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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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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六月 25, 2012 8:43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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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2015年,美国,纽约,曼哈顿。
一向磨夜作的小劳伦斯照例睡到晌午起身。
热播电视连续剧《野鸭子》里张桐扮演的男主角说是幸福的一个定义就是睡到自然醒还可以赖在床上不起来。
小劳伦斯可不是这样的人。准时醒来准时起床。
向来喜欢裸睡的他一丝不挂地冲进洗手间淋浴。匆匆洗罢,擦干身子回到卧室。套上一条运动短裤,信手拉开窗帘,庄严的自由女神像仿佛触手可及似的呈现在他面前。
深呼吸三十六次,再双臂伸展四十九次,接下来是来回按摩太阳穴六十四次。再来一套八段锦。保持清醒的头脑——习惯了,从曾祖父那里传承来的。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拿起来一看,是经纪人来电。
哦,知道了。我马上会去布鲁克林告诉大劳伦斯一起出发去上海参加首映仪式。
对对,你猜对喽,顺便蹭一顿饭。对了,你还得去给订下两张去耶路撒冷的头等舱机票,接下来的就是赶以色列首映,同样重要哦。记住,座位一定要安排好。
明白了,老板。
2015年,中国,上海,外事办。
处长办公室小巧玲珑。
康有仁正埋在文件堆里忙得不可开交。轻轻的敲门声音,秘书推进门来。
处长,主任让您马上去一次。
知道了,我就去。
主任办公室宽敞气派,房门大开着。双手抄在背后迈着方步转悠,主任净等着康有仁到来。
康有仁紧跨一步进门:主任,您找我——。
小康啊,赶紧把手头的事情交代一下。现在就去上海国际电影节组委会报到。
我,到电影节组委会?那里不是归文化口?
别罗嗦,好事啊。大小劳伦斯犹太人一家祖孙俩,——哎,搞错了,是曾祖孙俩一起投资中美合拍的影片《破壁突围》前来参加上海国际电影节首映。人家点名要你去。
原来这样哦,当然要去啊。我马上就去交接,下午就去报到!
联航纽约直达上海航班飞上蓝天。
贵宾舱内端坐着一位老者大劳伦斯,虽然年事已高,依旧是眼露精光炯炯有神。在他身旁坐着的是一位年轻人小劳伦斯,身材挺拔,健身房常客。两人都穿着非常典型的美国犹太人传统服饰,头上用一个小夹子夹着饶有趣味的犹太小帽。大劳伦斯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指点着,小劳伦斯靠过去从他曾祖父西装的胸袋中掏出一张年代已久颜色泛黄的照片。照片背面是康世强三字潇洒的签名。翻过来,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神气威严的脸。手里拿着推销免税商品示意图的空嫂正好路过,好奇地凑过来一看:He’s so handsome——哇哦,好一个帅哥!
康有仁火速报到后,第一件要事是接机。
浦东机场。正是高峰时刻,泊车位满满的,接客的人举着各色各样的牌子等候在出口。
大小劳伦斯出现在出口处,一个红帽子推着轮椅,再一个推着行李。
康有仁一下子被认出来了。有照片啊,不用举牌子也认得。
没错,就是他!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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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六月 25, 2012 8:44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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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他是谁
一九三七年,上海滩,八一三事变。
炮火连天枪声不断。日本狼子野心,再次发动侵略。原本繁华的第一大城市迅即遭遇战乱。
报童沿街叫卖:快来看哦,八一三事变爆发。日本陆战队进攻横浜桥宝山路,张治中将军率部奋勇反击!
老式收音机喇叭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在播音——八月十五日,国民政府军事委会委员长蒋介石下达全国总动员令。淞沪战役爆发。
国军浴血奋战,战果辉煌。
报童在街头高声叫喊:快来看啊,快来看啊---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夺回沪江大学攻占五洲公墓进驻汇山码头!
路上行人驻步纷纷掏钱买报,很快报纸一抢而空。
是夜,厚厚的窗帘遮挡着申报报馆采编室灯火通明,办公桌上杂乱地堆放着文件。穿着一身便服,申报记者康世强眼睛布满红丝,在奋笔疾书。
又写完了一篇稿子,康世强停下笔来,再仔细检点一遍稿件,然后习惯性地伸手去拿茶杯。茶杯早已空空如也。康世强放下茶杯起身直直腰,两手手指分别在两侧太阳穴上使劲揉动几下。
正要出门去送稿件,主任编辑风风火火地推进门来。看到康世强已经完稿,满面笑容地接过稿件。主任编辑一目十行地浏览过一遍,照例翘起大拇指称赞。
世强,到底是铁金刚啊,侬格文笔真是没有话好讲来!真所谓惊风雨泣鬼神——侬晓得老板讲点啥:铁金刚三个字交关值铜钿,写出来格文章当然就是斑马的脑袋——头头是道。我马上去关照,马上排版开印——最近报纸销路真是好得热昏哦!
主编侬讲得忒客气来。销路好是因为打仗,大家同仇敌忾鼓舞士气!
好来,侬搭我勿要客气——哦,对了,赶快回去睏 一觉;明朝国际饭店还有一场义卖。记牢仔要去采访啊。
请主编放心。
同一时刻,一样厚实的窗帘遮挡着旭仁洋行老板办公室灯火通明。旭仁洋行在商界颇有名望,办公室气宇不凡派头十足。
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国画——一汪水面,岸边一座红楼。题款是“昨夜朱楼梦 今宵水国吟”。对面墙上则挂着一幅阴阳鱼图。穿着中式袍褂,一副精明的商人模样,何旭仁他正忙着打电话催货。
杭州宁波方面——要快!赶快再调大批药品绑带纱布过来,有多少要多少。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要不惜一切代价支援我们的国军将士!
何旭仁高级公寓住宅会客室内布置充满着文人气息。墙上同样挂着一幅水墨国画——一汪水面,岸边一座红楼。题款是“昨夜朱楼梦 今宵水国吟”。
何旭仁身心疲惫,掏出一串钥匙开门进来。
四十开外的女佣人张妈应声拿来拖鞋,跑过来帮他挂好脱下的外衣。
张妈一口常熟口音——何先生,我马上去泡茶。你先坐一歇,夜饭也就要准备好啦。
百乐门霓虹灯照样闪烁不停。舞曲阵阵,舞池中男女成双作对很是热闹。
浓妆艳抹的交际花梅玉娟手挽着日本商人朝仓敏治进来,领班迎上前来热情安排他俩就座。
梅玉娟抽出一根香烟,朝仓敏治殷勤地给她点着。
朝仓敏治一口异常流利的上海话,语气感慨——梅小姐,你看,外面战事吃紧,这里面照样莺歌燕舞。真是用得到你们一句唐诗叫做“商女不知亡国恨”啊。
梅玉娟满不在乎地喷出一口烟。
杜牧的泊秦淮写得是真好——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可这位老先生完全忘了不知亡国恨的岂止是商女!所以说嘛,大家马照跑舞照跳呀。
朝仓敏治接口——那我就邀请梅小姐跳一曲喽。
朝仓敏治邀请梅玉娟跳舞。两人步入舞池。
朝仓敏治边舞边谈,语带暗示。
梅小姐,你可知道这几天我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就快要垄断一切啦。
梅玉娟迅捷应答——朝仓君,我不用多猜,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得出朝仓君手眼通天。您其实不仅仅是一个日本商人那么简单。马上就要君临上海,您说我猜得对吗?
好好好,梅小姐真聪明。不过,我现在也已经不用怕你猜得出猜不出。我就是喜欢和你这样既聪明又美貌的小姐打交道。要知道,女人往往是美貌而不聪明,或者是聪明而不美貌。要两者兼而有之,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梅玉娟喜形于色。
承蒙朝仓君夸奖,我的舞步可是越加轻飘飘了。
朝仓敏治语带双关——那末,梅小姐对当前的时局准备作何打算啊?
梅玉娟娇声俏语——我想,我一定会给朝仓君一个满意的答复。
东洋人的炸弹就扔在闹市区大世界附近,路人四下逃窜。
闸北战场炮火连天,国军继续浴血奋战。
国际饭店义卖现场由舞池临时借用。
康世强和一群记者在现场采访。
许多志士仁人纷纷捐出物品,义卖掀起高潮。
梅玉娟在一批绅士淑女中间周旋自如。
梅玉娟冷不丁地发现康世强,她吃了一惊旋即镇静下来。
梅玉娟当天回家赶紧连夜拨打电话。
喂,侬阿是阿姐啦?哎,我是阿娟啊,我想托侬阿姐打听一个人。——再继续压低声音——要问啥人?现在我只晓得伊是一位申报记者,名字叫康世强。健康的康,世界的世,强大的强。
做啥?又是侬格新搭子?
