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閒話集句聯
星期三 二月 26, 2014 9:51 am
楹聯，中國文學之奇葩也，務求字斟句酌，工在工對。譬猶漢語之太極，別無他家文字可以倣傚一二者。其制短小精悍，其涵泳闊大，或敘或議，或歌或諷，無不可涉。楹聯之中，最難寫的一類，便是不能寫！不寫又如何成聯，豈不謬哉？
自己不能寫，並非無言。其言必取自前人之手。前人經史辭賦之多，如名山藏寶。撰聯人祇須挑燈夜遊，尋章摘句，將各處之妙言摘出，不易一字，合成天衣無縫的上下聯即可。此即所謂“集句聯”是也，須得撰聯人一定的文學功底。
閒話少說，趕快來看例子。這是魯迅製作的一則集句聯：
望崦嵫而勿迫；
恐鵜鴂之先鳴。
崦嵫山乃日落之處。希望太陽慢行，不要靠近此山，便是珍惜時日之意。鵜鴂即伯勞，俗稱杜鵑鳥，臨近秋日就要鳴叫。現在害怕鵜鴂早鳴，同是惜時之意。此兩句出自屈原長詩《離騷》之不同章節。
郁達夫詩寫得好，還是製作集句聯的高手。請看此聯就出自其手筆：
芳草有情皆礙馬；
春城無處不飛花。
上聯是唐代詩人羅隱七律詩《綿谷回寄蔡氏昆仲》中的一句。下聯取自韓翃的七絕《寒食》句。意思淺白，嚴絲合縫。
集句聯未必需要嘔心瀝血方能製成，也可在不經意間信手拈來。請看拙作：
居移氣，養移體；
富潤屋，德潤身。
上聯出自《孟子·盡心上》，意思是：居住環境可以改變人的氣質；珍攝奉養可以改變人的體質。下聯出自《禮記·大學》，意思是：財富可以修繕住處，令房屋華美；道德可以修養身心，使人精神高潔。注意此聯不但上下聯可對，單聯之內亦固存三字互對，故而實為四聯對也。
集句聯未必一定來自古詩文，日常口語也可應用，祇要對得上即可。例句不在天邊，近在眼前。故國進入九月以來，上演了不少狗血劇，讓國人在饑腸轆轆之中大快朵頤。其犖犖大者，是薄熙來判了無期徒刑。他咆哮公堂之餘，不忘顧影自憐，說了這麼一句話：“我現在深陷牢獄之災，百感交集，也只剩餘生。”說得纏緜悱惻，悲悲戚戚，極有水平，看來真的讀過大學。
九月的另一件大事，就是一對恩愛夫妻，終於“模範”地離異了，將這八年之癢，劃上了句號。他們就是王菲和李亞鵬。本來這是人家的私事，不足為旁人道。無奈他們是公眾人物，又賺得盆滿缽盈的，人們飯後茶餘，不議論他們，又去議論誰呢？話說王菲的境界略高一籌，顧影自憐之餘，還不忘叮囑一下李亞鵬。她說了這麼一句話：“這一世夫妻緣盡至此，我都還好，你自己保重。”說得水平更高，比薄熙來好聽多了，不愧是唱過歌、唸過佛的。
好事者閒得無聊，便取了這兩句話，集合成一聯，將九月的狗血劇，猛地推向了高潮，演繹成一齣諧謔劇：
這一世夫妻緣盡至此，我都還好，你自己保重；
我現在深陷牢獄之災，百感交集，也只剩餘生。
對得多好哇，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霎時間，在那一片遼闊水域，漁歌互答，答出了非凡的柔情蜜意。此外，撰聯人還不忘給加上一句橫批，畫龍點睛，極具深意：
人不可妄自“菲薄”。
有網友調侃說，千萬不要放過那個女人谷開“來”，橫批不妨這麼說：
“菲”“來”橫禍。
這兩則橫批都不錯，各有千秋。我突然覺得，何不將它們嫁接一下，綜合成這麼一則橫批，豈不更好：
菲來橫禍不可王自熙薄。
於是，狗血劇不再污穢，諧謔劇也謔而不虐。楹聯之趣，可鑒日月，在警世，在誨人，寓教於樂，其樂融融，真是妙不可言也。
xyy2013-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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