贾五起身上厕所,蒋玉函也跟了出来,一再陪不是。说得贾五倒有点不自在了。贾五随口问道:“听说北京有个叫琪官儿的,戏唱得特别好,你认识他么?”

  蒋玉函一笑:“那就是我的戏名儿。”

  贾五一听,哇,是大腕明星啊,就把自己的扇子拿了出来,想让蒋玉函签字。

  谁知蒋玉函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想了一想,把自己的裤腰带解了下来:“我这条汗巾是十四阿哥送的,系在身上冬暖夏凉,我送给二爷您吧。您也把腰带解下来给我。”

  贾五不由得退后了一步,看看提着裤子的蒋玉函,两个大男人互换裤腰带?这也太肉麻点儿了。难道这小子是同性恋不成?

  蒋玉函着急地说:“我的二爷,您倒是快一点儿啊?”他压低了声音,“您回去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贾五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的裤腰带解下来给了他。

  二人正在系裤子,只见薛蟠满脸怪笑地走过来:“什么好事儿,也算我一个吧!”

  
  (十五)

  
  三人回到酒席上,只见小厮茗烟一溜烟儿地跑了进来:“宝二爷,大将军王叫您马上过去。”

  进了十四阿哥府第,心里感慨万千,贾五很喜欢这个大将军王的为人,希望他能当皇帝。可是如果他当了皇帝,那么雍亲王就要倒霉了,而雍亲王又是林妹妹的亲爸爸。爱屋及乌么,当然也就爱林妹妹及她老爹了。

  十四阿哥正在书房里练字,一见贾五进来,就笑着说:“宝玉啊,万岁爷那天跟我夸你的字不错呢。来,你来给我写个条幅,我要挂在中军大帐里。”

  贾五提起笔来,想了一下,龙飞凤舞地写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十四阿哥连声赞道:“好字,好字,诗也选得好。看来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就是叫你贪酒好色不读书也没有用。”

  贾五听了一楞,贾妃写的纸条他怎么会知道?

  十四阿哥向他霎霎眼睛:“你厉害呀,把芒阳老蛇的大蟒也杀掉了。”

  贾五尴尬地一笑:“王爷,这您也知道了?”

  “呵呵,老四有他的血滴子,我也有我的情报网啊,”十四阿哥往太师椅里一坐,“宝玉呀,我再过一个月就要出征了,你对平定青海西藏的叛乱有什么高见?”

  “危机不在青海西藏而在北京,”看着十四阿哥亲切的目光,贾五忍不住脱口而出,“皇上年高体弱,您领兵在外,一旦北京有变……”

  “唉,”十四阿哥长叹一声,“老人总是不相信自己会死的,我也知道有点不妙,你看看这个。”

  桌子上摆着六个金钱,白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

  贾五在“易经热”的时侯也颇做过一些研究,一眼就看出“蹇”是四大难卦之一。他不由的吸了一口冷气:“王爷,这,是您起的卦?”

  十四阿哥点点头。贾五再往下看:“彖曰: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卦上说得好明白,利西南,就是平定青海西藏没有问题。不利东北,就是说十四阿哥一回北京,就有大祸临头。

  正想到这里,外面传来一阵喊声:“万岁爷到……”

  十四阿哥急忙带着贾五迎了出来,只见康熙在贾妃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贾妃看见十四阿哥,忽然脸上一红。

  “平身,平身,”康熙笑呵呵地说,“宝哥儿也在呀。春儿啊,你看他们多象是爷儿俩呀。”

  贾妃的脸更红了,“您乱说什么呀,我弟弟那有这等福气。”

  十四阿哥忙把话头接了过来,“我们正在商量青海西藏的战事。”

  “哦,”康熙饶有兴趣地转向贾五,“你说说看。”

  贾五想了一下,“青海西藏新疆,都是流寇,我大军一到,平叛不难。难的是大军一撤,叛乱又起。迢迢万里,萝卜运到前线都成了肉的价钱,出兵几次,怕国库就要掏空了。”

  这下正触到了康熙的痛处,他马上变得严肃了:“那你看应该怎么办呢?”

  “屯垦移民,以战养战,”贾五坚定地说:“鼓励黄河一带灾民移居西部,五年之内不交钱粮,五年以后,西部的赋税就足以养活三五十万的大军。”

  “好!”康熙一拍桌子,“老十四,你看呢?”

  “我觉得这行得通,”十四阿哥兴奋地说,“而且移民带去了中原的文化,可以增进民族沟通,减少敌意。”

  “嗯,有理,”康熙说,“说到民族问题,咱们八旗兵都懒得不行了,打仗也不灵光了。靠汉人,又怕他们跟咱们不一条心。”

  “这事儿我想了好久了,”十四阿哥说,“应该打破满汉界限,比如说,管满人叫中华民族的先锋队什么的,凡是汉人忠于咱们满人的,就批准入满州抬旗,成为满州人。”

  贾五一听,这不是跟入党差不多了么,就随口接道:“还应该在军队里大力号召汉人入旗,每个牛录都要有宗人府的代表,这叫宗人府建在连队上。”

  “好的,你拟个折子上来,”康熙高兴地说,“老十四啊,你这次出征,不光是为了打仗,我要你好好在各省巡视,了解民风。老二出了事以后,你们哥儿几个里,只有你,老八和老四有才干。可是老八太柔弱,老四喜怒无常,刻薄寡恩,你又没有经过什么锤炼。”说着一阵阵地咳嗽,贾妃忙过来给他捶背。

  康熙看到桌子上的六个金钱,奇怪地问:“老十四,你还会卜卦呀?”

  十四阿哥知道康熙最不喜欢算卦问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贾五看看他们,就赶紧说:“是我拿来的,跟老那学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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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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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四 一月 05, 2017 11:55 am    发表主题:    

康熙叹了一口气:“人老了,就开始疑神疑鬼了。我昨个儿做了个梦,你们给我圆圆。是一张好长的桌子,上面摆着一排金冠。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三个。忽然地震来了,左摇右晃的,把那十三个金冠全都震到地下去了。地里慢慢地长出三面八卦旗,旗子上分别标着号码:十五,十六,十七。”

  “那应该是指易经的第十五,十六,十七卦,”贾五说,“十五卦是地山谦,十六卦是雷地豫,十七卦是泽雷随,我再想想,”他翻开书桌上的周易,认真地看着。

  “老十四啊,”康熙转向十四阿哥,“今天我看了一个折子,一个县官居然贪污了几百万两银子。官吏腐败,杀了多少也止不祝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父皇,我认为是咱们的制度有问题,”十四阿哥说,“官员瞒上欺下。您虽然英明,毕竟不能天天深入老百姓。如果官员们为了一己之私,蒙蔽了皇上的耳目,国家就危险了。”

  “那你看应该怎么办呢?”

  “非变法不可,别无他路。”十四阿哥坚定地说。

  贾五听着一楞,是啊,如果康熙年代能够施行变法维新,那么中国就会在二百多年以前走上资本主义道路,大大领先于日本。中国就可以保持强大,也就不会有以后的鸦片战争,甲午战争,火烧圆明园,日本侵略中国,大跃进,文革……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热:“大将军王说得对,只有变法才能救中国。”

  “那又如何来变呢?”康熙兴趣盎然地问。

  “如果能分一部分权力给百姓,君民共同监督,官吏们就没有办法瞒天过海了。”十四阿哥说。

  “对,”贾五插话说,“应该施行君主立宪。”

  “君主立宪?”康熙挠挠头,“好象听哪个传教士提起过,你说来听听。”

  “就是老百姓选举议会,议会制定宪法,选举内阁,由内阁来管理国家。”贾五说。

  “那皇帝做什么呢?”康熙问。

  “皇帝监督内阁的运作,但是无权直接干涉国政。”贾五说。

  “大胆!”康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里透出威严的光芒,“莫非你要我把大清的江山拱手相让不成!”

  贾妃吓的急忙跪了下来,“皇上,皇上,他是个小孩子,您别跟他生气。”

  贾五毫不退缩地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中国历史上多少朝代,哪个不是盛了又衰。就那明朝来说,到了末代皇帝,老百姓血流成河,朱家子孙也被杀的几乎绝了种。天道变易不常,您就真的以为爱新觉罗家能江山永固不成?”

  “唉,”康熙惨然一笑,“日中则仄,月满则缺,我也知道这个道理。那天我看了一本推背图,里面说:水清终有竭,倒戈逢八月。也说的是大清不会长久。老四说要禁那本书,我说算了吧,禁书也禁不了老百姓的嘴。变法削去皇帝的一些权力,换来子孙长久,人民安乐,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只是怕在黄泉下列祖列宗骂我不孝。”

  “皇上,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当求万世名,”贾五满怀希望地说,“您变法成功了,就是给全中国的老百姓定下了万世基业,保证了爱新觉罗的子孙繁衍不绝,中国也会由此强大起来。”

  “嗯,我再想想,”康熙说,“老十四,你看呢?”

  “事到如今,贪官污吏横行天下,法是非变不可,”十四阿哥信心十足地说,“我跟汤若望,南怀仁他们几个外国教士谈过好多次,他们讲那个英吉利,本来是个小小的岛国,在君主立宪以后,几十年时间就成为了世界第一强国。”

  “中国自古以来,变法的都没有好下场,你不怕吗?”康熙问。

  “大丈夫宁叫名在身不在,能有利于天下,虽死犹荣!”十四阿哥昂着头说。贾妃爱慕地看着他。

  “好吧,你把变法的细节也写个折子上来,”康熙转向贾五,“我的梦你圆出来没有?”

