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艺术家,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看小剧场话剧《燃烧的梵高》
星期二 七月 02, 2013 7:51 am
北京人艺实验小剧场。
暗转。实习牧师王劲松站在一个高台上,他的眼神里充满对神的敬仰,他的嘴唇因激动而颤抖,他的声音因虔诚而嘶哑:“上帝把耶酥钉在十字架上,让他经受苦难。他是我们的榜样!当你经受苦难时,你要想,我是幸福的,这是上帝对我的关照,我离耶酥更近啦——”煽情的讲演,夺得听众的掌声。可是王劲松摔倒在地上——他被教会开除了。
这一刻,我才想到:刚才布道的不是王劲松,是梵高。
我有时很难清醒地区分是王劲松在演梵高,还是王劲松在通过梵高演他自己。
梵高是世界美术史上最重要的人物。可是他一生永远处于倒霉阶段。他当实习牧师,因为布道时过于真诚而激动,被教会开除;他三十岁开始学画画,他的画充满激情和灵感,而他一生中只卖出一张画;他为展览会所画的全部作品,被人抢去糊了鸡窝;他的爱情总是因过于炽热而被烧毁;他有富有的亲戚,但全都和他断绝往来;他一生中只有一个挚友就是他的亲弟弟,但这个亲弟弟对他的行为也无可耐何;他爱高更,爱高更的艺术,可是两个人无法相处而分手;他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最后他开枪自杀,死时只有37岁。
梵高死后,他的画成为奇世珍品。他的每一幅画现在都价值几千万美金。
把这样一个总是走向极端的艺术家搬上舞台,本身就是对戏剧艺术的折磨。这样一个生活充满艰辛而又有超高艺术成就的人,他的神情是天真的、真诚的、激情的、恐慌的、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把这样的人重现在舞台上,对演员的心态和精神都是巨大的煎熬。
然而,王劲松让这样一个梵高在北京人艺小剧场的舞台上再生了。
王劲松长着一双有神而时时又惊恐之感的大眼睛。这样的眼睛,属于梵高。王劲松说话上下嘴唇总是包着牙,有一种神经质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属于梵高。王劲松的行体和着装,邋遢而松垮。这样的形象,属于梵高。王劲松演梵高,一切全对了。
难得《燃烧的梵高》编剧伊非给王劲松写出了这么好的台词:“画画为什么要用脑子?为什么不用心画?”“让你的理智见鬼去吧!艺术是感情的冲动!”“我画向日葵,我就要让它有开花怒放的感觉;我画苹果,就要让它流出果汗;我画太阳,就要让它燃烧!”(台词记的不大准确,大概意思吧!)
这就是梵高,他一生充满激情,他不向任何规矩低头,他只相信自己的感情的直觉。他的真诚让人落泪。当高更骂他爱上的女人是个妓女、婊子时,他坚持大叫:“她是纯洁的圣女!”两个画友对骂到几乎动手。梵高忍住情绪,眼里饱含泪水对高更说:“请允许我在自己的心中,认为他是纯洁的圣女。”这让我想起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传说中六世达赖有一个情人叫玛吉阿米,当时的西藏高层人物为了控制仓央嘉措,不许他与玛吉阿米会面,并派人不断强奸玛吉阿米。这些高层的贵族向仓央嘉措通报玛吉阿米和多少男人发生的性关系,是最不洁的女人。仓央嘉措对他们说:“他所有的不洁加起来,比你们这些人还圣洁千倍。”这就是彻头彻尾的爱。所以,仓央嘉措的诗歌流传千古。远远超过六世达赖的宗教地位。
当舞台上响起“沃尔塔瓦河”的旋律时,我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宽阔的圣洁感,这首捷克作曲家斯梅塔那的交响诗《我的祖国》中的篇章,用在《燃烧的梵高》中,相当有感觉。沃尔塔瓦河的旋律舒展,辽阔,画面感强,情绪一泄千里。它能衬托出梵高博大的胸怀和对大自然的狂恋。导演任鸣在这部小剧场戏中,倾注了自己的感情。他让这台戏从头到尾激情四射。
年轻演员白荟演的梵高的情人,真诚而放荡,妖艳而粗野。她爱梵高,她爱艺术,但她要生存。她爱梵高,但她得卖身养活孩子。她和梵高之间的感情纠葛让人撕心裂肺。
青年演员李劲峰、邓飞,分别饰演二、三个角色,每个角色都个性分明。看出他们有非常深的潜力。
艺术家追求的是内心感情在艺术上表现的极限。梵高(王劲松)和高更(邓飞)吵架时说:“我和你是一样的。”高更叫道:“不!你和我不一样!”梵高叫道:“怎么不一样?”高更叫道:“因为世界没有两个一样的艺术家,因为世界上不会有两个一样的疯子!也不会有两个一样的傻子!” 看到这里,我惊呆了这样的真理!我感动了这样的真诚!
成功的艺术家在平常人的眼里,一定是疯狂的,没有疯狂,他的艺术不会打动人。但他们又一定是真诚的,他们不会世故,一旦世故,他们的艺术则俗不可耐。所以,在平常人眼里,他们也是傻子。
这让我想起我当年去法国南部艾克斯市拜蔼塞尚故居后,同行的人说:“去时,你是半疯,回来,你全疯了!”
其实,我还正常,所以,我还不是艺术家。
关东散人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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