阿妹有难处末,总归要寻阿姐帮忙喽。
一句闲话!
静安寺大殿香火缭绕。
何旭仁一本正经在虔诚地烧香礼佛。
知客僧上前来招呼,引领他前往净室。
施主,方丈有请。
净室门户紧闭,知客僧站在十丈开外。他知道来客和住持正有话要密谈。故而守规矩严禁他人打扰。
外滩新开河是康世强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
总算忙完了一天的事情,走出报馆,匆匆回家,照例路经新开河那一带人迹稀少的地段。
原本就忙,近来战事爆发采访赶稿更是忙昏了头。赶紧要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觉,康世强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跟踪。
法租界巡捕房,租界特权的标志之一。
何旭仁不速之客来访,径直进入会客室要和探长密谈。
门卫看来非常熟识——啊哈,何先生,快,快里面有请。
泥城桥大马路十字街头,报童高喊:快来看啊,快来看啊---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夺回沪江大学攻占五洲公墓进驻汇山码头!
路人纷纷买报,情绪高涨,指点版面。
距离静安寺不远处,百乐门舞厅热闹非常。
何旭仁在品尝名酒,领班走上前来招呼。
领班:何老板,实在是交关对勿起啦,我忙着应付那一面,刚刚晓得你大驾光临。还是让我去叫花珍珠过来陪陪侬。
何旭仁微笑着点点头。掏出烟盒,取出一支雪茄,红舞女花珍珠踩着舞步扭着细腰过来给他点上。
咖啡馆内,宾客满座。
梅玉娟热情地手捧咖啡壶给一位正在切蛋糕的女士倒咖啡,两人窃窃交谈。
法租界大世界附近,来往的人群川流不息。
报童高喊:快来看啊,快来看啊---九十八师五八三团三营营长姚子青和全体官兵英勇抵抗壮烈牺牲!日本鬼子使用化学武器惨无人道!
路人纷纷买报,指点版面,情绪悲愤。
梅玉娟缓步走过申报报馆门口。她走过了头又扭身回头继续往来的方向走去,不住端详,不住看表。
上海老城厢,九曲桥附近,来来往往的游客。
在各色摆摊的人中间有一个戴着墨镜的“瞎子”,旁边竖着一个算命测字看相的招子——“天机星论命不论人”。
何旭仁悠闲地走过来,坐到算命摊位前。
四行仓库附近苏州河隔江江畔,远远看到炮火,谢晋元率部坚守的枪声不断。
康世强在和一个中年男子密谈并递给他一大包救护用品,
康世强要求投笔从戎,被对方严词拒绝。中年男子交待之后转身走上新闸路桥,康世强抑制激情看着他背影消失。
外滩街头,海关大楼不远处,报童高喊:快来看啊,快来看啊---当局于十一月九日下令撤出上海。谢晋元率部坚守四行仓库四天四夜,最后退回租界。
路人纷纷买报,情绪激愤 ,指点版面。
苏州河南岸,新闸路桥桥堍,康世强远远地站着,他在逐一检点撤退到租界的谢晋元残部。
始终没有发现那位中年男子——他的上线,一脸哀伤。
何旭仁布置精美的卧室,梳妆台五斗橱,中央有张红木大床。床头柜上一张何旭仁小照。
床的一边是搁在椅子上折叠得很整齐的男人衣裤,椅背上搭着一件睡袍。床的另一边地上散落着女人的胸罩内裤。
何旭仁梅玉娟双双躺在被窝里,熟睡之中。
电话铃响起。何旭仁惊醒,回头看了一眼梅玉娟,欠身接电话。边聆听边点头。
何旭仁(压低声音):局座,我马上去书房给您回电。
何旭仁放下话筒,又欠身观察梅玉娟。认为她仍然在熟睡。起身轻手轻脚地起身套上睡袍走出卧室,再悄悄地掩上房门。
梅玉娟其实也同时惊醒,只是假装沉睡未醒。等何旭仁离开后光着身子的她也抬起身来移向何旭仁睡的那一边。
何旭仁书房布置得体纹丝不乱,显出主人的办事风格。书桌上笔筒,笔洗,镇纸无一不是安放在恰当的位置。
红木书橱内架子上不少医药药品商务的书籍,一排小说。其中最显厚重的两套是红楼梦和水浒传,十分显眼。另一醒目的是墙上挂着一幅阴阳鱼图。
没有开灯,黑暗之中何旭仁在低声汇报工作。
何旭仁卧室里,梅玉娟在偷听。
何旭仁在汇报:局座,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三十六名潜伏人员都是与我单线联系。名单已经由专人送出,估计明天就能到达南京。
听到何旭仁搁下话筒的声音,梅玉娟赶紧轻轻地放下话筒。躺下去继续装睡。
何旭仁悄悄地回到卧室,脱下睡袍轻轻地拉开被子上床,欠身察看梅玉娟,放心地睡下。
一个上海滩难得的大晴天,旭日临窗。
红木梳妆台前。梅玉娟在梳妆,何旭仁站在身后欣赏。
梅玉娟故意笑着嗔怪——老板,我上上下下老早就被你看透了,你难道还没有看厌?
何旭仁:怎么会呢?不是有一首歌唱的就是“我看也看不够——”。
梅玉娟:要是你真想经常看,天天看,还得有个长远打算才是?
何旭仁疑惑不解:长远打算?你是讲——。
梅玉娟回身抛出一个媚眼:看你啊,想到啥地方去啦。我又不是跟你要名分。我是讲上海眼看守不住,是不是应该考虑改换门庭?
何旭仁一惊:你——,你在讲啥?
梅玉娟梳妆结束站起身来——老板,我也是为你着想啊。良禽择木而栖,这其中的道理你要比我懂得多!
何旭仁顿时气恼万分:哼,我看是你比我懂得多!
梅玉娟:其实并不是我懂得比老板多,而是我嘛,一个女人家,总得要找依靠找活路。路子嘛,也总要比男人家多一点。
何旭仁一点也没有耐心——嘿,你究竟要讲点啥!
梅玉娟:就算我向老板汇报工作——我已经有路子安排好。就等到上海插满膏药旗的时候,你好仍旧是做你的旭仁洋行大老板。
终于暴露真面目。
何旭仁气愤莫名:原来你早就勾搭上——,我真是还没有看透你!
梅玉娟:话不要讲得这样难听啊。时局在变,人也要跟着变,有啥大不了呢。
何旭仁讽刺挖苦——想当初,你也就是这样从军统摇身一变变成中统!
梅玉娟一点都不紧张,不慌不忙地回复:既然你晓得我是奉命从军统打进来,那么我现在再奉命从中统打出去投靠日本人,不也是顺理成章?
何旭仁镇静下来——你,你倒讲讲看,你想怎么样?
梅玉娟:很简单。我会帮你引见一个人。不过,拜山头总得要有点晋见礼。我看嘛,就拿中统三十六人的潜伏名单当敲门砖就是。
何旭仁大吃一惊——你,你居然窃听我和局座的电话!哼,军统中统总还是一家,都是为委员长效力。所以,所以以前我不和你多计较不曾拆穿你。现在,你竟然要想策反我去当汉奸!
梅玉娟:识时务者为俊杰。假如有朝一日被日本人晓得你的真实身份是中统上海站站长,那你觉得会有啥后果呢。不要说要掉脑袋,就是你的旭仁洋行难道还会再开得下去?
何旭仁气得一脸扭曲。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二日,上海沦陷。
报童照样叫卖,无人搭理。
他们既是一肚子的气又都泄了气,三三两两聚拢来,一屁股坐在地下。
梅玉娟香闺,小巧玲珑。
梅玉娟在拨打电话。
梅玉娟:喂,阿郑,你马上到我此地来一趟!
