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逻辑也分男女

星期二 八月 23, 2016 8:26 am



喜欢冯唐的文集《活着活着就老了》的书名,从Kindle上找来一本翻翻,看到他评价周作人时说:“周作人的小品文更是臻于化境,白话文五百字,从从容容把一个大问题说得清清楚楚,不带一丝火气,难得的涩味和简单。”话虽老套,可我还是听着受用。看到他评价董桥时说:“董桥的文字,往好了说,仿佛涂鸦癖乾隆的字,甜腻。仿佛甜点,吃一牙,有滋味。吃几坨,倒胃口,坏牙齿。”这话我不爱听。还有很多更刻薄的话,兹不具引。董桥的文字是有些显摆有些自恋,可码字的人都显摆都自恋,包括冯唐,程度不同而已。再说了,董桥早就说过,自己爱怎么写,别人爱怎么读,寻常事尔。

从文集中可以看出,冯唐推崇的小说是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和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没读过他的小说大体就知道他会写出什么样的小说来了。看他的《万物生长》之前先看了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这几年青春片扎堆,从《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开始,一部不如一部,到了《栀子花开》已经让我有呕吐感了。李玉执导的这部《万物生长》制作态度比较认真,在青春片惯常的喝酒、滋事、谈恋爱、堕胎这些老套的桥段之外,让我们看到了医学院的学习生活,比如影片开场的“一地人头”、向解剖的尸体鞠躬行礼和精美的医学标本。李玉说,我们不是一个习惯直面死亡的民族,更不习惯将最灿烂的生和最幽暗的死并置观看,恰恰这一点成了《万物生长》的最特别之处,为这个青春故事增加了严肃的一面。可看了电影中的这些场面我还是感觉有些滑稽,看来还真是无法严肃地对待这些事。

看完电影又找来原著小说。小说往好里说是意识流,往坏里说是结构混乱。冯唐在行文中时不时回忆小时候的事,比如上小学时开展爱国卫生运动,每个人都要定期上交一定数量的苍蝇和苍蝇蛹,完不成任务的不能评定三好学生和优秀班集体。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有过此类经历,每每读到这些段落我总是感觉很亲切。

小说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冯唐眼里似乎什么事都跟“那话儿”有关,看见博雅塔“黑乎乎地挺着永远不软”,放个Kindle在口袋里也感觉“硬硬的”,整部小说就是部“段子集锦”。读几段很好玩,读多了,“倒胃口,坏牙齿”。据说小说最初写成后被二十几家出版社退稿,理由是“想骟太监都不行,浑身都是小鸡鸡”。周作人在1922年的《什么是不道德的文学》中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性爱是如此丑恶,至于不能说起,至于会增加罪恶?”,“我相信艺术上的确可以有十八摸与春宫的分子”。《万物生长》如是乎?

小说中这些好玩的地方都没在电影中呈现。为了做成一部情节剧,电影将故事主线集中在秋水与小满、白露和柳青这三个女人的关系上。秋水属于只能恋爱不能结婚的主儿,总是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无法托付终身。最终小满找了个处长,白露找了个更靠谱的“清华男”,柳青也只不过是秋水的一场春梦。秋水没必要像“弃妇”一样自怨自艾,说些“觉得爱情虚伪无聊,人面狰狞,不如归去读书,遂成一代名医”之类的“觉后禅”的话。按照法国哲学家拉康的“性化逻辑”,男性逻辑和女性逻辑是对抗性的。男性逻辑是“普遍性—例外”(universality-exception),女性逻辑是“并非全部”(non-all)。(这里的男性和女性不是从生理角度来说的,比如男人里面也有“娘炮”,女人里面也有“女汉子”)男性会说,整个世界都基于一个普遍性的例外,比如柏拉图会说现实世界是虚假不实的,他在现实世界之外又构造了一个理想的理念王国。女性会说,现实世界当然不是全部,但在这个世界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为什么女性很少出哲学家的原因。这里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只是说按照女性逻辑很难出产哲学。再者说了,哲学又不是生活必需品,不是非学不可的东西。孔子说 “惟女子与小人难也”,为了“洗白”孔子,有学者不惜解“与”为“嫁”。周作人说,孔子本人的思想还是很健全的,他说“女人难养”,意思无非是说不好对付罢了,没歧视女性的意思。还是周作人说得简单明了。

韩连庆(发表于《中国科学报》2016年8月19日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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