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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作为人性的堡垒:白先勇对谈陈芳明

星期四 三月 20, 2014 8:03 am



岁末风寒,但国父纪念馆附近某处咖啡厅,却进行著一场热烈对谈。白先勇与陈芳明两位大师,一位是台湾现代主义领航人,另一位则是台湾文学史工程的建设者。跟随他们精彩的话语,遂仿佛能任意出入时空,一会儿回到一切正要起步的六○年代,一会儿置身即将风起云涌的1983年,一会儿又回到战后初期,那个剧烈动荡的大时代里。但无论何时何地,他们总是关心人性,思考文学,思考艺术、美学、文化。而这种坚持之热忱,至今始终未灭,如冬夜中一团恒久的火光,照亮黑暗,散发温暖。


认识夏志清始末

陈芳明(以下简称陈)你跟夏志清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你没上过他的课吧?

白先勇(以下简称白)我没上过夏志清的课。我跟夏志清的渊源,是由于夏济安的关系。一开始是先看夏志清的文章,谈张爱玲的,只从文章认识这个人。后来我刚到美国的时候,有个夏天到纽约,夏济安在加州大学,那时候刚好也到纽约,我们就一起去看他兄弟,从此我就认得了夏志清。后来我在暑假的时候,在哥伦比亚念,还选了一门英国文学的课。夏志清也在哥伦比亚,那个时候就见面多一点了。这应该是19 4年。我是19 3年出国的,3年那个暑假就去了纽约, 4年又去纽约,就跟他比较熟了。

陈:今年夏先生出版张爱玲给他的信(按:《张爱玲给我的信》,联合文学出版),里面有很多注解。我觉得他真的很坦白,很多自己私密的事都直接讲出来。

白:对,他没有忌讳的。他这个人一向很热情,有赤子之心。他这个人也很诚实,不讲假话,不喜欢谁的作品就直接讲的。不过虽然是这样子,可是对刚开始写作的年轻作家,他看到缺点也不会说“这个不行”;他总是鼓励的。倒是对已经成名的那些作家,才会讲好坏。他嘴巴有时候讲得“童言无忌”,可其实内心是很仁厚的。

我觉得他的长处,是相当有创见。他当然也有他的偏见,但绝不保守,也不像很多理论家,只为创新而创新。他是耶鲁毕业的,耶鲁的英文系是新批评的大本营,像Cleanth Brooks、Penn Warren,都是新批评大将。所以夏志清先生都读得很仔细,比如他用新批评那一套评古典小说、儒林外史,我就觉得他评得非常好。

陈:尤其他敢把张爱玲的位置放在鲁迅的上面。那个时代大家都在谈鲁迅,他居然把鲁迅贬下去。

白:我觉得他就有这种胆识。他也不是反对左派的小说,因为他对吴组缃的小说就评价很高。我想这是受新批评影响,所以他以文论文,不以社会潮流之类的来给评价。他最高的标准还是美学。

鲁迅现在看起来,真的,他在文学上的份量稍微弱一点。短篇小说写得再好,到底格局有限。我想他跟张爱玲比,就吃亏在没有长篇小说啰。我还有一点看法,不晓得你同不同意。我觉得张爱玲很特别的地方是,她是跳过五四,直接继承《红楼梦》、《金瓶梅》、《海上花列传》。从文学史长远地来看,她倒是继承了中国小说的正统,反而对三○年代的五四白话文有点视若无睹。所以她的还比较“正宗”,五四那些还受过好多翻译的影响。

陈:所以难怪共产党不喜欢她。共产党就是透过白话文一路上来,然后开始写那些社会写实的。她也不是那个党的史观里“政治正确”的表现方式。不过,我觉得夏志清那一本《中国现代小说史》,到现在还是有影响的。后来书在中国大陆也出版,修理他的学者也很多,可见现在中国的美学,还是赶不上他在五、六○年代写的东西。

