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石的诗歌
新诗一组
星期四 三月 14, 2013 6:32 am
自燃
今晨我许下诺言
当黑夜到来之前
我愿将自己点着
用生命换取光明
今晨我许下诺言
当冬天到来之前
我愿将自己点着
用生命换来温暖
今晚我留下心愿
当黑暗到来之前
我愿将自己点着
同黑夜一道燃烧
今晚我留下心愿
当死亡到来之前
我愿将自己点着
同死亡一道燃烧
历史是一幅漫长的画卷
秀丽的河山，辽阔的荒原上血迹斑斑
皇家的狩猎场里犬马威武
小动物们四处逃窜
塞外雪花飘飘
侵略者的刺刀寒光闪闪
历史让一切都化为乌云
最终还是留下了兄弟相残
我愿放弃所有对决的权利
只愿在冬夜里同死亡一道燃烧
期待美丽，期待春天——
雾霾
一只鸽子飞过
天空被划出一道伤口
一群鸽子飞过
地上一双双眼睛失明
烈士墓
前生我是一位烈士
在古战场上为国捐躯
今生我要找回自己的遗物、遗骨
还原一段尘封的历史
杀害我的敌国人
脱胎后如今和我是一国兄弟
墓地里草木茂盛，郁郁葱葱
一排排罂粟花脉脉含情
我沿着墓园寻找我的墓碑
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四下寻觅，不见人的影子
只有一排排大树向我敬礼
我继续向前寻找
还是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四下寻觅，不见人的影子
只有一排排小花向我点头致意
在一个合葬墓前止步
有人对我说：你到家了
墓道里空空如也
墙壁上刻着一排排文字
唐代大盗到此一掘
宋代大盗到此一掘
元代大盗到此一掘
明代大盗到此一掘
清代大盗到此一掘
民国大盗到此一掘
当代大盗拂袖而去
土地的儿子
我是土地的儿子
生长在革命的熔炉里
儿时便感知了一个时代的温度
那些年红旗飘满天
批斗会上我向地主、富农学会了弯腰
回家后便一遍遍背诵“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如今地主、富农都躲进了土地里
他们的腰杆却变得挺直
他们的儿孙当上了村长和书记
父母的腰却一直弯着
弯成了一勾月牙，一把镰刀
消失在土地里
我的腰也一直弯着
弯成了一张弓
我的心日夜兼程，磨成了一支箭
只是不知道谁是靶点
这张弓已经变成了一个问号
我疑惑，那支箭会不会射向自己？
这世界轮回得太快，季节的变换难以扑捉
我想做一只冬眠的青蛙
躲进土地里，闭上嘴巴，静静地期待春天
禽类
公鸡，趾高气扬的样子
日出喔喔叫
好像没有它太阳就不会升起
公鸭，走路左右摇摆
风来呱呱叫
好像它能呼风唤雨
公鹅，整日仰天长叹
将脖颈弯成一个问号：
为何这年景小鸟总能生出鹅蛋来？
小鸟
小鸟夜里躲在别人的屋檐下
清晨用歌声感恩报答
从不抱怨猎鹰和毒蛇的凶狠
整日穿梭于花丛中
做花草的红娘
做树木的医生
为花草牵线搭桥
为树木除虫去病
小鸟，弱不禁风，但骨头坚硬
时时念着高飞，传递歌声和爱情
虐鸡
儿时家里养了一只公鸡
公鸡整日趾高气扬，洋洋得意
一次我抬脚踢它，它扬长而去
我一次次踢它，它一次次跑开
它见到我便跑，我见到它便追
终有一天，它被追到墙角，无处可去
掉过头来，红着脸，所有的毛都竖起
它高高地跳起，在我的身上猛啄——
从此我见到它便跑，它见到我便追
更可怕的是，它见到孩子就啄
直到啄得人家出血
邻居说：你家那只鸡疯了
复活
生活斑驳陆离让我乱了方寸
时有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梳理
思想的乱麻将我缠绕成木乃伊
在这死亡的棺材里
我已无力挣扎，无计可施
只希望日月的剪刀将我解开
像春蚕脱壳，重见天日
我被埋在酷热的沙坑里
经历了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的沉默