  贾五迟疑了一下说:“我这么一说,您也就这么一听。那十三顶金冠是代表大清的十三个皇帝。地震把金冠震落是说第十三帝以后会天下大乱。三面八卦旗是指夺取大清天下的三个人。”他看看康熙,康熙用心地听着。

  贾五继续说:“第十五卦,是地山谦,象曰:地中有山,暗指一人名叫中山。十六卦是雷地豫,里面的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暗指一人名叫介石。十七卦是泽雷随,雷者,东方之象也,暗指一人名叫泽东。在大清十三帝之后,乱天下者,中山,介石和泽东三人也。”
  

  (十七)


  一夜的雷雨之后,空气格外清新。草叶绿得闪光,天空蓝的发紫。贾五的心情好极了,从来没有见过北京会有这么蓝的天。他走到小溪旁的大柳树下,大观园里的小溪是从后海引来的活水,潺潺地流着,充满了活力。他蹲了下来,把头浸入水中,凉凉的溪水使得他打了个冷战,一条金红色的鲤鱼擦着他的鼻子游了过去。带着黑色条纹的青蛙跳上滚着水珠的荷叶,气鼓鼓地看着他。

  贾五竭力使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昨天康熙走后,他和十四阿哥讨论了一个晚上,制定出了变法改革的初步方针。他原来一直讨厌政治,觉得搞政治的人都只不过是“厚黑学”而已,也就是脸皮厚,心黑。他最喜欢的一个笑话就是:爱因斯坦去参加一个聚会,跟大家聊天:你的智商有 200么,好,我们来谈谈相对论;你的智商有150么,好,我们来谈谈宇宙大爆炸;你的智商有100么,好,我们来谈谈股票;你的智商只有50么,哪,我们就聊聊政治吧。

  可是没想到自己一旦卷进了政治,也上起瘾来了,一晚上翻来复去地睡不着,想得全是变法的事儿。贾五苦笑了一下,想起汪精卫说过的一句粗话:政治就象女人家的哪话儿,男人们都说那里不干净,可是又都拼命想往里面钻。

  可是自己毕竟和他们不一样,变法可以使中国免去 150年的苦难,虽然讨厌政治,但总是爱国的么。变法改革成功了,中国历史,甚至世界历史都会被改写。但是,历史真的可能被改写吗?

  小溪上游传来一阵甜甜的歌声:“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

  是林妹妹的声音。贾五绕过假山,透过竹林望过去,黛玉穿着一身白衣,手提一个红漆小木桶,刚给茉莉花浇完水。黛玉拔去头上的碧玉簪子,长发像乌云一样洒落下来。她跪在小溪边,把头发浸在水里,轻轻揉搓着,用软绵绵的苏州话唱道:“杏花岭上杏花香,种下梧桐引凤凰,一杯美酒十年酿,阿妹梳头为哪桩?”

  贾五悄悄地在竹林后坐下,大气也不敢出,他习惯了那个聪明伶俐,才华横溢,好哭,好使小性儿的林妹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质朴自然的林妹妹。觉得林妹妹身上发出一种圣洁的灵气,他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

  黛玉站了起来,把头一甩,长长的秀发飘了起来,转了半个圆圈,抛出去的水珠在朝阳的照耀下画出了一道彩虹,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叫成一片。

  黛玉把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笑着向着贾五的方向喊道:“快出来吧,我早看见你了!”

  贾五有几分不好意思地从竹林里走出来,“妹妹,你唱得真好听,跟谁学的?”

  “唉,”黛玉眼圈一红,“是跟我的启蒙老师,吕秀才学的。”她在石凳上坐下,拾起草地上的红玛瑙镯子,轻轻套在手腕上。她的手指修长细腻,白得象透明的一样。

  “那吕老师对我象亲女儿似的,”黛玉接着说,“你知道,我父亲是个冷冷的人,一年和我也难得见上几次,见了面又没有什么话说。就象舅舅对你一模一样。”

  贾五心想,那也不能怪林如海,他一看见你就想起自己被掉了包儿的儿子,怎么能不冷冷的?林妹妹这么悲观,爱哭,是不是就是因为童年缺少父母之爱呢?对了,那贾政对我也总是冷冷的,莫非宝玉也不是他的亲儿子?

  “吕老师才学可好了。十多年前进京赶考,在一家大官的宴会上,写文赋诗,震惊全场,大家都说今科状元一定是他的。”黛玉回忆地说,“那家大官的女儿看上了他,死活非要嫁给他不可。可是吕老师已经有了妻子,那大官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当小老婆,再说朝廷的规矩又是满汉不通婚。于是那大官想了一条毒计,在考场上给吕老师栽赃,说他作弊,打了一顿板子,连夜赶出了京城。吕老师一气之下,发誓再也不进京参加考试了,在民间著书立说。我爸爸来苏州后,听说他学问好,就请了他来教我。”

  “那后来那个大官的女儿呢?”贾五问。

  “谁知道,听说嫁给了一个什么亲王,”黛玉说:“吕老师也好可怜,没几年夫人就死了,留下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四娘,从小喜欢练武,说是给一位武林异人带走学武艺去了。小女儿叫五娘,喜欢诗文,吕老师带了她来陪我读书,我俩好的就象亲姐妹一样,”黛玉叹了口气,“可是自从我来了这里,就和他们断了音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十八)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黑色的大宛马,顺着安定门大街向北疾驰。马背上骑着一个蓝衣太监,满脸焦虑,手里的皮鞭狠狠地抽着马屁股。

  大宛马到北京东北角的雍王府门口停了下来。那太监跳下马,向着神气活现的门房一拱手:“我叫秦六,有急事要见乌师爷,乌思道。”说着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门房一见银子,马上换了一副嘴脸,热情地说:“乌师爷正在和王爷谈事儿,”说着把秦六带进了西厢房:“您先在这儿喝杯茶,我进去看看。”

  大庭上,四阿哥雍亲王脸色阴沉,右手捻着胡子:“思道,你这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乌思道站在意边,哈着腰回答说:“王爷您知道皇上从小就喜欢西洋玩艺儿,什么自鸣钟,千里眼,火枪,红夷大炮,还跟着传教士门学什么几何,代数。那年南怀仁算对了日食的时刻,皇上还想要改历法,把老祖宗传下来的太阴历改成洋人用的太阳历。幸亏钦天监联合了八个铁帽子王爷一起反对,又刚巧碰上了吴三桂他们三藩造反,才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十四爷一说起学西洋人变法改革,把皇上当年的兴趣又勾上来了。”

  “那皇上又想要立老十四当太子了?”四阿哥不安地动了一下。

  “是,王爷,”乌思道说,“不过皇上还不准备马上给他太子的名分。说要他借着变法之机,好好考查一下朝中的文武大臣,王公贵族。给了太子身份反而不方便,拍马屁的就全上来了。”

  “老十四的变法都有什么章程?”

  “具体的还不清楚,听说主要有君主立宪,消去皇室的权力,官员直接由老百姓选;取消八旗特权,实行满汉一家;取消科举,兴办新式学校;鼓励工商,开放海禁;保护私有财产,禁止抄家;制定大清法律,任何人不得超越法律之上。还有什么别的条条。”

  “老十四好大的胆子,这不是要把祖宗之法全都改了吗?”四阿哥奇怪地问。

  “可不是。听说都是那个贾宝玉给他出的主意。那小子人儿不大,懂得还挺多,特别是西洋的一套,满脑袋的花花点子。”

  “你原来不是说要把贾宝玉干掉吗?”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呀,”乌思道沮丧地说:“了因和尚的法术都快成功了,偏偏跑出来个癞头和尚跟瘸腿道士,把了因的法术破了。”

  四阿哥脸色一变:“茫茫大士,渺渺真人!”

  “怎么,您知道他们?”

  “你听说过方外三仙吧,”四阿哥皱着眉头说:“就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和独臂师太。这三人武功深不可测,好在从来不卷入世俗之事,怎么现在也出来趟混水了呢?莫非也要帮老十四变法改革不成?”

  “嘿嘿,王爷明鉴。历史上变法的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象商鞅,王安石。变法有利于小民,但是肯定要触动官吏的利益,谁愿意自己的特权被取消呢?”乌思道得意地一笑,“所以您看吧,大官小官,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反对变法改革。您私下把这些人串联起来,我再给您想几条妙计,老皇上一旦归天,大家能不拥戴您当皇上么。”

  四阿哥也笑了,“老乌啊,真有你的。”他看见了探头探脑的门房:“嘿,什么事儿?”

  门房赶忙跪下:“回王爷,有个宫里来的太监要找乌师爷。”

  四阿哥一摆手:“老乌,你去看看吧,我得到舅舅那里去一下。”
  
  乌思道来到西厢房,满脸堆笑:“哎呀,秦公公,是哪阵风把您吹来啦?”

  秦六满面凝重地说:“乌师爷,不好了,贾妃好象知道弘历的身世了。”

  乌思道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她都知道什么了?”

