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夜
*流离赋
星期四 九月 17, 2009 9:19 am
*流离赋
—— 于辰州拾遗
(一)
方块是限制,没有希望。
————阿米亥
从我拱起的两肋间
抽出一个女人,在我表情劈裂的画中。
有一天我意识到环境还好
应该劳动。许多日子发黄了
应该带着惶恐之心上路
这里不是故国天堂,让行脚僧
看到笔直的通衢——
夏夜总是树影森森
坐在向阳背风的岩石后面
望着炸裂的花朵,幽静的船坞
一个比牛走得更慢的牧童
遇到几个无效的雨季?
刚好从这里经过的野兔
像逝者游荡在野榛林中
纯粹离开混浊,因为事小
不能证明一切。在场或不在场
濡湿的眼睛,旅人的鞋
和他们忘在早晨阳光里的泥土
甚至从小没有纽扣的背心
印着红色数字的两面——
(二)
他性即是一切,他性即是爱。
—————阿米亥
没有人起来向这边张望
顺风摇动的枝条
让人难以数得清楚
河水中涌起的呼吸
总是绕过晨昏的老城
除非枯叶都未曾存在
透明的,你所丧失了勇气的身体内侧
如果此时看到星星
那些人都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
沉着的劳动者
他们四边形的房子
剧烈地摆动
因为某些方向上的喊叫
还是迟疑,不确定?
当时猛烈地惊扰
有时候漆黑的位置
显得空旷而且无垠
我们一块儿走,连片言只语都不携带
像一只巨大翅膀的抖动
没有画框,没有颜料,涂着泥水
夜鸟暗黄色的脸膛
激烈而且暴躁
山村正在消亡,陵墓变得轻盈
仿佛从椅子上离开的人,不是我
一切离开影子的主题
都可能是完整的半数。
(三)
自由死了,我在唤醒他
————巴列霍
把我撕裂,从中间一分为二
至少有要一条明确的曲线
我可不是站在窗口望风的人
没有什么不能归还给尘土
除去一只猫和一条鱼的距离
而在所有的水都沸腾之前
木舟曾经浮上又沉下
从此取消打探行踪
换一种方式,工作活是娱乐
可以登高望远
采摘一枝不朽之花
没有动物和你争抢一次黄昏
连谦让也是自相矛盾的
民主的入口处,纱帽大于米粥
国家等于咖啡等于茅台
算上我的这一份,历史正好草草了事
但我屈服于劳动,屈服于
不明就里的骨灰盒
我感觉天空又细又长
始终飞不到尽头
体内吱吱唔唔的耗子,也
一会儿光荣,一会儿可耻
和谐内部的气候都是纸质的
智慧民族的后裔
王侯将相,带种的浮在上面
没种的永久埋进底层。
(四)
只有这张桌子可靠
————米沃什
什么都是火中之粟
是灰烬。在跳舞——
小小的狂喜和衩裙上的纽扣
一粒宝石挂在,幽迷的书页上
半生中所有的午后都属于灵魂
不然你可以自便
或者促狭,争吵
爱哪儿哪儿去。车站上的钟楼
敲了十下。被取消的旅行
说你是,不折不扣的恶
整夜都在听在门响
风在窗户外边打转
你们有连贯性的,升迁和大买卖
对于勃起与发射
毫不在乎,而沿着四周的墙壁
看上去,仿佛做古的亲人遗照
他放下左手,又抬起右手
你不知道他想什么,要什么
何时何地他牵着你的手
出现在由水晶花束
构成的墓地旁——
天已经黑了。妈妈说:
留在这里,别去静悄悄的池塘边
也别去孤零零的
梭罗之屋——
(五)
沿着一个溺水的喉咙!
————巴列霍
泛指可解与不可解
水隐藏鱼的奥秘
坚硬的河床仿佛死者之腰身
只有冥币可以测量
他生前流泪,收获的不幸
有时侯肢解也许更好
例如做有限的陈述
拦住流言和诟病
为何要讨好某块发白的骨头?
