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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湖(校订版)(上)


星期日 九月 27, 2015 3:56 pm


天鹅湖(校订版)


俄罗斯童话带给我儿时的困惑是何以公主会变成白天鹅,为什么魔王的女儿又是黑天鹅。《天鹅湖》这个舞台剧本试图解释上述疑问,在演绎王子公主生死不渝爱情的同时揭示了鹰魔狐妖的狠毒面目,以及人类最终藉以真情战胜邪恶的大结局。剧中女主演一身两任,需要兼具青衣花旦武旦功底,将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场次
第一场:抗暴被咒
第二场:学成归来
第三场:拒婚出奔
第四场:重逢订盟
第五场:夜宴中计
第六场:舍身破魔

出场人物(以出场先后为序)
屠应谟,已修炼上千年的秃鹰魔
洪瑚莉,已修炼数百年的红狐狸
白水国领班宫女,即公主奶娘
白水国四宫女,同时也是四小天鹅
欧若霞,白水国公主,也即是戴王冠的白天鹅
黑山国内廷管家
齐如德,黑山国王子
黑山国内廷仆从若干
白水国内廷管家
白水国内廷仆从若干
白水国内廷宫女
黑山国国王
黑山国王后
黑山国内廷宫女
柳树精,白水湖岸柳树
随同各国公主前来的使者(子丑寅卯)
黑山国请来的其他各国公主(甲乙丙丁)
随同各国公主前来的仆从(周吴郑王)
白水国国王
白水国王后

第一场:抗暴被咒
场景:白水国白水湖边,景色优美。湖岸可见多棵参天大树,垂柳依依苇草丛丛。天幕上可见远处林木繁茂的黑山岗。
时间:某年春天。
幕后合唱:
黑山白水风光好,
男耕女织乐陶陶。
谁知世事实难料,
恶魔降临灾祸到。
〔幕后合唱声中大幕拉开。
屠应谟幕后唱:
挥翅过了黑山岗,
〔屠应谟洪瑚莉携手上场。
屠应谟上场后接唱:
相随莉儿回她乡。
洪瑚莉接唱:
今日喜迎屠郎归,
她乡亦是您家乡。
屠应谟:好一个她乡亦是您家乡!(接唱):
湖光山色争艳丽,
(你)人儿更比花儿香。
洪瑚莉唱:
(您)千年神通非寻常,
莉儿心中多敬仰。
屠应谟:啊,莉儿,自你我相识之后,空中追捕地下围猎,相辅相成甚是欢愉。此番又引领我来此,这一下可好啦,我的势力范围扩大了不少。从今往后啊——,(接唱)
白水黑山称强梁,
谁敢对我不买账!
洪瑚莉背唱:
明里赞他英雄相,
暗中窃他真气降。
屠应谟作造型并唱:
鹰眼睁,魔力扶摇碧云天;
洪瑚莉随之造型并唱:
狸耳竖,心计腾那沃土壤。
屠应谟/洪瑚莉(边起舞)合唱:
看二人精诚合作——管教它兔儿雀儿胆战心惊魂飞魄散喊爹哭娘!
〔两人舞毕,屠应谟洪瑚莉合作造型亮相,同时放声大笑。屠应谟突然狂笑着一把抱起洪瑚莉向芦苇丛中走去。(隐没下场)
〔幕后四宫女的声音传来。
宫女:公主,你快来啊
〔领班带头上场,四宫女一起嬉笑着上场,欧若霞接着上场之后站上堤岸。
欧若霞唱:
长堤垂柳千万缕,
随春且看归何处。
怕的是——雨横风狂三月暮,
黄昏无计留春住。
领班:啊呀,我的小祖宗!好容易出来玩一次,怎么又要伤春感怀了呢?
宫女:是啊,是啊,公主,你看这大好春光,还是一起来做游戏吧。
〔其中一个调皮宫女继续发挥,和另外三个宫女窃窃私语。
宫女:公主,如果你抓住了她(指此调皮宫女),那么就会有位白马王子前来向你求婚。
欧若霞(假装生气地):你们又要出鬼点子!我不来!
领班:那要是公主抓不到你呢?
宫女:那么公主就要嫁给一位白马王子!
领班:小鬼丫头,倒真会出点子!绕来绕去不是一样?(对欧若霞)做游戏嘛,再说她们也是一番好意。来,来啊!
〔欧若霞不好意思地被拉着开始玩老鹰捉小鸡游戏,嬉笑声不断,圆场后下场。
屠应谟幕后唱:
白日行乐神气爽,
屠应谟自芦苇丛中现身上场后接唱:
鹰雄狐媚相得彰。
忽闻湖边吵闹闹,
何人扰我梦高唐?
〔屠应谟怒气冲冲地四下巡视,在陡见欧若霞和众宫女边作游戏边上场时一愣。
屠应谟背唱:
喜看她顾盼自如不胜春,
柳眉桃脸称腰身,
二八年华足精神,
强过狐媚十万分。
〔洪瑚莉衣衫不整体态慵懒地自芦苇丛中现身。
老鹰捉小鸡游戏队伍的尾巴(那位调皮宫女)不慎碰上洪瑚莉,洪瑚莉大惊小怪起来。
洪瑚莉:你们这些死丫头,干什么,干什么啊?!
〔领班和四宫女和欧若霞停止游戏,领班上前打招呼。
领班:对不起,是她没看见。我们在做游戏,不小心碰着了您,非常抱歉。请原谅她一次。
〔洪瑚莉还想再次发作,被屠应谟拉住。
屠应谟:不,不不。我这位表妹也有不是,在下这厢赔礼了。(施礼)
洪瑚莉(嘟囔):表——妹?!(欲再理论,被屠应谟背后摇手示意止住)
屠应谟:啊,这位小姐,屠某这厢有礼了。(致礼)我是黑山国再往北的罗刹国首富,前来白水国探亲。今日得见小姐惊为天人,实乃三生有幸啊。
〔洪瑚莉已镇静下来,冷眼旁观。
宫女(上前):嗨,休得无理!你也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儿站着的可是白水国公主,不是什么小姐!我们也是公主的贴身宫女,不是什么丫头!
屠应谟:啊呀呀,恕我们远道而来不明就里。常言说得好:不知者不罪。来来来,让我来重新见礼。罗刹国屠应谟见过白水国公主!
宫女:我们也不要你什么见礼不见礼的。让开,我们公主要回宫去了。
〔洪瑚莉在一旁暗笑。这越发惹恼了屠应谟。
屠应谟:相见即是有缘。我定要摆下十里行聘队伍前来白水王宫向公主求婚。不论是东海夜明珠,西夏葡萄酒,南国红珊瑚,北疆野山参,我应有尽有!
〔洪瑚莉在他背后顿脚。欧若霞示意领班上前答话。
领班:这位先生,您请不必费心。我家国王王后不会答应您的求婚的,那个什么十里行聘的队伍嘛,也就没必要前来啦。
屠应谟:莫非公主已论婚嫁,早有婆家?!
领班:这倒也不是,只不过先生您绝不是候选人!
宫女(内中那调皮的):就是,癞蛤蟆还想要吃天鹅肉!
〔其余三宫女急制止她继续发挥。屠应谟怒极,欲要发作强行止住。
屠应谟:不要这样嘛,既然谁都有可能,那末我就不应当没有机会。再问一遍,可能先行相处交个朋友,以后定会日久生情永结连理。
欧若霞(上前):屠先生,还是让我来说明吧,萍水相逢未必有缘。你我连做朋友都不可能,遑论其他?
屠应谟(满腔怒火顿时发作,上前一把抓住欧若霞):你真的不从?!
欧若霞唱:
不从不从万不从。
〔欧若霞欲挣脱未果,四宫女欲上前保护被洪阻挡住。
屠应谟:实话对你说了吧!我是罗刹国修炼千年的鹰魔,法力无边。你若从我,不仅是享用不尽的幸福,而且你我阴阳双修,定可得道成仙!
欧若霞: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屠应谟:我才不会放开你!你若不从,哼哼,你的小命就在我的手中!
欧若霞:我宁死不从!
屠应谟:那好吧,我成全你!
〔屠应谟一把推开欧若霞,欧若霞跌倒在地。屠应谟作势成老鹰扑鸡欲下毒手。洪瑚莉乐见此结果极力阻止四宫女上前援救。此时一直冷静旁观的领班突然扑在欧若霞的身上,代替欧若霞接受了屠应谟的致命一击!屠应谟见失手误伤领班,立即退后。欧若霞和四宫女扑上前,围在领班的四周。
欧若霞/宫女(痛心疾首):奶娘/嬷嬷!
〔洪瑚莉上前怂恿屠应谟继续大开杀戒。屠应谟摇手表示不可。
屠应谟:你等触犯于我,死罪虽可免,活罪实难逃!应该怎样来惩罚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呢?有了,刚才你们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其实啊,我并不是什么癞蛤蟆,你们倒真可以变成白天鹅!(口中念念有词)魔咒生效——每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们就会变成白天鹅;要到傍晚太阳落山才能变回人形!
欧若霞/宫女同时道白:啊?!(相拥在一起痛哭。)
屠应谟:好吧,魔犹有道,看你们伤心痛苦的样子,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欧若霞公主恐怕是嫌我不够年轻吗,若是有位年轻王子当众宣布选上你做他的未婚妻,那末魔咒就能解除!
洪瑚莉:且慢!我再来加上一条:若是那位准新郎变了心结果并没有选上你做他的未婚妻,你们就休想再变回人形,一年三百六十天每日每夜日日夜夜永远是——白天鹅!(口中念念有词)好啦,魔咒生效!
欧若霞/宫女:你,你好狠毒!
〔在洪瑚莉念念有词时奶娘挣扎着起来,准备以血誓破解魔咒。
领班(气喘吁吁地):你们,你们休想坑害我们公主一辈子!让我在临死之前来发个血誓,若是有哪位年轻王子愿意为我们公主去死,那末魔咒就永远破除!(喷出一大口鲜血,气绝身亡。)
欧若霞/宫女(扑过去围住奶娘痛哭):奶娘!嬷嬷!
屠应谟(屠应谟和洪瑚莉差点被血喷到,紧张得连连倒退):血誓?!人类对付魔界最可怕的血誓!(对洪瑚莉)我们赶快走!
〔灯暗转。
齐如德于幕后唱:
漏夜兼程东瀛去,
〔舞台上灯光再度亮起。此时舞台上空无一人。管家一人率先策马上场。齐如德和众仆从接踵策马上场。
齐如德上场亮相后接唱:
斗艰难,何所惧,
男儿应有四方志,
再次拜师别父母。
书山登攀崎岖路,
学海跨越荆棘浦。
竞相渡——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
心事浩茫连广宇,
九万里风鹏正举,鹏正举。
〔边圆场边唱完后,齐如德管家等一起再度亮相,
管家:殿下,你看!东瀛国接你的船队已经来啦!
齐如德: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老管家,弟兄们,辛苦了,都请回吧!
〔在众人挥手告别,齐如德即将登舟之际,忽闻悲泣声起。
齐如德闻声(疑惑地)接唱:
何处传来悲泣声?(接白)
夜深湖边怎样会有女子啼哭?想来定有苦情在身,让我们速速寻访。
〔齐如德带领众人寻找。
管家:殿下,在这里!
齐如德(虔诚地):黑山国王子齐如德在此,有请诸位小姐!
〔欧若霞和四宫女自芦苇丛中现身。相继擦泪,止住啼哭。
齐如德:啊呀,(背唱)
她泪光点点春带雨,
修眉蹙蹙锁樱唇。
今夜皓月当空照,
莫非是广寒仙子下凡尘?(对欧若霞等接白)
啊,小姐,因何在此月夜湖边啼哭?若有苦情,可否告知如德?
〔四宫女对欧若霞窃窃私语。
欧若霞背唱:
但愿他就是魔咒破解人!
宫女(上前):我们是白水国公主的贴身宫女,见过王子殿下。(施礼。)
齐如德:啊呀呀,是我失敬了。(上前施礼)黑山国王子齐如德参见白水国公主,这厢有礼!〔管家和众仆从同时施礼。
欧若霞(还礼):不敢,王子少礼。白水国公主欧若霞参见黑山国王子,这厢有礼。
齐如德(还礼):不敢,公主少礼。请问公主,适闻啼哭,所为何事?
宫女:我们在湖边游玩,公主的奶娘嬷嬷被坏人杀害了!(重又开始啼哭。)
齐如德:竟有此事?!那你们快快告诉我,那个坏蛋在哪里?我替你们报仇雪恨!
管家(好意提醒):殿下,这可是在白水国境界。
齐:那有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人命关天!
欧若霞:多谢王子,只是坏人早已走远了!
齐如德:那就速速由白水国出具凶手图像,黑山国定能相助发出海捕文书,协同捉拿!
欧若霞:王子愿施援手,若霞我感同身受。只是适才听得王子即将远行求学,万望勿以此事为念。
齐如德:就是我要远赴东瀛求学,也决不能容忍这等样伤天害理之事!上次我在西夏求学时,圣人言道——民为贵,君为轻。人命关天,非同小可!如果一年之内尚未能捉拿凶手归案,等我回来一定要相助于你!最好是由我来亲自擒获凶犯!
欧若霞:感复何言,深深拜谢。
齐如德:如德愿与公主生死与共!
齐如德/欧若霞轮唱然后合唱:
(齐如德)立谈中,生死共,
(欧若霞)君一诺,千金重;
(齐)吼东风,迎归鸿,
(欧若霞)请长缨,挽雕弓;
(两人合唱)明月笼,推翘勇,矜豪纵,肝胆同。
(四宫女参与进来合唱)愿白水黑山长相依,
(全场合唱)愿天下河清海晏国泰民安齐唱欢乐颂!
齐如德:啊呀呀,与卿一见如故,这叫我怎么走得成啊?
欧若霞(取出银笛):让我为你吹一个“相思曲”送行。
〔在欧若霞为齐如德吹银笛时,四宫女翩翩起舞。齐如德和其余人等围成半圈观看,结束时热烈鼓掌叫好。
齐如德:这样一来,我越发地舍不得走了啊!让我等天亮以后再走不迟!
欧若霞(焦虑地)背唱:
渔火半灭玉兔将西沉,
曙色微明金乌欲东升。
罗衣早已不耐五更寒,
他哪知我心内苦寒更比古井深。
怎忍心让他得见人变鹅,
不忍心使他满腔欣喜化烟尘。
实不能叫他牵肠挂肚去东瀛,
万不能毁了他这九万里扶摇鹏程。
让我来赠他银笛日夜相随伴君身,
且待君年后归来学业有成!(夹白,面对齐如德)齐郎啊!(接唱)
休留恋你我相看两不厌,
东瀛船已等了有好半天。
好男儿应该有英雄襟怀,
好男儿怎能够虚度华年。
古人云——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缱绻流连。
齐如德:说得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缱绻流连!
〔欧若霞背身递给齐如德银笛。齐如德欣喜若狂。
齐如德:若霞,这是给我的——?
欧若霞唱:
且让它代替我伴随在你的身边,你身边。
欧若霞念白:
勿忘银笛寄相思,
齐如德接念白:
勿忘你我一年约!
〔齐如德走上前伸手,欧若霞上前伸手,齐如德再上前一步相握。
齐如德/欧若霞同时道白:珍重!
〔两人依依不舍地松手挥手告别。
〔在送行声中,齐如德登舟远行。
〔黑山国人员自舞台一侧下场。
欧若霞等仍然眺首远望。
宫女:公主,公主,不好了!你看,太阳就要露面了?!
〔欧若霞冷眼相对,一付极其镇静的样子。
〔幕后合唱声起。灯暗转。
幕后合唱:
拂水飘绵送君别,
应折柳条过千尺。
渔火曙光伴行色,
回首迢递便数驿。
〔合唱声中二道幕落下。二道幕落下时,灯光显示红日初现,五只天鹅展翅飞起。可闻到禽类飞翔的翅膀扑打声。
〔此时,白水国内廷管家带若干仆从宫女赶上场来,作发现奶娘尸体状。
管家(即紧张又惊讶地):啊?!大家赶快再找!
〔大幕急速合拢。