  “具体的不清楚,她说怀疑贾府的林黛玉才是雍王爷的孩子,那弘历才是贾家的孩子。”

  “她有证据么?”乌思道开始紧张了。

  “好象还没有,她说想让十四阿哥去调查一下林黛玉。”

  “谢谢公公来报信儿,”乌思道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到秦六手里,“以后雍王爷登了基,您是大大的有功埃”

  “哪里,哪里,谢谢师爷您提携,”秦六把银票揣进怀里,嘻嘻地笑着:“
我看还是派人把林黛玉哪个小妞干掉,给他来个死无对证。”

  “唔,”乌思道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杀了林黛玉是最好的办法。可是福晋有话,林黛玉要是被杀了,她就要杀我。这事儿又不能告诉雍亲王。林黛玉要是活着,雍亲王风险太大。要闹出来,这亲王就难保了,那弘历冒充皇子,恐怕还得砍头。”

  “弘历,对呀,那小子心狠手辣,鬼点子也多。只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他自然会想办法除掉林黛玉,自己就可以不担任何风险。可是弘历心太黑,谁告诉他这个消息,怕也会被他灭口。不过,眼下不是有个现成的替死鬼么?”想到这里,乌思道对秦六说:“你这个消息直接有关弘历贝勒的前程。他就住在后院,你想不想直接告诉他?以后雍王爷当了皇帝,他就是太子。攀上他,你以后就尽等着升官发财吧。”

  秦六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好吧,我听您的。”

  乌思道把门房了叫过来:“带秦公公去见弘历贝勒。”又附在秦六耳边说:“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也不好意思分你的。你跟贝勒面前也就不必提我的名子了。”
  

  (十九)


  弘历在后花园里不安地转来转去。昨天夜里来了一场寒流,天气一下了冷了下来,可是弘历只穿了一身单衣,心里火烧火撩的:“怎么办?怎么办?”他的眉头锁得紧紧的。

  弘历确实和贾五长得很象,浓眉大眼高鼻梁。只不过贾五总是懒洋洋地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弘历总透着一股阴险暴戾之气。

  “难道我真是汉人的后代?怪不得福晋对我总是冷冷的,学堂里的孩子们也都说我象汉人,”弘历长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的父母都不在了,要能去贾府看看姥姥他们也好。不过,不能被皇上知道,私冒皇孙,我怕就没有命了。要不,我逃跑了算了?”

  “可是眼前的荣华富贵,怎么舍得丢下?而且父王要是当了皇帝,我就是皇太子,将来的皇帝。反正现在知道的人不多,杀了他们------”弘历忽然觉得热血沸腾:“那个秦六必须杀了灭口,贾妃也得杀,陈士官一家,林黛玉一家。最先要杀的就是林黛玉。”

  看到乌思道从远处走来,弘历叫住了他,做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老乌啊,听说荣国公贾府里有个叫林黛玉的小妞儿长得不错,你能不能给我找副她的画像来呀?”

  乌思道装模做样地想了一下:“这个可不易,我打听打听,过几天给您回话。”

  看着弘历走开的背影,乌思道心里暗笑,这小子这么快就上钩了,我的计策真是灵的不得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佩服起自己来了。

  弘历走进自己的屋子,“杀林黛玉,杀林黛玉,可是派谁去杀呢?这件事一定要瞒着父王,但是他的情报网那么厉害,怎么才能瞒得过他呢?除非我自己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

  弘历从小练武,自信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是毫无问题。但是要有内线在贾府,摸清情况。他忽然想起贾环来了,那是去果亲王家看戏的时侯认识的,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子,拼命想巴结他。他当时实在懒得答理贾环,想不到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弘历穿上一身小厮的短衣,溜出了后门,骑上大青马,沿着城墙根飞驰而去。

  乌思道从门房里转了出来,望着弘历远去的背影:“好小子,说干就干。还说要张画像先把我稳住,要是林黛玉今天死了,连我都不应该怀疑他。”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弘历心思慎密,手段毒辣,怕将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叹了一口气,也拍马向贾府走去。

  贾环听说雍王府来人找他,急忙走了出来。一看是弘历,吓了一跳,献媚地说:“贝勒爷,您怎么来啦,还是便衣,快,快请堂上坐。赵大,快去叫老爷来迎接贝勒……”

  “慢,”弘历忙伸手止住了他,“我这次来,是皇上的秘密命令。我觉得你是可造之才,才来找你。这事一定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能告诉,连父母都不许说,你能办得到吗?”

  “能,能,”贾环的头点得象鸡啄米一样。

  “咱皇上人老心不老,又想选几个漂亮的小妞进宫。可是又不好意思让大臣们知道,就叫我来私访一下,哪里有什么绝色。听说你们府里的林黛玉不错……”

  “林表姐呀,可不是,长得和天仙一样,”一说起女人,贾环的兴头就来了,“还有个薛宝钗,史湘云,就连宝玉哥哥的晴雯丫头,也是个绝色美人呢。”

  “哦,你带我到园子里去看看。”

  二人进了大观园。弘历在一块寿山石后坐下,对贾环说:“你去侦查一下,林黛玉在哪里。”

  贾环去了十几分钟就回来了,“林表姐在大柳树下的八角井边看月亮呢。穿着一件银狐皮的大氅。”

  “好,你立功了。回去吧,这儿没你事儿了。”弘历说。

  “我在这儿看看行吗?”贾环说。

  “不行!”弘历一瞪眼:“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贾环吓得二话没敢说,乖乖地走了。

  看着贾环走远以后,弘历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向着那大柳树走去。

  月亮下,八角井旁,一个穿着银狐大氅的女孩子,身材苗条,不安的走来走去,还时不时轻轻叹着气。那女孩子转过身来了,弯弯的眉毛,黑黑的眼睛,小小的嘴巴,果然是个绝色美女。

  弘历叹了一口气,他真希望林黛玉长得丑一点,这样的美人,怎么下得去手?哎,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那女孩子听到了动静,小声问:“是谁?”

  弘历抓起一把石子,向着对面的草丛扔了过去。

  草丛里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那女孩子转过头去看。

  弘历猛地跳了出来,两手死死地掐住那女孩子的脖子。那女孩子挣扎了几下,渐渐不动了。银狐大氅滑落在地上。

  弘历向四周看了看,把那女孩子的身体扔进了八角井。然后扬长而去。

  远处过来一人,正是乌思道。他向井里看了看,嘿嘿一笑,向着荣国府的东厢房走去。  


  (二十)


  贾五从老太太那里请了晚安出来,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一闪,进了赵姨娘的屋子。贾五好奇地跟了过去,爬上台阶,用舌头把窗户纸舔了一个小洞,向里面望去。

  乌思道舒舒服服地靠在炕上,赵姨娘在给他捶着肩:“思道啊,怎么这么多天不来看我,又迷上哪个女人了吧。”

  “没有,没有,”乌思道辩解地说:“雍王爷哪里事儿多,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皇帝大位是谁的,也就看这几个月了。”

  “唉,你们男人家,为了权力又打又杀的,我都怕了。”

  “嘿嘿,一将功成万古枯,不杀人,哪里来的权力?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啊!”乌思道得意地说:“再说啦,你不是也想让环儿得了荣国府的这个世袭?”

  “想是想,哪里办得到呢,”赵姨娘沮丧地说,“又有贾琏,又有宝玉,哪儿轮得到他呢?”

  “别急呀,等雍亲王当了皇上,找个碴儿把贾政,贾赦,贾琏,宝玉全都充军黑龙江,这爵位不就是环儿的了,”乌思道淫笑着在赵姨娘脸上捏了一吧,“然后我再把你娶过来,这花花的荣国府可就是咱们的啦!”

  “那敢情好,”赵姨娘笑嘻嘻地腻在乌思道的身上,“今天晚上我们老爷不回来了,你就在这里睡了吧。”

  “不行啊,还的回王府看看,怕福晋那里有什么事儿。你知道,弘历杀了林黛玉,把她扔进了大观园的八角井里……”

  贾五脑子里“轰”的一声,林妹妹被杀了?

  他转身跳下台阶,跌跌撞撞地往大观园里跑。

  一件银狐大氅扔在八角井边的草地上,那是十几天前贾母送给林妹妹的。

  贾五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往井里看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想了一下,转身跑到花匠的房子那边,扯下一根晾衣服的绳子,就又匆匆跑了回来。

  贾五把绳子一头拴在树上,自己攀着另一头,下到了井里。

  井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井水有齐胸深,冰凉刺骨。贾五双手摸索着,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他心里一凉,忙把哪个身体举出了水面。摸摸脉搏,没有;摸摸心跳,也没有;试试呼吸,还是没有。

  林妹妹被杀死了。贾五只觉得万念具灰,悲从中来。林妹妹昨天唱歌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一杯美酒十年酿,阿妹梳头为哪桩?”他摩挲着那冰冷的手,手腕上的玛瑙镯子还是他给林妹妹买的。他的眼泪一串串流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贾五从来以为自己是个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子,谁想到现在也变得泣不成声了。他把林妹妹抱得紧紧的,真想自己也一头撞死在这井里,跟着林妹妹去了。

  贾五一阵晕眩,头重重地碰在井壁上。

  他猛地清醒了过来,报仇,报仇,一定要先给林妹妹报仇!

  他解开外衣,把林妹妹的身体绑在自己背上,拉着绳子爬了出去。

  草地上,贾五跪在林妹妹身边。他拿起林妹妹的手,轻轻地吻着,“妹妹,生不同卺死同穴,等我报了仇,一定来陪你。”

  忽然他的嘴唇触到了手背上的一处伤疤。林妹妹的手上是没有伤疤的,他心里一惊,撩开散在她脸上的头发,附下身去,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一看:

  是金钏儿,不是林妹妹!

  贾五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他揉揉眼睛,真的是金钏儿!

  贾五只觉得又惊又喜又悲。喜的是林妹妹还活着,悲的是金钏儿被杀了。他想了一下,用那狐皮大氅把金钏儿的身体盖上,自己晃晃悠悠地向潇湘馆走去。

  潇湘馆。

  紫鹃用托盘捧着一杯黄山毛尖:“姑娘,你少喝点茶吧,喝多了睡不着觉的。”

  黛玉接过茶杯,凄然一笑:“谢谢你,紫鹃姐姐,我想今天晚上我又得失眠了。”说着眼圈一红,又想起了刚才的事儿。

  吃过晚饭,黛玉去园子里散步。紫鹃看来了寒流,怕她着凉,再三哄着她把那件银狐大氅穿上。黛玉漫步走着,看着天上的月牙儿,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在苏州,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几乎又要流下泪来。

  看到贾环在树后探头探脑的,黛玉奇怪地问:“环哥儿,你在干什么?”“没什么,没什么,”贾环一溜烟地跑了。

  黛玉听到假山那边有低低的哭泣,转过去一看,是金钏儿,就过去问:“金钏儿姐姐,你怎么啦?”