在另一国度的公路边
义务成了尺寸的绊脚石
纪念日已经过去——
愤懑与隔阂在增加
各种丝织物提前蒙到棺盖上
然而这是冬天,是可解与不可解
之间含混的一瞬
鱼仍在水中,云浮在天上
如今时时怀有悲悯之心
难于上青天。我相信青天之青
意即——
我确信人类是错误的
我当真。有生必有死
也有死地而后生
而荣耀得到圆满
平静的湖水,广袤的荒野
戏子,妓女,小偷,政客
农工,照片,X光,发烫的枷锁——
(六)
所有灯盏都暗下去……
我们谁都不打扰。
————曼德尔斯塔姆
我在海湾的北部
蓝色腹腔,谈一株枯死的草
该挽回的都已无法挽回
祖国为一棵葡萄活着
快速移动的龙卷风
逼我走向列车始发站
但是风,同样还是大洋暖流
已经吹翻了草地上的椅子
暴怒之夜,一盏灯火
摔落在风雨里
某个摇摇欲坠的答案
羽毛的命运,或许交给明天裁定?
现在允许我读完最后一页书
笔记做得不好。脸上还有阴沉
在我之后的很长时间里
不得与另外一个人相遇。尽管同姓
同族,我该交给他一张红包
至少是一枚硬币,幸运的时候
看看日光下的白鸟
在宗教的路口,信仰的签证
北风抛出空虚的召唤
仿佛骷髅在少年身后发出怪叫
内心的音乐,一阵一阵传来
小广场上剩余的人群
他们都没有家,而且望着有罪的街市
一切如他所愿,灰尘跌落下来
灯火跌落下来——
表情刚好被拆迁完毕。
(七)
不停地将我磨损啊,死神
————博尔赫斯
关上门才想起大河汹涌
而我在咽喉处渺小
如同词语都已走入死谷
暗暗看两个碰撞,但不破碎的气泡
有时以往如同砂粒
外面都是积雪,连阳光都是
反转和有盐味的
这时候多带一件宽大衣服
就可以跟随一段音乐
登入空无,在孽草上面的风声——
可我忽然被报纸上的新闻
浇醒了,当头棒喝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系
让我凉,迎面给我雾
和水。我无法取出摄像机
把经常路过的景物缩成胶片
我知道他们还在
但某一天总会消失
像他们外面有速度的壳
与内里丝一样的心
这几天我决定向一株玉米行贿
旷野大不过夏天
是的。江帆过峡,只有流转
我的日月无极
而你的完整正在破碎
我身后苦味的记忆,正适合
宽宽的饮用,宽宽的遗忘——
(八)
它的疾病是不能把自己呕吐出来
————特德。休斯
风很大。飘摇之心不仅是我的
一年之中只有一次了解
出行,很困难
石头固有的裂缝
谁也不会坠入进去
我想干枯的细节是一出戏
戴帽子的人不仅仅是
忧郁的,潦草的
不会跟随你去沼泽地
看一场糊涂表演
让服务员端上干草,枯茎
以及多刺的未来
我在你家门前的黑暗之中藏起咳嗽
当我陷入爱,或恨
一些少有的感觉冲入夜
对我来说文字已是树桩
一个仅有的休息之所
跟排队进入麦当劳一样
不过油炸食品有毒
而你的表演巨毒
比如像我身体上的缺口
是一个迷。内部的紧凑
带有寒冷的故事性
一棵在风中展开的树
慢慢地烧毁自己
安静而又疲乏——
我听着夜,一列火车正在哭泣
而消失是另一种属性
我看见沙滩是英雄
大米是英雄
泡沫浮在浪尖水面上
是炎症。
(九)
人与事物都涌入
眼睛会被弄伤
或损害
————布洛茨基
像植物,有根须交叉
我仍然眩晕得厉害——
假的或真的叙述方式
对我而言无所谓平滑
零星的表情像是静态水果
一闪而逝或者不闪
只在那呈现着光泽的虚无缥缈
有几次我把它们描摩下来
成了带黑斑块的日子
我无法躲避得开
瞎子眼中的热烈——
以你的了解,丢下门缝里的声音
就是叶子上稀疏的露珠
我最后关门离开
似乎不该这样倒回画面
头部来回扭动
简单取用杯中冰块
外面夜色正浓
我出去买一枝带樱桃的冷饮
那上面有个符号
表明糖份对健康的消磨
我还注意到邻居养了一只
会学人话的八哥
我不能让它看到樱桃的红
(十)
我需要真理和阿斯匹林
————佩索阿
晃动我,随处都是落下的
小时、分钟和秒
我已经从一年之中遁去
耳窗里没有闪过太多
仕途上都是摆布好的太湖石
非得做瞎子和哑巴
才可以数得清楚砂粒
我曾经有过一片胸毛
但是过完这个夏天
就变成一只黑鸟飞走了
它带走一扇门
和有生之年我所有的烟灰
除了未署名的照片
我对任何事与物失敬:
蓬筚照我,生辉留给官人——
晚上有形的枯萎
都被黑夜结连成一个实体
巨大的蛋,黑心黑肺
四处都是空壳晃动
碰撞墙壁,发出金属声响
而我身体里的热带鱼
是去年的——
我给它时时常喂足宽心
我知道它不仅有牙
还有腹中一台马达
人性专用的——
(十一)
① 它劝诱我走向水汽和薄暮
② 现在我站在此地,带着精力充沛的灵魂
————金斯伯格
会议开得善良——
没有偏,也没有倚
今生都是浩荡和索性
想什么来什么
像毒烟——
铺天盖地的西部水牛
滚进怀里,而有个动作
是邪恶的。画一张脸
再画一张脸
身体扔进路边水洼
谁是藏得最好的大象?
