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浦
今天,阎连科来了
星期六 十二月 25, 2010 6:18 pm
今天下午,阎连科来西大做了一场题为《现实主义的真实性分析》的讲座。乍一看这题目,还以为是随便起个题目,然后漫谈呢,因为一般作家讲座都会比较感性和随意,大部分时间会留给学生互动,所以去之前也是这样预期的,没想到听了之后有点大吃一惊,原来阎老师对这一问题有如此深入的思考和相当系统的总结。
首先,他将现实主义的真实性做了一个自称为“境层”的分类:
一、控构真实。就是由意识形态控制和构建出的真实,其实完全是虚假的。他举的例子是《雷锋日记》。其实《雷锋日记》不是雷锋自己写的,是一个作者为了塑造雷锋的形象而创作的,但是在过去那么多年里,中国人都相信它是真实的雷锋日记。他还举了电视剧《亮剑》和《潜伏》,认为是极其不真实的,但是老百姓都相信和喜欢,认为很真实。
二、世相真实。又分成三个层次:乡村民间世相,以沈从文为例;都市民间世相,以张爱玲为例;社会世相,以巴金、茅盾为例。他对沈从文《边城》的评价是语言之美,难以企及,但是比较简单,缺乏真正的生命质感。他认为张爱玲的作品对人与人之间那些细微的情感有非常精彩的表现。他说茅盾和巴金的作品在当时影响很大,因为表现社会世相很容易抓住时代热点,引起关注。比如《家》讲的是男女恋爱,婚姻自由,这在当时的中国几乎就是一个人人关心的道德问题,文化问题,所以关注的人多,可是当今天这些问题已经不成其为问题的时候,关注的人就少了。
三、生命真实。以鲁迅,托尔斯泰,司汤达,福楼拜,莫泊桑等作家为例。认为鲁迅的伟大是因为他写出了祥林嫂、华老栓、阿Q那样富有生命质感的人物。他高度评价了托尔斯泰的三大巨著,尤以安娜卡列尼娜为例,详细分析了托尔斯泰所把握到的生命真实。同时也对比了司汤达《红与黑》与路遥的《人生》,认为前者对于生命质感的把握和社会背景的广阔描绘,要超过《人生》。
四、灵魂真实。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为例,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人灵魂深入的表现和把握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程度。虽然不能简单判定他和托尔斯泰谁更伟大,但是通过对比,会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人的灵魂的解剖更加深刻。
他的结论是,中国的现实主义是走不通的,中国作家很难超越第二层的真实,而走向第三、第四层,即生命与灵魂真实。其原因在于中国作家仅仅表现了世相真实就太容易受到认可,获得成功,因而缺乏继续探索的动力。他说如果《飘》那样的作品去掉了南北战争这一历史背景,其实就是一部张恨水式的滥情小说,可是如果把它移到我们中国来,加上一个抗日战争的背景,就会成为一部伟大作品。
他认为目前是中国最好的写作时期,因为中国社会空前的荒诞、丰富、复杂和不可思议。一个伟大的作家就应该提出并且回答自己所处时代最尖锐的问题。国外那些大作家基本上都做到了这一点,而我们当代的作家还没有能力或者说也没有勇气和胆量做到这一点。我们这些年很多所谓的优秀作品都是和我们的时代脱节的,而余华的《兄弟》、莫言的《生死疲劳》《蛙》等作品,他认为都是对当代现实的思考,因而是相当有意义的。
他说中国当代的作家对世界的现实主义做不出任何贡献,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超越十九世纪伟大的现实主义文学。我们无法洞察当今社会最深层的真实。很多作家只表现浅因果,而缺乏对人物的内心、灵魂中的那些内因果的深入探索。自己最不喜欢被称作现实主义作家,但也不满意那些荒诞啊黑色幽默之类的名词。他希望寻找别人看不见的内真实。《受活》中写买列宁的遗体,《桃园春醒》中四个男人感觉到春天来了没事可干回家打老婆的事,从现实来看是不真实的,但它们都有一种内真实。
当有学生问他面对目前文学院的学生不爱文学的情况怎么办时,他的回答很质朴也很精彩:虽然不一定要做一个好作家,也未见得一定要做一个批评家,但是要做一个好的读者,做一个明白的读书人。听后颇有感触,以此共勉吧。
转自采石为砚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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