第二场:学成归来
场景:同前场。
时间:上场一年后。
幕后合唱:
一年光阴匆匆过,
求学东瀛可奈何。
板着指头算归期,
归来却见白天鹅。
〔幕后合唱声中大幕拉开。
齐如德于幕后唱:
学成归来赴旧约——,
〔齐如德自白水湖中离舟登岸上场。
齐如德上场亮相,挥手与船队告别后接唱:
青山外,远烟碧,
望中犹记——与卿相对当时月,
想你我——情谊肝胆照冰雪。
〔齐如德在白水湖边堤岸和芦苇丛中来回穿梭张望。(圆场后,接唱)
薄雨收寒似抽噎,
密云难解心头结。
水横影掩浑不辨,
为什么——若霞芳踪难寻觅。
我东瀛归来,匆匆行色,
你因何平沙销尽音尘绝。(夹白):若霞,你在哪里啊?(接唱)
音尘绝——归来不见若霞面,
堤岸唯余旧行迹。
杨花瑟瑟真堪惜,
斜阳冉冉愁无极。
〔齐如德停步摸出银笛吹起“相思曲”。从芦苇丛中飞出五只天鹅在空中盘旋(可在天幕上作显示,并伴随有鸣叫声)。齐如德一曲完毕,抬头观望。(接唱)
笛声依约芦苇里,
白鸟成行忽掠起。
天鹅也惊飞沙渚,
拣尽寒枝不肯栖。(夹白)看起来,你们也是来听我这相思曲的了,(接唱)
快步上前问珍禽,
可肯为我传消息?
(接白)啊,有一只居然还戴着王冠?!天鹅啊天鹅,你们能不能替我带个信息给白水国公主欧若霞;就说黑山国王子齐如德东瀛求学一年,学成归来。我,我已经回来了啊!
〔黑山国内廷管家和若干仆从策马上场。
仆从:见过王子殿下。
齐如德:大家好,大家辛苦了。
管家:殿下,原谅我们来迟了。
齐如德:老管家不必自责,是东瀛国船队来早啦。
管家:殿下,那我们快走吧,国王王后都等急啦。
〔齐如德依依不舍地随众人离开下场。听得天鹅扑翼声再次传来。
〔灯暗转。
〔大幕合拢。

第三场:拒婚出奔
场景:黑山国王宫大厅,宽敞亮堂。
时间:紧接上场。
幕内一叠连声地喊道:国王王后驾到,王子殿下驾到!
〔随着喊声大幕拉开。
〔齐如德管家和仆从等自舞台左侧疾步上场,内廷宫女前导下王和后自舞台右侧同时上场。
齐如德(急步上前):孩儿拜见父王母后!
黑山国王王后(同时伸手):王儿免礼!一路可好!
齐如德:托父王母后洪福,一路都好!
黑山国王王后合唱轮唱:
眼见孩儿成英材,
心里欢喜又宽慰。
(黑山国王接唱)江山社稷能托付,
(黑山国王后接唱)只等(他)挑选一个才貌双全大贤大德的王子妃!
黑山国王:啊,王儿,你已先后奔赴东瀛西夏南樾北塞学习政经军事剑术文学棋艺乐理,大有长进啊。等你订婚之后,我也就能放心把黑山国托付于你了!
〔齐如德矜持不语,唯微笑作答。
黑山国王后:啊呀,还是先说眼前最要紧的!儿啊,我和你父王已经为你按王室惯例准备好啦!明晚将举行盛大舞会,到时候各国公主都来出席,你就好好地放眼挑选一个最佳人选吧!
齐如德(兴奋而又有胸有成竹地):母后,都发帖请了哪些人来?
黑山国王后:你看,你来看,有真真国公主黄曼丽,爪哇国公主罗沙丽,乌孙国公主裘洛丽,还有萨布国公主章之丽。
齐如德(打断,一把抓过邀请名单):怎么没有邀请白水国公主欧若霞?
黑山国王后:听说她已经去世一年啦。
齐如德(激动地一把抓住王后的衣袖):母后,你,你,你在说些什么?
黑山国王后:白水国公主欧若霞一年前已经病故啦!
齐如德:此话当真?!
黑山国王后:当真!
齐如德:果然?!
黑山国王:果然!
齐如德(放开王后衣袖):她死了?!这,这决不可能!
黑山国王后:啊呀,王儿,你出门在外远在东瀛,怎么不相信我们在老家这里得到的邻国消息呢?
齐如德:就是在这一年之前,孩儿在白水湖即将登舟远行之际曾与欧若霞公主堤岸相见叙谈甚欢。怎么可能就在那时候病故去世了呢?
黑山国王后:真有此事?!
黑山国王:无论如何,那白水国自己的消息绝不会错!
黑山国王后:对啊,对啊,如果公主依然健在,那为什么他们国内会有这样的消息呢?
齐如德:我不信!我不能相信!
黑山国王后:啊,儿啊,你远道归来,暂且歇息。且等日后再行详加打探。
齐如德:那——,母后,那就把明天的舞会取消了吧。
黑山国王:放肆!这成何体统!请帖早就发出,你也已学成归来。正好乘此机会挑选王妃。接下来准备登基大婚,事儿还多着呢!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坚决不行!
齐如德:父王——。
〔王后朝齐如德摆手,示意不必再多言。
齐如德:也罢!我不再要求取消舞会,只是我要去寻找欧若霞!舞会你们只管自己去开吧。〔齐如德转头急奔下场。
黑山国王(气急地):你看,你看,这成何体统?!(一时感到头晕)
黑山国王后:啊呀,快来人哪!
〔场上乱哄哄地,一批人在王后指挥下照看国王,另一批人准备出发去寻找王子。
幕后合唱:
惊闻噩耗心悲苦,
碧落黄泉欲寻诉。
三千弱水等闲渡,
一片冰心在玉壶。
〔合唱声中大幕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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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湖(校订版)(下)


星期日 九月 27, 2015 3:51 pm


第四场:重逢订盟
场景:同第一场。
时间:紧接上场。
幕后合唱:
年来时短人事别,
可恨相逢不相识。
上天入地查访遍,
定要将你来寻觅,来寻觅。
〔幕后合唱声中大幕拉开。
齐如德于幕后唱:
昏沉沉离开了黑山宫墙(啊),(上场后接唱)
情滴血,欲抓狂,
忆往事,惜落芳,
悲伤人心坎遭巨创。
目送明月影渺渺,
思随流水去茫茫。
学有成应可继父业,
订婚后宣誓当国王。
东瀛日夜在盼望,
你恩我爱多向往。
雾笼草衰春潮晚,
归来何曾剪西窗?
怎知道一年相隔生死界,
自难忘来永难忘。
从此年年肠断处,
就在这碧波千顷的白水湖上。(痛苦地夹白:若霞,就是说你真的突然病故了,怎么会连一个坟墓都没有留下来呢?接唱)
夜凉独自甚情绪,
山长水阔知何处?
明月不谙离恨苦,
锦瑟年华谁与度?
(接白):谁能告诉我,到哪里去找欧若霞?哪怕只是找到一个衣冠墓啊?!
〔齐如德扑倒在堤岸上,因劳累苦痛而昏昏睡去。
〔欧若霞和四宫女悄然上场。四宫女引领欧若霞到齐如德身边。
欧若霞唱:
自别后,盼重逢,
夜夜魂梦与君同。
今宵得见齐郎面,
犹恐相逢是梦中。
(接白)齐郎啊齐郎!你哪里知道在你登岸之际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宫女:王子殿下,您一定不知道管家他们见到嬷嬷的尸体,又找不到我们,就只能禀报国王王后,发布公主病故的消息。
〔四宫女对欧若霞示意。欧若霞上前轻轻地摇醒齐如德。
〔齐如德惊醒,抬头一看,急忙揉揉双眼定睛再看,一下子跳起,握住欧若霞的双手。
齐如德:若霞,真的是你!(接唱)
自别后,盼重逢,
夜夜魂梦与卿同。
今宵得见若霞面,
莫非相逢是梦中。
(接白)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欧若霞:这不是梦,你来找我,我自然要现身来看你!
齐如德:现身来看我?莫非,莫非你真的是鬼?!
欧若霞:如果我真的是鬼呢?
齐如德:我不怕!即使你真的病故,成了鬼魂,不是还能来看我吗?我照样要和你厮守终生!
欧若霞:我并不是鬼魂!
齐如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是吗?你不是鬼魂,那末你没有死,你是个大活人!太好了,太好了!赶快准备来参加宫廷舞会啊!
欧若霞:我恐怕不能够前来参加宫廷舞会的了。
齐如德: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啊?你不知道,这宫廷舞会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吗?
欧若霞:我身为白水国公主,怎么会不知道那就是你的选妃订婚舞会?
齐如德:那,那为什么若霞你不来呢?!
欧若霞:齐郎哪,你有所不知,我虽大难不死,却并非完人。真可以说,介于半人半鬼之间。
齐如德:半人半鬼之间——,那是什么?
欧若霞:那日奶娘为我而死,实是起因于罗刹国屠应谟一味逼婚我奋力抗暴。因我宁死不从,那鹰魔施展魔法,把我和宫女们变作了白天鹅。
齐如德:变作了白天鹅——,你们现在不都是人形吗?怎么会是白天鹅呢?
欧若霞:齐郎啊,那魔咒一到太阳升起即行生效,每到太阳落山就让我们回复人形。
齐如德(恍然大悟):那末,黄昏前我看到的那只戴皇冠的白天鹅就是你!
欧若霞:正是。
齐如德:我好傻啊,怎么当时就没有想到呢?(激动地)若霞,不要紧,这样一来你们不是照样可以出席宫廷舞会的吗?那舞会都是在太阳落山之后举行的啊!
欧若霞:就是能来,你也不会选我的——。
齐如德:别说傻话!我怎么不会呢!你一定答应我,你来了就是我选定的王子妃。等我登基之后,我迎娶你——你就是黑山国的王后!
欧若霞:可我又是一只天鹅啊!
齐如德:哪有什么?我们照样举行婚礼,只要你我相爱!
欧若霞:(感动地)齐郎,你可知晓,只要你真的当众宣布我是你的未婚妻,那个魔咒就立即破解了!
齐如德:(欣喜若狂)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就是等魔咒破解之后,我也一定要拜名师学法术,替你们报仇雪恨!
欧若霞:(感动地)齐郎!
宫女(欢快地):王子殿下千岁!黑山国未来的国王王后万岁!
齐如德:我拒婚出走,父王母后一定都急坏了。我得赶紧回去,筹办舞会。今夜我是王室舞会东道主,不能亲自前来迎接。但是我一定会差管家仆从赶马车前来接你!他们一年前都见到过你,切记切记,勿误佳期!
欧若霞:一切都托付给齐郎你了!
幕后合唱:
相逢相识又相知,
但愿情爱破魔力。
得似天上星伴月,
只有相随无别离。
〔合唱声中二道幕落下。
〔屠应谟和洪瑚莉自二道幕中钻出,此时屠应谟已化身为白水国内廷管家,洪瑚莉已化身为欧若霞。细心的观众会发现此欧若霞的服饰与原欧若霞的服饰区别仅在于此次为黑色腰带而以前欧若霞真身为白色腰带。
(以下采用A/B的表示方式表明此上场角色为A,但实质上是由B变化而成。)
欧若霞/洪瑚莉(得意地):那管家仆从都已经被魔力迷昏,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来顶替那位公主,您看怎么样啊?
管家/屠应谟(嘲弄地):哈哈哈哈!我笑你功力尚浅,变得了面貌身材,却藏不得那一条狐狸尾巴!
欧若霞/洪瑚莉:这可怎么办哪?
管家/屠应谟:啊,莉儿休得烦恼,且看我来作法!管教你十分满意他一定中计便是!
他口中念念有词之后,欧/洪一个转身,狐狸尾巴消失。
欧若霞/洪瑚莉: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过,您是管家,我是公主,总得还有个仆从吧。
管家/屠应谟:不用担心,我早已成竹在胸。
欧若霞/洪瑚莉:成竹在胸?!这儿哪里来的竹啊?
管家/屠应谟:那白水湖堤岸一行垂柳,得天上日精月魄人间情爱滋养,业已成了气候。待我随便拘弄一个前来便是!(口中念念有词,两手合掌一拍)
〔仆从/柳树精自二道幕中垂头丧气地走出。
管家/屠应谟(洋洋得意地):怎么样?
欧若霞/洪瑚莉:真有您的!(对仆从/柳树精)还不快跟上本公主走!
〔家/屠应谟和欧若霞/洪瑚莉两人笑嘻嘻地携手下场,仆从/柳树精极不情愿地随着下场。
幕后合唱:
从来好事多磨折,
妖魔又把诡计设。
王子能否来识破,
谜底宫廷当晚揭。
〔在幕后合唱声中大幕合拢。