冬天的绝壁——
上面没有花和树
下面没有良田
似乎过了门的媳妇
越来越缺少姿色
而这个手工缝纫做得细致
先是穿针引线,然后拼接布头
她眼睛里的月亮
还是去年的
丈夫换过她的身体
儿子穿过她的身体
她自己。从来未曾醒过
衣食住行中的疼痛
也是黑白分明的
仿佛一根线穿过针眼
就是人的一生
明明白白、准确无误的针脚
线头上有琐碎的疼。
(十二)
我最怀念的,不是那些
终将消逝的东西,而是鸟鸣时的那种宁静
————沃伦
风声离甜蜜太远
一杯白水,散发着幽蓝的光
我走下列车向铁轨致敬
向满是碎石的路基
摆出跨越的姿势
在速度里没有什么值得拍照
和描写的景物
站点不过是深渊
我已习惯了在没有水的喷水池旁
想一想垂直与坡度
西坠下去的落日和几个
小小的黑影。我不会
抱着远处的灯光不放
花店里的金盏菊
没有什么意义
它归属于早晨的群山
如果同时有人,在纪念碑下走动
怀念汉白玉时代
他一定会在晨雾里找到
一个感伤的词语
并且具有持久的美
我不会怀疑,音乐的注入
使人安静。随着动机的深化以及衰亡
至少声势是假的,我想到隐形
我可以动身向一缕
狭窄的阳光迎过去
谁得到的——
谁就有了空旷的心。
(十三)
依我想,这些都将同我们无援
当我们走过了那门
————道生
你不必沉迷于仕途
一阵腐烂气息
渗透整个灰败的路径
有人走过爆米花味儿的小巷
早晨刮净了胡子,而晚间
是镜子在室内走动
我说过每平方米不等于一颗心。
拥有海域,首先要——
忘记所有海洋
我做不到,把一截弯曲的树枝
从脚底萌发到心上
大量似是而非的人和物
一分钟填满一个绝望的人
而我喊了她的名字
首先是寄托,然后是呻吟
你可以比较记录——
白炽灯下有个灵巧的嗓子
喊一声是艺术
再喊一声就虚无。你可能不明白
隐退即是生机——
不明意义的含混
巨型招贴画。商业就是这样
看上去略有陈旧感
而你是正在攀爬、还是静止的那个?
我们赞赏方式不同
可以看看瓜果梨桃,大雾弥漫的人间!
(十四)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
望着我。
———— 里尔克
这么老套,又是一层玻璃
罩住另一层玻璃
晚上的雾汽正在吞噬各自的火种
也许没有人看见
身体里的井。抽烟——
我向你借个火
并不是我向你借一段日子
那掉下去砸得心疼的白发
又回到聋哑人的知觉上
一天被火焰罩住的人
是悲伤的人——
笑里藏刀的烟灰
风一吹,就散了
而琐碎是有代价的
你敲门,或者说点什么
随意把手套上的图案
扭来扭去,直到天黑
不得不多次重复“再见”
你还是舍不得某个姓氏
井底的月光——
倒过来的蜘蛛的脸
你讨巧了。在胖子和瘦子之间
鲜有的节奏,你
大小都是一个量化的概念
什么时候再往身体里
塞进一个轮子?