  “老爷逼我做小老婆,下旬就要过门,”金钏儿哭着说,“太太又打我,说我是狐狸精,勾引了少爷又勾引老爷。”说着给黛玉看她手上的伤疤。

  黛玉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姐姐,你干脆逃了吧!”

  “什么?”金钏儿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

  “逃,”黛玉摘下头上的金花玉簪,金耳环,手上的宝石戒指,犹豫了一下,把腕上的玛瑙镯子也褪了下来,都递给金钏儿,“姐姐,你拿着这些,听说能值上千两银子呢,跑得远远的。”

  “林姑娘,我----”金钏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不宜迟,不跑你会后悔一辈子,”黛玉热心地说,“这里就象个大牢笼,一点自由也没有,连我都想跑。”

  金钏儿犹豫了一下,“林姑娘,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是打算逃走,等会儿我表哥会来这儿接我。”

  “表哥?”

  “嗯,”金钏儿的脸马上红了,低下头去。

  黛玉脱下自己的狐皮大衣披在金钏儿的身上,“姐姐,把这个也带着,老太太说也值好几百两银子呢,祝你们两个好运气。”
  
  正回忆到这里,听得外面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来啦,来啦,是谁呀,这么催命,”紫鹃打开门:“哟,是宝二爷呀,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黛玉急忙从里间走了出来,只见贾五面色苍白,浑身发抖,衣服上滴滴嗒嗒地往下流水。

  “你怎么啦?”黛玉关心地问。

  贾五跨上一步,死死地抓住黛玉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过了好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黛玉的脸红了,甩开贾五的手:“紫鹃,帮二爷把湿的外衣脱了,给他披上条毯子。雪雁,去叫晴雯过来,给二爷带一套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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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六 一月 07, 2017 12:56 pm    发表主题:    

紫禁城里养心殿。

  康熙歪在炕桌上,贾妃给他捶着腿。十四阿哥和贾五在下首站着。

  “老十四啊,你拟的那个变法的折子我看了,”康熙喝了一口参汤,慢慢地说,“很有见地呀。”

  “谢皇上夸奖,那是宝玉帮着我写的。”十四阿哥说。

  “呵呵,宝玉,你年纪轻轻的,就成了老十四的智囊了么,”康熙笑着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我说应该是生子当如贾宝玉才是了。可惜你不是老十四的儿子。”

  十四阿哥看了看贾妃,贾妃把头低下去不看他。

  “不过,老十四啊,你这变法得罪的人可不少,君主立宪,把皇家亲戚都得罪了;官员民选,把朝廷里的官吏都得罪了;满汉平等,把八旗兵全得罪了;奖励工商,把地主豪强都得罪了;改革科举,把读书人都得罪了。如果这些人联合起来反对你,你可就危险了。”康熙忧心忡忡地说。

  “陛下,变法有关我大中华国家昌盛,人民富足,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十四阿哥雄心勃勃地说,“只要有了充分准备,危险也不可怕。再险也险不过您当年捉鳌拜时的危险。”

  “嗯,那鳌拜武艺精通,力大无穷,那天可是悬乎极了。要不是小桂子鬼点子多,真是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埃”康熙眯起眼睛,回忆地说,“那小桂子可真是个人物,那年我去西郊练红夷大炮,忽然发现他不见了。我一拉那火绳,炮筒一下子歪了,炮弹打到老百姓的黄瓜地里炸了。我怕伤了人,赶快跑去看。你们猜怎么着,那小桂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说:皇上,我偷两根黄瓜,您也别用大炮轰埃”说到这里哈哈大笑了起来,在场的人也忍不住都笑了。

  “唉,小桂子那小子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不过,”康熙用手指轻轻点着桌子:“我捉螯拜那时侯可准备了好几个月呢,你都准备什么了?”

  “变法的关键,是要有一批爱国爱民,立志改革的人材,”十四阿哥侃侃而谈,“现在朝廷里的人,不会有几个拥护改革的,改革会绝了他们习惯的升官发财的路。改革的受益者是普通老百姓,我这次西征,就想深入民间,寻找一批改革的中流砥柱。出征回来,就依仗这些人,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

  “是啊,干什么都要有人才。想当年我手下那么多能干的人,可惜老的老,死的死,又有的成了贪污犯。”康熙感慨地说。

  “陛下,人都是自私的,”贾五插嘴说:“什么高尚的人,有道德的人,通通是骗人的鬼话。人都是有所图的,或者是图名,或者是图利。变法的好处就是:让想出名的人来做官,治理国家,让想图利的人去经理工商,他们赚了钱,同时也给了穷人作工的机会。”

  正说到这里,一个太监走了过来,“启禀万岁,雍亲王有紧急军情求见。”

  “让他进来。”

  贾五看着走进来的雍正,又黑又瘦,面色阴沉,一点也看不出和林妹妹有什么相象。

  “陛下,”雍正把手里的奏折抵给康熙,“四川总督年羹尧的八百里加急军情,我军在青海大败,西安将军额鲁图五万人全军覆灭。”

  “什么?”康熙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傅尔丹,王子腾,年羹尧,加起来有六十万人马,怎么倒叫这个不到十万人的阿布坦打败了?”

  “父皇,前方的骄兵悍将,互相不服,互不配合,才有此大败。”雍正说,“十四弟从小有杀伐决断,我建议让他挂帅早日出征。”

  十四阿哥没想到雍正会推荐他,奇怪地看看雍正。

  雍正接着说:“六十万大军,除了皇上,只有十四弟才能镇得住。十几年前十四弟在平息川陕时,在军前斩了一等将军查富贵和皇商薛定鄂,雷厉风行,八旗子弟都佩服的不得了。”

  “我想起来了,”康熙转向十四阿哥说,“就是王子腾上本奏你私杀大臣的那件事?”

  “是的,”十四阿哥说,“查富贵也太不象话了,利用军队经商,和薛定鄂合伙走私鸦片。军队经起商来,变得惟利是图了,还怎么能打仗!”

  康熙向着雍正摆摆手,“好了,你先下去吧。”

  十四阿哥想了想:“父皇,那我三天后就出征吧。”

  “这个……”贾五心里好矛盾,十四阿哥一离开北京这王位就要丢了,可是自己又不能明说,因为雍正是林妹妹的爸爸。

  康熙看着贾五呵呵一笑:“怕他走了北京出事儿不是?我早写了一份密诏,今儿个早上交给大学士张延玉保管,如果我死了,就传位给老十四。”

  十四阿哥知道张延玉是个正派人,急忙跪下说:“谢父皇。”

  “起来吧,”康熙笑咪咪地说。“我是老奸巨滑了,为了万无一失,”他从怀里掏出一片黄绢,“春儿,这里还有一份儿密诏,你保存着。就是有人能篡改了那份诏书,也改不了这份儿。而且武力政变也不行,老十四手里还有六十万大军呢。”

  贾五简直对康熙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个计划真是周密极了。那雍正还能有什么猫腻呢?
  

  (二十二)


  雍王府内小书房。

  雍正正襟危坐:“老乌,你的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乌思道连连点头,“皇上写了份密诏交给张廷玉保存,说要传位给十四爷。”

  雍正心里马上翻腾了起来,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地说:“哦,你看如何呢?”

  “王爷,此事尚有可为,”乌思道嘿嘿一笑,“皇上老了,疑心病重得不得了。他要是直接颁布诏书立了十四阿哥,或者是把密诏干脆交给了十四阿哥,这事儿就麻烦多了。皇上之所以把密诏交给张廷玉,就是对事四阿哥也存有几分提防,如果十四阿哥不听话了,密诏随时可以要回来。俗话说,苍蝇不钉没缝儿的鸡蛋,现在既然有这点儿缝儿,咱们就可以以此做做文章。”

  雍正头一抬:“你有什么好计策,说来听听。”

  “上策者,”乌思道摇头晃脑地说,“是离间皇上和十四阿哥的关系,让皇上废了十四阿哥;中策者,是串通张廷玉改了诏书;下策者,是刺杀十四阿哥。”

  “下策可不易施行,老十四一身武艺,怕了因和尚也未必杀得了他,更何况他的侍卫里也不乏高手,不在咱们的血滴子之下。”

  “王爷,杀人可以不用刀。十四爷武功高强,但是是个多情种子。男人进不了他的身,女人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我正在给您物色这刺客的人眩”乌思道得意地说:“当然,如果中计或上计能行得通的话,下策就用不着了。”

  “说说你的中策吧,张延玉一个书呆子,你怎么能串通得了他?”

  “王爷,张延玉处处以君子子居。君子可以欺方。老十四的变法要变祖宗之道,孔孟之教。我们打着维护名教的旗号,反对变法,搞他个四个不可变:祖宗之道不可变,孔孟之教不可变,满州八旗的领导不可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国有制不可变。他张延玉做为读书人的领袖,就迟早要进我们的套儿。”

  “唔,那上策如何行得通呢?你知道皇上正信任老十四,贾妃又不停地在枕边说老十四的好话,”雍正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还不如当年不把她弄进宫去。”

  “这条计策妙就妙在十四阿哥和贾妃的关系上。当初皇上废了二阿哥的太子,还不是因为他和郑贵人有了私情?”乌思道得意地说。

  雍正眼睛一亮:“你抓到他们什么把柄了?”

  乌思道凑到雍正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

  雍正一拍桌子,“好,一定要把证据拿到手,不惜任何代价!”