当晚。梅玉娟慵懒地斜躺在被窝里。床前站着卖相上等身胚结实的一个年轻人——他就是阿郑。
郑士槐上身赤膊露着肩头纹身,他刚刚提起裤子,色迷迷地歪着头盯着梅玉娟。
郑士槐心满意足,边穿衣边聆听她的指示。
梅玉娟:现在上海插满仔膏药旗,老板总算回心转意啦。倒过来要约我吃饭。我讲我实在忙老早有约,夜饭辰光抽不出空档就答应去吃宵夜。不过嘛,我也不能不防他一手。你到时候一定要见机行事。
郑士槐:啥辰光碰头?
梅玉娟;辰光是他定的,今夜十点半。
郑士槐:地点?
梅玉娟:地点我没有让他定,是我定的外滩新开河。
郑士槐:好,梅小姐你放心,子弹上膛枪消音。
一把快枪套在他手指上迅速地转圈,急停停住后只听得扳枪机的咔嚓一声。
是夜,外滩新开河附近。
远处十六铺的方向传来小吃摊子的叫卖声:“桂花赤豆汤”“白糖莲芯粥”等。
一辆私家车开来,停放一边。
何旭仁西装革履外罩风衣,从驾驶座上跨出来走到江边,摸出雪茄点上。来回踱步,不住看看手表。
梅玉娟手挽一个坤包悄悄地从一条弄堂走出来,郑士槐尾随着她。梅玉娟示意他停步。郑士槐闪过一旁。梅玉娟照照鸭蛋镜子,整理整理头发,继续前行。
梅玉娟发现了何旭仁,马上招呼:旭仁,旭仁啊!
何旭仁应声转过身向梅玉娟走来。
何旭仁:你来啦。
梅玉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准时。老板,我亲爱的,考虑得怎么样啊。你看看,总裁下令撤退,连得四行仓库最后也失守了,上海沦陷啦。我们还不赶快改弦更张——。
一脸肃穆,异常冷静,何旭仁拔出手枪,对着梅玉娟:梅玉娟,你乖乖地跟我上车!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梅玉娟故做神色惊慌:旭仁,你真的就这样子狠心吗?你不看在我俩往日的情份上——。
梅玉娟一边说一边后退一边转身,好让何旭仁看不到从弄堂口走出来的郑士槐。
何旭仁:少废话,你这个汉奸女特务,我要亲自清理门户——。
何旭仁他一语未了,被悄然走到背后的郑士槐从背后一枪击中心脏。何旭仁右手握着的手枪落地,双手捂着左胸,鲜血涌出,摇摇晃晃最后跌倒在地。
郑士槐梅玉娟上前检查。何旭仁他已经一枪毙命。梅玉娟拣起手枪摸出何旭仁衣兜里的两把钥匙。
梅玉娟:干得好!你的枪法真准。
边说边递给郑士槐一把汽车钥匙——快把他搬到汽车里尽量开得远一点处理掉!当心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哦,还有,办好之后,到前面老地方等我。
郑士槐:遵命。不过,上次听你讲起,过几天如果军统上海新头目到了之后要和他碰头,那到时候怎么办呢?
梅玉娟:这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安排。
郑士槐扶起何旭仁尸体就走,佯装搀扶着一个酒醉的人走向汽车,把他扔在汽车后座。
郑士槐发动汽车开走。
梅玉娟看看手表,四下里张望一番,站到江边。她摸出一块轻薄丝绸手绢测试风向后,背身打开坤包。坤包内一支精美的小手枪。内中还有一个塑料袋,袋里一块小毛巾。再有一个小型喷雾器。
梅玉娟取出喷雾器和小毛巾,将液体喷洒在毛巾上。潮湿的小毛巾放回塑料袋中封紧袋口。喷雾器扔向黄浦江。梅玉娟合上坤包。
满目荒凉空无一人的黄浦江边。
郑士槐开着何旭仁的汽车驶来。
汽车停下。郑士槐下车,打开后盖从中拖出一个扎着口的大麻袋放在地下,合上后盖。
他又从后座踏脚板上搬出两块大石头,解开麻袋口放入大石头从新扎紧后吃力地扛上肩膀。
扑通一声,一个大麻袋滚入江中。
外滩新开河附近,和刚发生血案地点相距不远。
月影西斜,将近午夜。
同样穿着一领风衣的康世强从远处走来。他目不斜视地走过躲在黑影里的梅玉娟面前。
梅玉娟故意搞乱头发,气喘吁吁地从康世强背后赶过来。
梅玉娟情急慌忙地喊住康世强——先生,这位先生,请你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康世强回头询问:出啥事情了?你要我怎样帮你?
梅玉娟:有人盯我梢,我好害怕!
康世强稍有迟疑:深更半夜,你一个年轻单身女子出门在外——。
梅玉娟:我只求你陪我走一段,前面不远过几条横马路就是我住的弄堂口——。
康世强恻隐之心油然而起——好吧。你放心,我就陪你走一段。
梅玉娟走上前来,一下子挽住康世强胳膊。康世强想要挣扎,被梅玉娟恳求的眼神制止。
康世强:你,你这是做啥?
梅玉娟抛出一个媚笑——做个样子么,有啥大不了呢?盯我梢的流氓一看,晓得我有你这样神气魁梧的男朋友,早就退避三舍啦。
两人挽着胳膊往前走。
郑士槐开着汽车回过来,和他两人擦肩而过。
郑士槐看到康世强,以为是何旭仁,既是妒火中烧,又是恐惧万分。马上停车跳下来拔出枪来瞄准康世强。
郑士槐气急败坏——真是活见鬼啦!你,你,你竟然没有死?!
神智慌乱的郑士槐一边嘟囔,一边扳动枪机朝康世强开枪。
梅玉娟来不及对郑士槐解释,急忙把康世强拉到一边。但说时迟那时快,郑士槐射出的一粒子弹已经射中康世强右胸。康世强左手痛苦地捂住伤口,鲜血涌出,摇摇欲坠最后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这下子轮到梅玉娟气急败坏了——责问:你看你,干的好事!
郑士槐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刚刚把这个冤家送走,怎么又回到阳世了?
梅玉娟没好气地埋怨——好啦好啦, 再也不用吃醋了。你认错人了,他根本就不是何旭仁!
郑士槐莫名惊诧——啊?!
梅玉娟:本来我准备用麻药将他迷昏劫持走的,现在倒好了,给你这么一搞既省事又多事。赶快抱他上汽车,立刻送仁爱医院抢救!
郑士槐心存疑惑但又必须遵命,快速地上前抱起康世强放进汽车,和梅玉娟一左一右上车后急速开走。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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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六月 25, 2012 8:48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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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谁是我
何旭仁高级公寓住宅会客室里,张妈坐在地板上斜靠着沙发扶手,头一冲一冲地半睡不醒。
落地座钟敲响。她猛地惊醒,抬头看看,时间已是午夜。
十二下不紧不慢地敲过,张妈心头疑惑——怎么东家今晚这么晏还没回来?
要等下去,继续迷迷糊糊地半睡不醒的靠在门背后。
这样子,东家何先生一摸钥匙开门自己就会立马惊醒。
虹口仁爱医院大门前,汽车疾驶而来。
郑士槐下车抱起康世强直奔入内。梅玉娟留在门房间拨打电话。
仁爱医院院长室,异常整洁。
仁爱医院院长松下真二,一个慈祥的老者外罩白大褂,他正在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朝仓敏治的声音:你的明白?
松下真二恭敬地立正——哈伊,我的明白!
仁爱医院急救室,“手术中”三个红字亮着灯,急救室里正在抢救。
松下真二亲自上手术台主刀,田中良子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一颗子弹拣出,当啷一声落入旁边递过来的腰子形瓷盘中。
急救室外,梅玉娟和郑士槐焦急地等待。
郑士槐十分懊恼,连连求饶。
梅小姐,我真的不知道——
梅玉娟私心还是卫护他的。
算啦,阿郑,我又没有怪你。
她来回踱步沉思片刻后吐出一句话——也好,或许就此可以正好拖延时日。
郑士槐既领会皇恩大赦还又是 感到疑惑不解——拖延时日?
梅玉娟一下子又满面厌烦地挥挥手。
没你的事。以后,少给我自说自话!