等我邀来一位画家
给你结构、形式
或者一个静止的空间。
(十五)
可悲的耻于失败。耻于供宰割的心
耻于谄媚的热忱。耻于伪装的机巧
耻于平原上的土路和被砍倒当柴烧的树木
———— 木沃什
请给我睡眠——
从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里
外面仍然风沙很大
内心有如摆设
香雾缭绕,不到尽头。
我这个对半切开的身体
有时在桥上,有时
穿过树影离去
在我面前是巨大的白杨
灰空的天际,流云
毫无主旨的恫吓也包括撞击铁轨
某处一两星火花迸出
我视生死,如同环状街灯
那下面是裸体行走
时的愉悦。音乐会已经结束
这一生撒过两次米粒
但没有鸟儿来啄过
风声入怀,世界仍然往复不止
他切掉自己发声的器官
忘了留下一个出口
站台上都是碎的月光
哪一个人,带走了疼痛与不适?
夜色浸入深蓝,回望
恰好是一个人静止的飞——
(十六)
我要在现在活着的时候就获得安宁
————阿米亥
家乡还远。顺着风吹
我能得到什么?
与你散步,或者夜里醒来
发现身处异地的困顿
而你的脸仍然是生动的
我希望再回到盘龙山下时
并不显露出可鄙的失色
在与人维系的丝带上
我没有可以挥霍的勇气
细浪还在沙滩上
我所遮掩的裂痕
一点儿都不模糊
虽然热带很渺茫
峡谷和植物使人感到刺痛
我知道我与外界之间
那个固执的抵消有多么薄弱
成千上万个针孔
穿过一具肉身
仿佛在镜中呈现的,弯曲的咳嗽
说:我即我的性灵——
而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不能证明什么
从我东方的衣着和肤色来看
仅仅是野鸟站在高枝上
丝绸正在抽离出
比我心稍小的涸泽。
(十七)
为那在愁苦的面罩下干枯的脸庞
我折腰;
————安东尼斯
那些潮湿,寒雾
都离开了——
剩下的是另一个人的星期天
我想留张椅子是必要的
然后看看旧天堂
琐碎的、树枝下鸟类的粪便
以及一点一点开阔的河滩
不会再有过多的魔术了
诚实和信用仍然精确
到每个人。或是自身——
现在阳光都沉了下去
这是又一个日期的结束
列车会带我回到家乡
有一些规则真的不错
白山黑水,消融就是这样缓慢
我和忘记我的人
一样都没有存在过
何必恍惚心神
山势起伏与任何人无关
因此你会认真的,包括我
甚至不用雨季,污城
而我的居所浮动
始终都是在盘龙山附近
(十八)
但愿我能流血,或者入睡!——
但愿我的嘴唇能嫁给那样的创伤!
————普拉斯
关于善恶,我不懂它们
如何像植物的共生
叶片纹理、枝干的高度。
以及木质的优劣
可我存在于它们之中
善恶或是植物,包围着我
比如在与陌生朋友的酒局上
总是友好,我曾经信以为真
透过身边那扇窗子
看到雪片在不停地摇落
而那里是狭窄的,车辆,行人
建筑物之间的缝隙
和所有其他城市一个模样
但是我没有留心
时间的变化,有没有小小的骚动
从植物的根系里
做一次成功的潜逃
星辰在这个舒缓的夜里
不仅是给你唯一的美
也可能是伏在你脚下
慢慢缩成一次回忆
想到它们,世界就清朗了许多
哪怕卑劣如美国总统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铁锈
这都不重要
杀伐贪敛也是一种反抗
你可以不喜欢,与困惑
最终不懂我们的
是我们自己臆造的城。
(十九)
智慧就是学会忽略点什么
————贾雷尔
当我沉默,或者抬手
向远处打招呼的时候
我以为假戏真做已经开始
不再是独自喝掉咖啡
语言中的玛瑙部分
在分化;像我的心
这些灼热的修饰来源于坟场
与政治之间的类同
不仔细想想,河蟹就不存在
反正只是进一步驯化
回声会更好听——
必须认识到学步很难
要摔跟头。每一天都是如此
所以说人间浩荡
你抓住什么,就是什么——
几个旧的枝条,一身时尚衣服
我等着在你内部萌芽
因为偶尔吹过的风
不影响面部羞涩
此时阳光很重,拳头很低
房间里没有声响
如果我遇到了气流
不是自上而下地清廉而且刚正
我会盲从如一段往事
长久地望着死谷里的枯河
我不是第一个乘风归去的大鸟
也不是最后,还不习惯
在预言里跋涉的人——
2009.1.1——3。16 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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