  “是,王爷,”乌思道恭顺地说:“不过这三条计只怕瞒不了贾宝玉,那小子一肚子的鬼点子。要想办法把他和十四阿哥分隔开才好。”

  房间里一阵沉默。

  一个小丫头怯生生地走了进来:“王爷,福晋想请乌先生过去。”

  雍王府偏殿。

  雍王妃抱着个雪白的波斯猫,不安地走来走去。

  看到乌思道进来,她挥了挥手让小丫头出去,焦急地说:“乌先生,那个琪官儿逃跑了。”

  “琪官儿,就是那个唱戏的?”乌思道暗暗叹了一口气,真是女人家没见识,跑了个戏子也大惊小怪的。

  “就是他,王爷最喜欢的那个小旦,而且他,他把我的金麒麟偷走了。”

  “福晋,您的金银财宝数都数不清,还在乎个金麒麟?”

  “不是啦,”雍王妃着急地解释,“那麒麟是空的,里面有个暗盒,藏的是一张玉碟。”

  乌思道知道皇室的子女出生后,宗人府都要记录下来,叫做玉碟。他问道:“什么样的玉碟?”

  “就是黛玉出生的记录,接生婆是谁,在哪里生的,身上有什么特征。把她换了弘历以后,我叫宗人府另外写了一张,就把那张旧的藏在了金麒麟里面。”

  “哎呀我的福晋大人,”乌思道生气地说,“这种东西不马上销毁,留着它干什么!”

  “我,我还想有一天能认回我的黛玉女儿,”雍王妃的眼圈红了,“我做梦都盼着那一天。又怕她不肯认我,这是唯一的证据。”

  “唉,”乌思道叹了一口气,“您先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

  乌思道从雍王妃那里出来,正碰见贾环,奇怪地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弘历贝勒找我,”贾环兴冲冲地说。

  雍王府后花园。

  贾环把手里的一卷图交给弘历:“贝勒爷,您看看,这是我家林黛玉表姐,薛宝钗表姐和史湘云表姐的画像,我从老太太那里偷来的,都是大美人。”

  弘历漫不经心地接过画像,“哦,这史湘云满漂亮的。啧啧,这薛宝钗更是个大美人。嗯,这林黛玉,”

  弘历一下子呆住了,黛玉的画像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而且,她不是自己前天晚上掐死的那个人!

  弘历尽量装出平静的样子:“贾环,你们家里最近出了什么事儿没有?”

  “没有什么啊,哦,就是前天有个丫头跳井了,叫金钏儿。”

  “妈的,杀错了。”弘历心里暗骂了一声。又看看林黛玉的画像,不过这么漂亮的小妞儿,杀了也怪可惜的。最好是把她偷出来,放在一个什么秘密的地方,自己慢慢享用。嗯,今天下午再去贾府周围踩踩盘子,认认地形。这事儿还得找个帮手才行,找谁呢?


  (二十三)


  弘历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琢磨,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鼓楼了。

  “先生,请问,”一个少女的清脆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弘历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画上的林黛玉么。揉揉眼睛,哦,不是,眉毛没有林黛玉那么弯,下巴也比林黛玉圆一点。

  那少女一身江南打扮,笑着问他:“您知道去柳荫胡同怎么走么?”

  “当然知道,”弘历嘿嘿一笑,这女孩长得真漂亮啊,“我带你去好了。”

  贾五从皇宫的神武门出来,绕过景山,沿着地安门大街往家走。变法改革的阻力大得出乎他的预料。八旗王公,达官贵人,当然不必说,就是在变法中可以得到好处的士农工商,大部份人也或是反对,或是冷嘲热讽,或是漠不关心。北京人的日子倒也是比外地要好过,天子眼皮底下,什么官儿都收敛得多。“眼下咱们过得还行,改它干吗?”到处听到的都是这句话。习惯势力真是可怕,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贾五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十四阿哥一心想西征,西部苦寒之地,老百姓本来就很苦了,最近又出了两个贪污上百万两银子的贪官。穷则思变,那里的人民会最容易接受改革变法的思想,十四阿哥也容易网罗一批立志改革的年轻人作帮手。不过,他总觉得自己记得十四阿哥一离京就要出漏子。可是怎么劝阻十四阿哥呢?总不能说自己是从2000年回来的吧?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后海边上。一阵风吹来,他急忙捂住自己的瓜皮帽,可别吹掉了,这帽子还是晴雯给做的。她的手真巧,比买的帽子还漂亮。帽子前面还镶了一块小镜子,她说可以避邪的。

  后海边上的小树林里隐隐传来女孩子的哭叫声。贾五拍马进了树林,只见一个贵公子打扮的男人,正把一个女孩子按在地上,那女孩子哭叫着拼命挣扎。

  贾五看了大怒,飞身下马,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脖领子,把他揪了起来,“好小子,青天白日的,北京城里,就敢调戏女人!”

  那人回手就是一拳,“哪里的野小子,敢管你家宝玉贝勒头上来了。”

  一拳正打在贾五的下巴上,嘴里咸乎乎的,他啐了一口,红色的,妈的,被打出血来了。贾五怒气上冲,上去抱着那人就扭打起来。

  两人在地下滚来滚去,贾五忽然想起来,宝玉贝勒,不就是弘历吗?金钏儿就是他杀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得更起劲儿了。

  两人年纪,高矮都差不多,可是贾五从上中学后就没有打过什么架,而弘历则是天天练武。打了一阵儿,贾五渐渐觉得力气不支,被弘历压在了身下。

  弘历得意地笑着:“就这点本事儿,还想管爷爷的事儿,我送你见阎王去吧!”说着从靴筒里掏出一把镶金的匕首,向着贾五的喉咙刺去。


  贾五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俩人僵持着,匕首在贾五的脖子晃来晃去。

  下午的阳光从树隙照进来,照在贾五的脸上。匕首一分分地向他的喉咙逼近,贾五觉得一阵阵悲哀,难道自己就死在这小子的手里了?他使劲晃晃头,拼命使自己清醒过来。

  贾五忽然发现,自己的头一动,就有个小亮点在弘历的额头上动。那是自己帽子上的镜子的反光。他灵机一动,用力转转头,把太阳的反光投射到弘历的眼睛上。

  弘历忽然感到眼前一花,不由的放松了贾五,提起右手来挡住眼睛。贾五乘机把身子一侧,蜷过右腿,用膝盖向着弘历的两腿之间狠狠地顶去。

  弘历惨叫了一声,向后摔倒。

  贾五骑在弘历身上,一顿饱打。弘历哎哟哎哟地叫着:“好小子,你有种就把你家少爷打死。只要你给我留下一口气儿,你下回就一口气儿也没有了。”

  贾五又好气又好笑,照着弘历的太阳穴就是一拳,弘历哼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远处传来一阵叫声:“弘历贝勒……弘历贝勒……”

  雍王府有人来了,贾五对那女孩说:“我们快跑吧。”说着把她抱上了马,自己骑在她身后,一挥马鞭,跑出了小树林。

  从后海一直跑到护国寺,估计弘历的人早被甩掉了。贾五从马上跳了下来,看看那女孩,好奇怪,她长得好象林妹妹。

  那女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救了我。”

  “小姑娘,你看来不是北京人啊。”

  “我从苏州来,来北京找人。”

  “哦,找什么人呢?”

  “我的一个同乡好朋友,住在荣国府里,她叫林黛玉。”


  (二十四)


  贾五带着那女孩子从后门溜进了大观园。一进怡红院,看到袭人正在紫藤架下做针线。

  “袭人姐姐,你请林姑娘来一下好不好?有客人要找她。”贾五说。

  “好的,”袭人站起身来,“好漂亮的小姑娘,倒象是林姑娘的亲妹子。”袭人一面往外走一面向着屋里喊:“晴雯,来了客人啦,快倒茶!”

  “来啦,来啦,看你那个蝎蝎蜇蜇的样子,”晴雯嘟囔着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那女孩,她忽然一楞:“五娘?是你?”

  那女孩也是一楞,扑上去抱住晴雯,眼泪一串串地掉了下来:“四娘,姐姐!”

  两人抱着哭了一会儿,晴雯的脸色忽然变了,“妹妹,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爹还好吗?”

  “爹,应该没事儿吧,他一年以前离家出走了,说是有血滴子在找他的麻烦。把我托付给梅子林酒店的李奶奶……”

  “林姑娘来喽……”袭人话音刚落,黛玉就急急地走了进来:“宝玉,什么人找我呀?”看到五娘,她又惊又喜,“妹妹,妹妹,你怎么来啦,”拉住五娘的手,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儿。

  贾五看看黛玉,看看晴雯,又看看五娘,忍不住笑了:“你们三个长得真象是亲姐妹。”袭人也拍着手笑着说:“可不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黛玉拉着五娘坐下,“妹妹,这千里迢迢,你可怎么来的呢?吕老师好么?”

  看着五娘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贾五对袭人说:“袭人姐姐,你到厨房去一下,叫他们今晚准备几个江南的菜。”

  看着袭人走远以后,五娘接着说:“爹把我托付给梅子林酒店的李奶奶,也就是林姑娘的奶妈家,”

  “你也认识李奶奶,太好了!她老人家身体好么?”黛玉兴奋地问。

  “唉,”五娘叹了一口气,眼圈又红了,“我在李奶奶那里住了一年,她对我可好了。直到上个月,我看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黑大汉老在酒店门口转来转去,就告诉了李奶奶。她听了好紧张,就把我送到运河边上的倪老板家里,还给我一个红布包儿,说如果她出事儿了,就叫我拿着那个红布包儿来找林姑娘。结果第二天夜里,梅子林就被人烧了,李奶奶一家生死不明。我心里好害怕,就搭船来北京找林姑娘。下了船,雇车进了城。没想到北京这么大,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又碰见个坏人要欺负我,多亏了他,”她向贾五看了一眼,轻轻地说“他,救了我。”

  贾五把刚才和弘历打架的事简要说了一遍,黛玉和晴雯听得目瞪口呆。说到弘历的刀子在他的脖子上晃来晃去,两人都吓得叫出声来了。听完以后,晴雯才长出了一口气:“我说宝二爷,你也不能老这么玩悬的呀,以后我好好教你几手吧。”

  “你教他?你会武艺?”黛玉奇怪地问。

  “黛玉姐姐,你还不知道么,她就是我姐姐,四娘啊!”五娘说。

  “晴雯你,是吕四娘?”黛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说你是江南八大侠之一,武功出神入化,怎么跑到这里当起丫头来啦?”