郑士槐点头哈腰,满脸谦恭。
急救室门口红灯熄灭。康世强被推出。梅玉娟和郑士槐奔上前去想要察看,被松下真二伸手阻拦。
康世强径直被推至外科专设病房。
仁爱医院外科专设病房。
单独一个人的特护病房,宽敞整洁。
身穿病号服的康世强手术完毕生命无碍,正昏睡不醒。病床床尾上挂着一块名牌,上面写着何旭仁,胸外科。
仁爱医院院长室,松下真二在打电话。
松下真二:报告大佐,手术成功病人生命无碍。
电话那头朝仓敏治的声音:我知道了。注意严密观察,这个人对我们帝国的非常的重要!
松下真二放下电话,沉默不语。田中良子进来给他端来一杯清茶。
仁爱医院外科专设病房,四周一片静悄悄。
松下院长田中护士观察躺在病床上麻醉未醒的“何旭仁”,稍作一番检查后两人一起离开。
郑士槐鬼鬼祟祟地推门张望,招呼梅玉娟一起进入。
两人同样观察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的康世强,再一起走出房门。郑士槐随手带上房门。
梅玉娟厉声关照:你给我好好盯着!本来只要一块麻醉手巾就能搞定当的事情被你弄得介麻烦,要是再出差错,我饶不了你!
郑士槐:也要怪你事先为啥不跟我讲讲清爽呢?
梅玉娟怒目圆睁——哼!要晓得现在是东洋人特为关照小心看护!
郑士槐赶忙低头赔着小心,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守住在门口。我保证再也不出差错。
仁爱医院院长室里空无一人。
松下院长办公桌上的台历刚翻过去一页。
现在可以看到刚才通话用的电话旁边原来还有一台收录机。
墙上记事栏上写着“何旭仁:术后严密观察”。
严密两字用粗体黑字标出。
当然,可想而知都是日文。
仁爱医院外科专设病房内,依然悄然无声。
康世强慢慢地恢复知觉,努力欠身抬眼观望,一脸茫然。
康世强挣扎着要起床,触及伤口不禁喊出“哎幺”一声。郑士槐闻声推门而入。
郑士槐:哦,你醒过来啦。
郑士槐上前拦住康世强,让他仍然斜靠在病床上。
康世强一脸警惕,开口询问——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郑士槐;你嘛,是何旭仁何先生。此地是虹口东洋人开的仁爱医院。
康世强莫名惊讶。
何旭仁?!何旭仁是谁?我怎么会变成何许人呢?
郑士槐:何先生,我只晓得现在你就是何先生。不相信的话,你看病床头这块名牌上面写着的就是你何旭仁何先生的大名啊。
康世强挣扎起床,一看之下,果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准备离开。
郑士槐赶紧拦住康世强。
郑士槐:何先生,你不能离开病房!梅小姐马上回来会给你解释一切。
康世强:梅小姐?!谁是梅小姐?
越加疑惑。一阵头疼,苦苦思索。
突然醒悟——难道就是昨天夜里那个向我求救的年轻女子?!
郑士槐:就是梅小姐送你到医院来抢救的。不过不是昨天,是前天夜里送你到此地来的。
康世强:难道说真的是她?
梅玉娟推门而入。
梅玉娟俏眉眼一扫,声音清脆——正是我。
康世强满腔愤怒,不可抑制。
你,你这个女人,你究竟——。
梅玉娟示意:阿郑,你先出去,照旧守在门口。
郑士槐应声离开病房,随手关上房门。
梅玉娟异常平静,开出口来:康先生,我——。
被大吃一惊的康世强打断:你——?
梅玉娟嫣然一笑。
让我先来自我介绍——我姓梅,叫梅玉娟,是中统上海站站长何旭仁的部下。请康先生不必奇怪。我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你姓康,康有为的康;名字是世强,世界的世,强盗的强。你的公开身份是申报记者。
康世强闻言又是一惊。
继续。
你的笔名三个字就是铁金刚。铁金刚,真是响当当的名字!其实你是一个中共地下党员——。
再次被康世强打断——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梅玉娟扭着腰身风摆扬柳似地走近。
——据我所知,你是在东华大学学生时代参加的共产党。不要说我去报告现在统治了上海的日本人,就是让租界巡捕行他们知道了,你一样也没有好下场!
康世强没好气地回应:哼!
梅玉娟一屁股坐在病床外侧。
我是看你年纪轻轻上了贼船,真是可惜。给你指一条生路——只要你能和我配合,我是不会去揭发你的。你就可以作为替身,也就是何旭仁本人,旭仁洋行的老板快快活活地生存下来。
康世强:哼,想得倒好!我怎么会是何旭仁呢?我本来就是康世强啊。
梅玉娟:我原来的老板何旭仁已经被军统暗杀。而你,也正是因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才遭到误杀。是我救了你一条小命,也是我及时送你到这家医院把你抢救过来。你应该知恩图报。
康世强十分诧异。
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梅玉娟边说边站起身来——我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千方百计动用关系摸清你的底细。不要说我,就是刚才走出去的郑士槐,我的跑腿,他第一次看到你还以为是何旭仁又活过来了,也吓得神魂颠倒呢。
康世强:不管你讲得怎么样天花乱坠,我仍旧当你是一派胡说!你快闪开,让我走!
康世强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想要离开病房,几次为梅玉娟阻拦未果,最后梅玉娟从坤包中摸出玲珑小手枪对着康世强。
梅玉娟:你如果再不听劝告,我就要开枪了!
康世强:好,你开枪吧。要我屈从听命于你,做中统特务,我宁愿倒在你的枪口之下!来啊,你开枪,你快开枪啊——。
他挺起胸膛,逼近一步。
梅玉娟步步后退,康世强步步进逼,两人对视。
郑士槐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郑士槐:医生护士来了,快——。
他急忙插在两人中间。
梅玉娟本来只是做做样子,乘势落蓬收起手枪。
在郑士槐帮助下康世强坐回到病床上靠着。
郑士槐闪过一旁。松下院长和田中护士进入病房。
松下真二一脸不满地指责:梅小姐,虽然入院填表时你写的是这位重伤病人的女朋友,但是即使是直系亲属也早就过了探视时间。请你们马上出去,我们要例行查房。
梅玉娟有恃无恐——我可是朝仓大佐特意关照,一旦何先生醒了要及时向他报告的。
康世强在一旁闻听此言,眉头一皱,马上觉察这位梅小姐梅玉娟已经投靠了日本人。
松下真二语气镇静——不用费心,我会让田中小姐马上报告朝仓大佐。
梅玉娟不无骄傲地扬起眉毛——对不起,松下院长,这是两码事。我也是必须要向朝仓大佐直接报告的。
一面又悻悻然地转身对着郑士槐——我们走,但是你仍旧要守在这里不能让他走出病房一步!
郑士槐:是。
梅玉娟蹬蹬蹬地在前,郑士槐屁颠屁颠地跟上,两人离开病房。
松下真二:田中小姐,请你到门口外给我守着,不要让那个家伙靠近偷听。我要好好地给何先生作一次全面的检查。
田中良子:是,院长。
田中良子对松下真二一鞠躬后转身离开病房,随手把门紧闭。
松下真二走近康世强。
松下真二轻声开口:康先生——。
康世强闻言又是大吃一惊,坐起身来欲要有所动作,松下真二将手一摆表示少安毋躁。
鄙人,松下真二,是仁爱医院院长兼外科主任。前天奉命替你做抢救手术。很高兴你终于脱离危险平安无事,但愿你早日恢复健康。因为你是一位严令监护的病人,在院长室内设有监听器——我听到了方才你们的全部谈话。
康世强恢复镇静。
院长继续。
你不必为暴露身份担惊受怕,因为我的立场完全赞同你们共产党。哦,我原来就是日本反战同盟一份子,和你一样,也是隐瞒了真实的身份。
康世强听了十分不解,一脸疑云。
此事说来话长——我家兄被迫投军,九一八就在东北战场上丧命。康先生你看到的是有多多少少中国人惨死在日本人的铁蹄之下,可我也看到有多多少少我的同胞同样因为战争家破人亡。我们的目标都一致,一样都是为了消灭这一场万恶的战争。所以,务必请康先生相信我。
康世强微微点头。
另外,据我个人的看法,诚以为康先生不必如此去应对刚才那位梅小姐,倒还不如顺水推舟李代桃僵。
康世强甚为困惑:顺水推舟?李代桃僵?你,你的意思是——。
松下真二:康先生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要你背叛贵国贵党的意思。只是朝仓大佐不是寻常之辈,他执掌着大日本帝国在上海的情治机关。我认为既然你对他非常之有价值,那末你对于贵国和贵党应该具有同样重要的价值。
康世强眼睛一亮。
如果你就这样让自己“英雄就义”了,实在是划不来啊。不如就此打入中统内部,就可以知道那位何先生他到底掌握了些什么,同时也能知道朝仓敏治他究竟想要从何旭仁那儿得到些什么。
康世强完全醒悟过来——啊,真的,真得要好好谢谢松下院长。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多谢你来点拨,提醒我有这么一招——三十六计将计就计。只不过,哦,我必须得到上级指令同意这个方案。可是我——我已经失去联络。我单线联系的上家在淞沪战役撤退时已经牺牲了。
他难过地低下了头。
松下真二:这不要紧,我会替你想法子。让反战同盟上海分部的同志和你们地下组织尽快取得联系,一定会有人来找你——哦,不是找康世强,而是找何旭仁!