第五场:夜宴中计
场景:同第二场。
时间:上场第二天傍晚。
幕后合唱:
人来客往兴冲冲,
车似流水马如龙。
绮罗弦管春风路,
张灯结彩满堂红,满堂红。
〔幕后合唱声中大幕拉开。王后正指挥着仆从继续布置。
黑山国王后:哈哈哈哈,(接唱)
人逢喜事精神爽,
王儿今夜准新郎。
昨日归来又出走,
着实惹恼他父王。
清早返城(他)主意变,
笑煞母后(我)心花放。
来年我把婆婆做,
就盼孙儿胸口傍。
(接白)总算就要大功告成啦,也好让我了却一桩心事!哈哈哈哈!
〔灯暗转。灯重新亮起时舞台上已全部布置定当(备注:灯亮后与之前必须有明显的不同)。齐如德站立在舞台一侧国王王后坐着的双人靠椅旁边,等候公主们的到来。
幕内:真真国公主黄曼丽殿下驾到!
〔管家(子)前导引着公主(甲)上场,仆从(周)尾随上场。齐如德与公主礼貌地相互见礼后,齐如德引领她到国王王后的双人靠椅前致礼并陪同归位。管家和仆从在致礼后下场。
幕内:爪哇国公主罗沙丽殿下驾到!
〔管家(丑)前导引着公主(乙)上场,仆从(吴)尾随上场。齐如德与公主礼貌地相互见礼后,齐如德引领她到国王王后的双人靠椅前致礼并陪同归位。管家和仆从在致礼后下场。
幕内:乌孙国公主裘洛丽殿下驾到!
〔管家(寅)前导引着公主(丙)上场,仆从(郑)尾随上场。齐如德与公主礼貌地相互见礼后,齐如德引领她到国王王后的双人靠椅前致礼并陪同归位。管家和仆从在致礼后下场。
幕内:萨布国公主章之丽殿下驾到!
〔管家(卯)前导引着公主(丁)上场,仆从(王)尾随上场。齐如德与公主礼貌地相互见礼后,齐如德引领她到国王王后的双人靠椅前致礼并陪同归位。管家和仆从在致礼后下场。
〔齐如德焦急地继续探头张望。
幕内:黑山国宫廷舞会正式开始!
〔舞曲前奏声起。公主们都焦急地等待齐如德来邀请。齐如德再次左顾右盼,心神不定。
黑山国王后:啊呀,王儿,你该前去邀请她们跳舞了。
〔齐如德起身上前邀请公主甲。两人起舞,一曲舞罢。齐如德引领她归座。
〔又一舞曲前奏声起。齐如德起身上前邀请公主乙。两人起舞,一曲舞罢。齐如德引领她归座。
〔另一舞曲前奏声起。齐如德起身上前邀请公主丙。两人起舞,一曲舞罢。齐如德引领她归座。
〔再一舞曲前奏声起。齐如德起身上前邀请公主丁。两人起舞,一曲舞罢。齐如德引领她归座。
〔在齐如德和公主丁舞曲结束时幕后合唱声起。
幕后合唱:
舞低杨柳庭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
四国公主心焦虑:
谁在王子心目中?
幕内:白水国公主欧若霞殿下驾到!(此时齐如德闻声腾地往前冲出几步。)
〔管家/屠应谟前导引着欧若霞/洪瑚莉上场,仆从/柳树精尾随上场。
〔齐如德与欧若霞/洪礼貌地相互见礼后,齐如德引领欧若霞/洪到到国王王后的双人靠椅前致礼并陪同归位。管家/屠应谟和仆从/柳树精在致礼后下场。齐如德自己并未归位而是直接邀请欧若霞/洪瑚莉跳舞。
〔欧若霞/洪瑚莉高兴地站起来接受邀请。齐如德示意乐队起奏乐曲。
齐如德和欧若霞/洪瑚莉在幕后合唱声中舞了一曲又一曲。每一舞曲之间略有间歇,此时齐如德和欧若霞/洪瑚莉作为舞伴频频亮相示意并致谢。众人都为齐如德和欧若霞/洪瑚莉的舞姿优雅配合默契礼貌得体表示赞叹。
幕后合唱:
(其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滚滚红尘自难见,广寒嫦娥月下逢。
(其二)仙乐飘飘凝丝竹,轻歌曼舞意不足。王母指派董飞琼,春江花月奏一曲。
(其三)玉楼今夜起笙歌,风送宫墙笑语多。惹得天帝来动问,谁人灯下舞婆娑?
(其四)如德若霞两相欢,舞得众人带笑看。国王王后心有数,四国公主眼望穿。
〔齐如德和欧若霞/洪瑚莉舞蹈结束。齐如德引领欧若霞/洪瑚莉归座。齐如德也回到原处。
黑山国王后:王儿,今夜舞会十分尽兴。啊,王儿,你可选好了你的意中人?
齐如德:孩儿已有相中的心上人儿!
黑山国王后:那你前去引领她来见过我们之后,由你当众宣布!
齐如德:母后,遵命。
〔齐如德转身向公主座席走去。将近走到一半时,四国公主都迫不及待地站立起来,唯欧若霞/洪瑚莉仍坐在原地不动。齐如德走近欧若霞/洪瑚莉,伸出手来。齐如德轻轻地将欧若霞/洪瑚莉也随之向前伸出的手拉住,欧若霞/洪瑚莉款款起立。四国公主同时跌坐回原地。齐如德引领欧若霞/洪瑚莉一步步地走到国王王后的双人靠椅前一起致礼。国王和王后同时致意作答。
齐如德再引领欧若霞/洪瑚莉走到舞台中心,庄严宣布:我宣布白水国公主欧若霞为黑山国王子齐如德的未婚妻!
〔窗外突起风雷。灯影晃动。四国公主两两拥抱痛哭。
〔黑山国管家上场,管家/屠应谟和仆从/柳树精尾随上场。黑山国管家手托银盘走近齐如德。齐如德拿起上面的一枚戒指给欧若霞/洪瑚莉戴上;然后,欧若霞/洪瑚莉也拿起另一枚戒指给齐如德戴上。齐如德拉着欧若霞/洪瑚莉的手高高举起,缓慢转一圈后站定。
齐如德(对欧若霞/洪瑚莉深情地道白):若霞,我的未婚妻!现在我可以把这个信物给你了!(捧上银笛)
欧若霞/洪瑚莉(接过,异常兴奋地):我好喜欢这个银笛喔!谢谢你给我这个信物!
齐如德(大惑不解):怎么?这个银笛本来就是你的啊?!
欧若霞/洪瑚莉(迅即意识到错误):喔,对对对!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信物!
齐如德:等一等!你告诉我,这个银笛是什么时候到了我手中的?
欧若霞/洪瑚莉(吞吞吐吐地):这个,那个——,(急中生智)是,是今天早上给你的!
齐如德(已镇静下来):不是今天早上!
〔此时全场包括国王王后以及四国公主均已紧张地站起,并随后逐渐围拢。
欧若霞/洪瑚莉:那是,那是昨天晚上!(嘟囔)本来也差不了多少嘛!
齐如德一把抓住欧若霞/洪瑚莉, 抢回银笛,厉声地责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全场气氛紧张,灯光集中。各国使者和仆从们也已回到场上,黑山国仆从宫女也来到场上,他们都位于最外圈。
欧若霞/洪瑚莉(强力挣脱突然爆发地):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你亲自选定的未婚妻啊!我名三字洪瑚莉,乃是修炼七百四十九年之久的红毛狐狸精!
〔欧若霞/洪瑚莉顿时变脸。齐如德等场上所有人(除屠应谟洪瑚莉和柳树精之外)震惊。窗外电闪雷鸣。
齐如德又一把抓住欧若霞/洪瑚莉:那,那我的欧若霞呢?你们把她弄倒什么地方去了?
管家/屠应谟(向前走出):因为你的毁约,欧若霞已经不可能再恢复人形,她和她的四个宫女将永远是一群白天鹅!
齐如德(极其愤怒地把欧若霞/洪瑚莉推倒在地):我决不与你们善罢甘休!(急奔而下)
〔幕后合唱声起。
〔在齐如德急奔而下的过程中,场上一片混乱。国王和王后高声叫喊王儿——,仆从宫女高声叫喊殿下——,四国公主意图拦住齐如德并喊:我是爱你的啊——,管家/屠应谟拉着欧若霞/洪瑚莉和仆从/柳树精在腾起一阵烟雾后消失。
仆从/柳树精在消失前冷静地声明:我可不是骗子啊!
幕后合唱:
懊恼悔恨错错错,
王子今夜闯大祸。
晚识破怎似早识破,
急煞柳树精,乐坏秃鹰魔。
〔幕后合唱声中大幕合拢。

第六场:舍身破魔
场景:同第一场。
时间:开幕时时间段与上场部分交叉;后转成紧接上一场。
幕后合唱:
黑山国里灯火辉煌,
白水湖边焦急盼望。
那壁厢尚蒙在鼓中,
这边儿先洞察伪装。
〔幕后合唱声中大幕拉开。开幕时欧若霞和四宫女以白天鹅身形出现。此形象可在天幕上显现,伴之以禽类鸣叫和扑翅声。这明确表明了此时此刻的时间是太阳落山前夕。
〔随后,可见太阳落山最后一抹霞光消失。欧若霞和四宫女从白水湖堤岸处出现登上舞台。她们在舞台上来回走动,试图走出舞台下场,却发现都被反弹回来。
宫女(焦急地):公主,这可怎么办呢?我们根本走不出去啊!
欧若霞(冷静地):不要再费心了。这一定是屠应谟又在搞鬼!
〔一大批柳树精从垂柳后转出现身。他们手挽手地站立在垂柳前堤岸上。
柳树精:天鹅姐姐,天鹅姐姐,啊,公主!就是屠应谟在搞鬼!这就是他设置的“鬼打墙”!我们一个小弟兄贪玩一时离开了堤岸,被他拘走变成了白水国内庭仆从,那红毛狐狸假扮的公主也应该被接走啦,恐怕舞会也快要开始了吧。
宫女:冒名顶替?!
欧若霞:只怕齐郎凡夫俗胎,肉眼识不得妖魔化身!(接唱)
寒食清明都过却,最怜前约轻抛弃。云海茫茫无处归,谁听天鹅哀鸣急。
宫女:那可怎么办哪?!
欧若霞:此时我们被已法术蒙住,走不出这一块地方。即使我们能走出去,来接我们的马车也早已接走那妖魔化身。没有车驾,我们得化好长时间才到得了黑山国王宫。就是等我们到了,舞会大概也早已结束。王子的未婚妻也决不会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是王子能发现他们的破绽,不会当众宣布他的未婚妻!
宫女:王子他能够识破那个红毛狐狸吗?
欧若霞:难啊!
柳树精:要是我们那个小兄弟能摆脱控制跳出来,叫大家来抓红毛狐狸就好啦!
欧若霞唱:
深深谢过垂杨柳,
这番好意铭记在心头!
我只道鹰魔狐妖逞凶横,
却不料杨柳树精非合流!
我只为不愿屈从恶魔手,
这才是平白无端遭毒咒。
日变天鹅夜归人,
苦熬过一年四季冬夏和春秋!
父王母后思儿日夜忧,
更有奶娘代我惨死让我一命留。
你们在白水湖岸长年守,
自明了前因后果这根由。
幸遇王子相爱慕,
承诺在舞会宣布我俩共白首。
谁知更是风波起,
那红毛狐狸竟伪称她姓欧!
冒名顶替去黑山,
虚情假意把王子勾。
真情爱又逢考验,
旧湖山浑是新愁!
问天问地问神灵,
弱女子欲脱离苦海,
你们谁能来相救?
柳树精:天鹅姐姐,公主,我们柳树精都是见证人!我们的法力虽略逊一筹,但只要能帮助你们,一定尽力而为!
宫女:愿上苍保佑,让王子识破妖魔!
〔空中隐约传来宫廷音乐声,突然雷电大作。
欧若霞/宫女合唱:
霎时间心头犹似利刃伤,
浑身好比冷水浇。
天旋地转玉山倾倒,
那皓月不曾落红日尚未升,
难道我——我们也要灭人形化禽鸟!
王子受蛊惑,
当众选相好,
他们未婚夫妻订鸾交,
竟让我们是永生永世永远夜归巢?!
〔欧若霞和四宫女开始满台翻滚。以欧若霞为中心同步作“乌龙绞柱”等,表现痛苦状态。片刻后欧若霞和四宫女同步挣扎着站起,此时可见她们的服饰已化为羽毛状,以示已转化为一群白天鹅。欧若霞和四宫女作汇合分离再汇合的动作,集中亮相时舞台灯暗转。
〔此时幕后合唱声起。
幕后合唱:
霎那间沧海横流,
物是人非事事休。(灯再次亮起。原场上人物此时均已悄然退下。)
看眼前雨恨云愁,
力挽狂澜可能够?
齐如德(幕后)唱:
急匆匆赶往白水湖啊——,
齐如德疾步上场后亮相接唱:
闯大祸,痛肺腑,
儒冠悔把终身误,
铸成此恨无穷数。
可叹今番倒春寒,
雾失楼台迷津渡。
若霞她当年不肯屈西风,
如今却被东风黜。(夹白)我的若霞,你在哪里啊——?(接唱)
鹧鸪声声催人老,
征鸿凄厉怅归路。
重过旧栖万物非,
情爱易逝悲难诉。
望断桃源洞何处,
底事昆仑倾砥柱。
泪眼问花花不语,
芦苇千顷任起伏。
若霞,若霞啊——纵然你难以恢复人形仍是白天鹅,
(我)对着白水黑山倾情愫,
哪怕是抱着天鹅新郎做,
如德我也要与你长厮守来长相护!
〔齐如德哭倒在堤岸上。那曾被化身为白水国内庭仆从的柳树精恢复真身上场。汇入众多柳树精的队伍中后,众柳树精相互窃窃私语。然后都手挽手地站成一排。
〔这一端一柳树精招手招呼欧若霞和四宫女出场。另一端一柳树精伸手来唤起齐如德。齐如德和欧若霞见面激动大恸,相互拥抱,但欧若霞已无复人言。
齐如德:若霞,若霞,你再也不能开口讲话了?都是我的错啊!我好悔啊。不过,别怕,我要把你们都带回黑山国王宫,专门有王室的池塘让我天天陪着你们好让我赎罪。我一定要访名师学法术来破解这恶毒的魔咒!
〔齐如德和欧若霞再次相拥。
〔此时,屠应谟和洪瑚莉赶上场来。洪瑚莉见状一把拉开齐如德。
洪瑚莉:都这样了,还是要缠着我的王子?!齐郎,和你订婚的可是我啊!
〔齐如德挥手给洪瑚莉一记耳光。洪瑚莉捂住脸颊顿足。屠应谟见状大怒。四宫女上来也围住洪瑚莉理论。场面开始混乱。
〔屠应谟欲和齐如德交手,洪瑚莉又来插在他们中间似做保护齐如德状,齐如德拔剑而起,欧若霞也站在齐如德一边欲助战。四宫女也上来继续与洪瑚莉纠缠。场面上迅速分成两摊:一摊是四宫女和洪瑚莉对阵;一摊是齐如德欧若霞和屠应谟对阵。一阵混战后,洪瑚莉欲助阵另一摊,被四宫女阻挡住。四宫女将洪瑚莉逼至堤岸,柳树精联手将洪瑚莉围住,一柳树精伸手将洪瑚莉手上的订婚戒指夺下,洪瑚莉挣扎未果,戒指落到柳树精的手里。柳树精得到戒指后,在四小天鹅的协同下把洪瑚莉扔入白水湖。
洪瑚莉(大叫):救命!
〔柳树精和四宫女齐心协力地阻绕她上岸,最后洪瑚莉终于不支,沉入白水湖中。
〔屠应谟起先与齐如德的剑术相比,略高一筹;后因欧若霞的参战天鹅翅膀挥拍的干扰而落下风。此时听得洪瑚莉最后一声叫喊救命,一时分心被齐如德刺中一剑。屠应谟大怒,变脸亮相成秃鹰展翅状,欲对齐如德下毒手。在屠应谟怪叫着扑过来时,欧若霞又挡在前面。但千钧一发之际,情况极像一年前奶娘相救欧若霞,齐如德扑在欧若霞的身上代替她受了这致命一击!
〔屠应谟得手退后,齐如德翻身倒地,欧若霞起身把齐如德扶在怀中。此时,欧若霞的服饰恢复成人形大半。
欧若霞:齐郎,齐郎!
齐如德(微弱地):若霞——,(转头对屠应谟喷出一口鲜血。屠应谟又恐再有血誓,急忙跳开,但躲避不及沾着血迹赶紧逃离下场。)我,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决不放过那个恶魔。
欧若霞:齐郎,你要保重!你要挺住!柳树兄弟,快来相救啊!
〔齐如德头倒往一侧,气绝身亡。
〔柳树精们和四宫女冲下堤岸围上前来,等围在外围的柳树精们立起并散开时,欧若霞和四宫女已完全恢复人形。此时,天幕上红日渐渐升起,远处可见一秃鹰从高空倒栽葱似地掉进白水湖中。
〔场上可见齐如德缓缓起身和欧若霞相拥相亲。黑山国管家仆从国王王后宫女等从舞台一侧上场参加到欢乐的人群中来。柳树精递给齐如德戒指,齐如德给欧若霞戴上;齐如德摸出戒指,让欧如霞给他戴上。众人欢呼。国王对管家示意,管家即带一仆从自另一侧下场。他俩再次回至场上,随后上场的是白水国国王王后管家仆从宫女等。
〔父母和欧若霞相拥相亲。欧若霞向父母介绍齐如德,父母和齐如德相拥相亲。然后两亲家又相互介绍,相拥相亲。
黑山国国王:啊,王兄,我倒有一个提议——不如给白水湖重新命名为天鹅湖!
白水国国王:好啊,王兄此议甚好!自今日起白水湖就改名为天鹅湖!来,让我们为天鹅湖干杯!
〔白水国管家仆从等拿来美酒酒具,依次发放。
群众:干杯!
〔舞台上一片欢呼,众人翩翩起舞。幕后合唱声起时众人造型。
幕后合唱:
毒咒破解妖魔除,
真爱劈开生死路。
若霞如德结良缘,
今朝春满天鹅湖。
〔在幕后合唱声中大幕合拢。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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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瓦戈医生》新译本面世


星期四 九月 24, 2015 12:12 pm


《日瓦戈医生》新译本面世《日瓦戈醫生》,[俄]帕斯捷爾納克著,藍英年、谷羽譯,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2015年5月第一版,49.80元