黑夜成了我最亲密的伙计
我憧憬大雨滂沱，浇得痛快淋漓
我渴望狂风大作，刮得日月昏黄
我期待一场大地震，让天地翻覆
霎时一声霹雳
所有的木乃伊都竖起了耳朵
退化论
我们祖祖辈辈都抱怨豺狼的凶狠
我们祖祖辈辈都未能改变被豺狼欺负的命运
我们掏出心肝来感化豺狼
豺狼吃了我们的心肝，眼睛又盯向我们的子孙
我们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是弱肉强食
只有强大自己才能保证种群繁衍生息
羚羊和角马繁衍靠的是数量优势
而狮子和老虎只能靠冷血和牙齿
人类比任何动物都具有强大的生存力
因为人类比任何动物都善于使用利器
人类比任何动物都善于伪装自己
世上没有一种动物比人类更善于杀戮同类
世上没有一种动物比人类更善于猎杀其他动物
离奇的是人类给自己冠上了文明的美誉
凭着铁的手腕让弱小的动物臣服
这正是自然界进化的结局
这也是人类世界退化的开始
父母官
把父母当儿女
不顺从就打棍子
土皇帝
金口玉言，一手遮天
顺我者亡，逆我者亡
人人都为我陪葬
县太爷
人民都成了曾孙
他却老而不死
故乡
我的故乡在呼兰河畔
从小生活在乡间
每年的春天随着耕牛播种苦难
贫穷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每一次大雁飞来
我的眼睛都追着大雁向远方遥看
每一次大雁飞去
我都想插上翅膀随大雁飞向远方
我的梦早就如愿以偿
如今我走到了大洋彼岸
回望自己走过的世界
故乡的天最蓝
故乡的人最亲
每一个来自故乡的人
都会向我讲述同一个故事
故乡已经地覆天翻
近些年家乡父老招商引资经济大发展
人民生活大大改善
家家通了自来水
大人们不担心像表哥那样冬天打水滑入井底
家家通了天然气
孩子们不担心像我一样上山砍柴被野狼追赶
家乡的父老不再愁柴米油盐
一排排新房鳞次栉比
一条条大路四通八方
儿时村里没有一台电视
现在乡亲们打手机、上网如同吃家常便饭
我思念故乡
我向往故乡的白云和蓝天
每一次大雁飞来
我的眼睛都追着大雁向故乡遥看
每一次大雁飞去
我都想插上翅膀飞回故乡，飞向呼兰河畔
故乡，早安！
人为刀俎
我是一尾鱼
曾经游在故乡的河里
如今我伤痕累累，满身盐巴
躺在人家的烤架上，被翻来翻去——
我痛恨一条涡流，让我误入歧途
我痛恨一张网，让我无法逃脱
我痛恨那些豺狼，对我紧追不舍
我痛恨那把刀，让我遍体鳞伤
我已经没有时间痛恨了
我的肉随时都会被人分割、吃光
不，我还有骨头，坚硬的骨头
我要卡住残暴者的咽喉——
神医
无病不去
就是去不掉自己的病根子
封建
一把枷锁
锁过祖父
锁过父亲
如今锁着你我
我们砸了一代又一代
无人能将其砸开
我们的儿孙为此漂洋过海
牛的悲哀
今生为牛，让人骑在头上
整日躬身田间，却经常挨鞭
死后被剥下皮，做成皮鞭
用来抽打兄弟
被挖出血肉、心肝，做成老板的盛宴
用来讨好污吏贪官
白骨被磨成粉，为魔鬼壮胆、提神
到头来还被人家称为牲口
我们世世代代反刍
岂能不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
倘若有下辈子
我宁愿转世为刀
杀尽贪婪的野兽
我不会这样做，这比野兽还残忍
让它们转世为牛
我转世为草
用我的血肉继续感化这些牲口
魔鬼
我们并非生不逢时
尽管所有的路都很拥挤
所有的门都关得结结实实
魔鬼掌控着天堂的钥匙
空气里布满了致癌因子
雾霾的天气让人窒息
我们的心无处安放
挤在一起取暖
我们终日小心翼翼
唯恐踩到魔鬼的尾巴
魔鬼会让我们下地狱
我们在魔鬼的胯下求生
违心恭维魔鬼的妻儿
以讨魔鬼欢喜
每月分得二两银子
今年PM2.5泛滥
魔鬼患上绝症
却对我们变本加厉
为何公平总是由魔鬼来定义？
木头
两根不断摩擦
就能起电、燃烧、说话
暗物质
有一种呼唤，常人听不见
有一种色彩，常人看不见
