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光明的死亡：电影《赛德克·巴莱》主题歌----“看见彩虹”
星期五 九月 26, 2014 10:53 am
自由、反抗、信仰、灵魂、神秘、奇异、血腥、惨烈……台湾故事片《赛德克·巴莱》从形式到内容都给观众带来了莫大的震撼和刺激。电影从杀戮开始，以死亡结束，而且用长达7分钟的“看见彩虹”作为片尾的主题歌，着实耐人寻味，发人深省，似乎在提醒世人：死亡是影片乃至人类永不消失的意象和主题。
自人类文明兴起后，死亡逐渐变成受压抑的“阴影”，人们不愿面对，害怕面对，而死亡的对立面----生命/生活则成了时时刻刻的讴歌对象，从日常生活到文艺作品无不如此。但主题歌“看见彩虹”却一往情深、满怀希望地去颂扬死亡，迎接死亡，仰望死亡，把死亡放在高于生命的绝对位置。
“阴影”是人心理活动中不为人们意识所接受(或者不愿意接受)的内容,是个体人格中不能向公众启齿的私密东西。作为一种原型，它具有两面性----积极的或消极的因素。阴影的形成主要是由于自我意识的长期压迫，自称为“文明人”的我们对死亡的刻意回避和无名恐惧便是一个很好的印证。
现代社会中，人类普遍贪图享受，缺乏信仰，迷惘未来，畏惧死亡。在生存本能的挤压下，死亡冲动不知不觉成了阴影，只存在于无意识当中，常态时候不会浮出水面。人们要么把死亡当作一出悲剧，一桩横祸，心惊胆战地逃避它；要么视死亡为一种孤立的自然事件，对之漠然于衷，麻木不仁。随着现代科学和医学的迅猛发展，个人的死亡与所有其它生物的死亡一样，被视作一个自然生命的终结过程。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过于关注生命，忧虑生活，否认死亡与我们随影相伴，仿佛只要不涉及死亡这个话题我们就能遗忘并战胜死亡。
电影中的赛德克原始部落处于前文明的艰难生存环境，对他们而言，死亡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从未有机会成为阴影。与现代意义上的“死如灯灭，一了百了”观念截然不同，赛德克人心中怀有祖灵/死亡崇拜。为了追求真实的灵魂和自由的生命，他们可以不顾身体毁灭的危险，毅然踏上求死的反抗之路。就是说，在忍无可忍的状态下，位于无意识生命灵魂层次的死亡冲动得以彰显，他们身上的死亡冲动超过了生命冲动。对祖灵的崇拜，对彼岸“彩虹”的向往，此岸的“生命”反而显得无足轻重。
银幕上，莫那魯道的父亲幽灵是在一片光明灿烂的的林间溪畔显现的，父子之间不仅对话，而且对唱，阴阳两界沟通流畅自如，毫无躲躲闪闪的隔阂及阻塞，这与哈姆雷特父亲的亡灵只在夜间显形，像是吓人的鬼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反差。我们从中不难发现赛德克人对于死亡的坦荡认识及乐观态度，或许也可以进一步这样思考：与文明人相比，赛德克人少有“阴影”潜藏在无意识里面。
远离文明的原始部落没有自然死亡一说：死亡不是一个自然的或个人的行为，任何死亡都是公共的、集体的死亡。在赛德克人的生死观中，死亡等同于回归祖灵，与其永远共存。死亡不再是终结，而是生命的最后稳定状态，是真正的“向死而生”。生死之间轮回循环，这一点尤以血祭为典型。
当代观众看到原始部落之间的“出草”(猎取敌人首级)、彼此屠戮时，心中必生反感厌恶，殊不知这本是原始文明的习俗和共识：杀人和被杀是证明勇气，化解纷争，皆为祖灵认同。头是灵魂之所在，猎到的头颅带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用来血祭祖灵，祈福族人，避免灾祸。
主题歌与电影一脉相承，聚焦在死亡这个挥之不去的意象上面：赛德克人从出生开始就受到亡灵的凝视和观照，一直处在生与死的相互渗透中----“我們死去的族人將會在彩虹橋上看著你們/你們看，我看見了豔麗的彩虹/祖先在招召喚我”。简短的歌词没有悲情，没有感伤，始终洋溢着光明和美丽。死亡是平和美好的，那是因为祖先的亡灵照耀着族群的后代，使其获得永生。要么骄傲地活着，要么勇敢迎接死亡，投向祖灵的怀抱，对于赛德克人，生命与死亡如此密不可分。
