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文法”与“史笔”:颜延之“阮步兵”中的阮籍
星期日 十二月 23, 2012 10:27 am
历史是文本的历史。无论是历史文本还是文学文本,从来都是一种叙事,一种说法,只不过“文法”更具有主观性和虚拟性。我们对一些历史人物的了解,可能更多来自文学作品,因为历史著作偏重时间、地点和事件,虽然也写人,但毕竟无法深入到人物的内心生活。而文学以揭示人性,触及心灵为旨归,有着自己独特的修辞和想象,所以,相对于“史笔”,人们或许更容易记住“文法”中的人物。
阮步兵
颜延之
阮公虽沦迹,识密鉴亦洞。
沉醉似埋照,寓词类托讽。
长啸若怀人,越礼自惊众。
物故不可论,途穷能无恸。
“竹林七贤”阮籍曾当过步兵校尉,被世人称为阮步兵。这首诗歌咏阮籍,是颜延之《五君咏》中的第一首,可见阮籍在颜延之心中的地位。诗中从语气态度到命词遣意,颜延之都在褒扬、推崇、赞赏阮籍。颜延之从史传择取阮籍的隐居、醉酒、作诗、长啸以及越礼等以肢体语言为主要特征的典型事例,表达了阮籍对当时政治的清醒认识和悲痛情绪。
起首两句说明阮籍虽隐没行踪,但仍对事物见识细密、观察深刻,头脑非常清醒。然而身逢乱世,既不满时政,又不愿当官为虎作伥,只好纵情狂饮,发泄、消解或掩饰内心的真实情感和思绪。“沉醉”出自《晋书阮籍传》:“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当司马炎来为阮籍之女求婚时,阮籍一连大醉六十天,以醉酒加以推辞。“寓词”即托物咏志,寓讽于辞。阮籍的《咏怀》诗82首,隐晦曲折地揭露最高统治集团的罪恶,讽刺虚伪的礼法之士,表现了诗人在政治恐怖下的苦闷和不满。“寓词类托讽”是颜延之对《咏怀》的高度概括和评价。
据《世说新语》记载:阮籍嫂尝回家,籍见与别。或讥之,籍曰:“礼岂为我辈设也?” “越礼”是对传统意识观念的僭越和挑衅。阮籍不受礼法的束缚,做出一些无伤大雅却让常人感到惊愕的举动,尤其是身体方面的动作和行为。阮籍的嫂子回娘家,阮籍却要送行,按照当时的礼法,小叔子是不能跟嫂子打交道的,可阮籍不以为然,认为给嫂子送行才合乎情理。诗歌最后一句也有出处:“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三国志王粲传》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看到世事败坏已不可论,处于穷途的阮籍怎能不悲恸呢!
颜延之的“文法”尽管句句有本,无一字无来历,但对比记载中的“史笔”,可以看出后者是客观的历史描述的叙述方式,而前者则搀入了诗人独特的主观判断和个人感情。如果说史料说明人事,那么这首诗就是突出人心。颜延之以凝炼的笔触,展示了阮籍的生存方式和生命状态,成功刻画了一个爱过恨过、哭过笑过、有血有肉、率真自然的古代文人形象。
和阮藉一样,颜延之也当过步兵校尉,而且性喜饮酒,行为放达,绝不与当朝权贵同流合污。在生活习性和政治理念方面,两人可谓极为相似相通。因此,颜延之的诗作在阮籍和诗人自身之间建立了某种“隐喻”、“同构”、或是“互文”关系,诗人通过对阮籍的怀念,同时也表达了自己不得意的情怀。
面对现实,阮籍是自由的,又是无奈的。中国古代文人才子当中,因不满朝政而隐居不仕者,大有人在。但不管身在何处,他们的言行举止随时都会暴露出对当时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的反抗。无论阮籍如何放浪形骸,透过这首诗里的肢体语言,读者依然可以窥测到古时文人在历史长河中那尘封已久,但永不被遗忘的思想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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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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