日瓦戈就是作者的影子,也是革命大潮中知识分子从希望到失望至绝望的起落沉浮的代表。从作者的写作手法上,全篇没有站在哪个方面,没有对革命、对红军、对布尔什维克有任何指责,只有真实的反映、娓娓的叙述,用诚挚的语言倾诉对俄罗斯的爱。

《日瓦戈医生》新译本面世

俄罗斯伟大诗人、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的鸿篇巨制《日瓦戈医生》已由翻译家蓝英年先生重译并与读者见面。

《日瓦戈医生》叙述的是俄罗斯在1905年革命前后社会大变革时期的真实场景,反映沙俄晚期和1905年革命初期罢工、暴动,红军白军混战,以致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给俄罗斯及其人民带来的无尽灾难。社会大变革初期,以知识分子为代表的人民大众对革命充满希冀、热望和兴奋。他们热情追随革命,怀着“忠于革命、赞赏革命……1905年革命时期崇拜勃勒克(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俄国青年知识界崇拜的偶像,俄国象征主义最伟大的诗人——笔者)的青年学子所理解的革命。”然而他们追捧的革命太理想化了;接下来的经济瘫痪、生活困顿、战乱频现、民不聊生的现实使他们对社会的变革、动荡产生迷茫、失望。作者笔下虽然是祖国母亲的累累创伤,是劳苦大众的苦难生活,但日瓦戈们没有怨恨,没有沮丧,他们与命运抗争。俄罗斯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才是这部巨著的中心思想。读者追随作者的心路探索着他笔下主人公人性中的真善美和动人心弦的亲情与爱情交织与矛盾,读来不免落泪。

历经半个世纪的时代变迁,笔者只以一名俄罗斯文学爱好者的目光,抛开赫鲁晓夫的评论,抛开一些“文人墨客”对它的溢美抑或诋毁,用不带成见的心态阅读、品味这部巨著的真正内涵——帕斯捷尔纳克所要表达的是用文人的风骨、诗人的情感编织出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爱国史诗,一段真正的苏俄变革时期的历史。“生命、人性、爱情”才是这部巨著的精髓。

理想与现实的撞击

在1905年革命时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俄罗斯人民期盼着和平与幸福,那些温顺善良的老百姓,渴望的只是温饱与安宁,而对当年新一代知识分子来说,革命则是他们内心激动、表现活跃的支点。沙皇被推翻了,革命胜利了,眼见着理想世界就会凸现在眼前——已经成为医科大学毕业生的日瓦戈情不自禁地说:“多么高超的外科手术啊!一下子就巧妙地割掉了发臭多年的溃疡!”。推翻一个旧制度,建立一个新政权,这让沙俄晚期知识分子的完美理想主义得以实现,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事啊!然而,随着革命大潮的来临,必将是“泥沙俱下”。暴动、战乱、贫穷、饥饿、寒冷、迁徙……,知识分子理想化的前景,在动荡不安的现实面前模糊了、消失了。这样一个完美理想和残酷现实的落差,使日瓦戈医生心境落入谷底。日瓦戈医生一家的命运就是当时知识分子和平民百姓的生活缩影。自幼成为孤儿的他,在其曾任神职的舅父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的影响下,怀有博爱、仁善之心,孤独、自立的心态使他养成了独立思考、勇于质疑、善于沉思的性格。少年日瓦戈寄居在舅父的挚友、远亲、农学家亚历山大·格罗梅科家里,受到良好的教育,并与其女冬妮娅结为夫妻。此刻他们的生活和命运受到严酷的现实左右。在战乱中日瓦戈离家三年,“三年时间的变化杳无音信,战地转移、战争、革命、动荡射击、阵亡的场面、死亡的情景,炸毁的桥梁,毁灭、火灾——所有这一切都变成虚幻,真实的是令人头晕目眩的列车接近家了……”。然而莫斯科混乱不堪、缺衣少食,迫使他们又不得不迁徙到冬妮娅外祖父的领地乌拉尔。一路上历尽艰辛,看到的是满目疮痍:正人君子、骗子无赖、市井小民各色人等的世间百态和混乱不堪。在乌拉尔他们过着农民一般的日子。但命运捉弄着他,在一次回家的途中他被红军游击队掳走。由于他的医术被派做游击队的医生。他怀念他的妻子冬妮娅和孩子,他也想念他在受伤时结识的女友拉拉,他想趁机逃回莫斯科。从西伯利亚到莫斯科,那么遥远,孤身一人,眼前不是茫茫雪原、就是涛涛林海,拖着羸弱的身躯,形单影只徒步跨越渺无人烟的浩瀚莽原……但他心中还燃烧着为他照亮黑暗之路的火苗——那火种就是俄罗斯、莫斯科,拉拉、冬妮娅、儿子,还有他钟爱的写作和生活中的一切。死亡与生存的博弈,理想与现实的撞击,无时无刻不在他心中萦绕——坚持走下去,走下去,光明在前面。作者笔下的日瓦戈医生,代表了当时知识分子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

永恒的生命与爱情

在《日瓦戈医生》的后半部,作者以浓墨重彩描写生命与爱的主旋律。日瓦戈母亲的死亡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深深烙印。生命的宝贵、人性中的善良、博爱,在他心中扎下了根。在亚历山大·格罗梅科家,又受到良好教育和熏陶,在他心中培养着理想主义。他与冬妮娅两小无猜,在冬妮娅母亲的赞许下结为夫妻。在前往乌拉尔途中、在饥寒交迫的岁月里他们的亲与爱战胜了一路的艰辛。冬妮娅是好妻子好母亲,她爱尤拉(日瓦戈名字的爱称),爱他所做的一切,当她得知自己的丈夫与拉拉相交甚好时,她只是痛苦地隐忍着,她只愿他过得好。她一家最终被驱逐出境,冬妮娅跟随老父、带着一双儿女远去法国,行前给丈夫留下一封信:“我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责备你。绝不怪你。照你自己的心意安排生活吧。”而日瓦戈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这种亲情之爱、和与拉拉的男女之爱在他的心中时刻拼搏着。

少年时代他在莫斯科的一次圣诞晚会上,偶然见到拉拉少女时代的娇艳,让他怦然心动,一种朦胧的情感让他感到了爱情的萌生。而再次相遇,是在日瓦戈因受伤住进野战医院,拉拉是那里的一名护士。此刻他们都各自有了家庭,都爱着各自的丈夫和妻子。而他们身上的活力、内在的气质却相互吸引着,但他们压抑着、隐藏着,特别是拉拉,她竭力想着不在身边的丈夫。

偶然也许是必然的结果,在冬妮娅外祖父领地瓦雷金诺市的一个图书馆里他们再次相遇。日瓦戈似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他对冬妮娅不忠,是因为他更爱别人吗?不是,他没选择过任何人,没比较过。‘自由恋爱’的想法,‘感情的权利与要求’这类话对他格格不入。……”实际上他与拉拉的爱才是他的“初恋”。他与拉拉的感情发生了碰撞,激发出爱情的火花。在两个人都见不到丈夫和妻子这段时间,只有他们的爱支撑渡过了一个个难关。还应该看到的是,在作者抒发日瓦戈爱恋、思念、矛盾、挣扎的情感交织中,那细腻的笔触、逼真的拟人手法,把周围的景致、风光,花草、溪流描写得令人震撼、心动,诗人的情愫跃然纸上。

拉拉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帕沙·安季波夫,而安季波夫由于自己的革命热情和对妻子的误解而参军,最后虽然官居高位,但因为革命大潮的混乱、过度的自信,还因为“知道的事太多”被布尔什维克政权穷追不舍。当他最后与日瓦戈相遇并得知拉拉是那样挚爱他时,他悔恨交加,但难以逃脱红军的追捕和无法再见拉拉而开枪自杀。

生命、爱情永远是人类文明的话题。在《日瓦戈医生》这部书中,我们看到生命和爱情是人类历史长卷中的制高点。在作者笔下,无论是困惑、灾难、病痛、流离失所,都在生命和爱情的面前溃败了。日瓦戈和拉拉的纯洁真挚的爱恋支撑着他们、激励着他们突破一个个革命大潮中的巨浪险滩。然而这却是一场悲剧:感情战胜不了现实,拉拉力主日瓦戈去寻找已被驱除出境的冬妮娅。日瓦戈心力交瘁,猝死街头。

当拉拉得知日瓦戈医生的死讯,出殡前她赶到了,“她走到安放在桌子上的棺材前,踏上凳子,慢慢向尸体画了三个大十字,吻死者冰冷的额头和双手,……她好一会不说话,什么也不想、不哭泣,用整个身体、用头、胸、灵魂和像灵魂一样巨大的双手…..匍匐在鲜花和尸体上。”拉拉对日瓦戈之爱是灵魂与灵魂的碰撞与结合,是情爱的最高境界。这种爱能战胜世间各种物质力量,但遗憾的是它最终没有躲过命运的打击。

作者的影子日瓦戈

《日瓦戈医生》虽然不是作者的“自传”,但其中能看清作者一生的大概脉络。作者帕斯捷尔纳克1890年生于莫斯科。父亲是莫斯科美术,雕塑、建筑学院教授,著名画家,曾为托尔斯泰小说《复活》画过插图。母亲是著名钢琴家,鲁宾斯坦的学生。父母的挚友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对他影像颇深,是他崇拜的诗人。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成长的帕斯捷尔纳克聪慧、善于思考,青年时代就在文坛崭露头角并结识了勒布洛夫和马雅可夫斯基等大家。1914年,他的第一部诗集《云雾中的双子星座》问世,从此活跃在诗坛。此后他的文学生涯大起大落,对于一个受到文化家庭熏陶的知识分子来说,他对革命的看法就可以从《日瓦戈医生》中看到——1905年罢工风潮、十月革命、第二次世界大战、内战、新经济政策……帕斯捷尔纳克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虽然曾一度被布哈林树为诗人的榜样,但他的个性使他与那些工农兵作家格格不入,工农兵作家同样敌视他。他对现实的一切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对生命、人性,对暴力、血腥的看法与当时的大环境很不协调。此刻在他心中酝酿着一种写作的冲动。

他和伊文斯卡娅的相识把这种冲动变成了现实,拉拉的原型就是伊文斯卡娅。在《日瓦戈医生》译后记中提到“……这里只重点介绍一位与《日瓦戈医生》有关的女友伊文斯卡娅。”“……伊文斯卡娅是帕斯捷尔纳克的崇拜者,读过他所有的作品,帕斯捷尔纳克欣赏伊文斯卡娅的文学鉴赏力和她的容貌……两人相爱了。”此后帕斯捷尔纳克的一切写作、出版事务都由伊文斯卡娅出面协助甚至主持。在帕斯捷尔纳克最困难的时期,伊文斯卡娅始终站在他一边,可以说是他的精神支柱。《日瓦戈医生》历经种种磨难最终在意大利出版,伊文斯卡娅功不可没。他们的爱情结晶——伊文斯卡娅的胎儿,也因受帕斯捷尔纳克的牵连而流产。1958年帕斯捷尔纳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遭到前苏联宣传舆论界及御用文人大肆攻击,不明真相的群众对他进行诋毁、谩骂,特别是对伊文斯卡娅进行迫害,这是帕斯捷尔纳克的软肋。最终他放弃领奖,违心地作出检讨,两年后病死在莫斯科郊区。

日瓦戈就是作者的影子,也是革命大潮中知识分子从希望到失望至绝望的起落沉浮的代表。从作者的写作手法上,全篇没有站在哪个方面,没有对革命、对红军、对布尔什维克有任何指责,只有真实的反映、娓娓的叙述,用诚挚的语言倾诉对俄罗斯的爱;似乎在他怀中是一个贫病交加的爱子,抑或是拥抱着一个羸弱多病的母亲,向世间寻求医治和援助。不难看出,《日瓦戈医生》是作者为斯大林时期苏联知识分子的呼救和呐喊,也是为自己的生命和爱情的倾诉和纪念。

曾昭华,《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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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友谦:对《多余的话》认知差异的追问


