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访曹寇:写作不应该是职业
星期三 五月 28, 2014 5:20 pm
曹寇,1977年生。出版有小说集若干,长篇和随笔集各一部。
我妈叫我“毛弟”
吕露:你怎么叫曹寇?
曹寇:最初网名,后来就当笔名用了。我现在不喜欢自己这个名字,因为太有“意义”了。
吕露:什么意义?
曹寇:它脱胎于“草寇”,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草寇,似乎我在蓄意对抗什么。我的真名叫赵昌西,挺好的名字搁置没用,也算可惜。
吕露:你妈叫你什么?还有谁叫你除了曹寇这个名字?
曹寇:我妈叫我“毛弟”,以我哥哥姐姐的口吻叫我。亲戚叫我“西子”或“阿西”,名字里一个字。
吕露:他们知道你干嘛的吗?怎么看你做的事?
曹寇:知道,本来不理解,认为我不好好工作,不积极向上。现在看我出了几本书,也有稿费,能活命,就不说什么了。
吕露:在中国,大部分写作者都无法依靠稿费生活。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你会以此为生?它对你来说,最根本的是什么?
曹寇:零几年吧。比较之下,我更喜欢写东西,觉得暂且适合。我不喜欢工作,不爱跟人打交道。
吕露: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你会以此为生?它对你来说,最根本的是什么?
曹寇:我能靠稿费勉强糊口,是因为我不以作家来自我对待,凡是我能写并愿意写的约稿,我都写。也就是说,我并不是只写小说。另外就是幸运吧,起码有人找我约稿。
我认识许多作家确实挺讲究的,这个不写,那个不能写。一幅为文学而献身的架势。我做不到。
吕露:跟你约稿的编辑中让你深刻的是谁?他怎么跟你约的?
曹寇:木子美就跟我约过一次稿。她出书,叫我帮写个书评,我挺喜欢她说话方式,所以答应了,写了。但报纸一直没发,她比我急,要以个人名义给我稿费。我觉得她人挺靠谱的。当然我没要她稿费,南方都市报后来发了,行了。
吕露:你之前认识她?
曹寇:不认识。不过网络刚出现那会儿,她写博客我看过,觉得不错。遗情书,翻过,精彩。微博了后,互粉了下,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的。
吕露:你怎么看网友对她的评价?
曹寇:主要还是集中在世俗观念上吧,也就是主流什么的,没什么劲。
我现在觉得写得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吕露:写小说是在写专栏之后吗?你更擅长写杂文?
曹寇:我是先写小说,后来有人叫我写专栏,没什么要求,就写了。
吕露:你第一次写完小说给谁看?你无法忍受自己在写作中出现什么情况?
曹寇:给自己看啊。后来给朋友看。不能忍受没有乐趣,硬写不行。对我来说,小说是获得快感的一个途径。
吕露:在你眼里,写小说的人需要具备什么?
曹寇:我想就是愿意写吧。不仅仅是想,和想写。
吕露:你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写东西吗?每次开始写你的习惯是,比如有人习惯站着写,有人必须清晨开始写。
曹寇:情绪不稳写不了。我都是坐着写,但时间不定。
吕露:你与过去的你相比,有什么改变?你愿意改变的部分和不愿意改变的部分?
曹寇:年纪大了,有些想法确实发生了变化。比如我现在觉得写得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就是对写作的认识发生了一些变化。
吕露:什么重要。
曹寇:重要的是延续热情和表达欲。这么说,基于写作本身也会让人产生厌倦。
吕露:你厌倦过吗?
曹寇:经常性的。
吕露:如果你长时间不写,或写不出,会不会焦虑,慌。为什么会感到厌倦?
曹寇:我写作频率还是挺大的,十来年没多大变化。我不为这个焦虑和慌神。感到厌倦在于这件事经常会让我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到底这是要干什么。或者说,写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成名成家?精神空虚或者过分饱满?真善美?等等。
吕露:你问过别的人这个问题么?你是怎么想的?
曹寇:也问过。但普遍没人能说明白,或者是别人的看法不能作用于我,或者我对别人的看法不太满意。
年轻和才华没关系
吕露:《躺下去会舒服一点》、《喜欢死了》、《有没办法都一样》、《干我们这行是有前途的》..你的短篇小说的的名字很舒服,听上去。你觉得你的小说让你看到了什么?
曹寇:从语言角度来看,我推崇口语(对比于古汉语、翻译体和知识分子语言)。我大概是希望通过题目来确定这一语言上的选择,第一视觉上需要如此。
吕露:有人说你文如其人,年轻,富有才华。你觉着自己会否不是如此,或者还有别的?写作的天赋与好品味以及生活经验少一不可吗?