  晴雯微微一笑,“那年十四阿哥跟他师傅茫茫大士,来峨嵋山和我师傅独臂师太谈论天下大势,我师傅问到十四阿哥的志向,十四阿哥说要改革君主制度,还政于民,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师傅对他赞不绝口。我艺成下山,师傅叫我来助十四阿哥一臂之力,谁知道十四阿哥叫我来保护他。”晴雯看了贾五一眼,脸一红。

  “奇怪,你和十四阿哥究竟是什么关系?”黛玉看着贾五问道。

  贾五耸耸肩,做了个无辜的手势。晴雯接着说:“十四阿哥把我推荐给贾娘娘,贾娘娘就把我安排来这里了。”

  五娘一直呆呆地看着贾五,冷不定地冒出一句话:“看来你还真是个好人呢,连我的两个姐姐都这么信任你。”

  黛玉微微一笑:“他呀,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五娘,你也留下来好不好?”

  “对呀,把五娘留下来吧,”晴雯热心地说,“咱们房里还缺一个人呢。”

  “好是好,不过,”贾五笑着说:“当丫头,也太委屈五娘了。”

  “呸,什么话,我当丫头就不委屈吗?”晴雯笑着说。

  “我也喜欢留下,和四娘跟黛玉姐姐在一起,”五娘说,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了:“还有你。”

  “好啊,那就留下吧,”贾五高兴地说,“对了,我们给你换个名字吧,就,就叫五儿好不好?”
  

  (二十五)


  吃过晚饭,贾五和黛玉,晴雯,五儿来到了潇湘馆。

  黛玉急着想要看五儿带来的东西,就把雪雁支开去熬冰糖燕窝汤,留下的紫鹃反正是自己信得过的。

  四个人在灯下坐好,紫鹃端上茶来。

  “妹妹,你把那个红布包拿出来给林姑娘看看。”晴雯说。

  五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缎子的小包儿,“这是我离开梅子林那天晚上李奶奶给我的,说是林老爷留下来的,要在林姑娘满十五岁以后交给她。”说着把小包递给了黛玉,“李奶奶还说,林老爷为人可好了,那家梅子林酒店,就是林老爷给他们出的本钱,店门上的匾额的梅子林三个大字还是林老爷亲笔写的呢。”

  黛玉打开那小包儿,里面是一个麂皮包儿。打开麂皮包儿,里面是一个折叠的信封。信封黄黄的,看来有不少年了。

  黛玉把信封撕开,不知为什么,心里好紧张,手也开始微微地发抖。

  信封里掉出来一张信笺和一个字条。

  黛玉把信拿起来,宝玉和晴雯凑到她身后一起看:

  “黛玉吾女,

  汝阅此信之时,应已逾及屏之年,吾亦已做古多时也。

  汝生来聪慧过人,惜乎命运多蹇,汝母幼年见背,吾亦寡于欢颜。非吾冷面冷心,不识舔犊之请,其中曲折,委实难言。今汝已长成,不可再瞒。此真情者,汝本非我林家之女也。”

  黛玉手一抖,信纸掉在了桌子上。

  晴雯忙把黛玉抱在怀里。贾五把信纸拿起来,接着念下去:

  “是年吾为官京城,蒙圣上特旨任江南巡盐御史。汝母时身怀六甲,不宜远行,且与汝二舅贾政颇有口角,亦不愿栖身于荣国府。海宁陈士倌者,于我林家乃是世交也,陈夫人又是汝母之闺中密友,且亦有孕在身。故陈夫人邀汝母过陈府暂住,互为照应者也。

  汝母先临盆,是一男也。陈夫人难产,逾时一天,婴儿尚未落地,合府惊慌,乱做一团。忽闻雍王府有人至,持福晋手书,询问婴儿性别,如是男婴则欲抱去雍王府一观。陈府管家正忙得不亦乐乎也,则将汝母之子抱与来人带去雍王府。不料当晚送回者,乃一女婴。

  汝即是此女婴也。

  汝母悲愤不已,大骂陈家。唯雍王势大,此亦无可奈何之事。自此林家乃与陈家绝交。吾取汝之名为黛玉,黛者,代也,暗喻汝乃被取代之金枝玉叶也。

  汝冰雪聪明,善体人意,不失天寅贵胄之气质,只是造化弄人,误落我林家。更可怜吾林家三代单传,竟断香烟于此也。吾已自知来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唯愿有日汝能重返雍王府得享天伦之乐。亦望汝能点悟我林家之子,令其认祖归宗。则吾虽死亦不朽矣。

  父林如海泣血手书”

  黛玉呆呆地听着贾五把信读完,不知道说什么好。

  贾五又拿起那个字条,上面写着:“陈士倌先生,请把你的儿子交给来人带来雍王府给我瞧瞧。雍王福晋手书。”

  看来这福晋,就是黛玉的妈妈了,字还写得不错呢,贾五心想,那酒店叫梅子林,就是林没子,林家的儿子没了。

  五个人沉默了好久,紫鹃忽然说:“那林家的孩子就是雍王府的弘历了?”

  “可不是,”贾五愤愤地说,“那小子可不是玩艺儿了,杀了金钏儿,欺负五儿,还想杀林姑娘。”

  “他干吗跟咱们家人过不去呢?”紫鹃问。

  “我想是他也知道他和林姑娘的身世了,为了维护自己的荣华富贵,想杀人灭口。”贾五说。

  黛玉不禁打了个寒战。

  “林姑娘别怕,有我呢,”晴雯拉起黛玉的手安慰她。

  “不是,我是说,我怎么会有那么一个父亲,都说雍王爷面冷心狠,杀人如麻,”黛玉叹了一口气,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晴雯姐姐,那弘历迟早是个祸害,我们把他除掉算了,给金钏儿报仇。”贾五说。

  “宝玉,”黛玉抬起头来,“答应我不要伤害弘历。林家养育我那么多年,爸爸的遗书里又托付我劝他归宗。”

  贾五看着黛玉的眼睛,长叹一声,“好吧,妹妹,我听你的。”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二老爷回府喽,二老爷回府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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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一 一月 09, 2017 6:20 pm    发表主题:    

《夜探红楼》(026-030)
贾政作为学政去山西视察了七天,风风光光地回来了。车子先到家,上面大箱小包的,全是地方官员送的礼。贾政的人第二天早上才到,这也是他的习惯,在外面放浪形骸,进了京城一定要四平八稳,道貌岸然。故所以在号称京西四大楼之一的妓院——西直门外的翠香楼住了一夜才回家。

  往常贾政出差回来,一定是马上钻进赵姨娘的房间里,两人亲热够了,才到王夫人房里来。这次却一反常态,先来了王夫人这里。贾政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和王夫人聊着天儿,眼睛却前前后后地踅摸着找金钏儿。

  一想起就要娶金钏儿,贾政就兴奋得不得了。金钏儿不仅是人长得漂亮,更重要得是特别象他暗恋了三十多年的一个女人,唉,可惜当时老爹看上了王家刚升了九省提督,非要他娶了王家的女儿。那个苦瓜脸的王夫人,牌儿不亮不说,还老假正经。贾政一见她就有气,我在外面装假正经,回家你再跟我正经,还叫不叫人活了。而且怎么那么醋,也不知道这几天她又欺负金钏儿没有。

  贾政想起那天看见王夫人打金钏儿,心中一阵阵作痛。以后自己可要护着金钏儿点儿,别让她再受那个刁女人的欺负。怎么哪里也看不见金钏儿呢?哦,肯定是要过门,不好意思见我,躲起来了。等明天我把在太原买的紫玉镯子给她,肯定她会高兴得不得了。

  贾政正想得高兴,管家赖大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老爷,雍王府的乌师爷求见。”

  贾政当然知道乌思道,那是雍亲王的智囊,王爷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儿。当下不敢怠慢,急忙迎了出来:“乌先生啊,怎么有时间到寒舍来了,快请堂上坐。”

  乌思道向贾政一抱拳:“下官到您这儿来,是奉了雍王爷的命令,有一件事相求。希望您能给王爷个面子,不但王爷领您的情,就连下官我也是感激不荆”贾政一听乌思道打起官腔儿来了,忙陪笑起身说:“先生既然是奉王爷之命,就请直言相告,学生一定遵谕承办。”乌思道冷笑一声:“如果大人肯帮忙,这事儿就好说了。我们府里有一个唱戏的琪官,又名蒋玉函,一向好好地在府里,前天忽然不见了,这北京城里哪里也找不到。不过,平素和他来往的人都说,他近日和令郎贾宝玉好的不得了,”说到这里,乌思道猥渎地一笑,“下官听了,忙将此事禀告雍王爷。王爷说:‘若是别的戏子呢,也就算了;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诚,妩媚风流,甚合我老人家的心,无论如何少不得此人。’因此求大人转告令郎,请将琪官放回。”说完了,又是一躬到地。

  贾政听了又惊又怕,那雍亲王不好女色,原来爱的是男宠。他心爱的人儿被宝玉弄过来了,岂不是虎口夺食。雍亲王心狠手辣,连皇上给他的评价都是喜怒无常刻薄寡恩,大家躲还怕躲不过来,怎么倒招惹上了。随即命令快叫宝玉过来。

  贾五一来到厅前,贾政劈头就骂:“好你个该死的奴才!怎么又做出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来了!那琪官现是雍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引逗他出来,连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贾五看看贾政,心里好奇怪,蒋玉函跑了?为什么呢?又看看乌思道。乌思道冷笑着说:“贾公子您也别装傻了。藏在家里也好,藏在外面也好,早说出来,我们免了跑腿儿,令尊也免了麻烦,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五一听,那蒋玉涵关我什么事?好小子,到我头上找麻烦来了,就满不在乎地说:“乌先生,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乌思道嘿嘿一笑:“要是没有据证,咱也不到这里来了。公子是个多情种子,分桃断袖,龙阳风流。不说别的,那蒋玉涵的裤腰带怎么跑到您的腰上来了呢?”