康世强和松下真二紧紧握手。
田中良子急匆匆地推门而入,随手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直喘气。
田中良子:院长,那位梅小姐陪同朝仓大佐过来了!
松下真二:不必惊慌。何先生,你赶快躺下去!
田中良子上前来帮助康世强躺下。
梅玉娟陪同朝仓敏治进门,门外则有日本宪兵把守。
松下真二和田中良子对朝仓敏治鞠躬。
朝仓敏治:啊哈,院长,真得要替你请功啊。
松下真二:承蒙大佐夸奖。救死扶伤,这是我份内应该做的事情。
朝仓敏治一扬手,松下真二和田中良子再次鞠躬后离开病房。
朝仓敏治满怀热情地走近病床。
哦,这一位想必就是何桑!我是朝仓敏治,你应该听梅小姐提起过我——。
随即上前伸手。
康世强要欠身坐起,梅玉娟上前帮助。康世强和朝仓敏治握手。
梅玉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暗自赞许。
朝仓敏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们日本人开设的仁爱医院非常荣幸有机会救治你何桑。松下院长的医术可是顶级水平啊,救死扶伤,嘿嘿,救死扶伤嘛。很高兴你已经脱险,但愿你早日能够恢复健康顺利出院。也希望你知恩图报,自愿与我们精诚合作共同来扛起东亚共荣圈的大旗。上海滩是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也依然是属于你何桑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何桑,你的安全绝对不会受到干扰。
康世强保持微笑不卑不亢。
梅玉娟上前大献殷勤。
——何先生早就有意和你们合作,所以才会被军统方面觉察故而报复受到枪击。也是他福大命大亏得遇到你这位救星,中国人最讲究知恩图报,永远也不会忘记是有您朝仓君来出面相救!
朝仓敏治放声大笑。
朝仓敏治:好吧,今日初次见面,何桑你就好好养伤,等出院之后我再来看你。
康世强:多谢关照。
朝仓敏治转脸对梅玉娟询问——天色不早,今天晚上在先施有李香兰小姐一献歌喉,怎么样?能不能赏光啊?
梅玉娟:哦,是李香兰小姐,我最喜欢听她唱的“何日君再来”了。
朝仓敏治:何桑,那么我就失陪了。
军人式致礼转身。
康世强略略欠身致意。
梅玉娟对康世强挥挥手,再笑一笑,转身踏上前去挽住朝仓敏治的胳膊。
康世强目送两人出门。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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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六月 25, 2012 2:57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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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在哪儿
何旭仁高级公寓住宅,梅玉娟摸出钥匙开门而入,张口喊叫张妈。
张妈应声而出,看到梅玉娟她已经进门觉得很是奇怪,但是隐忍着不发疑问。
梅玉娟:张妈,这是何先生换下来的衣裳。你拿去汰汰干净。
张妈接过发现血迹,大吃一惊。
张妈紧张万分——啊呀,梅小姐,何先生的衣裳浪向哪能都是血迹啦?有好两天没有回来了,也不曾讲起一声。电话也没有一只,打到公司去讲是也勿曾去上班,我真是急是急得来——。
梅玉娟:何先生前天夜里中了一枪,现在人在医院里。
张妈越加紧张——那么,有危险吗,人现在怎么样?我阿好去看看伊?顺便烧几只菜去拨伊吃。
梅玉娟:好来,好来,张妈你不用瞎起劲。人家东洋人医院规矩大,勿好带自家屋里小菜进去。
梅玉娟支开张妈,仔细察看会客室。
何旭仁高级公寓住宅卧室,梅玉娟继续搜索。
她正弯腰在打开五斗橱最底下的一只抽斗。张妈推门而入,见到梅玉娟正在翻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张妈故意叫应——啊呀,梅小姐,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梅玉娟赶紧站起身来,强字镇静。
——张妈,我是想寻几件何先生的替换短衫裤。
张妈:哦,是吗?梅小姐,那你关照我。我,我来替何先生准备就是。
仁爱医院专用病房,松下真二和田中良子前来祝贺。
松下真二; 何先生,祝贺你今朝康复出院。
康世强:多谢院长,多谢田中小姐。
田中良子微笑鞠躬作答。
康世强:那回头我再来结算治疗费用,行吗?
松下真二:何先生有所不知,朝仓大佐特为关照一切费用都由他来结算。何先生不用操心。我想,他(语带双关)一定会来看望你的。
康世强:多谢院长先生费心。
梅玉娟推门而入。
梅玉娟:恭喜康复。亲爱的,车子就停在外面,我来接你出院。
仁爱医院院长室里,松下院长在打电话。
松下真二:朝仓大佐,向你报告,我的那位特护病人今天已经出院。
上海小菜场,赶早的娘姨大姐都拿着菜篮子。
张妈在买菜的人群里穿插,一个个摊位仔细地挑拣。
张妈抬头碰到邻居熟人。
邻居:噢幺,张妈,你今朝买介许多菜啊。
张妈:是啊。东家今朝出院,要好好交补补身体。
邻居:啥,住医院啦。
张妈:生了一场大毛病。现在总算没有事体,好回来了。我还一直在担心事,东家真要有啥事体,勿要弄得我这个西家饭碗头也一记头敲脱。
何旭仁高级公寓住宅电铃声响起,梅玉娟在门外喊:张妈!
张妈在厨房应声,赶紧边在围裙上擦手边赶来开门。
梅玉娟张妈一边一个搀扶着康世强进门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梅玉娟:张妈,何先生现在回来了,我关照你烧的几只菜都准备好了吗?
张妈:都准备好了。葱爆鲫鱼豆腐羹,小棠菜百叶结外加臭豆腐干,统统是先生欢喜吃的清淡菜肴。腌炖鲜一品锅面拖黄鱼清蒸甲鱼等过两天再烧。
对东家——哦,先生,在医院里一定没有啥好吃的。我倒是一直想送两只自家烧的菜来,就是去勿成功。
梅玉娟:人家日本医院规矩大,一律不接受自带伙食。张妈,快去放洗澡水。先生要毫燥淴一个浴,好汏脱点身浪向格霉气。
张妈:晓得了。
张妈后退几步,转身离开,随手带上房门。
梅玉娟谨慎地再打开房门看看张妈已经去到浴室方向无误,回头对康世强——旭仁,你应当习惯何先生这个称呼——,要时时刻刻想着你就是何旭仁。这张妈是何家老佣人,从老家常熟乡下出来帮人,看起来她为人老实本分,你尽可放心。此地就是何旭仁住的一套公寓——会客室书房卧室浴室阳台,还有专门给佣人住的亭子间。我猜想,那份名单就藏着家里。潜伏下来的中统特务应该有三十六名,相信凭你的聪明,一定能够早日摸清底细。
康世强镇静自若——那么,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开始着手呢。
张妈敲门声响,梅玉娟康世强闭口不语,两人警惕地对视。
张妈推门而入。
张妈:先生,浴缸的热水放好了,浴袍替换短衫裤也已经放在凳子上面。
康世强:好的。
康世强站起来,张妈和梅玉娟两人想上前搀扶。康世强表示不用,自己一个人径直走出房门,转身朝右。
张妈一步上前想要指引——哦,先生,卫生间是朝左面走,不是朝右。
梅玉娟朝张妈白了一眼,张妈识相地退后。
康世强转身朝左离开。梅玉娟向张妈走过去开口解释。
梅玉娟:张妈,何先生中了一枪,跌倒在地后脑勺受了撞击有一点点轻度脑震荡。万一有啥健忘的地方,你不要大惊小怪。
张妈:轻度脑震荡?哎呀,那么要紧不要紧?