曹寇:年轻和才华没关系。我不敢说自己有才华,因为我不太信任才华一词。写作确实需要一点才华,但它不是起决定作用的东西。我更欣赏见识和趣味。天赋和经验确实很重要,但经验不是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种,经验在于一个人的感受力。感受力强大旺盛的人,即便他是个卧床的残疾人,照样可以磅礴丰富。
吕露:在《生活片》里看见你提到诸多生活遭遇,其中写到小平那租来的都是垃圾的房子,以及楼下女孩。你不止一次写到小平。你和朋友在一起时除写作、女人之外,还会聊什么?
曹寇:小平属于我生活中的朋友,我们成为朋友不是因为写作,而是我们互相关注对方的生活。凡是跟世俗生活有关的一切,都是我和朋友们热衷于谈论的话题。不过,也很奇怪,我们很少提及我们精神层面的问题,大家都不爱谈那些。也就是说,我们的话题都可以落实,而不趋向于玄虚之论。
吕露:你在生活方面有哪些不足,逃避琐事么?生活与写作的你,是统一还是分裂?于我,统一与否并不影响什么,但分裂确切会影响。
曹寇:我基本过上了相对安逸的生活。如果有什么不足,那是欲壑难填使然。就我个人来看,我和自己的写作也没有太大隔阂,因为我只写自己熟悉的事物。也许分裂也未必是坏事。
我在做人这方面非常困惑
吕露:2013年,你做过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参与)?在网上看见你参加了一个纪录片的评委工作。
曹寇:那是受CIFF邀请,看了一些参评的短片。我选了《酥油灯》为最佳,这个片子后来确实获奖了,而且听说在台湾金马也获奖了。这事也谈不上有趣。我并非行业中人,没有什么能力和见识,唯恐干了自己力所不及的事。如果说2013年我干的最有意思的事,那就是我搬了一次家,装修了一次房子。
吕露:你对自己的居所满意吗?你常呆在哪里?
曹寇:凑合住。我当然希望自己能搬到故宫里住哦。如果没有外出的邀请,我长期待南京。如果没有必须参加的酒局和活动,我天天在家里待着。
吕露:有没有令你自己难以忍受的事?
曹寇:当然有。我不能忍受别人对我造成的污染。比如生活中的强行介入,借各种名义的关心和骚扰。
吕露:初与你接触,觉着你及其随和得体,为别人着想。
曹寇:无论对待喜与不喜,我基本都能保持随和,事实上这不是什么好事,说明我在随和的同时也具备了世故圆滑和委琐的品质。得体真谈不上,我觉得得体是一个理想境界。这么说吧,我做人还不行。另外啊,我在做人这方面非常困惑。不知道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吕露:但是什么都挂在脸上也不好,我经常为此事让别人很不好受,很多都是没有必要的。你那不叫圆滑,叫尊重别人。你会不会维持一些必须要维持但又真心不喜欢的应酬关系?为什么反复说自己不会做人?比如?
曹寇:对,会那样。有些人际我早已深恶痛绝,但仍然长期保持着。我觉得这不是身不由己能解释的。我现在理解为人与人的关系不仅仅是臭味相投,相敌相厌也可能会让关系持续下去。
我说我不会做人,是因为我做的许多事都伤害了自己,让自己长期处于痛苦之中。几乎我每次跟女人相处都最终如此。
我对女的不太了解。虽然我年纪也不小了,跟一些女人也交往过,但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总是和我为什么那么不一致。
吕露:你在痛苦中希望得到什么?一致什么?
曹寇:我希望自己尽量不伤害别人,但这不可能做到。我为自己做不到,伤害了别人,同时也伤害了自己,感到痛苦。
一致的说法也不准确,而是和谐吧。我没法跟人和谐。
吕露:你认为有必须要维持的关系吗?
曹寇:当然,你必须维持和家人的关系,这本身就够难够痛苦的了。而且我们难道真的能否认每个人都有利益圈这个事实吗?家庭就是一种利益同盟。至于社会交际,那更加明显和赤裸。
吕露:无法一致的问题在于哪方面?你希望女人变成什么样子才能与你达成一致?
曹寇:我刚才说了,一致这个说法不准确,准确点说叫和谐。所谓和谐,我理想的状态是保持各自独立性的同时,也能通过在一起感到愉悦和快乐。没有一个人是为另一个人量身定做的。
吕露:你跟自己的关系怎样?
