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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小说《上海舞男》之我见

星期三 五月 11, 2016 8:46 am



严歌苓的新作《上海舞男》故事精彩,内涵丰富,是一篇很有嚼头的长篇小说。作为一名曾经的舞者和一名作家,她用自己舞蹈的亲身体验丈量新旧上海滩的爱恨情仇。本文就其中的爱情描写和文章结构,谈谈自己的浅见。
在描写爱情方面,严歌苓的小说与张爱玲的小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她们很少描写真正的爱情,有些时候,读者看见一段段痴男怨女的红尘纠葛,都会问自己:“这就是爱情了吧?”可是深究下去,却发现张爱玲写的不过是男女之间的互相博弈,为了证明对方爱自己,为了证明自身的魅力,为了追逐名利而展开的一场场戏,葛薇龙和乔琪乔如此,范柳原和白流苏如此,王佳芝和易先生更是如此,甚至在短短的封锁期间,男女也要借着荒诞不经的舞台博弈一番。这种男女间的博弈也在《上海舞男》中也上演着,张蓓蓓、杨东、丰小勉在上海这个舞台上粉墨登场。张蓓蓓对杨东的情感中是有喜爱的,但她始终没有把杨东放在与她同等的位置上来爱。她按照自己的理想改造杨东,以一个总裁的姿态降临在杨东的生活中,修剪他身上来自底层的枝桠,导致了杨东的自卑。蓓蓓把她认为高格调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了杨东,认为这就是幸福,却加深了两人之间的不理解,也把原来那个朴实憨厚的杨东给修剪没了。杨东性格的改变很大程度要归咎于蓓蓓施加给他的不平等。压力之下的杨东选择了逃离,在这期间,蓓蓓自责反省,“假如东东回到她身边,她再也不会破坏他送礼的自豪感,再也不会让他自卑”,再也不会如何如何。杨东回来之后,她还是为杨东置办产业,暗地里调查杨东失踪后的去向,与以前的做法没什么差别。作者向我们解释了,蓓蓓这种人的爱情,实际上是一种深刻的自恋,“恋的正是爱入膏肓状态中的自己,恋的正是那个能忘我舍身去爱别人的自己”,所以蓓蓓在杨东失踪时千里寻夫,明知违法还搜了丰小勉的身,“最是内热,最是烫人,直到自耗成灰”。杨东对于蓓蓓的情感也是复杂的,在和蓓蓓恋爱的初期,杨东总是在心里劝自己,努力努力也是可以喜欢上蓓蓓的。可以靠努力就喜欢上一个人的话,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都会好好地跟丈夫过日子呢,也做不出后来那些文章了。他需要一个借口,来欺骗自己和他人,他不是为了物质才和蓓蓓恋爱的。每当蓓蓓为他一掷千金,杨东又觉得男性尊严受辱。世人眼睛雪亮,看穿杨东的心思,而他自己是不愿承认的,所以情感就一直这么别扭着,然后出逃,回来,再离开,一幕男宠演义彻底完成了。在这过程中,男宠会不断在脑中提醒自己女主人的种种好处,奈何别扭深植于潜意识中,倒把女主人的缺点越放越大。这给天下存了这心思的人提了个醒,软饭也不是好吃的。杨东对于丰小勉则是另外一个样子。丰小勉,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她与张蓓蓓的不同。张蓓蓓,温室里的蓓蕾,不知人间疾苦,过着上层人的优渥生活。丰小勉,想要活着都得好好努力,还有着与自身现实不相符合的野心,连她自己个自己取的假名——冯小励,都有着一股激励自己的狠劲。她和杨东之间没有爱情,甚至算不上有感情。杨东拿小勉来“滋养他的男性生命”,补偿在蓓蓓那失去的男性尊严;小勉已经被生活的艰苦“搞坏了爱的胃口”,仅仅把杨东看成银行账户,养活她开西点店的梦想,养活她四川小镇上的一大家人。就是这样彼此都不爱的人却生下了孩子,更别说这个孩子后来变成了小勉敲诈杨东的道具。这对那些视孩子为“爱的结晶”的人来说,实在是个大讽刺,也把爱情拆解得更加支离破碎。穿插于其中的夏之绿与石乃瑛的恋爱传奇也是如此,看上去是爱情,实际上人人都是自私的、世俗的,爱情只不过是人类的谎言。