赛德克人显然比文明人更熟悉、更接近死亡，也能更无所畏惧地面对和承受死亡。对现代人来说，赛德克人的求死反抗是悲壮感人的，而在他们眼中则是如平常的喝酒吃饭。彩虹----祖灵的居所，死亡的归宿，占据了原质----崇髙的物的地位，象征永垂不朽的精神。这个众人仰仗的光辉对象位于“两次死亡之间的位置”(祖先的生理死亡和不可能的符号死亡)，也是死亡驱力的所在。死亡驱力意味着“不死”或“未死”，强调一种超越生物死亡的不可毁灭的灵魂生活，诱惑生者无条件的激情与接受。
果然，光芒万丈的彩虹成了赛德克人永恒生命和灵魂的最终去处。活着不是生命存在的唯一方式，能踏上彩虹桥，才能回归祖灵。生命之上还有死亡，死亡赋予生命以全新的意义和色彩。赛德克人奋起抗日，奔赴死亡，直抵永生，英勇颠覆了自身生命的有限性，让当代文明真切感受到了从阴影死亡回溯到光明死亡的惊心动魄的历程。
附歌词：看見彩虹
作詞：拉卡巫茂 (阿飛)
作曲：拉卡巫茂 (阿飛)
你們看，我看見了美麗的陽光/彩虹 在山的那一頭
Tai，nii mu taan ka Hako Utux knsuyan bale ga dgiyaq baro
孩子、妻子啊!你把酒釀好了嗎? 喝完獻給祖靈的酒
Laqi mu、qedin mu wa! mhedu su msino di？qehedu mimah sino bqanun utux rudan
你們看，我看見了豔麗的彩虹 祖先在招召喚我
tai，nii mu taan ka Hako Utux tqwilaq ga lmawa yaku ka rudan
孩子、妻子啊!你們正通往祖靈的路上 我們就要上路了
laqi，qedin mu wa! ga namu moda elu ssaan tnlangan utux rudan meeyah nami duri da
告訴每個賽德克的孩子 挺起胸膛 驕傲的為賽德克活著
prunui kana lulaqi tita Seediq sbrahi teeran namu duoi snkuuro Seediq kndesan namu
我們死去的族人將會在彩虹橋上看著你們
Muqita bobo Hako Utux ka utux rdrudan ta
告訴每個賽德克的孩子 生生不息 驕傲的為賽德克活著
prunui kana lulaqi tita Seediq slutudi ani dehuk knuwan duoi snkuuro Seediq kndesan namu
我們死去的靈魂將會在山林裏頭陪著你們
Tdadun namu na utux rudan ta lulumiqu truma
你們看吧! 看吧!多美麗的彩虹
Biwa mqutai kana namu mqutai bale sole wa sole
你們看吧! 看吧!真是艷麗的彩虹
Biwa mqutai kana namu mqutai bale sole wa sole
喝吧!!喝吧!!我們就要上路了
Mahi!! mahi!! Mmaha ta da
喝吧!!喝吧!!我們上路吧!!!!
Mahi!! mahi!! Sae ta da!!!!
(我的孩子們!!看見彩虹了!! 我的孩子們!!看見彩虹了!! 我的孩子們!!看見彩虹了!!)
(laqi mu seediq taan ka Idas da!! laqi mu seediq taan ka Idas da!!laqi mu seediq taan ka Idas 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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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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