曹寇:很糟。我每天都在恶心自己。我推崇理智,强调自省。所以我觉得人活着,每天都充满了罪恶。
吕露:你情绪化吗?
曹寇:不。我讨厌情绪化和歇斯底里,恶心性情中人。
吕露:什么时候你会与自己非常和谐?
曹寇:哈哈,难啊。不和谐与和谐都是命运。有的人就挺和谐的。这可能不是努力就能达到的。
最紧张的是写作
吕露:因为写作的关系,你去过哪几个国家?
曹寇:就去过一趟德国。
吕露:呆过一个月,我知道,前些天在微博上看到了一些消息。那一个月,你在哪个位置,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曹寇:主要在哥廷根大学。也到过柏林和其他一些城市。去是应歌德学院的邀请,估计相当于访问学者(作家)。也没什么事,两个活动,其他时间都自己的。因为语言不通,以及性格原因,我大多时候都待在屋子里。每天去一趟超市,买两瓶葡萄酒,站阳台上看看德国的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什么的,喝完睡觉。
吕露:你还想再去吗?再去,还会这么过?
曹寇:想啊,那里环境好,酒便宜,可以当一名合格的高质量酒鬼。当然,
我不是酒鬼,只是没事干。如果再去,我打算还这么过,我挺享受自己和自己相处的时光。在中国,自己和自己相处,不太容易,也做不地道。
吕露:为什么。
曹寇:可能是因为我从自己和自己相处这种行为中得到过好处吧。十多年前,我曾在乡下待过几年,看了不少书,胡思乱想过不少问题。他人就是地狱啊,我烦透了每天都有人在身边转来转去的日子。
吕露:写东西的时候你会如何防止别人干扰你?
曹寇:关上房门。没别的办法。
吕露:你会不会烦扰别人?
曹寇:我觉得自己不会,如果我意识到自己烦扰了别人,我会感到羞愧。
吕露:现在你最紧张的事是?你经常焦虑的事儿除了无法独处这件之外还有?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曹寇:最紧张的是写作,我不满意自己所写的,但我必须写,靠此为生。它最重要,也最让我紧张。
吕露:如何使自己快乐?
曹寇:尽量把活干完,然后到路上晃荡,看看别人,尤其是看看美女,这让我觉得挺高兴的。喝酒喝得好,也行。喝得好包括喝到了位,在座的人聊得欢。
吕露:最近有在写小说么?有没有出版计划?
曹寇:在写个稍微长点的,过年停了,还没续上。过去两年出书太多,今年不打算出了暂且。
吕露:你有没有对自己失望过?
曹寇:太多了。
吕露:人会不断的对自己失望,旧的去,新的来,对吗。
曹寇:可能是这样,不过我觉得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性格或什么方面的弱点,它可能是自我失望的一大根源。
吕露:你会觉得自己有病么?例如躁郁症、抑郁症。
曹寇:抑郁是常态啊。忧虑,焦虑等等。但我不觉得是“病”,我觉得正常人都应该这样。
吕露:写作时会感到抑郁吗?
曹寇:那倒不会,写作,尤其是写顺了,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吕露:你都会提前作哪些准备?
曹寇:没有准备,就是先想吧,想想写什么,怎么写。没有那种可见的准备行动。
吕露:你想成为大作家吗?
曹寇:应该是想的。就是想写一部不逊色于我读过的好东西的东西。
吕露:你觉得什么是傻的?
曹寇:矫情做作,炫耀,发泄,机械模仿,总而言之没有自己的东西都是傻的。我现在不说傻,也不说傻逼,是蠢,蠢货。比如说为人处世,不自然,不安静,叨逼叨,谄媚,表演,都蠢。表态欲望也很傻。一出个什么事,纷纷跑出来说自己看法,这些人太蠢笨了。
吕露: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不觉得我也很做作不安静么?
曹寇:你还好,你毕竟青春少年。我说的不是要表现苦逼形象,人应该活跃点,要享受时光。
吕露:最近你在做什么?
曹寇:最近忙点家事,家庭内部的事和自己工作的事,我可能今年会去上班。
吕露:去哪儿上班?
曹寇:可能会去一家文学杂志当编辑。
吕露:学校教书呢?还是在南京上班还是去别地?
曹寇:早就不当教师了。我不喜欢当教师,中学大学都干过,无聊透顶。还是在南京。去工作也仅仅是因为我想有份收入。免得靠稿费吃饭。这几年一直靠稿费吃饭,有点累。这跟我对写作的看法有关,我觉得写作不应该是职业,它只能是爱好,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完全沉溺于写作中,这事不太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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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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