  贾五听了又惊又气,惊的是雍正的血滴子情报竟然如此厉害,连蒋玉涵和自己换腰带的事情都知道;气的是被人当作同性恋了,还有“证据”,解释都解释不清了。脑子里好乱,只好先把乌思道哄走再说。听说薛蟠和几个八旗的纨绔子弟在郊区买了个宅子专养戏子,不如把他先骗去那里,于是就说:“大人既然消息如此灵通,善于钻营,想必也听说他常去东郊十二里堡的一个宅子,也叫紫檀堡。大人何不去哪里看看?”

  乌思道嘿嘿一抱拳:“多谢,打扰了。”转身就走。

  贾证送乌思道出了府门,正气不打一处来,忽然看见贾环没命地跑过,就大喝一声:“跑什么!”贾环忙站住,战战兢兢地说:“我看见金钏儿的尸体……”

  贾政脑子里“轰”的一声,几乎昏倒。他拉住贾环,发抖地说:“你,你说金,金钏儿怎,怎,怎么了?”


  贾环附在贾政耳边说:“这事他们都不敢告诉您,是宝玉哥哥那天拉着金钏儿要强奸,还打了她一顿,金钏儿一赌气,就跳井了。”

  贾政听了不禁悲从中来,自己暗恋了多年的金钏儿,马上就要成亲了,却忽然香消玉陨,想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又想到金钏儿居然是死在宝玉手里,只气得两眼血红,须发倒立,心里暗暗念叨:“金钏儿啊,我一定给你报仇!”然后大声叫道:“快把宝玉给我拿过来!”


  (二十七)


  贾五随着小厮走进西花园,只见贾政直挺挺坐在院墙边的椅子上,满面泪痕。贾五心里暗暗奇怪,这贾政不是喜怒不形于色么,怎么今天如此变态了。

  贾政一见贾五进来,又想起死去的金钏儿,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你这个野杂种!给我捆起来!堵上嘴!拿大棍来!”

  众门客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当爹的怎么可以骂自己的儿子是野杂种,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戴绿帽子么。

  贾五还没反应过来,三四个小厮已经扑了上来,把他捆得紧紧的,嘴里塞上了麻核。

  贾政本来一直就看宝玉不顺眼,特别是病过那场以后,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气,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到处惹祸不说,连自己的心上人金钏儿他也敢动。想到这里,贾政的牙齿咬得格格乱响,把帽子摘下来往地上一摔:“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把所有的门都关上!有人敢去报信的,立刻打死!”

  小厮们互相看看,没奈何,把贾五按在地上,举起大板子,噼啪噼啪地一顿乱打。

  贾五吓了一跳,但是腿上,屁股上也不觉得很疼,难道因为这是贾宝玉的身体,所以我不会疼吗?贾政这小子真他妈的不是玩艺儿,居然打起我来了,看我以后怎么跟你算帐。

  打他的小厮们心里有数,真打坏了,老太太,贾娘娘怪罪下来也不是玩的。因此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落下时也是板子头先着地,然后才在贾五屁股上蹭一下,根本打不疼。

  贾政看着贾五那愤怒的眼神,心里更怒了。他一脚踢开小厮,夺过板子,两眼往着天,默默念叨着:“金钏儿啊,我给你报仇来了!”高高举起板子,向着贾五死命地就是一板。

  贾五只觉得一阵钻心得痛,差点没昏过去。他拼命地挣扎着,可是那两个小厮把他按得紧紧的。贾五心里把贾政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可是嘴里塞着东西,却骂不出声音来。

  看到贾五的裤子渗出红红的鲜血来了,贾政忽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象一只闻到了血腥气的狼,手里的棍子打得更狠了。贾五挣扎着,挣扎着,渐渐地不动了。

  门客们见势不好,慌忙上前拉住板子解劝。贾政冷笑一声:“你们问问他都干了什么勾当!你们问问他可饶不可饶!今天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说着夺过板子又要打。

  早有人到后面去报信。王夫人听了,慌慌张张地赶了出来。贾政一见王夫人,又想起金钏儿,如火上浇油一般,手里的那板子越发下去的又狠又快。按着贾五的两个小厮急忙放手走开,贾五早已昏死了过去。

  王夫人急忙抱住板子,看看贾五已经被打得混身是血,又疼又气:“你个老天杀的,为了小老婆就把宝玉打成这个样子!”

  贾政听王夫人把真正原因说出来了,又羞又气,索性把心一横,叫道:“我打了你的宝玉你就心疼,你逼死我的金钏儿怎么就不说了?干脆,大家谁也甭活了!”说着把王夫人一脚踢开,又举起板子。

  这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到院墙外停了下来。紧接着“轰卤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院墙塌了一个大口子。

  大家转头看过去,灰尘未落,一声马嘶,一人一骑从断墙的缺口飞驰而入,銮铃响处,己到了贾政面前,金锤一挥,把贾政手中的板子磕出去十几丈高,远远地落在了正堂的屋顶上。

  贾政定睛一看,金盔金甲黄战袍,手持八棱紫金锤,正是大将军王十四阿哥。

  贾政吓得慌忙跪倒:“不知大将军王驾到,还请恕罪。”

  十四阿哥从马上跳了下来,理也不理贾政,径直走到贾五身边。

  贾五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十四阿哥试试贾五的鼻息,不由得落下几滴泪来。

  此时十四阿哥的随从们也都从断墙一涌而入。老那忙过来拉起贾五的手腕试着脉搏。

  贾政跪在地上说:“小犬何能,敢劳动大将军王前来探视,令寒舍生辉矣。”

  十四阿哥脸色一沉:“你厉害呀,想打就打。宝玉朝夕为我变法改革出力,你打他就是打我。来人!”

  一队虎臂熊腰的卫士往前一站:“有!”

  “把贾政给我捆了!他怎么打宝玉,我就怎么打他!”

  卫士们不容分说就把贾政捆了个五马躜蹄。贾政只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哀求:“王爷开恩!王爷开恩!”

  王夫人和贾府的仆从们也跪倒了一片:“王爷开恩!王爷开恩!”


  (二十八)


  十四阿哥嘿嘿一笑,从侍卫手里接过一根水火棍,轻轻一颠,照着贾政的屁股上就是一棒。

  贾政立即象杀猪一样叫了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哎哟,哎哟,饶命!王爷饶命啊!”

  众门客仆从看到这副情景,想笑又不敢笑。此时黛玉,宝钗和众姐妹们也都出来了,看到贾政挨打,也一起跪下来替他求情。

  十四阿哥轻蔑地看了贾政一眼,“打人的时侯你那么威风,自己一挨打就变成这个熊样子。你要是挺得住咱还佩服你一把,越是装熊,咱就越是要打!”说着又拿起棒子来。

  忽然听得大门外一片鼓乐之声,有人高喊:“皇妃娘娘驾到……”

  话音未落,一顶黄呢子大轿小跑着抬了进来。

  轿子还没停稳,贾妃就掀开帘子,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十四阿哥向贾妃一抱拳:“娘娘好。”

  贾妃向他略一点头,忙着走到贾五身边。

  贾五面色惨白,浑身是血。

  “天啊,怎么打成这个样子!”贾妃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向后倒去。

  十四阿哥忙抢上一步,扶住了贾妃:“春儿!”

  这两个字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楞住了。贾妃睁开眼睛,看看十四阿哥,看看王夫人,“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王夫人忙搀住贾妃:“娘娘,娘娘,”

  贾妃抽抽噎噎地说:“当初你们把我送到那个见不得人得地方去,现在又把宝玉打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也随着宝玉一起死了算了!”说罢,哭得更厉害了。

  十四阿哥看看贾妃,又看看贾政,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你这个伪君子!今天王爷我就要打死你为宝玉报仇!”

  贾政吓得忙滚到贾妃的脚下,哀求地说:“娘娘,救救我吧,我好歹也是你爹呀!”

  老那从贾五身边站了起来:“娘娘,王爷,不必着急。贾公子伤势虽重,心脉未伤,必无大碍。”

  十四阿哥知道老那医术高超,在北京有“那神医”之称,听了这话心中大喜:“你说宝玉没有事儿?”

  老那微微一笑:“王爷,我给贾公子开个方子,喝下去包他一个时辰就能醒过来。三个月后,还您个活蹦乱跳的哥儿。”

  贾妃向着老那施了个万福:“那先生,我兄弟就全交给您了。”

  老那吓得急忙跪倒:“娘娘客气,娘娘客气,小人以性命担保贾公子没事儿。”

  贾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了看绑着的贾政,凄婉地对十四阿哥说:“你就饶了他吧,甭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爹呀。”

  十四阿哥向侍卫们摆摆手,侍卫们给贾政松了绑。

  贾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谢谢大将军王,谢谢娘娘,谢谢不打之恩!”

  十四阿哥冷笑一声:“今天不打,不等于以后也不打。如果你敢再动宝玉一根汗毛,嘿嘿,”他说着把手里的大锤向着墙边的一棵松树扔了过去,只听得“喀嚓”一声,碗口粗的松树拦腰被打成了两截,“这松树就是你的下场!”

  树冠哗啦啦地倒了下来,周围的人躲闪不迭,贾政吓得连连叩头:“下官不敢,下官再也不敢了。”

  “老那你留下,给宝玉治伤,”十四阿哥飞身上马,向着贾妃一抱拳:“娘娘保重!”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紫金锤,一声长啸,连人带马,从断墙飞跃而出。

  在场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薛宝钗睁大了眼睛,痴痴地望着十四阿哥扬起的一派烟尘。

  外面跑进来一个太监,正是秦六:“娘娘,您快回去吧,万岁爷正到处找您呢!”