梅玉娟扬扬手,轻描淡写——唔没啥大事体。你先下去吧。
张妈:是。
张妈低眉顺眼地退出,照旧带上房门。
梅玉娟拨打电话。
梅玉娟:哦, 朝仓大佐,是我, 是我玉娟啊。何先生已经出院回家,您要来看他的话 ,等一会就可以过来。好的好的, 我等您,一定等您。
梅玉娟放下电话。
何旭仁高级公寓住宅卧室,梅玉娟坐在卧室床边等待。
康世强穿着浴袍走出浴室。
梅玉娟上前拉着他坐到梳妆台前。梳妆台镜子里出现两个人影。
梅玉娟把床头柜上一张何旭仁小照拿到梳妆台上指给康世强看——你看看,面孔身材,真是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日里看看一点不错,就是勿晓得夜里向是不是也是一模一样啊——。
康世强闻言把头扭过一边。
梅玉娟继续引诱挑逗。
你已经顶了何旭仁这个名姓,一所公寓归你,一部汽车代步。一个佣人服伺,一家洋行拥有。有人帮你打理,真是财源滚滚而来日子过得称心。要晓得就是我挑挑你有这样一份天上落下来的好福气,要是你想回报我嘛——只要你冒名顶替一切都接收,也就可以接收我这个红鸾星!
梅玉娟一口气讲完,就势右手勾住康世强脖子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
康世强赶紧把她推开,迅速地站过一旁。
康世强满面气愤——你,你,你——请你不要来这一套,你和我原本就不是啥同路人!
梅玉娟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看你面皮这样子薄,恐怕还真是一个童男子呢。那就正好让我来开导开导你这只小公鸡啊。
康世强板起面孔——请你马上离开此地!
梅玉娟:噢幺,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一旦你尝到个中滋味,保证你离不开我。
康世强斩钉截铁——去去去,你替我走开!难道你忘记了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要是再敢冒犯我——。
梅玉娟:我真佩服你们这些共产党人!果然还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好,我敬重你是一个真君子——/
张妈敲门声响,梅玉娟退后几步,张妈推门而入。
张妈:先生,外面有一位日本军官要见你。
梅玉娟:晓得了,我马上来。
梅玉娟照照梳妆台镜子,略略整理一番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关照康世强——快让张妈招呼你去换行头。记住,讲话千万注意看我的眼色行事!
梅玉娟走出房门后,康世强接过张妈准备的衣衫进入浴室。
康世强全身换上何旭仁的服饰,在落地穿衣镜前自我端详。
何旭仁高级公寓住宅会客室,身穿军官服饰的朝仓敏治端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梅玉娟推门而入,大献殷勤。
梅玉娟:为啥不先打个电话,我好到门口来迎候。朝仓大佐,您请宽坐啊,我来亲自给您去泡茶。
朝仓敏治:好的,多谢梅小姐。我的知道,梅小姐的茶道功夫也是一流,——皮笑肉不笑地——哈哈哈哈。
梅玉娟扭着水蛇腰转身离开。
朝仓敏治起立,审慎地扫视四周,目光停留在那幅国画上面。
康世强穿着出客正式服饰进来。
两人握手后相对而坐。
朝仓敏治:很高兴啊,何桑你得以恢复健康。也很高兴我们之间建立起友情。我为你想得很周到,一切的一切你都不必为之担心。那一份中统的潜伏名单,根本无需直接交给我。就算是你们自己人内部商讨谈谈情况吧,你只要把名单告诉梅小姐,由她对我负责。
康世强谨慎地听着。
继续——这样一来,中统方面无从知晓,绝对不会怪罪于你。你这位洋行大老板,照旧做你的进出口药材生意。只要你肯秘密为我们效力,我保证你——旭仁洋行日进斗金!
康世强:多谢朝仓大佐。
梅玉娟捧着茶具上场。分别给朝仓敏治和康世强安放茶盏。
朝仓敏治起立道谢后安座。康世强则端坐不动。
梅玉娟:朝仓大佐您尽管放心,何先生他绝对是一个拎得清的聪明人。现在日本已经占领了大上海,一条黄浦江就掌握在你手心里。我们不投靠您还想去靠啥人啊?也只有您能把我们来照应。不过嘛——,故意顿住。
朝仓敏治关注——不过怎么样啊?
梅玉娟:何先生他遭到枪击时后脑着地受惊,医生讲他有轻度脑震荡。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逐步恢复,才能让他慢慢回忆起来全部名单。
朝仓敏治显得特别大方——我也听松下院长这样子讲。好吧,反正这件事情也不是很急。反正没有你的指令,潜伏下来的人员也不会轻举妄动。
康世强镇静地面对。
继续——就等着将三十六名潜伏名单逐一回忆起来后再一起呈上来!
朝仓敏治拿起茶盏品尝一口茶。
果然,梅小姐泡的西湖龙井也是这样香啊。
朝仓敏治不怀好意地转向主人——何桑你一定是经常欣赏得到梅小姐的茶道功夫啦——。
康世强抿着嘴唇,朝仓敏治见他并不接茬放下茶盏后立起身来。
那么,我就告辞了。
康世强起立,朝仓敏治致礼转身对梅玉娟——还是有劳梅小姐送我一程?
梅玉娟受宠若惊——责无旁贷,我就代劳了。
她轻盈地上前挽住朝仓敏治。
康世强恭送朝仓敏治和梅玉娟。
康世强送客走后回进门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张妈进门,另外送来一杯茶。
张妈:先生,你的铁观音泡好了。
康世强:我知道了。今天辛苦你了,你也就早点休息。我想,让我一个人在此地静一静。
张妈再先打开大门往外看一看,然后关上房门。
先生——,请你到书房里来歇歇吧。那里最安静了。
康世强疑惑地站起来,看着张妈捧着铁观音茶走出会客室。
张妈转身从康世强视野中消失,康世强迟疑不决地跟着离开会客室
张妈走进何旭仁书房,进来后将手中的铁观音茶放在书桌上。
康世强进门坐在书桌后面。
张妈将书房门关好,转身面对康世强。
张妈:先生,今朝你康复出院之前有一位写对先生来打听过你。说道是他有一个上联要求人对,讲是要请教先生好才情。
康世强闻言警惕地站起来,捧着茶杯故作悠闲地踱步。
哦,对对子,文字游戏?有意思!张妈你倒不妨就讲来听听。
张妈紧跟着走上近一步。
他出的上联是——玉天仙捧玉如意坐玉麒麟配玉罗汉。
康世强大吃一惊,茶杯险些脱手,旋即镇静下来把茶杯放在书桌上。
我对的下联是——铁金刚着铁布衫炼铁裤裆品铁观音。你是——?
张妈:康世强同志!
康世强:张妈同志!
两人上前紧紧握手。张妈先放脱手,掸掸衣袖,低眉顺眼地站到一旁。
张妈:何先生,以后我就是你的联络人,上级要求我全面配合你。你原来的下线已通知他离开上海停止和你接触。但是也请先生千万不要忘记你我的公开身份。上级关照我忘记掉你的真名实姓也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只要时刻记住你就是旭仁洋行老板,我是你家的佣人张妈。
康世强:对对对,张妈。我也一定记牢我就是旭仁洋行老板何旭仁,你是我何家的佣人张妈。哦,对了,你是从常熟乡下出来帮人的。
住宅主人来回走了几步,仍然抑制不住内心激动——我真是没有想到啊。原来亲人就在我的身边。张妈,你知道吗?我在医院里真是度日如年,实在难熬啊。担心的是失去联系如何是好。发愁的是要变换身份重新做人。盼望的就是能够早日回到组织怀抱。现在好啦,真像是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全身轻松。
张妈:是反战同盟辗转传来的消息,上级对你的忠诚充分具有信心。既然发生了这样一桩阴错阳差的事情,那么把握时机侦破敌情最最要紧。组织上把这艰巨任务交给你——认真地——相信你能够不辱使命。
康世强坚定地回答——张妈,请你转告组织,我康世强,噢,我何旭仁一定完成这特殊使命!