毕竟,中国没有经过现代主义的洗礼,因为现代主义是非常资本主义、右派、资产阶级的,所以他们不可能接受那样的美学。这种断裂在新的一代,还是衔接不起来,所以他们就一定要用乡土语言、农民语言,到今天像莫言也还是这样。而台湾就是经历过现代主义的洗礼,我们才完全挣脱了生活语言的白话文;你们那个时代就是把整个说话的方式给改变过来。像你、欧阳子,还有王文兴,你们这个世代,就是有办法把白话的口语,变成一种精炼的艺术语言。


《现代文学》与创作

陈:在你出国之前,还在办现代文学的时候,就写了像《孽子》里这种被压抑的、不能说话的族群,后来收在《台北人》里。这是我最好奇的地方,因为那时代那样封闭,很多人在那个时候,都尽量不要触及这种议题,可是你已经这么勇敢地去写了,像是〈月梦〉、〈寂寞的十七岁〉、〈满天里亮晶晶的星星〉,都可以说是划时代的。你现在有没有想过,那是怎样的一个动力?是自己自然而然内化出来,还是某种程度上也有“挑战”的意思?

白:我想,跟我们那个时候的环境、那一代的人,都有关系。我们可以说是战后第一代成长的,那时好像是在一片废墟里,旧的社会价值都崩溃了,剩老一辈的人还抱著那些已经空掉的东西。所以在那样子的环境之下,就会有一种自我的寻找,开始往“内”看。当然,我们也受了一点佛洛伊德学说的影响,再来,跟我们看现代主义那种求新望变的作品也有关系。那个时候我们好像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吧,觉得应该来个新的五四运动之类的,应该要有新的文学路子。后来,像我、欧阳子、王文兴、陈若曦,还有我们同辈的陈映真、施叔青这些人,总是在个人的内心方面,有一种突破性的东西,有的是性压抑方面的,有的是伦理方面的,其实从某方面来讲,对以前的那些价值也等于是叛逆的一代。我是觉得,我们都在想:人的道德、人的社会规范,是必要的;但就像佛洛伊德的《Civiliz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有了压抑一定会激起不满,有不满就会升华。我们对那种破坏伦理的冲动都深有体会。

我们那时候思想主要是欧洲来的,像存在主义。我们不是很懂存在主义是什么东西,可是读文学,像《异乡人》对我们是有冲击的。还有提到同性恋的题材,那个时候在文学上看到的,比如说像Thomas Mann的《Death in Venice》, 或者Marcel Proust的《 往事追忆录》(按:即《追忆逝水年华》),这些作品对我们也有满大的震撼。我记得看Virginia Woolf的《To the Lighthouse》, 觉得美得不得了,可是讲不出那是什么东西。那种形式上的突破,对我们有很大的影响。

陈:可是,西方现代文学兴起是因为都市文明已经发达,而且资本主义已经成熟,但六○年代的台湾还没有啊?
白:还没有,可是台湾有一种政治上的不满。那种的现实上的压抑,当我们接触到这种文学的时候,好像就是心灵上的解放。这个很要紧的。像我们那本杂志,绝口不谈政治,其实本身就是一个,不让任何政治力量掺杂进这本杂志。你看我们作家的构成,很有意思,不管是外省或本省第二代、华侨、侨生、大兵,都混在一起的。把我们统合在一起的,就是“文学”两个字,所以其他一切的分歧,在这两个字下面,就微不足道了。


六○年代与《台北人》

陈:在你们那个时候,“性”好像是很大的议题。像王文兴〈欠缺〉,写十三岁的性启蒙。还有陈映真,就触及了当时不能谈的省籍问题,从〈我的弟弟康雄〉一直到〈乡村教师〉,也触及了二二八事件。对了,我就觉得,你跟陈映真两个人,小说死亡率最高啊,人物动不动就自杀,像〈芝加哥之死〉里的吴汉魂,那种暗示太强烈了。你们两个人又同样都是1937年出生的,非常巧合。

白:我个人的感觉是,那时候,在台湾不大觉得,可是出去以后一看,1949年在大陆的中华民国亡掉了,突然间就好像有一股失落感。当然没出去以前,也知道,但是暗暗的,没那么明确,冲击也没那么大;到了外面去才真正觉得一个世界真正翻掉了。像我在纽约,对于历史的那些感受,突然就觉得很彷徨。