  贾妃叹了一口气,上了轿子走了。

  老那指挥着仆人们把宝玉抬回怡红院去了,西花园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槐树上爬下一个人,正是乌思道。只见他哈哈一笑:“好个环儿,有出息,有出息!”


  (二十九)


  紫禁城内体和殿。

  康熙在坐在书桌前看着奏折,贾妃站在一边给他磨墨。

  “春儿啊,”康熙喝了一口参汤,不满地说:“你进宫也好多年了,规矩也都知道。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儿,就跑到宫外面去了。”

  “臣妾知罪,下次再不敢了,”贾妃急忙跪下,“是听说我兄弟宝玉被打,一时乱了分寸。”

  “你怎么知道宝玉被打了呢?伤得厉害吗?”

  “是秦六告诉我的。还好,只是皮肉之伤。”贾妃说到这里,心里一疑,秦六一直是在宫里,怎么会知道宝玉被打呢?

  “没打坏就好,他可是个人才,”康熙笑着说,“对了,昨天听老四讲他家的宝玉不知被什么人打了一顿,连路都走不了了。这两个孩子,长得像不说,连挨打都一起挨打。呵呵,希望以后都是国家栋梁埃”


  雍王府小书房。

  雍正打开扇子心不在焉地扇着:“老乌啊,你的消息可确实?”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乌思道得意地说,“我亲眼看见十四阿哥打了贾政,还管皇妃叫春儿。看他俩心疼贾宝玉那个劲儿,肯定没错儿。”

  “这事儿可不是玩的,一定得有过得硬的证据。你知道老十四和贾妃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搞不好,搬不倒老十四倒把咱们自己饶进去了。”雍正沉思地说。

  “王爷您是深谋远虑,未胜先防败,佩服啊,佩服,”乌思道讨好地说,“过硬的证据还没有找到,估计是藏在十四阿哥的府里了。他武功太厉害,一时半会儿偷不出来。不过他要是一出京,事情就好办了。”

  “唔,那你通知年羹尧,叫他赶快再写个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给皇上,就说西宁前线吃紧,我也好劝说皇上快点把老十四派出去,”雍正把扇子一合,“那琪官儿找到没有?”

  “还没有呢,”乌思道退了一步,“不过听说从南边新来了个唱小旦的药官儿,比琪官儿长的还妩媚,您要不要叫进府来瞅瞅?”

  “嗯,好吧,叫他今天晚上来。”

  怡红院里间屋。

  贾五醒了过来,只觉得下身火烧火撩地疼得钻心。他扭动了一下身体,觉得一阵疼痛一直冲到胃里来了,“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天啊,你可醒了!”晴雯高兴地叫了出来,忙拖过痰盂来接着。好在贾五是趴着,没有吐到身上。

  “我说什么来着,”老那得意地说,“看,还没到一个时辰呢吧,人就醒过来了。”

  “您是神医呀,”袭人感激地说,“晴雯,快告诉太太,给那神医准备份厚礼吧!”

  “好说,好说,”老那又提笔写了个药方,“按这个方子,内服,一日三次。这外敷么,我有瓶好药,可惜留在济南府了,先用云南白药涂上好了。”

  贾五喝了药,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老那站起身来,“好啦,我该走了。万一伤势有什么变化,你们去大将军王府里找我。”

  宝钗拿着一个青瓷盒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那先生,您看这个药好用吗?”

  老那打开盒子,闻了一下,“咦,这是金陵薛大舍人的九龙雪莲化腐生肌膏呀,疗伤圣品。你从哪里搞来的?”

  袭人一笑:“大夫啊,这就是薛家的大小姐呀。”

  “好,好,有这药就更没问题了。”老那笑着和茗烟一起出去了。

  “袭人姐姐,这个药霸道得很,”宝钗说:“要用烧酒化开,薄薄地涂一层,涂得要快,又要均匀,只能涂半分厚。薄了不管用,厚了要留伤疤的。”

  “薛姑娘,”袭人犹豫地说:“我怕弄不好,要不你来给他涂好么?”说着把贾五身上盖的薄被掀了起来。贾五的臀上,腿上,红的,青的,紫的,不是血斑就是肿块,没有一寸好肉。

  “天啊,怎么会这么狠!”袭人忿忿地说。

  宝钗从来没有见过男人的裸体,此时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袭人也自觉冒失了,不好意思地叫着:“宝姑娘?”

  宝钗一咬牙,“快拿烧酒来!”

  宝钗舀一勺药膏,铺在自己的手心上,含了一口酒,喷在药上,揉一揉,就在手心里化开。

  袭人用毛巾蘸着温水把贾五身上的血污擦干净。

  贾五朦胧中觉得下体一阵清凉,好象疼得轻了些。仿佛有一只软软的手在自己臀部的伤处揉着。只听得袭人说:“宝姑娘,你的手好巧,药涂得好均。”

  宝钗也在?贾五吃了一惊,自己怎么光着屁股,真是羞死人了,只好闭起眼睛装睡。袭人还好说,怎么宝钗也......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埃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三十)


  贾五昏昏沉沉的,只见蒋玉函走了进来,手里捧着那大红腰带,诉说雍王府拿他之事;又见金钏儿进来哭说被推落井,要求给她报仇。贾五半梦半醒,都不在意。忽又觉有人推他,恍恍忽忽听得有人悲戚之声。贾五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贾五犹恐是梦,忙又将身子欠起来,向脸上细细一认,只见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满面泪光,不是黛玉,却是那个?

  贾五心里一热,忍着疼,做出嬉皮笑脸的样子:“妹妹来了好久了么,可想死我啦!”

  黛玉点点头,眼泪又一串串落了下来。

  贾五眼睛一转,“好妹妹,你拉着我的手好么,我就不疼了。”

  黛玉“嗯”了一声,握住贾五的手。

  黛玉的手又软又细腻,只是冰凉冰凉的。要哄林妹妹开心才好,想到这里,贾五说:“好妹妹,你再亲我一下吧,我就一点儿也不疼了。”

  黛玉脸一红:“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贾五一笑,作了个鬼脸:“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就不是好癞蛤蟆!”

  黛玉忍不住破涕为笑了,“你呀,真是个活宝。”

  “对呀,就是你的活宝贝,”贾五说着抬起身来想向黛玉身边凑去,身体一动,下下半截疼痛难忍,支持不住,“嗳哟”一声,又倒了下去。

  黛玉急忙扶住贾五,泪水又流了下来。

  “好妹妹,我吃了老那的药,一点儿也不疼了,这是装出来吓唬他们的,”贾五安慰着黛玉,“对了,我唱个歌儿给你听好不好?”

  紫鹃正好走进来,听了笑着说:“好啊,宝二爷那天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真是绝了。”

  “这回唱个正宗的北京小调儿,”贾五清清嗓子,看着黛玉,轻声唱道:“第一天我找你呀,你也不在,你妈妈出来----叼个大烟袋。”

  黛玉又被他逗得笑了:“胡说,我妈妈才不抽烟呢。”

  “我说得是另外那个,雍王府的那个,”贾五向她眨眨右眼,继续唱道:“第二天我找你呀,你也不在,你妈妈给了我……一锅盖。”

  “第三天我找你呀,你也不在,你们家的狗---------咬了我的裤腰带。”

  五儿走了进来,把贾五脱下来的染了血的衣服收到一个黄铜盆里,准备拿去洗。她一件一件地翻着,忽然把一条腰带拎了起来,对着窗口仔细看看,“喂,你们瞧瞧,这个腰带上怎么会有字儿呢?”

  黛玉从五儿手里把那条腰带接了过来,放在贾五面前。正是蒋玉函送给他的那条腰带,浸了血的地方隐隐地显出字来了。

  “峨嵋金顶老庙后,大松树东一丈六,”黛玉口里念着,“这是什么意思呢?”

  贾五一下子想起了那天蒋玉函跟他换腰带时的神秘兮兮的样子,“峨嵋金顶老庙后,大松树东一丈六,”他嘴里念着,好象是有什么重要东西藏在那里了?
  

  看着五儿和紫鹃端着衣服出去了,黛玉附在贾五耳边小声问:“宝玉,你是不是十四阿哥的儿子啊?”

  “不会吧,太太又老又丑,怎么会和十四阿哥那个呢?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贾五好奇地问。

  “那是你昏过去了没看见,”黛玉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看把十四阿哥和贾娘娘急的,真象是你的亲爹娘。”

  “哦,”和十四阿哥聊天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贾五的脑海里。怪不得他对我那么好呢,还老想认我当儿子。不过这个爹也不错,比假正经的贾政强多了。那贾妃也确实对我有点关心得出圈儿。他俩倒也是满般配的,一个王爷,一个娘娘。

  想到这里,贾五心里一懔,十四阿哥勾搭上了娘娘,那可是大罪过。既然黛玉都看出来了,那么在场的其他人肯定也看出来了。如果传了出去,十四阿哥和娘娘可就危了。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十四阿哥和贾妃的儿子了,开始为他俩担起心来。

  “宝玉,那十四阿哥王府离咱们这里有多远?”黛玉忽然问。

  “他住东城铁狮子胡同,离这儿挺远的呢。”贾五说。

  “那他怎么来得那么快呢?从老爷打你到他来,还不到四分之一的时辰。”黛玉奇怪地问。

  是啊,贾五也开始琢磨,如果有人去十四阿哥那里报信,他最快也得半个时辰以后才能到荣国府呢。

  贾五忽然觉得自己掉到一个圈套了去了。隐隐约约地仿佛看到一个人在阴险地对他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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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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