星期三 九月 23, 2015 11:23 am


最早是批判李秀成“忠王不忠”,写了“自白书”。许多学者纷纷加入“学术争鸣”,可怜这些书呆子,均中“阳谋”之招,后来长期为“叛徒”陪绑。但李秀成这个历史“叛徒”的力度不够,还不足以和刘挂钩,于是瞿秋白成为党内“叛徒”最佳“模特”。
  《多余的话》就其形式与内容而言,在瞿秋白的所有文字中,应属于较为另类的一篇。相对于其近千万字的遗文,这篇不足两万字的文章,从文字分量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其面世后及在长期流布过程中所获得的关注度却大大超过了瞿的其他文字。据不完全统计,仅以此篇作为对象的评论、专著及各类文章已达数百万字,而且至今不衰。这可算是文化史上的一个奇迹。
  对《多余的话》的认识史主要是认知差异的历史
  《多余的话》产生巨大的社会、文化的影响,当然与其文字优美、内涵丰富有关,另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凡有所说,也自然会令人加倍注意,何况是出自于一位社会知名的革命领袖之口;而其中对革命经历的陈述、反思,对自身近乎自虐的解剖,对不同思想、阅历的读者,也会产生或好奇、或共鸣的感应。等等。这些均是有说服力的解释。但我以为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多余的话》面世伊始,就构成对人们固有观念的冲击,以至于使读者甚至整个社会均陷入巨大的认知差异之中。全部对《多余的话》的认识、研究史均未能摆脱这一“认知差异”的漩涡。认识的分歧,成为持续发酵的酵母。几十年来,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浊浪滔天,难以备述。这方面,我觉得赵庚林先生的“《多余的话》研究史略”对此作了系统、扼要的表达。他在文中列了四个标题:真伪说,叛徒说,光辉为主说,心忧说。基本把握了歧见的主要内容。这四种说法,不仅仅罗列了不同的认知,还隐约反映了这些认知与不同时段及认知主体的内在联系。因此可以说,对《多余的话》的认识史就是一部“认知差异”的历史。
  “不知我者”——影响对《多余的话》认知的反角
  新近出版的由叶楠先生编写的《瞿秋白研究资料索引》将《多余的话》研究作为一个专题列入,有关文章几乎收罗殆遍。其中文章的内容涉猎广泛,几乎触及《多余的话》的每一细节。大多言之成理,令人信服。当然不少文章对同一问题都是见仁见智,有着不同解读——体现了“认知差异”的。比如谈历史背景,谈评价,作辩护,作细节的考证等等,都是有意义的。但以上这些只是表象层面的内容,并未涉及“认知差异”的核心。那么,核心是什么?我以为《多余的话》篇首“代序”引用“诗经”的话:“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隐含了“认知差异”的密码。这是瞿秋白最早也最准确地对《多余的话》所作的导读。似乎他对《多余的话》问世后的遭遇、引起争议和非议有所预感。人们普遍较为关注他的“心忧”,专家、学者均以“知我者”的身份出现,结合他当时的境遇与心态对心忧什么提供了有理有据的解释,虽有争议,出入不大。但秋白真正要引起人们注意的,我以为不仅在此。他所真正担心的是“不知我者”,历史证实,鞭挞他的灵魂令其死后不得安宁的正是这些人。当《逸经》首次公开刊载《多余的话》时,国民党方面即散布瞿秋白有“求生之念”,可以说是充当了瞿预见的第一批“不知我者”。这不奇怪,国民党出于其党派利益需要,丑化、诋毁共产党再合理不过。但这一招并未起多少作用,除了来自共产党方面的反对、批评外,许多社会贤达也不认同。甚至在国民党内、军内,瞿秋白的人格也赢得相当的尊重。随着国民党的失败,话语权的丧失,这个“不知我者”就无关紧要了。相反,倒是在共产党内,在文化界与普通民众中仍然隐藏着大量的“不知我者”,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当初反对国民党的立论是建立在《多余的话》是伪造或经篡改的基础上的。包括共产党内高层、宣传部门,社会知名人士,以及他的亲人均众口一词把矛头对准了国民党,申讨其卑劣的伪造。只有极少数与其有亲密关系的人士如丁玲等判定是真实的秋白的文字,但当时她并未敢公开她的看法,我坚信杨之华一定也看得出秋白的这种文字,但她承受不了真相带来的严重后果,只能从随众论。这种情况形成了强大的势场:瞿秋白从容走向刑场,敌人的丑化、污蔑无损于共产党人的形象。解放后相当长时间内,瞿保持了烈士的崇高地位,出版其遗著,毛泽东为之题词,成为学习、歌颂的对象。但这一切有一个预设的逻辑前提:《多余的话》是伪造的。当时谁也不愿去想,如果是真的呢?因为大众的基本观念与国民党并无多少区别。敌人说瞿有“求生之念”,是曲解《多余的话》以耸动视听;我们否定,只是认定敌人伪造《多余的话》,而非真正出于对瞿的理解。这其实是在另一个方向上的“不知我者”,与瞿秋白的观念有巨大落差,我们长时间对《多余的话》的认知差异,其根本上还是与瞿秋白的观念的差异。但这种差异就是一个陷阱,或者说是一颗炸弹。炸弹的引信掌控在政治家手中,可以根据现实的需要,随时加以引爆。这也成为新时段“叛徒说”的由来。
  “叛徒”——高层政治斗争与“不知我者”合力制造的冤案
  文化大革命时瞿秋白被打成叛徒,唯一的证据正是《多余的话》, 当时的中央文件称:“瞿秋白在狱中写了《多余的话》,自首叛变了。”而最为通行的话是所谓:“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一时间,红卫兵编写《讨瞿战报》风行全国。文字讨伐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暴力,砸碑、毁墓、批斗……,上演一出极为罕见的荒诞剧。随“四人帮”垮台,文革结束,党中央推动思想路线的拨乱反正,瞿的冤案得以平反。对于《多余的话》,中纪委的复查报告指出:“一没有出卖党和同志;二没有攻击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三没有吹捧国民党;四没有向敌人求饶、乞求不死的任何内容。”“决不能认为是叛变投敌的自首书。”瞿秋白恢复了名誉。这一页荒唐的历史终于翻过去了。但其中仍不少困惑、怀疑,不合“逻辑”,有悖正常思维内容留给我们思考。王观泉先生曾说,他研究瞿秋白,最初的动因就是想不通、怀疑:为什么一个被国民党枪杀的人,又会被共产党打成叛徒?带着这个疑问开始研究,终于成为顶级瞿研专家。怀疑的确是揭露真相、发现真理的“导盲犬”。
  对这一段历史,我的第一桩思考是“文革”为何要拿瞿秋白开刀祭旗?根据目前对“文革”研究的不断深入,一般认为毛泽东发动文革,有多重目的。但毫无疑问,其中一个重要目的是打倒刘少奇,因为毛认定刘是“睡在身边的赫鲁晓夫”。但要打倒 “二把手”,并非易事。何况在对“三年自然灾害”进行“调整、巩固、充实、提高”之后,刘在党内的威望已不亚于毛,甚至毛在中央已成少数派。毛泽东不愧是谋略大师,他与同盟者制定了一个“抓叛徒”的“顶层设计”。这是为刘量身定做的一顶帽子,因为刘历史上曾被捕,并写过“悔过书”(按:原是据中央指令所作的策略之举),这就与“叛徒”靠上了边。在政治营垒的内部,叛徒、内奸从来都是最大的恶。形势需要的时候,可以和敌人干杯,却决不可以与叛徒握手的。毛的这一“设计”在党内迅速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无人可以反对。为了达到目的,前期做了许多舆论的铺垫,最早是批判李秀成“忠王不忠”,写了“自白书”。由于当时全国形势较“困难时期”相对稳定,大多数人以为是学术探讨,许多学者纷纷加入“学术争鸣”,可怜这些书呆子,包括我的恩师刘毓璜、茅家琦等先生,均中“阳谋”之招,后来长期为“叛徒”陪绑。但李秀成这个历史“叛徒”的力度不够,还不足以和刘挂钩,于是瞿秋白成为党内“叛徒”最佳“模特”。对他的《多余的话》的巨大认知差异,社会上普遍存在的“不知我者”,都是完成这一操作的绝好条件。只须按一下“引信”,(证实《多余的话》非伪造),便立刻爆炸了。把文革中高层政治斗争的脉络、走向稍作清理,我感到瞿秋白实在是“在劫难逃”,他的冤案有其必然性。当然,这种回顾有事后诸葛的味道。另外,社会上尽管存在瞿认为的“不知我者”,但大多也仅属于观念的差异,对其“叛徒”的定性,并不会完全认同。所以这一操作的最终完成,非“红卫兵”莫属。因为红卫兵都是涉世未深的青少年,他们虽政治无知,却不缺乏激情,也不缺乏野心勃勃的投机分子,在长期“造神运动”的熏染之下,作为个人崇拜的基础,成了盲打瞎撞的对社会最大的冲击者与破坏者。让他们相信《多余的话》是叛徒自白书,是最顺理成章、容易不过的。可以认为,红卫兵是最低层次的“不知我者”。由此,我说瞿之被打成“叛徒”是高层政治斗争与“不知我者”合力制造的冤案,大体是符合事实的。
  我的第二桩思考曾经是使我很难渡越的心理关卡:为什么按下“引信”的是周恩来?周在我心目中,一直具有崇高的地位。他逝世时举国衔哀、万民相送及当年“四.五”期间花圈遍布天安门广场的场面是永载史册的镜头。当时我曾写过一首《满江红》词悼念周公。随近年来史料的逐渐公开,我们知道了周在文革中说了不少违心的话,做了不少违心的事。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本不足怪,何况在那种特定的环境之下。但有些看来缺乏正常“逻辑”的事,还是难以理解。比如周与瞿,在历史上关系是好的,周对瞿的评价也一直很高。根据现有资料,我们知道周早就看到过《多余的话》的文本,认定是真的,但在相当长时间内并未影响他对瞿的看法。而引爆这枚炸弹,本应是“四人帮”的专利,为什么他要采取主动呢?而引爆的方式也过于不同寻常:有案可稽,他至少五次在公开接见红卫兵的大会上说瞿是叛徒,煽动造瞿的反,于是出现后来不可控的局面。这种困惑,太难接受了。但貌似不合逻辑的事,背后总是有最恰当的逻辑。经过痛苦的思索,我清理了一个思路:毛与盟友们在实施“抓叛徒”的操作中,矛头不仅对准刘少奇,同时也针对了一大批党内和政府中的刘路线的执行者,他们中许多人也有“悔过书”的“问题”。利用所谓“六十一叛徒”的大案,从组织上一举摧垮了刘的阵线。与此同时,在江青的手上,还握有一份特殊材料:伍豪启示。虽然这是国民党特务所伪造,且久有定论,但在政治的非常时期,周深知,这不是依靠说理就可以辨明的,一旦这把悬在头上的利剑落下,他将被彻底消声,沦落为刘和其他“叛徒”一样的下场。毛的“抓叛徒”策略是“一石三鸟”,之所以周也在内,是因为在路线上对他并不放心,周在文革早期曾执行过刘的路线,并在压力下同刘、邓一起作了检查。另外,周的能力强、威望也高,在传统体制之下,往往会成为被最高权力猜忌、敲打的对象。对此周是十分清醒的,他必须传达明确的信息,表明自己是坚定不移、死心塌地执行毛的路线。所以他利用一切表达效忠的机会: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永远健康!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旗手江青同志学习、致敬!都是他带头高呼,他也不厌其烦地在各种场合表示要“保持晚节”等等,均使我们有所领悟。还有许多现在已经解密的所做的违心之事,我相信他是不得已的,内心一定很痛苦。但为了自保,没有别的选择,这里不能排除其个性的因素。如果这个思路是合理的,则他在瞿的问题上的不合常理、逻辑之处,便可迎刃而解。他之主动抛出瞿乃是向毛效忠,不遗余力支持“抓叛徒”的政治谋略,而由他提供的这枚炸弹的威力比李秀成不知要大多少倍。文革史证明,周在被猜忌、敲打中,风雨飘摇地一直周旋到最后,最终软着陆了。其中以瞿的名节为“投名状”,以输诚纳款,算是“功不可没”吧!但正是这样过于委曲求全的心理、行为,使他在江青面前都显露出十分卑下的姿态,一思及此就令人气馁,为之叹惜!
  第三桩思考,拨乱反正给瞿摘去叛徒帽子,中纪委的复查报告,是政治性的文件,述及《多余的话》,也仅从政治作眼,指出其中没有变节投敌、丧失信仰的内容,而对于思想观念方面,无一语道及。当然这是文件性质所决定,无可厚非。但由此我也感到,即使在为瞿恢复名誉,并大张旗鼓宣传其革命历史时,党内高层诸公绝不愿涉及《多余的话》的思想观念,不想趟此浑水。说到底,还是有所顾忌、难以认同。多年来,这只能是专家、学者研究、讨论的话题。而在改革开放之初,最为思想解放的大胆言论,也只能点到《多余的话》“光辉为主”,便算大功告成。其他还有“小疵不掩大雅”说,“主要倾向错误”说等等,所有这些,均是认定其是有错误的,所谓“阴暗”、“消极”、“革命意志衰退”之类,可以说是党内和社会上的主流认识。在我遇到的基层党员干部中,不乏 “瞿的形象不够光辉”,“《多余的话》格调不高”,“瞿的最后显得窝囊”这样的说辞。也许他们对瞿的理念、人格了解不够,但肯定也与受上列主流认识的影响脱不了干系。我绝不同意这些判断,我认为瞿的形象是光辉的,《多余的话》的格调也是高的,瞿最后的表现并不窝囊。在瞿的革命生涯中,绝非没有错误,有不少是史有定论的错误,无需为贤者讳。但他的最后却没有错,他的《多余的话》正是大胆面对自己曾经的错误,真诚反思并勇敢认错。这是他高尚人格的体现,这有什么错呢?而文中表达的观念,他明知犯忌,明知“离经叛道”,在一息仅存之际,毫无保留,抛给后人与历史去评判,也正是极度自信的表现。不过,我深知,对于保持瞿秋白完美的形象,仅仅以这样的辩白是不够的,还不足以回答人们对秋白的批评。那么,问题在何处呢?
  试析《多余的话》涉嫌犯忌的观念因素
  在阅读《多余的话》时,我们能感受到其中表达的思想观念与当时革命营垒正面宣传的理论以及社会上流行的某些传统观念存在着明显的落差,可以说在长时间、大范围里均曾涉嫌犯忌。对他这些思想观念应如何看待?有的论者认为这是他在特定环境下所作的违心的表白,并不代表其真实的思想。我个人不赞同这种说法,因为他说的这些“多余的话”,明确阐述了其想法产生与逐步形成的过程、思想基础以及其对现实所作的痛苦反思。如果把这些全部撇在一边,仅凭一句“违心的”说辞,未免太过轻率,难以令人信服。对此,我试作分析,意在寻求一种起码能说服自己的解释。
  其一,对“革命意识形态”的疏离。我首先要说明的是,“革命意识形态”与“革命”是不同的概念,两者有关联,但并不能混为一谈。“革命”本为汉语词汇,但其现在的用法实源于日本。大意是指用较为激进的手段变革旧事物的正义行为。十九世纪中期以来兴起的无产阶级革命就是一场改变旧秩序、推翻旧社会而实现共产主义的激进运动。瞿秋白投身其中,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共产主义革命目标的追求,从未怀疑,奋斗到最后,可以说至死不渝。而所谓“革命意识形态”,主要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产生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观念与指导思想。今天看来,其并不一定具有必然性与唯一性。它大概包含这样一些内容:旧世界已经垂死,须通过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将它粉碎并永久埋葬;各国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所以全世界无产者必须联合起来,最终实现全球一片红;革命是最高价值,为了革命事业的成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革命只能向前,不能停滞,更不能倒退,因此须不断革命;革命的策略、手段可以因时因地制宜,革命的终极目标不变;等等。而归结到实际运作层面即是通过暴力打破旧秩序、粉碎旧价值,夺取国家政权。可以认为,这是“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主流意识形态。毫无疑问,马克思拥有这一思想、理论的最初专利权。但马克思毕竟是学者、理论家,他建构其理论体系时必须使用逻辑推导,需要论点、论据的支撑,需要首尾一致,自圆其说。所以在马克思那里,保有浓厚的学术气息。但一旦进入运动层面,在执行者手中,那些均不需要了。比如,马说:“暴力是孕育着新社会的旧社会的产婆”。显然,在这一判断里,必须有一个新社会“孕育”在那里,才需要“产婆”。而各国无产阶级革命毫无例外只热衷于暴力,却从不管有无新社会的孕育,结果暴力产婆引产出来的全是“怪胎”,有的甚至比它的母体更加丑陋。其唯一成果只是让革命者品尝到夺权的快感。另外,马克思的理论移植到各国,均由本土的政治家加以改造,并冠以“特色”之名。其最关键的改造是在俄罗斯,由列宁、斯大林打着马克思的旗号,吸收、利用其前辈涅恰耶夫等人的思想资源,打造了更为严密、适用的“革命意识形态”。列宁认为革命者不应忘记涅恰耶夫,说他的表达震撼人心,让人永生难忘!而斯大林则被其《革命者教义问答》吸引入魔,随身携带。他同时学习马克思与涅恰耶夫的著作。从列宁、斯大林、前苏联及共产国际的政治实践中,可以清楚看到与涅恰耶夫思想、观念上的联系。我们少许引几条其《革命者教义问答》中的话,看看说了些什么:
  革命者没有个人利益、私事、情感、恋情、财产,甚至姓名,革命独一无二;
  革命者与一切秩序、法律、道德断绝联系;
  革命者只应懂得一门科学——破坏的科学;
  革命者要摒弃一切浪漫情怀、多愁善感及热情,要冷酷对待自己,更要冷酷对待别人;
  革命者把第二、第三梯队作为所经营的革命资本,以之获取最大利益;
  革命者进入国家机构,应实施歼灭行动,不应有任何恻隐之心,包括对亲人、朋友、爱人。
  革命者应把自己伪装起来,无孔不入,渗透到社会各阶层;
  革命者应拟定一个暗杀、处死的名单、顺序,排名先后,不是按其罪行,而是根据革命的需要;
  革命者要逼迫革命内部只会高谈阔论、纸上谈兵者去应付各种困难局面,以使他们无声无息地消亡;
  革命者要与残忍的强盗团伙相联合,他们是真正的革命者;