有一种生命，常人感知不到
那声音悦耳清脆
那色彩斑斓璀璨
那生命蓬蓬勃勃
我们并非患上耳聋
我们并非患上夜盲症
我们并非麻木不仁
当大地回春，翠鸟鸣啭，蝶儿翩飞
我们会沉醉
这世界处处充满爱的气息
我们的每一根神经都会感知山峦的壮丽，生命的永恒
爱上孟姜女
我在期待一场跨越古今的恋情
爱上孟姜女，爱她的忠贞不渝
几千年过去，几度道德沦丧，爱情绝迹
人们却依然传诵她的故事
她没有哭倒长城，没有感动天地
长城是被风雨雷电击倒的，是被人为摧毁的
如今我也在建筑长城
我的尸骨同样会被砌在城墙里
我的尸骨会磨成刀剑
瞄准贪官污吏
嫁给我吧，亲爱的孟姜女
我倒下时
你用不着哭泣
你要勇敢地嫁人
嫁给战士
让封建的裹脚布见鬼去
亲爱的孟姜女
你比秦皇善良，心里不懂专治，不会使用暴力
你比秦皇寿命要长，秦皇早已死去
你永远活着，你是一代代男人追逐的偶像
我爱你，孟姜女！
一代人
他们被集体绑架、屠杀
在火刑柱上燃烧——
特权
那人人喜爱的东西
用了几千年
至今没有发霉生蛆
在通往它的黑洞里
不知有多少人将灵魂丢失
学官
我感慨那些学子如此膜拜权利
就像祖祖辈辈被压迫的奴隶
亟待翻身好去压迫他人
他们幼稚得像孩子
用骨瘦如柴的手
在校园的雪地里画饼充饥
他们被当成陀螺在薄冰上旋转
不敢怠慢，不然就会挨鞭
命运如同拼图游戏
用杂乱的纸片拼出偶然和必然
他们都在敲击一扇门
直到临终那扇门才开启
原来是一口精美的棺材
一个精心设下的陷阱
听雪
昨夜落雪
那些寂寞的雪花孤芳自赏
用苍白的文字书写天地苍茫
宛如被风撕碎的情笺在旷野里纷纷扬扬
我独立窗外，闭上双眼听雪
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复苏
听到了一个人的影子起舞
听到了一个人的心跳加速
一个沉默在荒山古寺的故事复活
雪花睁大了眼睛
大地热血沸腾
听雪，梨花盛开
听雪，满街飘香
听雪，心随风私奔
师说
我的孩子
每一条小路都通向宽阔的大道
漆黑的夜里总会有灯光
即使没有路也不必生畏
即使没有灯光也不必绝望
你还有一双脚，可以走出一条路
你还有一双手，可以钻木取火
迷途时不要祈求上天
不是每个夜晚都现北斗星
心中一定要备有一副罗盘
寒夜里别再指望太阳
冬天太阳也希望披上衣裳
心中一定要升起一堆篝火
我的孩子，不管你身在何方
故乡永远是不老的风标，火热的童年
母亲永远是忠实的指北针，温暖的家园
父亲永远是靠不倒的臂膀，无风的港湾
我的孩子，一定要留意左右，当心豺狼
野兽的眼睛里闪烁的不是慈祥和阳光
而是贪婪和凶残——
恐龙灭绝的秘密
人们天生追逐、敬畏高大的东西
素不知高大的东西自古就是猎手的靶子
恐龙硕大凶猛，八面威风
可大地的怒吼，地壳的变迁将它们埋没亿万年
最终风化成化石，销声匿迹——
或许有幸存者退化成鸡
在笼里笼外啄来啄去
到头来双双被宰杀、水烫、剥光、开膛、肢解、煲汤
而那些行动迟缓的龟儿和被踩在脚下的蚂蚁
却万年不衰，代代繁衍
龟儿懂得动静结合，善于沉思
蚂蚁懂得团结就是力量，总是井然有序
名表
手铐
地雷
即使你是猛犸象
也不要炫耀你的分量
踩我必亡
碧玉
昨日在古玩城买了一块碧玉
卖玉的是一位美女
他的声音柔美令人遐思
我们的交易进行得异常顺利
我打算将这块美玉珍藏
百年后与我一道下葬
敬告盗墓的贼人
挖我的墓可以
请不要伤害那块美玉
那里面藏着一个美丽的影子
还有一个美丽的故事
腐败
那些在大堂之上大讲反贪的巨贪们
不具何德何能
却常常在偶然和必然中获利获胜
这违背自然的法则让人糊涂
南郭先生常常受人推崇
人常说邪不压正
可魔鬼屡屡占上风
其实见怪不怪
因为黑夜是魔鬼的地盘
谬误被重复千遍就是真理
但我不赞成存在就是真理的合法性
一群追星逐臭的蝇虫
蒙不住世人明亮的眼睛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真理不可逆转