康世强张妈两人再度紧紧握手。
张妈:还有一件事情要向你汇报。梅玉娟她曾经不用我开门就能进来,她还鬼鬼祟祟地在卧室五斗橱里东翻西找,像是在寻啥物事。
康世强:一定是她拿到了何旭仁遗留下的钥匙,或者她本来就是何旭仁的姘头,老早就给过她钥匙。张妈,马上找个铜匠来,把所有的门锁统统换掉!
张妈:明天一早我就去喊个铜匠来,把里里外外的锁全部换过。
康世强:也是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来寻找何旭仁隐藏着的秘密!
张妈:坚决要完成这光荣任务!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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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二 六月 26, 2012 5:48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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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就她们
外滩。
市轮渡汽笛长鸣,一艘大轮船驶过。海关大钟敲了七下。
黎明晨起,可对上海滩某些人来讲正还不是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
何旭仁书房内,康世强他满脸倦容眼睛明显带着红丝,捧着咖啡杯靠着墙壁沉思。
张妈敲门后进来。一手拿着抹布。
张妈:何先生,又是一夜天没有睏好啊。
康世强:实在是有心事,睏勿着啊。
张妈:等一歇肯定又有女客上门,你还得要打起精神对付她们呢。
康世强;为啥会有那么多的美女上门呢?照你讲,她们还都是常客?!
张妈:是啊,是啊。隔三岔五地总是有年轻漂亮的女人上门。一个个都是相熟得来,勿要去谈伊。有的还会进到困觉房间里去呢。哦,好奇怪啊,还有得尼姑修女也会上门来化缘噢。对了,不要忘记总归要给她们送点小礼品。好在先生你生意做得大来西,这点小意思嘛,也不过就是落一阵毛毛雨洒一眼花露水。
门铃声音传来。
张妈:先生你看,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让我来去开门,先生你准备准备好到会客室里来啊。
何旭仁高级公寓住宅会客室,茶几上特为新安放着何旭仁原先放在卧室里的那张小照。
坐在沙发上的来客女宾花珍珠拿起这张小照亲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放回原地。
康世强捧着一只百宝箱推门而入,将百宝箱放在茶几上面随后走到女宾跟前,亲热地坐在她的身旁。
女宾正要和康世强亲热,张妈端着茶具进来。
张妈:小姐,请用茶。
花珍珠点点头表示谢意。
张妈也给康世强放下一杯茶后退下。
临离开之际她给康世强微微点头示意这位来客是她看到过的。
康世强目视表示领会。
康世强:一早就登门,真是感激不尽。
花珍珠:是呀是呀,我是真不放心来。上次打电话来,张妈讲你住医院了,真正吓了我一大跳呢。
康世强沉着应对——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花珍珠点点头——就是讲嘛,现在我总算放心了。哦,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百乐门啊,昨天夜里来了青帮红帮两派会得突然打起来,大打出手。阿三头被打得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真正作孽。
康世强:是吗?倒真有意思。
康世强从百宝箱第一格里取出一支点翠金挖耳。
——这一支点翠金挖耳送给你,一点点小意思。
花珍珠高兴地接过来后在康世强脸上亲了一下。
那么,我就真是勿客气了。有空记得到百乐门来跳舞哦。就是我有客,也要招呼我花珍珠马上转台面啊。
康世强起身,花珍珠随之起身。康世强相送她到会客室门口。
花珍珠和康世强拥抱久久不肯放手。两人终于分开,花珍珠和康世强挥手告别。
康世强回到房内,摇头暗自好笑。
张妈进来,收拾茶具。
张妈:先生,总算走啦。
康世强如释重负——总算走啦。好吧,今早我索性就坐在会客室。张妈你不必再来回通报,一趟趟跑来跑去阿要吃力。
张妈:也好,先生,今早用不着出去买菜,那我就去收拾房间了。
康世强点点头,张妈走出会客室。
康世强检点会客室四周,在几块墙面上轻轻敲打。
外滩,一艘陆家嘴方向过来的市轮渡靠岸,客流上下。
海关大钟敲了九下。
何旭仁高级公寓住宅会客室门铃再次响起。
康世强放下手中的几本帐册,上前开门。
来的是一位吧女柳五儿,她一见到康世强就扑上前来在康世强脸上亲了一口。
两人相拥着进入门中。
康世强强忍着尴尬,和她笑脸相对坐在沙发上。
康世强:张妈,张妈,来客人了。
张妈在厨房里应声——晓得啦。
柳五儿拿起何旭仁的小照端详后放回原处。
柳五儿:何先生,这张照片是新近照的?
康世强:噢,就是住院前不久在王开照相馆照的。
张妈端着茶具进来。一看之下,马上表示抱歉。
张妈:啊呀,你看我啊。这位小姐是只吃咖啡勿吃茶叶的。对不起哦,我马上就去烧起来。
柳五儿:张妈,你不要去忙。冲一杯麦乳精,就可以了。
张妈:好,那我马上就来。
张妈端着茶具退出。
柳五儿:何先生,听说你受了伤,我末真是担心得来——好几天不曾过来碰头唻,我柳五儿心里向牵记是牵记得来。幸亏啊,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总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唻。
康世强:多谢你牵记我。
张妈捧来两杯麦乳精。一杯放在柳五儿身旁的茶几上。
捧着另一杯询问康世强——先生,你也陪这位小姐吃一杯。
康世强:好的,你先放着吧。
张妈放下后转身离开。
柳五儿:今早来,还要报告你一桩事体,汇丰酒吧昨日夜里来了两个大记者,听他们说上海滩重现侠盗草上飞!阿要来劲噢。是不是又要有哪一家财东破财啦。
康世强:多谢你提供信息。不过,我想,草上飞决不会造访此地。
柳五儿:当然,当然。何先生你规规矩矩做生意,又没有得罪过这个侠盗!用不到担啥心事。
康世强欠身打开百宝箱,取出一只嵌线戒。
转过脸来对柳五儿:这一只嵌线戒送给你,一点点小意思。
柳五儿高高兴兴地跳起身来接过后在康世强脸上另一面亲了一下——那么,我就勿客气了。有空请到汇丰酒吧来,记牢啊,我会拨你打折头。
康世强起身相送吧女柳五儿到会客室门口。吧女柳五儿和康世强挥手告别。
康世强回到房中,关上房门赶紧再走出会客室。
何旭仁家浴室灯泡全部打开,康世强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照镜子看看两面脸上的亲吻印记。
他使劲地用毛巾肥皂擦洗两颊。
外滩市轮渡摆渡口。小窗口前,正有人在排队购买搭乘船票。
一只只筹码丢进检票筐内。
海关大钟指着一点半。
何旭仁家会客室里,康世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手里捏着一张报纸。
门铃声响起,康世强跳起身来放下报纸上前开门。
一位佳人,长身玉立。原来是出身长三堂子的妓女林黛玉。
她举止优雅步履轻盈地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把坤包放在身旁,打开取出一支细长高级香烟端着架子。
康世强赶紧上前给她用打火机点着。
林黛玉一口苏白:多谢何先生。听说耐受仔伤,我真是为耐担心煞啊——好几天一直是心思不定呀,连得做生意也唔没心相。黛玉我心里向真是好好教拿侬牵记得来。幸亏仔末,现在看到仔耐实格样子鲜龙活跳,耐末我总算心里一块石头落到仔地浪向,明早日里末可以睏得着哉。
康世强:真要感谢侬这样子牵记我啊。请问,侬是要咖啡还是要泡茶?
林黛玉轻轻地优雅地吐出一口气——啊呀,耐真是贵人多忙事。我是外面的水一滴滴都勿碰格。今早末,是来向耐汇报一声,我伲群玉坊昨天夜里发生仔一桩大事体呀。
康世强目不斜视地盯着林黛玉。
她继续——居然有得东洋军官上门来做嫖客,阿是俚笃从来勿曾到过歇长三堂子故所以要来开开眼界,阿是佬?
康世强表示很有兴趣——侬倒讲讲看,来格东洋军官是啥人。
林黛玉:我是勿会得接迪种东洋赤佬格,让我来想想看,俚耐叫做啥格朝仓,
打一个嗝伦停住,站起来仔细思索。
朝仓敏——。
来回踱步,终于想起来。
对对对——俚耐名字就叫朝仓敏治!为只为迪格敏治嘛其实就是名字,名字嘛就叫做敏治,阿是像唱滑稽格袁一灵说绕口令。所以嘛,蛮蛮好记格。
康世强:多谢侬提供宝贵信息——原来东洋军官一样也要白相长三堂子。
他起身从百宝箱里抽出第二格,拿出一对翡翠耳环。
喏,这一对耳环送给你。黛玉小姐一定是看勿入眼,真勿好意思。
林黛玉接过仔细欣赏后放入坤包内。
越发娇滴滴——瞎话三千,耐何先生送拨我俚格物事末,统统要好好叫收藏起来,真正叫戴也勿舍得戴格。
康世强举手示意,相送高级妓女林黛玉到会客室门口。
林黛玉改用洋泾浜英语——拜拜!