  革命组织应想方设法全力促进社会的灾难与罪恶的加深,最终逼迫人民失去耐性而起来暴动;
  等等。(俄国知识分子中也不仅涅恰耶夫,更早的车尔尼雪夫斯基也有类似的思想。如他说只要目标高尚,手段可以忽略不计,恶不能用善去反对,不能用道德衡量革命者之类。同样受到列宁、斯大林的推崇。涅恰耶夫是集大成。)
  这里,已没有任何学术存在的空间,有的是赤裸裸的指令,就是一位教主在宣布教条,而革命已成为图腾。不少在后来革命中发生的言行、事实均可在其中找到“文本”的根据。如我最初看到毛泽东说:“农村中的流氓、地痞实为农村革命最勇敢、最彻底、最坚定者”大惑不解。其“出典”也许就是涅恰耶夫的:残忍的强盗是真正的革命者。又如长征时把瞿秋白排除在外,很像是在实施“革命者要逼迫革命内部只会高谈阔论、纸上谈兵者去应付各种困难局面,以使他们无声无息地消亡”的用意。至于革命中的冷酷、无情、暴力、血腥,根本就是“教义”的精髓。瞿秋白的知己鲁迅先生曾感慨:革命是要人活的,不是让人死的!不知是否因看到这样的文字有感而发。这种外“马”、“涅”结合的“革命意识形态”传到中国,同样地须贴上“特色”的标签。中国有历史久远的暴民文化的传统,与舶来品一拍即合,毫不困难。象《水浒》中表达的造反有理、杀戮无罪的观念很容易成为“革命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
  我觉得,对于这种“革命意识形态”的接受程度,不仅与接受主体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关,也与其个性和文化背景分不开。在这方面,我们将瞿秋白与毛泽东作一简单比较,便可一目了然。毛泽东的个性是桀骜不驯、我行我素,不受任何既有规范约束的。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既有虎气,又有猴气”,他不仅雄才大略,而且有超强的自我意识和心理素质。他把握这种“革命意识形态”可以得心应手,俯仰自如而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在中共早期领导人中,无人能及。对于“中国革命”的成功,如没有毛,可能是另外一番景象。而瞿秋白的个性是属于文质彬彬、谨小慎微的那一种,他自我定位是“半吊子文人”,实际上是“儒雅”、“谦逊”但心灵脆弱。由这种个性气质来领导革命,结果不待卜而可知。另外,毛和瞿都有深厚的传统文化的底蕴,似乎这方面背景相同,但仔细观察,差别很大。最近看到刘再复先生的讲话,他说:中国文化可分为大传统与小传统。大传统是孔、孟、老、庄等建构的尚和、尚文、尚柔的传统。这一传统符合人间情理,所以永远不会消亡。还有一个是小传统,这是农民起义的造反传统,这一传统极端尚武,极端残酷。这种大规模的群众性的流血暴力的方式并非历史必由之路。我以为,瞿的文化倾向是大传统,他年青时就熟读经、史、子、集与佛教典籍,爱好文学、哲学。这种文化与其个性合拍,又有潜移默化的作用。而毛虽无书不读,却是对小传统更为热衷,他对《水浒》的造反,《三国》的谋略,津津乐道,而对大传统往往批评居多。有一个同样有趣的比较,瞿有“三乐”:“人之公余为小快乐,夜间安眠为大快乐,辞世长逝为真快乐”,毛有“三乐”:“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亚圣孟子也有“三乐”:“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而王天下不与存焉。”(《孟子·尽心上》)显然,文化价值取向大异其趣,故各有所乐。孟子不看重“王天下”,故欣然于人伦之乐。而毛具有“王天下”志向,故需以“斗争哲学”作为实现目标的手段。而瞿的“三乐”,其中的“以死为乐”是一种调侃,明显是效法《庄子》的“死为至乐”的说法。庄子借骷髅说“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纵然以天地为春秋,南面王之乐不能过”(《庄子·至乐篇》),意在鞭挞君主社会的黑暗现实。而从秋白这里,我们则窥测到他内心对政治权斗的极度厌弃。尽管他向往革命,希望找一条光明的路,对十月革命后的苏联心怀敬意,也充满期待。对马克思主义热情学习、宣传,两度主持中共中央工作,他为此作了最大努力。但是,他终于发现他不是合适的人选,他不满由苏联、共产国际操纵的党内派系的斗争与倾轧,也倦于戴着面具的灵魂扭曲的生存状态。尽管在《多余的话》中,对主观的批判严厉,对客观的批评较委婉,但从字里行间还是能体会出他要表达的意思。诸如:他说他的知识不够,暴露出非无产阶级的反布尔什维克的意识;他是马克思主义思路与非马克思主义的歧路交织着;他反对暗杀豪绅的行动;他说他是“婆婆妈妈”的书生,杀一只老鼠也不会的,也不敢的。不可能做“杀人放火”的共产党领袖;他认为最理想的世界是大家不要争论,和和气气过日子;他承认不足以锻炼成布尔什维克战士,甚至不配做一个起码的革命者;我实质上离开你们的队伍好久了,等等。这些实际都是表示对“革命意识形态”不适应及迷茫与困惑。他虽未直接诉说对这种“理念”的不认同,而在情感层面则是明确无误地让我们感受到他与这种意识形态逐渐疏离了。
  其二,对“专制主义片面伦理观”的“违规”。所谓“专制主义片面伦理观”,这是一种传统伦理观,这种伦理观只要求单向地对专制统治者负责,视被统治者为奴,统治者的利益就是真理,民众必须无条件地为之作出牺牲,其他均可忽略不计。在这种观念支配下,普通人的人权、自由、尊严等等得不到尊重,极端的情况下,可以视生命如草芥。几千年来,专制统治集团及其御用奴才利用编制谎言与各种歪理邪说来为其合理、合法性辩护。“谎言一千遍就成了真理”,的确,一代一代的民众在压力之下被这种“片面伦理”的精神毒剂所洗脑,而分不清真伪、是非。
  我梳理一下,这种片面伦理观大约有如下一些特点:一是不讲是非。在不对等的双方,自然用不上“是非”这一概念,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比如被史家艳称的“在晋董狐笔”,作为史官秉笔直书的典范,流传千载。我很纳闷,这其实是不讲是非的片面伦理的典型案例。晋灵公是暴君,作恶多端,他要杀贤相赵盾,赵溜了,其弟把暴君杀了,这是为民除害的义举。董狐站在暴君的立场上却记下“赵盾弑君”以示鞭挞,孔子大加赞扬。这种不讲是非、为恶辩护的事在我们的历史中常常被视为当然。二是缺乏理性。专制统治者在其利益、地位受到威胁时,不仅要求臣民以“杀身成仁”为唯一选择,甚至死也要符合设定的标准。汉将李陵以五千人对阵匈奴十万兵马,兵败被俘,这本是必然的没有悬念的结果。李为名将李广之后,他也不想辱没家声,原打算找机会再报效朝廷,但汉武帝因他被俘,将其全家弃市。司马迁说了几句公道话,也被下了蚕室。在武帝伦理观里,被俘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以至于后来唐朝张巡、南霽云被安、史叛将所俘劝降,南本欲施伪降之计,立马被张巡制止。在这个体制里,只有成了最高统治者,其曾经的认罪、悔过与苟延等等才可以得到认可,甚至被标榜为忍辱负重的大智慧,其他人都必须“壮烈牺牲”。所以许多志愿军战俘爱国回归,全部沦为贱民,且得不到社会的同情。为什么?并非谁与他们有仇,而是这个体制有一句潜在的诛心之论:你为什么不去死?但死了就行了吗?也不行!最理想的是能写一篇“正气歌”。这种“片面伦理”对其臣民之严苛,无任何理性可言。有时我想,德国有个辛德勒,因保护犹太人而为世人尊敬,日本人在南京大屠杀,有另一位德国人拉贝保护中国人,被我们尊为圣贤。假如发生在中国的事不是拉贝在做,而是一个中国人做的,结果如何呢?我请教一位学者,他不置可否,顾左右而言他。我理解他的苦衷,他心中的标尺与现实差距太大,无法统一。三是极端残忍。这种例子极多,前述汉武帝杀李陵全家八百余口并非特例,比这残忍的多的是。我举较奇特的例子:《三国演义》中的猎户刘安杀妻以飨刘备,即使禽兽的心肠也不忍出此,他竟以此效忠,最后得百两黄金赏赐,并为后人称道。如果这不算正史,那么张巡守睢阳,被叛军围困,城中粮尽,乃杀人以飨将士,共吃掉三万余人。张巡效忠至死,进了唐王朝的凌烟阁,成为功臣烈士,史上美誉不衰。但那被吃的三万人何处说理、讨公道呢?我以为张巡导演吃人惨剧之前,他的灵魂早已被“专制主义片面伦理观”吃了。四是充满谎言。历来专制统治者为强化其片面伦理的独断地位,散布谣言与伪造神迹是其惯用伎俩。或“君权神授”,或“上应天星”,或“生有异相”等等鬼话连篇。连《水浒》好汉也要制作“石碣天文”来排定座次。在一个没有告别传统体制的社会,这类事总会不断发生,尽管形式多样,目的却是相同的。“造神运动”的经历,离我们并不久远:“一句顶一万句”,“万寿无疆”,“永远健康”,“忠字舞”之类,在正常的思维中,本来是没有立足余地的,因为它不真实。但当时的大众均被忽悠得如醉如痴、歇斯底里。对这些情况,我们记忆犹新。而现在我们的东邻又在宣扬“白头山血统”并为之编造荒诞不经的神话故事,以强化专制主义片面伦理,他们此刻正处于“造神运动”的高潮期。
  我的一位医生朋友告诉我,人与人之间,并没有多少差别。疾病不承认“伟人”,所有人得感冒、生痔疮,机理都一样,治疗也大同小异。现代科学让专制统治者何等扫兴!但我们这个民族有数千年专制主义片面伦理的精神熏陶与历史积淀。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一些人的骨髓,甚至已内化为某些人个性人格的一部分。他们不仅习惯于唱赞歌,而且自觉成为辩护士,对专制体制的“违规者”吐口水与踏一脚,也几乎成为他们的条件反射,因为决定其行为取向的是那种被毒化了的观念,而与真伪、是非毫不相关。这些人大多数自然也就是瞿所谓的“不知我者”。《多余的话》的现实遭遇,之所以不被宽容,重要因素,正是因为它违反了传统体制的“游戏规则”,属于“违规者”。按照专制主义片面伦理,他被俘了,就已背负“原罪”在身。此时,他如写出《正气歌》、《可爱的中国》那样激昂慷慨、大义凛然的作品,必然为大众赞好,烈士的桂冠也份外保险了。连阿Q也不忘喊一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好让看客狂欢的“豪言壮语”,但他却放弃了固有的“脚本”,自编自演了《多余的话》,怎能不犯忌、令人失望呢?我在此需要说明的是,《正气歌》、《可爱的中国》都是真诚的,体现了高尚的情怀;而《多余的话》同样真诚,且更具独特性,其思想境界及反思的深度,随形势的变化与观念的进步,价值日益凸显。但它却曾被人为置于《可爱的中国》的对立面上。
  其三,回归人性论价值观。这里指称的不是哲学概念的人性论。哲学上关注的是人的本质属性问题,中国古代、近现代欧洲都有许多讨论。我所谓的“人性论价值观”主要是指一种主张,认为人类有共同的人性,由此形成社会生活与种种人生向善的追求,则谓之人性论;若以此为出发点,对客观事物作出价值评判,就是人性论价值观。和通常所说的“人道主义”基本相似。这种人性论价值观在古今中外各种文化、宗教,特别是文学艺术中本来是普遍存在的,可以说其发展丰富与人类文明进化同步。它倡导自由、平等、博爱、人权、尊严、慈善、悲悯、仁义、正直、忠诚、乐生等等,而反对的则是虚伪、残忍、欺凌、暴力、阴谋、奸险、诡诈、卑鄙、叛卖等等。从人类走出丛林,与动物说声“拜拜”后,就一直走在不断深化并实践这种认识的道路上。对此,并未因种族、宗教、文化背景不同而有差异。比如对生命,儒家说“天之大德曰生”,《周易》“说生生之谓易”,佛教则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法不同,其理一致。到了近代,由于资本主义发展带来的严重社会危机,马克思通过对历史的深入研究,创生并发展了阶级斗争理论学说,揭示了阶级社会中“共同人性”具有欺骗性,号召无产阶级在共同的“阶级性”的基础上联合起来,发起对资产阶级的最后斗争。这是无产阶级革命的经典理论,曾在世界范围内掀起过革命高潮。瞿秋白早年出于救国救民的愿望,深深被其吸引,写了大量文章为之宣传,他是真诚的。但马克思的理论被后继者们为了服务于当前政治的需求,被有意无意地加以夸大与曲解,以致绝对化,说成在阶级社会中只有阶级性,而不存在共同人性,造成哲学上所谓“一般与个别”关系的淆乱与逻辑的荒谬。此处不作讨论。(有兴趣的读者可阅读张显扬先生《为“人性论”平反》,载《炎黄春秋》2013年第七期)在这种错误思想理论与“革命意识形态”指导下,对革命实践造成长期的损害,也制造了许多人间悲剧。其表现就是左祸泛滥,兽性横行,人性丧失。影响深远,至今余波荡漾。二十世纪社会主义国家许多血腥、暴力的惨剧莫不与此有关。在这一点上,我们不能不由衷佩服瞿秋白,在三十年代的革命营垒中,正是“阶级性”观念大行其道之时,他能够毅然回归人性的观念,实在是了不起的。但与主流的异调,使他并付出沉重的代价。由此,我不禁想到,中国共产党早期两位领袖,在生命最后阶段,均作出了有价值的反思:陈独秀是从制度层面回归民主,瞿秋白是从心灵层面回归人性,都留下了丰富的“遗产”,应是极为可贵的精神资源。《多余的话》涉及相当丰富的内容,因其基调均是以人性视角与立场作观察与思考,说的完全是自己的话,故与他别的文字形成另类。此有目共睹,不予辞费。但文中一些内容曾遭误解与物议,应予辨白。如他说“很愿意回过去再生活一遍”,“留恋这美丽的世界的欣欣向荣的儿童、我的女儿,…”,“这世界…是美丽的,…那么好的花朵、果子,那么清秀的山和水,…月亮的光似乎也比从前更光明了。…”,最后,他列举了几部中外文学名著,说“可以再读一读”。这些曾被认为是他向敌人屈膝讨饶、婉转求生的“证据”。虽平反多年,对之正视的并不多。我以为,我们应首先肯定瞿面对死亡,体现了极高的境界。他漫步刑场,谈笑自若,从容就死。他在罗汉岭上说“此处甚好!”,似乎不是走向刑场,倒像是在一个旅游景点歇脚,充分展示对死的无惧,没有深厚的修养、定力是做不到的。那么如何理解以上的内容呢?关键是我们要破除世人心中的一个恶障:认为对死的无惧和对生的依恋是不能统一的。这绝对错误!从人性的立场,两者并不矛盾。人在生命之最后,依恋这个世界上自己认为最美好的事物,表现的倒是一个率真的有血有肉有情的高尚健全的人格。另一方面,因这些美好事物将从此缺少一位真诚有品位的欣赏者,这种失落也隐含了对杀人者的谴责。如鲁迅先生云:仅以缺少了瞿秋白这样优秀的俄罗斯文学的翻译人才,就是杀人者最大的恶(未核对原文,大意如此)。嵇康临刑说“广陵散从此绝矣!”,陆机被杀前说“华亭鹤唳,讵得闻乎!”都是对生前美好事物的追念,与怕死求生毫不相关。古今一理,我们不能以自己卑微的心态来佛头着粪,侮慢圣贤!
  综上可见,对《多余的话》的认知差异,实为其背后之观念因素所决定。所有对《多余的话》的负面评价、对之批评、困惑不解,甚至因政治斗争需要对之作出“叛徒”的认定,均有观念因素的基础。主要是缘于“革命意识形态”与“专制主义片面伦理观”。而对之持正面评价、作同情理解的大多是以人性论价值观作为出发点的见解。拨乱反正以来,为《多余的话》正名的任务一直在向前推进、落实,但作观念上的澄清与思考并不多。可以说,在观念上,我们并未超越瞿秋白。
  对《多余的话》的认知能否统一
  我的回答是:现实仍困难,未来有希望。
  现实为何难?因为我们尚处在一个从传统向现代过渡的社会。传统政治的巨大惰性力仍发生作用,血腥搏杀与诡诈权谋不时成为政治家解决现实问题的筹码与工具。比如对政治暴力的热衷,既有传统因素,也有外来因素,更少不了国情的因素。中国近百年来饱受列强欺凌,激发了国人兴国图强的斗志,但也会滋生急躁情绪,以为暴力是快速而一劳永逸地解决政治问题的有效手段。诸多革命组织-包括公认的和自封的、政治家、爱国者,甚至不少知识分子均崇尚暴力,视之为公理,并以之为荣。其实暴力对个人而言,是蛮横无理的表现,而于组织则是缺乏自信与落后的“自供状”。马克思主张暴力夺权,前面已提到,他明确是指夺那个“孕育新社会”的旧社会的权。但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一个这样的社会,须由暴力来改变政权的先例。现实倒是“孕育”着“新社会”因素愈多的国家,愈远离暴力夺权的倾向。如果承认“实践检验真理”,那么,马克思的这一论断应有修正的必要。但在对待暴力的问题上,不少人还未走出“革命意识形态”的雷区,至今尚未觉悟。另外,专制主义片面伦理还统治禁锢着许多人的头脑,神话领袖,个人崇拜,片面效忠的行为不绝如缕,领导人的个人意志与喜好有时也会影响对事物的看法。这些在直观上似乎与《多余的话》无关,但在人的内心,终还是影响对《多余的话》认知的负面因素。
  那么,未来的希望在何处?可以举出不少乐观的理由。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包括政治体制在内的各项改革也取得不少实质性进展,政治民主化已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阳光政治的覆盖面日益扩大,权谋与暴力的政治空间必将受到压缩并最终消解。当权力成为天下公器而不再是少数人所独擅的私产,令其可以为所欲为时,专制主义片面伦理也将“寿终正寝”。而在现实中,我们确实看到人权、人性的价值正不断得到确认与弘扬,不仅体现在学者的研究中,也出现在政治家的报告中。一位学者说,凡与人性同行,写出的历史,则多一分真实,少一分虚伪。大文豪雨果也说过: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诚哉斯言!所以我相信,对《多余的话》的认知终有一天会统一于人性论价值观。人性的胜利,也是《多余的话》的胜利!
  来源:共识网2015. 2.15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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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言弃》:一则在朋友间口碑相传的好故事