我愿意变成一只萤火虫
将整个黑夜点燃——
我愿意变成一颗流星
将漫天的星星唤醒——
母爱
友人在两个笼子里养了两只兔子
偶尔将兔子放出来嬉戏
友人不解的是
一只兔子将自己的腿毛几乎拔光堆在了一起
数日后友人惊奇
笼内多了一窝小兔子
水痘病毒
我一生下来
它们便进入了我的身体
浸入我的骨髓和神经
我长大后它们更名为疱疹病毒
让我的神经发炎、疼痛
一辈子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我无能为力，慢慢地接受了它们
我是它们的巢穴，它们在我的体内筑窝
我安慰自己，它们也许能为我防御
防御其他微生物的侵袭
总有一天我入殓，火化或进入棺材
它们会同我一道死去
请先不要沾沾自喜
死去
终于有一天
我静静地躺在大地上安眠
大地母亲的胸膛是一片广阔的蓝天
就这样静静地闭上眼睛
再也听不到街上的噪音和魔鬼的呼喊
时间让世界上的一切格斗都归于平静
可悲的是那些死不心甘的鸟儿
被猎人网住，囚禁在牢笼里
每天跳来跳去，寻找机会高飞
更可悲的是那些被关了很久的鸟
你放飞它，它不肯离去
反倒对鸟笼留恋
我没有更多祈望
今天我愿躺在大地的怀抱里
睡过一万年，化作腐殖，彻底腐烂
生命杂感
人生混沌，何去何从模棱两可
机缘和巧合往往注定成功
小河潺潺，自由自在
心事却总是令人不安
穿越寂静的石林
飞过苍茫的大海
自然的壮丽让我们的意念升华
淡泊和平凡永远是伟大的基础
我鄙视那些追星逐臭的市侩者
在浮躁、虚伪和蒙昧中狂欢
竟不知自己已经进入棺材
日子不分白天和黑夜
心中总有一面镜子
决定春夏秋冬
我感慨自然的神奇
人生就是在生死轮回中挖掘永恒
异国行
异国的夏天热得发炎
知了在窗外吵翻了天
孤蝶翅膀折合，无忧无虑
这里虫儿梦幻般的日子
就像我的童年——
几十年漂泊辗转
哪里是最宁静的港湾？
世事风云变幻
所有的梦想都是空来的企盼
不要嘲笑我的悲哀
你和我一样
像一头饱食终日的肉牛
迟早被人宰割，在烤架上熏烤
不同的是，肥胖者先行赴宴
我当然相信
生命是一幅美丽的地图
所有的路线都弯弯曲曲
这个美丽的夏日让我掘到了宝藏
既然一无所有
害怕失去什么？
为了未来，勇往直前
别无选择
忠诚
一个流浪汉
收养了一只流浪犬
两个流浪者相依为伴多年
前几天流浪汉病逝
流浪犬绝食多日
最后不见踪迹
勇者不败
谁不想做世界的主人
可有人生来就是他人的殉葬品
就像坟地里的树
一辈子为魔鬼站岗
死后还被人做成棺木
同魔鬼一道下葬
它们并不可悲
可悲的是那些有着双腿的人
他们本是自由人
却和魔鬼缠绕在一起
随风飘摆，顺风歌唱
我敬仰那些不屈的种子
它们在岩缝里发芽、生长
我敬仰那些不败的蒿草
头颅被镰刀砍掉后，依然生长
整个世界的人们都贪生怕死
和我一样胆怯
惧怕什么？再过百年
现在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下葬
我是一头老牛
我是一头老牛
春耕秋收
一辈子弓身前行
我深知我的结局
有一天我会羸弱倒下
豺狼会剥光我的皮——
如今我在田头反刍
回味往事的苦辣酸甜
我的胃里装满野草
可憎那些食肉的动物
它们躲在草丛里
时时刻刻准备对劳作者伏击
来生我愿做食人鱼
生出锋利的牙齿
咬断残暴者的喉咙和剥削者的缰绳
新年
送别了昨天
迎来了新的一年
日月继续捉着迷藏
光明和黑暗又同时上演
昨天是死亡的僵尸
欢乐和忧愁一并走入从前
今晨我许下夙愿
从今天起
擦亮眼睛，擦亮太阳和月亮
从今天起
每天在田里辛勤劳作
描绘美丽的山河
从今天起
忘记仇恨，让世界和平
从今天起
让无家人有家，让离散的人家团圆
新的一年
祝愿人类发展
家家幸福
人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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