陈:在《台北人》里面,我看了觉得最有感觉的几篇,其中之一就是〈冬夜〉,那篇实在是太反讽了。一个在海外想回来,一个在台大的教授想出去。另外一篇,应该就是你在文学艺术最大的突破,《游园惊梦》。这篇有声有色,尤其你用力很深,色彩特别丰富。恐怕《台北人》所有的技巧、所有的精华,都在那篇出现了。

白:我写《台北人》的时候,正好是文化大革命。那时候在外面看了很多报导、外国记者偷偷拍的照片,看到红卫兵拿一些上千年的雕塑“砰”一捶,我就想:完了,中华文明完蛋了。而且你别忘了,那有十年,一年复一年这样,你讲到〈冬夜〉,那时候整个中国的知识份子的处境,我想真的是“冬夜”吧。那时候在台湾的大学教书,也是很沉闷的,言论不自由,薪水低,环境糟,所以我想那时候也是很失落的。至于说国外的那些人,也有他们另外的一种失落。

《游园惊梦》那篇东西有点特殊,我从头到尾改写了五次,前面感觉风格都不对,好像抓不住那种回忆的节奏,后来才觉得可以打破时空的限制。还有昆曲的节奏也给了我一些灵感。我在写的时候,还拿梅兰芳的片子来听,听他唱的《游园惊梦》。我是在台湾买到女王唱片出的,橙红色的,我把它带到美国去听。我想也因为写的是南京,才有那种民国气象的感情;如果背景是上海,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南京对我也特别,小时候去住过很短的时间,但是意义非凡,因为回南京的时候刚好是抗战胜利,所以举国欢腾。


“1983 年”及《孽子》

陈:我在文学史谈到1983年,就觉得这是最了不起的一年。你1983年制作的昆曲演出;那一年,陈映真发表〈山路〉,李昂出版《杀夫》,原住民作家田雅各的〈拓拔斯.塔玛匹玛〉也入选83年的年度小说选。你的《孽子》也是这一年出版的,那时候还没解严呢。我想先问,《孽子》写了多久?

白:写了五、六年吧,七○年代中期左右开始的。最困难的在下半部,傅老爷子这个角色给我很大的困扰。虽然这群人是同性恋的孩子们,可是写完了以后,我觉得最重要的主题还是“父子”:父辈跟子辈这两群人的冲突。“孽子”,当然是子辈背负了很多东西,但反过来讲,“父亲”也承受了同样的罪孽。想到这两种力量要怎么写,就让傅老爷子这个角色很难拿捏,所以我写了一次两次都不满意,下半部总共就写了三次吧。

陈:记得这本书一出来的时候,就立刻震撼文坛。当时我在海外,也赶快请朋友寄来看。那时候就觉得,这本小说,还有〈山路〉,被写出来,代表台湾有一个新的时代要开始了。因为那个时候还没解严。我常常讲,台湾社会没有解严,是文学率先解严。

白:你这个观点要紧的。我想,台湾之所以跟大陆不一样,那就是因为台湾有文学作思想的前导。还好是国民党对文学不那么重视,跟大陆比起来算是控制不严,因此台湾有这个自由,文学才能领导了社会的潮流。

陈:所以我一直把1983年看得很重要。因为整个戒严体制是以儒家思想、党国体制、民族主义,来领导这个社会的文化。可是,使这样庞大的威权体制产生松动,却是从小小的文学想像开始的。这本小说出现,就代表那个体制已经出现缝隙了。其实国民党已经无法应付什么文学杂志,都在应付街头、社会运动;社会运动危险,文字最安全,但是统治者却没有想到文字、文学的影响,是最久远的。
“同志”在台湾一直是被污名化的,也是最边缘的族群,但却能被这样艺术的文字所写出来。用最美的东西去对抗最丑陋的权力,我觉得这是很漂亮的一个翻转。