星期三 九月 23, 2015 8:54 am


两个坚强的女性,两份不同的人生,坚强的乔乔•莫伊斯用文字构建了一个精巧的人间故事,挖掘人性的多重维度,于悲喜交加中,给人向前一步的力量:就算全世界都背离你,又有什么大不了?活得好,才是对生活最大的报复。
 
 书名:永不言弃
  原作名: THE GIRL YOU LEFT BEHIND
  作者: 乔乔·莫伊斯
  译者: 张源
  出版社: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
  出版年: 2015-10
  ISBN: 9787555104612
  定价: 42.00
  乔乔·莫伊斯来到中国之前,在欧美早已是出版界的红人,甚至有人说,在美国,如果你不知道乔乔·莫伊斯,是会被笑话的。她完成出版11部小说,几乎本本都是叫人忍不住要分享的好故事。而凡是读过她一部作品的读者,一定会去看她的第二部,第三部……进而成为她忠实的拥趸,其中包括世界名模辛迪·克劳馥。
  2013年,乔乔·莫伊斯最知名的作品是《我就要你好好的》(Me before you)由米高梅电影公司被买下电影版权。现已敲定《权利的游戏》的女主 “龙妈”艾米莉亚•克拉克和在《饥饿游戏》中有出色表现的山姆•克拉弗林分别在电影中担当女主角和男主角,2016年正式上映。因为这个电影的原因,乔乔·莫耶斯又在娱乐圈火了一把。一方面参演电影的各位主演纷纷跟她合照,发推特、脸书、instagram.另一面,各路名人又纷纷转发表达对她极其作品的喜爱。
  欧美很多一流的媒体,诸如《纽约时报》、《书评人周刊》、《泰晤士报》、《焦点周刊》等更是盛赞她:绝对的故事高手。就连以苛刻严厉闻名的德国人都十分钟爱乔乔·莫伊斯,并将其选为本国2014年的年度作家。
  在乔乔的故乡,英国(乔乔是英国人,1969年出生),她的书创造了连续2年占据亚马逊畅销排行榜Top100的佳绩!也因此,乔乔·莫伊斯获得了2014年英国银河图书奖这一具有国家影响力的奖项。在她之前,角逐此奖的是J.K.罗琳和奥巴马。在美国,乔乔·莫伊斯是指标性书评网站Goodreads(也可以说是美版豆瓣)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家。
  乔乔·莫伊斯之所以如此走红,与她的写作风格有很大关系。她不掉书袋,不故作深沉,却能牵动读者内心最深处的那丝情绪,叫人落泪。乔乔擅长构建精巧的人间故事,塑造倔强的人物(尤其是女性),挖掘人性的多重维度,于悲喜交加中,给人向前一步的力量。她的每部小说几乎都以爱情为线索,但是爱情小说并不能完全定义乔乔的小说。
  这次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引进出版的小说《永不言弃》同样是如此。小说以一战为背景,讲述了两个时隔百年的女人,如何在生计艰难、众叛亲离的巨大孤独中,寻觅爱人和生活希望的故事。
  1916年,苏菲的丈夫正在前线应战,德军占领的法国小村庄。为了保护爱人和亲人,苏菲抱着德国指挥官喜欢的,也是苏菲的丈夫为她描绘的画像,走入了指挥官的房间……再出门后,整个世界都背离了苏菲一般,曾经熟识的朋友、邻居甚至亲人,都对她无比冷漠充满怀疑……随后,苏菲被德国人掳走,紧接着音信全无,生死未卜。
  百年之后,苏菲的幅画像挂在了另一个女人,丽芙的卧室里。丽芙并不知道苏菲的故事,她知道这画是丈夫送给她的蜜月礼物,只是现在,画还在,人已逝——四年前丽芙的丈夫猝死。对于丽芙来说,画不仅是画,更代表着她的思念、他们的往昔,甚至继续活下去勇气。可曾想,自打她和一个叫保罗的男人相遇相爱后,这幅画竟把她推向了另一重巨大的挫折和挣扎……
  一幅画像,百年流转,无奈人事无常,物是人非。两个远隔时空的女孩奇妙地产生交集,用同样倔强的方式向世人讲述爱与守,希望与生机。你会为书中浪漫的爱情桥段小鹿乱撞,也会因为书中的一战背景以及战争中百态人生而深感时代的艰难和人性的复杂。
  作为乔乔第10本小说,《永不言弃》出版至今(近两年)稳居畅销榜,国外好评如潮。《今日美国》赞这部小说“美妙”, 《人物》杂志称其“荡气回肠。“看似美好的爱情背后,有着不为人言说的疼痛;看似圆满的结局其实暗藏玄机。”(美国《娱乐周刊》)“莫耶斯的新作于甘甜中掺着苦涩,叫人爱不释手。”(《出版人周刊》)
  《永不言弃》这书里有其轻盈,如谈及爱情时,恋人浮于脸颊的那晕红;也有其厚重,如生活本身,正因为有阻碍才有张力。它好读,也易惹人红了眼眶,是一本注定在朋友间口碑相传的好故事。

来源:阳光秀美作者:乔乔·莫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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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丁玲”与青年作家


星期二 九月 22, 2015 8:12 pm


  丁玲当下的文学史形象,无疑是她晚年的负面形象的延续,受着与她晚年共时的“青年”即今天的话语主导者的左右。毕竟,丁玲的晚年离当下人最近,见证过她晚年的人还在世,而被叙述的近期历史总不免带有叙述者的主观性和功利性,近因效应难以逾越。也许,只有当历史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后世人才能客观全面地审视丁玲。

  争夺年轻人,就是争夺文学史形象。未来是年轻人的,年轻人将成为未来的文坛中坚,主宰着未来的话语权。得罪年轻人就是得罪未来,就是损坏自己的文坛形象、文坛史形象、文学史形象。“晚年丁玲”的形象,其实就是当时的年轻人、后来的文坛中坚所提供的。这一文坛形象的定格,就是她“教育青年”的后果,是青年们对她的“反哺”。

  不少对丁玲比较熟悉或者做丁玲研究的人都大惑不解:为什么丁玲近年来口碑如此欠佳?无论她的人品还是文学成就,似乎都在被刻意贬低。笔者认为,丁玲的晚年表现为时人所留下的负面印象,是一个重要原因。丁玲当下的文学史形象,无疑是她晚年的负面形象的延续,受着与她晚年共时的“青年”即今天的话语主导者的左右。毕竟,丁玲的晚年离当下人最近,见证过她晚年的人还在世,而被叙述的近期历史总不免带有叙述者的主观性和功利性,近因效应难以逾越。也许,只有当历史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后世人才能客观全面地审视丁玲。

  一

  在丁玲历史问题的平反结论中,“教育青年作家”是一个为她政治上加分的“项目”。丁玲和当代中青年作家的关系也是丁玲晚年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
  先看她是如何“教育青年作家”的:“一些年轻作者……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还有某些弱点和缺点。这主要的是受党的教育较少,和工农兵的结合也较差……还有些党员,对自己喜欢的人,吹吹捧捧,不负责任,自己足跟不稳,忽左忽右,有时左得可怕,有时侈谈‘民主’,放言自由,沉醉在前呼后拥、一片欢呼声中……虽然现实生活中存在消极现象,作者可以写,读者可以读,但我们的作者、读者,我们都更需要未来。未来怎么样?我们的国家如何走上富强之路?社会怎样才能进步繁荣?我们现在怎样着手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丁玲文集》第六卷365页)
  这种教育的结果可想而知。有人因此批评说:晚年的丁玲在理智地坚守与实践为政治服务的文艺观的同时,还常常居高临下地向中青年作家传道送经,扮演着现代版的胶柱鼓瑟者的尴尬角色。
  1984年4月27日,由丁玲提议并主持,召开了一个小说创作座谈会,座谈获得1983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的20篇作品。邀请的二十多位与会人员中,张洁、李陀、陈建功、梁晓声、陈祖芬等中青年作家都没有到会,所以,那次会实际上成了一次老作家的聚会。老作家们发言很热烈,很有老作家的风范,比如,舒群认为,应该重视左翼的传统,重视延安的传统。一上午的热烈发言还不过瘾,丁玲提议第二天上午继续开。第二天上午老作家们依然热烈,丁玲像是谈感受,又似在做总结,感慨道:我们的老作家真是“宝”哇,谁都有一肚子创作经验,现在很多部门都在抢救资料,我们应该把这些“宝”也抢救下来,这是中国文学的一笔财富哇!
  老作家乐于送宝,年轻作家却不见得乐于接宝,于是,这种关怀年轻作家的研讨会就成了老作家们的自娱自乐、自我满足。也许,人老了,要懂得进退,才能留得住尊重。后世老作家可以引以为戒。等年轻作家变成老作家时,不要也是这等表现。
  丁玲还有一次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们作家究竟怎样去帮助年轻一代中失掉了信仰的人呵?我们有时苦口婆心,可是人家不喜欢听呵!……那么究竟该怎样才能讲到人家心里去呀?我们必须得找,找我们这个时代的、能代表这个时代的人的灵魂———时代的灵魂。找到了,才能对症下药,做名副其实的灵魂工程师。”其实,老年人并不必然负有教育年轻人的责任,年轻人也没有那么容易“垮掉”,丁玲完全不必如此苦口婆心,以至于有自作多情之嫌。
  那次小说创作座谈会上,李纳为新老作家两代人之间的关系感到忧虑。她说:“……有几个女作家,一个铁凝,一个航鹰,还有一个写女大学生的,我读了,有一种非常喜悦的感情,很想见见面,或者写封信跟她们认识,但有人说,年轻作家都很骄傲,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草明说:“……现在青年作家和老作家之间有些隔阂,这是否‘四人帮’的残余思想还在作祟?某些文艺界领导无原则地捧青年作家,也有一定责任。”老作家们有共同思维。丁玲在教育青年作家的时候,也是将青年作家的问题视为文艺界领导的问题,她对大学生说:“现在有少数刊物的负责人不愿做具体工作,不看稿,不改稿,老是支持青年人……”看来,丁玲并非单纯教育青年,而是同时在教育“领导上”和“刊物的负责人”,也许后者才是重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对青年的教育,往往与文坛的人际关系相连,同时亦因文坛的复杂关系而影响了自己在青年中的形象。因了复杂微妙的文坛人际关系,这位文学界的头号右派丁玲,忽然之间成为舆论上的极左人物。
  丁玲不仅教育着青年作家,而且教育着中国乃至美国的所有青年:“目前社会上有一些青年人缺乏理想,只想钱,想物质享受,想个人安逸,我们应当通过文学作品帮助他们克服这种消极现象,引导他们为‘四化’贡献自己的青春!”丁玲对美国记者说:“不错,你们都有汽车、房子,几乎什么都有了。但是,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呢?从精神上来说,你们是相当贫乏的。你们没有信仰……年轻人关心的,似乎都是性,男女之间似乎缺少美丽和崇高的爱情。”
  丁玲对青年人明显不以为然,觉得他们只有物质追求,没有精神追求。谈到农村结婚女方要彩礼的事,她说:在老解放区,在延安,谁要这东西?两个人要结婚,跟领导一说就行了,找个窑洞房子,公家替你弄一桌饭,开个茶话会。这是想说,“我们”年轻时不重物质,爱情与金钱无关。这符合事实,也符合教育年轻人的腔调。可是,王蒙《我心目中的丁玲》写道:丁玲有一次给青年作家学员讲话,也是出语惊人。如她说:“什么思想解放?我们那个时候,谁和谁相好,搬到一起住就是,哪里像现在这样麻烦!”同样是结婚问题,这一说法就不太符合教育年轻人的腔调,而是有点“自由化”了,与她反自由化的姿态很不相符。这脱口而出的话,让人看到年轻时代的莎菲式的丁玲。
  总爱叹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一代”,这是典型的“九斤老太”式的老年心态。丁玲的潜台词是:我们年轻时多革命!可是,1980年代的年轻人还革什么命呢?文化革命倒是让红卫兵过了一把革命的瘾,但连她这老革命也成了红卫兵革命的对象,这革命还要得吗?