林黛玉飞吻离开。
康世强目送出神。
会客室落地大座钟现在指着四点半。
康世强在检点何旭仁的相册。
门铃声响。康世强收拢相册,上前开门。
歌女芳官站在门口。康世强打招呼并引领她到沙发上坐下。
芳官:何先生,听说你受了伤,我末真是心里向忽忽采——有好几天这颗心一直在喉咙口呀,害得芳官我前一日上台,差点忘词,还好没有真的出洋相。现在总算看到你康复出院,我的这颗心呀好回到原来位置浪去啦。
康世强:你这样牵记我,真要好好感谢感谢。
回头喊一声——张妈,倒茶。
张妈应声。
芳官:勿要客气,大家都是自家人。
一会儿张妈端着茶盘进来,分别给客人和主人安放在茶几上后离开。
离开之前暗暗点头。
康世强心领神会。
康世强:今早来,是不是有啥新消息?
芳官:一点不错。今早也是来向你报告——七重天昨天夜里向,李香兰原本要登台突然会得嗓子哑,只好叫我临时帮忙顶上去。何先生啊,你自家昨天没有来噢,真正错脱机会。阿要现在我来专门为你唱几支歌?
芳官站立起来,摆好姿势,拉开嗓子唱了头两句“何日君再来”。
康世强站起身来赶紧拦住。
哦,不,不,不——你昨日已经唱得蛮吃力。还是留着嗓子今朝再要上场子呢。几时我一定来捧场。
芳官:那么一言为定。侬一定要来噢。
康世强从百宝箱里拿出一枚胸针。
一定,一定。这一枚胸针送给你,马马虎虎,意思意思。
芳官接过,别在胸口得意地左看右看。
啊呀,真好看!何先生格眼光真是唔没闲话讲来!
激动地拉起康世强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康世强起身相送歌女芳官到会客室门口。芳官扬扬手离开。
康世强进房关门,回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来。
何旭仁家书房电话铃声响起。
原来是旭仁洋行会计老钱打给老板的。
康世强接听。
电话那头的钱会计——是老板吗?我是老钱啊,公司同仁知道你出院都想来看看你啊,我嘛,也该当让你把账册过过目啦。
康世强:替我谢谢各位同仁。你就替我劝住大家不用来啦。我虽然出院,还有点脑震荡后遗症,想要在家静养几天。至于公司业务嘛,你就多费心了。过一阵子我自会到公司来看大家。
何旭仁公寓大门外,梅玉娟摸出钥匙想要开门,钥匙塞不进锁孔。
梅玉娟十分气愤,举手要按电铃却又停止。
外滩风光。
站在外白渡桥上的梅玉娟一扬手,一把钥匙扔进苏州河中。
市轮渡摆渡口。来往摆渡船只来回穿梭。
海关大钟指针快速转动。
何旭仁家会客室,围棋棋盘上已经有布放棋子,旁边是盛放黑白棋子的两个罐罐。
康世强在打谱。
无线电正在播放沪语节目。
沪语播音员的上海话——下面播送绍兴戏《盘夫索夫》。
越剧曲调过门。
严兰贞曾荣的演唱声响起——
曾荣:“你知道我是哪里人氏?”
严兰贞:“官人你是钱塘人氏。”
曾荣唱:“家不住钱塘住南京”
严兰贞:“哦,原来官人是南京人氏。”
曾荣唱:“我不姓张来本——,本——”
严兰贞:“本什么呀?”
康世强手里捏着一粒围棋棋子在沉思。
脑海里不断浮现——会客室的沙发上年轻美貌女郎的身影不断变换。她们娇笑的声音不断传出,听得出各时段是各人的喉咙。
康世强手里拿着的首饰也不断地变换花样。康世强的脸上左颊右颊叠加着香吻印痕。
喇叭里,严兰贞继续在唱:
“‘家不住钱塘住南京’,
我不姓张来本——,本——
啊呀,这本字下面有文章!”
康世强起身关掉无线电。
何旭仁家书房中,康世强在一本本检点书橱里的各种书籍。
张妈敲门后推门而入。
张妈:先生,又有一个人来看你——
康世强:这么晚了?这一趟的小姐倒是晚上才来啊——流露出厌恶情绪——是不是又是那个梅玉娟?
张妈:哦。先生,这一趟来的是一位郭先生。
康世强跳起来——哦,是男的,不是女的!快快有请。
张妈:是。
何旭仁家会客室里,军统上海站新任站长郭启德一身便服,笔端笔正地坐在沙发上。
康世强进来招呼:我是何旭仁。请问——。
郭启德:何先生,你好。恕我冒昧, 为安全起见,这么晚才来拜访。鄙人我是郭启德,军统上海站新任站长。
来客主动伸出手来,两人握手。
康世德:郭先生请坐。
两人安座。
张妈端来茶盏分别给两人放下后离开。
康世强:请问郭站长来此,有何指教?
郭启德:谈不上指教两字。 我是刚刚调任此地,特为上门拜访,何先生在上海经营多年,情况熟悉。现在国难当头,大敌在前,我俩携手合作最为相宜。从来军统中统两相猜忌,不利于党国。现在上海业已沦陷,正需要我们精诚团结共同对敌。
康世强站起身来,背对着郭启德——既然郭兄你代表军统前来输诚,如此说来,我们中统当然要精诚团结一致对敌。不过,就在不久前,我还吃着你们军统的冷枪,差点送掉了一条命呢。
郭启德闻言也立即站起身来。
这绝对不可能!我查过交付下来的前任全部记录,决无此事!
康世强回过身来,故意用京剧道白对话——此话当真?
郭启德同样京剧道白回复——当真!
康世强继续——果然?
郭启德回敬——果然!
他放声大笑。
国难当头非常时期,合作抗战协调步伐。理应求大同存小异。这都是委座的教导。何况我的前任,对兄台你是多加赞赏,他怎么会安排部下将你谋害呢。哦,对了,他只有做过一件事情,讲起来是上命差遣,稍微有一点点对你不起。好在一来是早已事过境迁,大家相安无事。二来嘛,何兄啊——故意停顿。
郭启德眼睛骨溜溜地一转,走上前去往康世强肩上一拍,一脸坏笑。
你在石榴裙下品尝的滋味实在是美得很哪!
再次放声大笑。
康世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浑然不解。
郭兄,此话怎讲?
郭启德:我的前任曾经派过一个叫凤姐的手下来打入你们中统——。
康世强接口打断——啊呀,指派凤姐来跳槽,他用的是美人计!请仁兄快快告诉我,究竟是啥人?我不能再对她着迷,免得坏了大事。
郭启德再次大笑——仁兄你又何必太认真呢,就当是逢场做戏嘛。哦, 看照片是相当漂亮,存档资料上面讲到凤姐是她代号。
迫不及待,康世强急于追问。
凤姐?那她的真名是——。
郭启德:真名是梅玉娟——康世强震惊-在上海滩交际花中称为第一!你真的是艳福不浅啊!
他又要发笑,赶紧捂住自己嘴巴强制忍住。
康世强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原来是她!凤姐就是王熙凤,
情绪从气愤转为突然醒悟——竟然是这样子的安排。哈哈哈哈!
现在轮到郭启德一面孔的疑惑不解。
是夜,康世强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两手手指按着太阳穴来回揉搓。
一盘散落黑白棋子的围棋棋盘。
仰面躺在卧室大床上的康世强再次梳理思路。
手指在一面面墙上敲过。
一副西洋来的拼盘玩意儿,还差好几块没有拼上。
一个个抽斗拉开又合上。
康世强在书房里搬弄火柴棍,搭出一个个图形。最后又被他自己一撸全部搞乱。
一个个美女形象走马灯似地在脑海前闪过。
最后是梅玉娟的脸蛋,迅即转化为一身王熙凤装束的人形。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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