白:《孽子》出来之后,慢慢就有朱天文、凌烟、邱妙津的小说,都得了百万大奖。而且当时同志的电影也出来了。所以“软实力”真的是从文学这里慢慢引导出来的。这样子起来,我觉得,渗透力也比较大。如果一开头是像社会运动,或法律,就会像前几天,马上“对立”就出来了,力道就被打下去了(按:指11 30在凯达格兰大道上以基督教教会主导的反多元成家活动)。但是艺术的力量就厉害了。

陈:艺术的力量就是心灵跟心灵的传播,这种传播是权力看不到的。每个阅读的人,见面的时候就会讨论,讨论就会形成思想运动、美学运动。所以我一直觉得台湾很多重要的文学,是把当代人文精神建立起来的基石。

白:在写那个小说的时候,心中一个想法就是:人生而平等。所以我写的不光是同志,而且是最低层、最沉沦、流落为妓的,但他们也是人,也有亲情的、爱情的渴求。这是在写的时候,我的立意,有这样的前提在。

陈:李青这个角色,老师有没有对号入座?

白:没有。还真是没有。完全是创造出来的。当然是见过几个人,综合起来的,不是单独哪一个人。像我知道有一个老兵的家庭,太太是台湾的姑娘,后来结婚,太太就跟著歌舞团跳舞去了,后来两个儿子去找她。《台北人》里演歌仔戏的,灵感也是从这里来,诸如此类的。我也是无意识间地写了那些军眷的生活,真实的情境。现在回头看,那时候也真的很多这种事情,这种大陆来的老兵,也许结过婚,也许没结婚的,娶了贫穷家庭的年轻台湾姑娘,又因为语言不通,文化背景也不同,所以很多问题。这个好像也无形中写出台湾的寓言:最潦倒的老兵、最落魄的台湾女孩,可以说外省人的悲哀、本省人的悲情。


同志在台湾

白:其实台湾对同志文学或是同志运动的接受,还是相当和平的。不要说亚洲,连美国都是很,像李安《断背山》里拍的,在州还真的有同志大学生被打死。美国还是有那种三党、极右的意识。但是美国的同志运动也是澎湃得不得了,每一州都去“抢”那个婚姻法。

陈:我看老师这样一路写来,从《台北人》、《孽子》,到《树犹如此》,尤其后来为爱滋病患讲的那些话,是很感动的。一个小说家,不仅仅在写自己生命的故事,在谈到情人的时候,也写出这么动人的文章,但你又进一步去关怀社会。你从个人的感情扩充到社会,这是很大的突破。

白:讲到爱滋,因为我住在加州,爱滋病就是从洛杉矶、旧金山开始的,因为这边同志的最大,也开始被误会说同志跟爱滋好像划上等号。后来我问了何大一,为什么同志的感染者这么多,他回答是因为病毒登陆的时候刚好先到同志社群,所以“先入为主”,像非洲的爱滋就是从异性恋开始的。那个时候我看了很多年轻人,得了爱滋,突然间就被带走了,而且发病时的样子太恐怖了。我那时就想,有一天,台湾也会来的。美国这边因为死了很多人,所以医学界全都起来了,名人也都站出来宣导用保险套;但是我看台湾这边,好像浑然不觉。8 年是台湾第一个病例,到现在这病已经不得了了。那个时候我就讲说一定要教育、一定要防。大陆那个爱滋也不得了,他们还没有真正的正视,以后还要更厉害。我亲眼看到那个灾难的可怕,希望台湾不要步入美国的后尘。这边的教育远远不够,像鸡尾酒疗法发明救了很多人,但也让很多人误解已经有救了。

陈:这次你回来,刚好遇到台湾的同志运动。我当然是站在同志这边的,我觉得台湾社会要过这一关,才会到达真正的民主。像基督徒也忘记基督教当初来东方受到多少迫害,却没办法理解现在同志被迫害,还想要来审判他们,这一点我没办法理解。他们借用圣经来审判同样在地球上的其他人,其实那是在代言上帝的角色。