[转载]严歌苓小说《上海舞男》之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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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构方面,《上海舞男》写了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的叙述时间是现在,讲述了女总裁和小男友之间的恋爱角逐,小男友不堪压力选择出轨,又因为现实生活问题回到女总裁身边,但最终还是人财两空,情节的发展颇有点法治社会栏目新闻报道的味道。第二个故事则发生于70年前的上海,舞女夏之绿与诗人石乃瑛相恋,夏之绿出于对物质和安全的考虑,嫁给了一个大腹便便的金融大亨王融辉做五姨太,去了香港,暗中却仍和石乃瑛保持着暧昧关系,石乃瑛辗转于香港和上海两地,支援抗日活动,实际上不论他写诗还是当间谍,出发点都是夏之绿,追逐着夏之绿的魅影,直到被人杀害。这样简单地看上去,似乎第二个故事更有戏剧性,有情侣虐恋被富豪横刀夺爱,有时代洪流中个人的苦苦挣扎,有战火连天中的分分合合,这才是个浓墨重彩的传奇,标准的故事,而不是街头巷尾阿姨大妈们闲聊后剩下的茶渣。但从篇幅分配和作者用心程度来看,《上海舞男》的描写重点落在了现在的故事上,作者很巧妙地用一个地点——舞厅和一项活动——跳舞,勾连起了两个故事,以石乃瑛的鬼魂为叙述者,向读者讲述两个故事。这种用相同点链接两个时空的结构手法在严歌苓的小说中并不鲜见,《扶桑》可以说是运用的最成功的一部小说。小说以美国上层男孩克里斯和中国妓女扶桑的爱情为主线,以第五代华人移民和白人丈夫的生活为副线,双线交织勾勒出不同种族、文化背景下的艰难爱情。在《扶桑》中,副线所占的篇幅很小,也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只写了华人妻子和美国丈夫的一个个生活片段。这些生活片段一般是主线情节情感的延伸,作者发表议论,剖析百年来未曾改变的文化隔阂,思考人性,也带动读者思考,如同锦绣上的金线,使主线更加色彩分明,自身也分毫毕现,从而提升了整部作品的艺术水平。再看使用了同一种手法的《上海舞男》,副线与主线讲述的是同一个主题,并且有着完整的情节,但读起来总有不和谐的感觉。首先,副线的职能有点模糊。《上海舞男》的副线完全是一个独立的传奇故事,对主线的贡献不大。严歌苓是一个很喜欢在小说中发表议论的作家,她的议论精辟,语言辛辣,带点幽默,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这种议论是读者爱看的。《上海舞男》的主线中,作者借鬼魂议论,借男女主角议论,或自发议论,副线再用不同的故事对主线进行情感和主题上的补充,即使形式不一样,也会带给读者审美疲劳的感觉。其二,石乃瑛与夏之绿的故事在转折和结尾处的处理有些仓促,而且副线在整篇小说里的安排不如《扶桑》的安排章法整饬。作者在进行双线创作时,要不双线并重,使两条脉络相互扶持;要不主次分明,不能让副线喧宾夺主。石乃瑛与夏之绿这条线文字华美,情节跌宕,除了篇幅和议论较少,基本与蓓蓓杨东一线没有差别,但读者品味起来就会发现,这条线索在传达的思想和人物刻画方面远远不如蓓蓓杨东一线。《扶桑》中华人妻子和美国丈夫的故事基本上出现在大事件和深刻的思考前后,读时前后相通,结构明快。《上海舞男》中石乃瑛的篇章却没这样的规律,读之有些许突兀之感。而且,蓓蓓杨东一线中又包含了一个十几年前一群小混混强奸女工的小故事,对情节也起到了推动作用,可以看作第三条脉络,这样梳理下来,未免有些凌乱。也许这正是作者在写作结构上创新的一种尝试,在未来的作品中,这种创新一定会更加炉火纯青。
优秀小说的内涵是丰富的,《上海舞男》还写出了很多值得读者探讨的精神问题和社会现象,比如新旧上海滩的变化、上海人与外地人的关系、贫富阶层的对抗等等。汪曾祺曾说过:“我很佩服评论家,觉得他们都是胆子很大的人。他们能把一个作家的作品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作家自己目瞪口呆。我有时有点怀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没有钻到人家肚子里去,怎么知道人家的作品就是怎么怎么回事呢?我看只能抓到一点,就说一点。言谈微中,就算不错。”我对严歌苓这篇《上海舞男》的分析,也许有些不成气候,我也只是抓到一点,就说一点,还希望这篇小文不要贻笑大方。
安徽大学文学院 崔祥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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