  二

  1985年春,丁玲在西安发表讲话,有领导批示:“丁玲同志讲得好。”青年们对丁玲的反应是什么呢?有的青年读者看了她的访美印象文章后给她写信,说她是“配合宣传”,“不能不使人失望”。中青年中有人说她“脑子僵化”,“写的文章里还有好多标签”。看来,丁玲“教育青年”的成效并不见佳。不管到了哪朝哪代,青年们的心理往往是逆反的。
  丁玲也有对年轻人的理解和爱惜,那是在1979年第四次文代会上的讲话中,那时候,她的历史问题的重轭还没有转化为迫切的政治诉求,她的讲话还比较忠实于自己:
  我们爱惜我们的年轻人吧!
  那天在小组会议上我讲了:穿喇叭裤有什么要紧,他们觉得穿喇叭裤好看,好看就穿嘛!你不习惯!你要习惯了也会觉得喇叭裤好看,我们都穿一个颜色,不是蓝的就是黑的,再不就是灰的,是不好看!穿个红的穿个绿的,好看嘛,年轻人嘛,穿衣服有他们的个性,愿意穿裙子就穿裙子,对这我觉得无所谓,因为这些就是说我们青年表现不好,大概不确切。
  更早的时候,1950年代,她在跟文学研究所的学员讲话时更真实。邓友梅在给苗得雨的信中写道:坦白地说,这些观点和主张,在那个时代是“另唱一个调子”。用现在话说有点新潮、前卫!我们这些年轻人听了又震惊又喜悦,耳目一新。
  丁玲不赞成“代沟”这个字眼儿:“这两个字不好。没什么‘沟’,应该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她说:“北京这些中青年作家不得了啊,我还不服气呢,我还要和他们比一比呢。”这句话,王蒙理解为丁玲对年轻作家的不以为然甚至嫉妒。王蒙所谓的年轻作家,当然包含他自己,而且首先是他自己。所以,他首先感到的是丁玲对他的不以为然,相应地,他也就对她不以为然起来。借群体、借“某些旁人”来表达自己对丁玲的不满,这是一个叙述策略,其实正是自身态度的真实表达。丁玲这种心态有什么不好呢?无论是雄心还是天真还是不服老,这才是一个作家的性情,政治家是不会这样说话的。王蒙作为一个作家,怎么会容不得这样一句话呢?这恰恰见出王蒙的问题,他身上那个文化官员的王蒙时时在显露。
  王蒙《我心目中的丁玲》可以折射出当年的年轻作家对丁玲的态度,但更带有王蒙自身的情感色彩。王蒙更进一步不以为然:
  丁与其他文学界的领导不同,她有强烈的创作意识、名作家意识、大作家意识。或者说得再露骨一些,是一种明星意识、竞争意识。因此,对于活跃于文坛的中、青年作家,她与其说是把他们看作需要扶持需要提携需要关怀甚至青出于蓝完全可能超过自己的新生代,不如说是潜意识里看作竞争的对手。……她与一些艺术大星大角儿一样,很在乎谁挂头牌。……那么,她看到那时的所谓中青年作家左一篇作品右一篇作品得奖,以及各种风头正健的表演———其中自然有假冒伪劣———她能不上火吗?
  王蒙直接把丁玲描述成了一个在果树园里看贫农瓜分自家果实的“李子俊的女人”(《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心里汩汩地泛着酸味儿。王蒙是想说明丁玲狭隘嫉妒、喜欢与年轻作家争锋,可是,作家与作家之间的争锋,有什么不正当吗?“丁与其他文学界的领导不同,她有强烈的创作意识、名作家意识、大作家意识”,这句话透露出,丁玲的意识再强烈,也都是“创作意识”和“作家意识”,作为一个作家,这难道与“文艺界的领导意识”相比不更正当吗?王蒙的意识显然是“文艺界的领导”的意识,而非作家意识。王蒙去指责丁玲的局限时,恰恰暴露出了自身的局限。而且,出水才看两腿泥,几十年后来看,当时那些为丁玲所“不服”的青年作家,又有几个在文学上比丁玲走得远呢?
  王蒙说:由于她长时期以来一直处境严峻,她回到北京较晚,等到她回来的时期伤痕文学已经如火如荼地火起来了。她那时虽然获得了平反,却也一度仍留着尾巴。而她认定应该对她的命运负责的××正在为新时期的文学事业鸣锣开道,思想解放的大旗已经落到了人家手里,人家已经成了气候,并受到许多中青年作家和整个知识界的拥戴。确实,在赢得文坛民意方面,丁玲逊于周扬了,顾骧的话也可以佐证:“周扬同志对过去真诚的忏悔,新时期引领文坛思想解放的风骚,迅速赢得文学艺术家普遍的尊敬与爱戴。……安儿胡同一号(周扬家),像磁石一样聚拢了多少文坛俊彦。”(《胡同忆》之《安儿胡同———周扬》)王蒙又说:于是传出来丁玲不支持伤痕文学的说法。在思想解放进程中,成为突破江青为代表的教条主义与文化专制主义的闯将的中青年作家,似是得不到丁玲的支持,乃至觉得丁玲当时站到了“左”的方面。而另外的周扬等文艺界前辈、领导人,则似是对这批作家作品采取了热情得多,友好得多的姿态。
  丁玲与周扬在年轻作家中的威信之所以不同,姿态与文艺观的差异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直接的原因,可能还是丁玲的“口无遮拦”。张凤珠写道:“丁玲有次在鲁迅文学院讲话,用挖苦语气影射周扬。就有学员在下边议论,怎么只反大臣,不敢碰皇上呀!我自以为比老太太懂行情,便经常在她面前讲:周扬如何反思,如何检讨自己,如何受到欢迎等事。我的用意无非想提醒丁玲不要在讲话时讽刺周扬,弄不好,反而损坏自己形象。老太太不爱听我这些话。”(《我感到评论界对她不够公正》)王蒙也不以为然地说:“她动不动打击一大片,只求泄愤,不顾后果,结果搞得腹背受敌;政治家决不会这样做。如她说什么作协创作研究室编辑的对于二十四个中、青年作家的评论集是‘二十四孝’,用这样恶毒的话来树敌,暴露了自己的心胸不够宽阔,窃为丁玲不取。”
  丁玲不是普通人,她的一言一动都会有人关注,说话不得体当然要吃亏,尤其在年轻人面前,绝对要忌讳“为老不尊”。丁玲真正要表达的,或许是对年轻作家投靠周扬的愤愤。她的宗派色彩,也是由周扬的宗派主义所诱发。但年轻人所感受到的,却只是她的宗派情绪,而不是周扬的宗派情绪。这就注定了在争取年轻人方面,她将大大失分。
  邢小群在《伯乐、盟主与山头》中分析:丁玲在1979年获得改正,重归文坛以后,在一些场合发表过相对正统的言论。这些言论与社会舆论对她的心理期待有很大距离。于是,这位五十年代的大右派,到八十年代被视为左派;而五十年代的左派周扬,却被当成精神污染的代表人物,受到批判,责令检讨。这种格局,使关心现实的青年作家们,情感很容易倾向周扬以及接近周扬的冯牧一边。丁玲与周扬在青年中的“民意”产生分野的关键是“清污”。徐庆全也认为,以“清除精神污染”为契机,丁玲与周扬以往的恩恩怨怨再一次引起文坛的关注。
  第四次作代会期间,周扬得到青年作家们签名的热情洋溢、衷心爱戴的慰问信,丁玲则得到“红衣主教”的称号以及中国作协副主席差点落选的结果,这使她最后的笑大打折扣。在“清污”高潮之后,第四次作代会之前,丁玲也曾努力表达对青年作家的关爱,只是效果不佳。1984年4月27日的小说创作座谈会,中青年作家纷纷缺席,使丁玲烦恼。丁玲又摆家宴,请邓刚、史铁生和唐栋三位获奖的年轻作家来家吃饭,并请了几位老作家作陪。亲历者王增如详细记述了这次家宴:
  落座后,老作家们十分亲热,年轻人却有些拘谨。……那天下午谈了三个多小时,老作家说的多,尤其丁玲说话多,舒群次之。三位青年人始终比较拘谨,问一句答一句,很少主动发问,也决不多言。丁玲期待的那种无拘无束的热烈交流,没有实现,两代人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幕”,双方面都有些失望。
  家宴非常隆重,丁玲热情备至,但效果却不佳。为什么1950年代丁玲与年轻作家可以“亲密融洽”,1980年代就不行了?丁玲归结的原因是自己没权了,言外之意是年轻人势利。邢小群分析:情况没有这么简单。其原因可能来自三个方面:其一是左右问题,其二是山头问题,其三才是利益问题。这种现象其实与丁玲的写作具有某种一致性,写作《杜晚香》的过程中,她曾自言:“我的文章已落后了,已不能抓住人心,叫人为我拍案了。我曾有过的那种与读者心心相印,成为莫逆之交的时代不易恢复了。”丁玲对此又如何解释?也许,不能不承认,她的确是落伍了,不能与年轻人在同一频道上了。
  更重要的丁玲自身的原因在于:她的那些嫌“左”的带着宗派情绪的话语,作为历史的旁观者听来都感觉不舒服,何况当事者、在场者。很少有人会喜欢这样一种说话风格,何况还是经常重复的一套话语。丁玲嫌“左”的腔调,往往使人忘记了她曾受过的“左”的严重伤害;她的宗派情绪,往往使人忘记了她曾受过的来自宗派的无情迫害,也忽略了她当时还身陷历史问题的泥淖的不幸事实。
  她的问题,不是归咎于周扬、归咎于历史问题、归咎于“左”的长期影响就可以解释的,还有她自身的老年和性情方面的原因。她说得太多了,太多余了,年轻时沈从文笔下那个“凝静”看“百样人生”的女孩子,老来变成了一个一开口就打不住的九斤老太。她自己也明白,老年人爱说不是好事,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她自己也知道:“一开会,我就得发言。人家客气,说你讲几分钟吧?我就来了,几分钟从来不够用!”在延安,“她一气讲了三小时,直到陈明反复‘疏导’、‘限制’,才打住。”
  对此,丁玲不无自知,只是克制不住。有一次,刘白羽去看望丁玲,丁玲对他说,你比我还是理智多了,因为你比我有一个好处,这二十多年来你都在工作岗位上,所以经常克制,我二十多年来都在底下,憋在那个地方,想讲话没有讲的地方,这一下可有了讲话的机会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丁玲最后这句话显示出:她被压抑得太久了,一旦有不压抑的机会,就变成了别人的压抑。
  丁玲为什么要重复那样一套话语呢?学者王尧的话或许可以提供解释:在“文革”中大量的学者、作家、诗人都是如此使用“文革语言”,这样一种现象不能仅仅看成是“被迫”的,也许在最初是被迫的、违心的,但在不断的使用中,也就逐渐由被迫到主动,由不自觉到自觉。这正是“改造”和“再教育”所起的潜移默化的作用。(《话语转述中的“个人”》)
  丁玲的语言惯性,也是潜移默化的“再教育”的结果。对于丁玲复出之前的遭遇,人们是同情的,但对复出之后的她,却渐渐失去了这种同情,原因何在?丁玲说得太多、太高调、不得体、不合时宜,无疑是原因之一。方式不得法,争取也没用,因为操之过急,她的那些与人际是非有关的暗藏机锋的话语,可能还会引起青年作家的不适,使他们愈发倒向周扬那边去了。她对恩怨念念不忘,只能使她的对手也无法淡忘。

  三

  有人认为,“丁玲与周扬展开一次新的角逐、新的搏斗”,体现之一就是:“创办《中国》杂志,作为自己的舆论阵地并借以培养青年作家。”王增如写道:丁玲创办《中国》的初衷,曾经是想帮助老作家们有一个发表的园地,但一个杂志的生命力还是要靠对广大读者的吸引,所以把当红的文学新秀团结在自己杂志的周围,也是丁玲的心愿。丁玲自己说:有人说我们这个刊物是几个老头子、老太婆在家没事搞起来的,不过是登点回忆录一类的文章罢了。我是想发动老作家做传帮带的工作,团结中青年作家,培养年轻作家。《中国》 刊发更前卫更年青更有争议的作家的作品,也许是丁玲为了给自己纠正“左”的印象?邢小群提到:“1985年,冯牧主持《中国作家》创刊座谈会,八十多位当红作家,都出席了,其中包括未曾出席丁玲主持的座谈会的青年作家。年青作家对丁玲与对冯牧的不同态度,使丁玲的内心真正受到了刺激。”
  在这场争夺年轻人的“战役”中,丁玲虽曲意并努力为之,显然还是落败了。丁玲当时争取年轻人,争的也许只是民意;她尚未意识到:争夺年轻人,就是争夺文学史形象。未来是年轻人的,年轻人将成为未来的文坛中坚,主宰着未来的话语权;得罪年轻人就是得罪未来,就是损坏自己的文坛形象、文坛史形象、文学史形象。“晚年丁玲”的形象,其实就是当时的年轻人、后来的文坛中坚所提供的,王蒙即是其中之一。丁玲晚年的负面形象,与她留在年轻人之中的印象有重要关系。书写并评价她的就是他们,文坛外的人是不关心的,话语权在他们手里。她离这代人太近了,他们摆脱不了上一代的舆论,无法客观地去评价她。
  今天就是未来的历史,有望不朽的“名人”都要在今天考虑到:自己将要给未来的历史留下什么样的形象和口碑?丁玲在1936年11月30日 《红色中华·红中副刊》创刊号上的《刊尾随笔》中写道:“一枝笔写下了汉奸秦桧,几百年来秦桧就一直长跪在岳庙门前,受尽古往今来游人的咒骂;《三国演义》 把曹操写得很坏,直到现在戏台上曹操的脸上就涂着可怕的白色,那象征着奸诈小人的白色。所以有人说一枝笔可以生死人,我们也可说一枝笔是战斗的武器。”这说明丁玲是多么明白这“一枝笔”的厉害,轮到自己,却轻忽大意了。
  周扬打人是真打,但被打的人在四次作代会前后得到了他的道歉,而且他还顺手“抚摸”了年轻一代。丁玲能打到什么?徒给年轻一代留下恶感罢了。年轻一代既代表着当时的民意,又主导着未来的话语权,他们当时并没有受到周扬的害,而丁玲、周扬们的历史是历史,与他们无关。客观历史本身是不能发言的,历史的版本是由人提供的,有多少个提供者,就有多少个版本。被叙述的历史(尤其是近期的历史)不可避免地是世故的,势利的,因为它的讲述者的不可避免的主观性。这种几近“现报”的历史叙述中的近期效应,与记忆心理学上的“近因效应”有相似之处。“近因效应是指当人们识记一系列事物时对末尾部分项目的记忆效果优于中间部分项目的现象。……原因在于前面的信息在记忆中逐渐模糊,从而使近期信息在短时记忆中更为突出。”近因效应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丁玲属于负面近因效应。
  丁玲晚年形象的负面影响,甚至被逆推到她的从前。丁玲在1942年6月16日的自我批评中也批评了王实味,颜海平认为:“这个自我批评也很可能是出于她自身政治生存的需要。”这句话后面,颜海平加了一个注释:在所有批评王实味的人中,1980年代末的丁玲常常被戴晴这样的作者特别加以注意并引以为例,这其中包含的问题涉及到1940年代“真正发生了什么”,同样也涉及这种高度引用率背后的理由,它是和1980年代末的话语气候相互关联的。(《丁玲故事和中国革命》)颜海平所说的“1980年代末的话语气候”,对于丁玲来说,可以具体为她被目为政治化的、“左”的作家的代表的舆论氛围。
  且看网上关于丁玲的跟帖:丁玲老年的照片给我留下特别显丑的印象!
  幸好还有人跟帖说:蹉跎,听说一切都为了平反……
  舆论方面,周扬得到了广泛的肯定和拥戴,对丁玲不利。势力方面,张光年依然统领一方,对丁玲也不利。丁玲去世时,作协掌门人是唐达成,而非她所属意的人。她唯一可以倚重的,就是上层。她可以受到官方表扬,却未必能得到年轻一代的“民心”。1980年代是一个叛逆的时代,正如礼平在《写给我的年代》中所写的:“在政治上受到指责,已经成了一件颇为荣耀的事情。这种气氛甚至有些像回到了‘文化革命’:如果你被对立的派别贴上一张大字报,你就会在本派别中变成一位英雄。这时正是民间情绪与官方舆论充满了对立的时候。”年轻人对于周扬的同情态度的移情,致使丁玲对周扬愈胜利,愈难得到民心。
  丁玲的说教,年轻人虽不爱听,但符合“道统”。官方需要有人站出来教育一下年轻人,丁玲是代表了官方口径的。丁玲教育青年的言行既然是官方喜欢的,对她的处境及她的历史问题的解决就是有益的。青年人不能决定她的命运,影响不了她的历史问题的解决,也影响不了她的待遇,但是,青年人代表着民意,掌握着未来的话语权。“晚年丁玲”这一文坛形象的定格,就是她“教育青年”的后果,是青年们对她的“反哺”。
  丁玲选择合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历史问题需要官方平反。如果丁玲不那么懂事地合作,她的历史问题能不能解决?如果不能解决,一个有着被官方定性的历史问题的丁玲比一个“左”的丁玲更易于被人们接受吗?谁又能撇开官方的定性,给她一个公正的结论?

文/李美皆
《文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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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
星期日 四月 13, 2008 1:48 pm

问好,肖今!

肖今
星期日 四月 13, 2008 12:13 pm

又来喝酒了!可比咱家女儿红

主持
星期四 二月 07, 2008 1:11 pm

各位网友,新春快乐!

谢谢来访,继续关注!

黑色闪电
星期二 二月 05, 2008 12:12 pm

来看主持
久违了,春节快乐!

肖今
星期二 一月 01, 2008 3:29 am

呵呵,相信这是一个深深的老酒坛子!

祝新年快乐

秋天的枫叶林
星期日 十二月 23, 2007 11:27 pm

问好主持,圣诞快乐!

frankjiang
星期日 十二月 23, 2007 9:38 am

祝福圣诞快乐!

山城子
星期六 十二月 22, 2007 10:32 am

问好!

秋天的枫叶林
星期三 十一月 07, 2007 7:24 am

找来看戏来了。一直以为你这里戏特多。 Laughing

黄崇超
星期六 九月 29, 2007 7:28 am

祝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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