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花语
[原创]吉他上的时光
星期五 九月 08, 2006 3:24 am
1．
她静静地盯着那个偎在墙角的吉他，眼里蓄满泪水，水样的目光轻柔地拂过上面紧绷的琴弦和琴骨。和弦隐隐传来。文涛暗哑而有磁性的嗓音日以继夜懒散地唱着。他说过“除了她最爱就是这把吉他。里面有他的魂，有他喉间涌出的血。”婷婷常常想,它一定是个有着优雅长颈的女子，空灵而鬼魅，诱着文涛长时间专注于此。婷婷总是一声不吭地坐在他们旁边，看着他用纤细的长指拔过那些给他生命的音符，拔过那些在灯光下剔透的银丝，眼睛忽而炽热。忽而沉郁，“是白发魔女吧”婷婷总是极嫉妒地想。
“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至极/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文涛在偶尔发现她眼里的不满时，总会笑着唱起来。文涛自己是吉他的精灵，有着古桐色的皮肤，油亮亮地把白白的牙齿恰到好处地露出来。为她唱歌时候，夕阳沉隐于文涛幽邃的眼底，他的眼睛就会跳动着两轮浓郁的落日，极深。几根五色的光线穿过他们中间，婷婷的脸儿红了，低下头。心里盼着他撩起那些时光的彩线，把手穿过来，拥紧她。
歌声静了，文涛没有穿过那些夕阳织的线，他又在翻谱子了。
那一刻起，她已惶恐地预见，他和她之间，有一面滤过光玻璃墙。
2．
从文涛跟随鹏子走进她的屋子到后来出事儿，总共不过两年的时间，快乐藤蔓一样爬满了这间窗子向西的小屋。他们三个人一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海阔天空地聊天，饿了，挤在小厨房里煮面，渴了，猜拳出门买饮料。一个游戏六只手打，一把吉他三个人唱。那时候，他们总希望傍晚像大山的生命那样长，太阳就生在山顶，不会落下也不会升起。红霞是山后面炫澜的树影，一棵棵披上迤逦而鲜活的嫁衣，那样地悠闲，快乐望也望不断。他们唱歌，他们喝醉，他们真心地把每一天的落日拥满怀。一张小石阶上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婷婷不会骑单车，三人出游时总坐在鹏子的后面，鹏子的车本来骑得很稳，只是文涛象个快乐的孩子，围攻他们这辆单车，鹏子在马路上歪歪扭扭地躲着，几次要把她从后面甩掉，吓得婷婷大叫，然后鹏子和文涛大笑她胆小。是的，文涛一直是个孩子，有着阳光一样的笑容，和难以捉摸的脾气。疯起来最疯，静下来又最静。婷婷坐在他旁边，有时会忽然觉得他很孤单，又很陌生。
如果不是鹏子半年前调到A市工作，他们三个还拥有这样简单的快乐，鹏子的忽然消失，让文涛和婷婷之间变得神秘了许多。他还是在傍晚来她的小屋，只是更加痴迷于吉他，话愈来愈少，偶尔抬头的对视，空气中凝着一种夕阳暗红的醉。婷婷在这样暗红的沉默中也迷上了吉他，还那个精灵样的文涛。他们说得很少,但是他们知道他们在爱着。文涛对着她轻轻唱歌的时候，暮色开始流淌，文涛的注视也开始流淌。哦，婷婷总是想，精灵样的文涛哦,不要唱了，不要再唱了，你还要让婷婷多爱你呢?
婷婷恨那把吉他,她有时会怀疑文涛来小屋是因为吉他,又爱那把吉他,因为现在,吉他是文涛,文涛是吉他.
文涛哦，文涛，怀拥吉他的文涛，骑单车淘气的文涛，煮面烫到手的文涛，眼睛里跳动两个太阳的文涛，为婷婷弹唱灰姑娘的文涛，三天前来小屋途中遇上车祸的文涛…….
婷婷不敢回忆，那天的暮色冷得发青，早冬的寒风凌厉地呜咽。不安藏匿于婷婷焦虑的手指，不停地搓揉着自己纠缠的发梢，而希望却依然随着天色愈来愈黑。终于，婷婷走出小屋，马路那边许多人围着一辆车，一种力量让她挤了进去，文涛的皮包赫然躺在车胎前。婷婷怔怔地注视了许久，一些模糊而刺目的白光，大片大片地闪过。
“人呢，出事儿的人呢？”
“谁知道。送医院了吧。”路人茫然的面孔如此冷漠。
“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小伙子，可惜了，怕是活不了了。车速那么快。”
“哪家医院”
“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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