白:这个我想,主要还是在于不了解,要经过了解、理解,才可能谅解。不了解就有各种的污名。我一直觉得,看人类史,从古到今,同性恋一直都存在的,不因为种族、语言、文化、宗教而有任何差异,而且现代的医学证明可能就是天生的。如果同性恋是天生的话,那就是人性的一部份,既然是人性的一部份,就得去承认。我想现在全世界的同志们争取婚姻的权利,也是要社会承认他们的人性,他们也有“家”的需要。

《孽子》明年二月七日开始要演成舞台剧,我想这本小说最重要的主题就是:这群人,很渴望要一个家,抽象的跟实在的家,能给他一种栖息与灵魂上的安抚。同志没有家的话,就永远在居无定所的飘零状态。当然有了家,一定跟异性恋一样有很多家的问题,但他们要的就是家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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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心昆曲缘由

演完了舞台剧《游园惊梦》之后,很多人告诉我他们对昆曲的认识、第一次接触,是从舞台剧来的。也是因为卢燕演得好,入木三分。

其实我在弄《青春版牡丹亭》之前,已经制作过两次,就是卢燕演出后第二年,1983年,我作制作人,弄了《牡丹亭》的两折,是徐露跟高蕙兰演的,那时候已经加上现代的设计了,在国父纪念馆演了两天,也很成功,是这样一步一步给我信心。后来1992年,我又把“上昆”的华文漪请回来,在国家戏剧院演了一天的《牡丹亭》。所以《青春版牡丹亭》也不是偶然的。我自己很喜欢昆曲,我认为它是中国表演艺术里,美学境界最高的;它是有点集大成地,把文学、抒情诗、音乐、舞蹈,还有继承元杂剧的戏剧,合成的东西。它渐渐式微,对中国文化来说太可惜了。我觉得那是中国文化最大的损失之一。

回头讲一件事。那时候我们《游园惊梦》,刚开始是不准演的,说我“影射高层”。我们票都卖光了,但不批准下来。我只好一路到他们党啊、政啊,最后是见了王升,直接拿剧本给他,请教这个剧本有什么问题,后来才通过。

我想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台北人》,常常军中开文艺批斗大会,就说我“隔海同唱”。因为那时候不准讲悲观啊,或我提〈国葬〉那些比较敏感的东西。所以演《游园惊梦》,我想也算是一个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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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民国

我写《父亲与民国》,是十几年前就开始有这个心。因为关于我父亲的历史,不管是在台湾还是在大陆,都受了很多遮蔽、掩盖。例如徐蚌会战(淮海战役),国民党说他“拥兵自重”、“按兵不动”,但其实他第一时间派了十二万人,是半路被俘虏。最后是因为战败了,总要找一个人担责任。大陆那边有他老部下程思远写的《白崇禧传》,但因为要符合共产党的主流,归因到国民党内斗,所以他也是那么写。后来我想不能靠别人,只有自己搜集史料,自己出来写。

另外二二八事件时,我父亲来台湾十六天宣慰,要发布命令,禁止滥杀、公开审判,过程还有点被陈仪抵制。我就访问过当时被这道命令救了一命的人,他现在还活著。我父亲其实来台湾之前就得到很多情报了,像邱逢甲的儿子邱念台就是我父亲请来的,来台湾以后他也私底下见过林献堂等人。国民党对我父亲这些作为,都绝口不提。所以我还在搜集这方面的材料,以后还想写成一本书。

我父亲在台湾十几年处境艰难,跟蒋有很多恩怨情仇,实在是伴君如伴虎。蒋重用他,却又不信任他,因为他不是黄埔子弟,而是桂系,所以打仗,打胜、打败,都不行。至于我跟父亲的关系,虽然我知道他对我很器重,也对我比较宽容,没讲过重话;可我们也不是那么亲密。我晓得我们个性不一样,直到现在替他作传,我才愈来愈了解他。

(盛浩偉,1988年生,目前就讀台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曾獲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小說首獎、時報文學獎散文首獎等,作品曾入選《台灣七年級小說金典》。 )

联合文学

Author: 盛浩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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