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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谍影》片尾曲“何谓真相”歌词
星期日 二月 26, 2017 2:10 pm
《史海谍影》片尾曲“何谓真相”歌词
作词:赵燮雨
人生只有一次
在那韶光河中淌过
历史的长河曲曲又弯弯
里面究竟有多少漩涡
几重欣喜几行泪
几样悲欢逐逝波
时间老人匆匆过
人间来回忙穿梭
你能否告诉我
可曾对世人隐瞒过什么
否则眼神怎会那样闪烁
牛郎织女隔银河
心底有话不能好好说
满腹苦衷情
哀怨几许多
青春年华早已蹉跎
挥手咏叹调
开口阿弥陀
颠来倒去是南无(读音为那摩)
我想要问你
他偏要问我
那历史真相到底是什么
要到何时才能够——石出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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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夜雨(电视剧《江山为重》片头歌)
星期日 二月 26, 2017 9:46 am
清宫夜雨
淋湿多少前朝事
钱塘早潮
涨落几代兴衰梦
英雄霸业一剑成
安邦自古多壮烈
不为尧存
不为桀亡
千秋山河斜阳中
青史不朽
红颜倾国
终不如 民生在上
江山为重
演唱: 陈圣杰
作词: 陈圣杰
作曲: 陈圣杰
编曲: 陈圣杰
后期: 陈圣杰
曲风: 纯音乐
上传时间:2013-11-5 11:29:00
yyfcce
http://yc.oyinyue.com/1519/247/364584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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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连载】戏缘——孙崇涛自述(之五)
星期日 二月 26, 2017 9:14 am
家乡戏缘
京班武戏使我着迷
旧中国时,进瑞安戏院演戏的多是“京班”,后期也见过少数“绍兴班”,而“昆腔班”和“乱弹班”,都未见进戏院,只在外头演庙戏、草台戏。
温州京班作兴演武戏。温州最早的京剧科班“翔舞台”,初名“尚武台”,就以彰显武功为标榜。温州历史最长的京班“金福连”,掌班人义彩(余凤波)是温州地区尽人皆知的武生演员。为展示武打人才济济、各怀绝技,“金福连”演的《铁公鸡》,排出各由八个武行出演主角向荣与马童,戏名别称《十六演》。近年,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腊月二十三日晚演“封箱戏”,曾两度推出《铁公鸡》,央视实况转播。头回排出四个向荣、四个马童,观众感到稀罕、新鲜。最近一回又进而排出六个向荣、六个马童,电视上打出《六六铁公鸡》的戏名。播前访谈,原“青研班”班主任张关正教授还为此向全国观众啧啧推荐了一番。不知关老师是否了解,早青研班“六六”七八十年之前,人家“金福连”就“八八”了。
“金福连”京班出名后,已很少演草台戏,长年进驻戏院演出。“金福连”在戏院演的武戏,时尚、火爆、刺激,令我着迷。如《铁公鸡》,真刀真枪开打,兵器相击,叮叮当当作响,筋斗翻腾,震得台板都快要断裂,乐队〔乱锤〕声和观众阵阵喝彩声交织,使整个戏院都像要爆破。《界牌关》里罗通战到被敌枪刺肚流肠,托肠奋战,血腥惨烈,未免恶心,却令我对他英烈行为肃然起敬。《白水滩》里十一郎,一身打衣,外罩一袭青衫,肩担晃悠,青袖飘洒,英气逼人,舞起的白铜棍,银光闪烁,花样多般,令我眼花缭乱,百看不厌。还有关公《斩颜良》、燕青《打擂台》、张绣《战宛城》、杨排风《打焦赞》、王伯当枪战《虹霓关》、十三妹弹打《能仁寺》、孙悟空《大闹天宫》、白娘子《水漫金山》、杨香武《三盗九龙杯》、《狮子楼》、《四杰村》、《泗州城》、《金钱豹》、《蜈蚣岭》等等很多,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还有一个叫“二二剧团”的京班,据说是属于军队的,也常进瑞安戏院演出。这个班好演连台本戏,什么《火烧红莲寺》、《狸猫换太子》、《七侠五义》、《荒江女侠》、《封神榜》、《粉妆楼》之类,十几、二十几本的接连着演。演出广告时常以“活动布景”、“机关踏笼”为号召。父亲带我去看过几本《火烧红莲寺》,果见飞鸟腾空飞翔,火焰冲天燃烧,高崖山水倾泄,英雄身陷踏笼等生动场面。在没有高科技支撑的年代,这类天马行空式的艺术想象和实施,制作者付出的心力和财力的巨大是可以想见的。
武戏看多了,使我十分向往做英雄。平日在家就拿门闩、晾衣杆、拨火棍一类家伙当刀枪,模仿戏中英雄不断挥舞。心里一直盼望自己何时也有一把戏中那样的刀枪才好。
一年阴历五月二十四日,城东隆山(乡人讹叫龙山)庙会,十分热闹。百姓倾城而出,登山赶庙会。蜿蜒而上的山路上满是人群,远看就像结队去抬肉骨头的蚂蚁。这天我和父亲也加入这群“蚁队”,爬到山顶。只见“隆山塔”下,人群簇集,演戏的,弄武术的,唱曲艺的,卖糖人米塑、小孩玩具的,样样都有。我在一个卖儿童玩具摊头上,见到戏中关公手持的“青龙偃月刀”木头仿制品。天呀,这不正是我日夜盼想要的兵器吗?双眼紧盯不离。粗心的父亲没有察觉到我的神色和心思,竟然带我离开摊子,使“青龙偃月刀”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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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20-1.jpg重建后的瑞安“隆山塔”
少时,我从来不会向家里人主动讨东西,在态度看来较严肃的父亲面前,更是如此。这一天,我郁闷极了,回家吃不下饭。母亲以为中暑,一量体温,果然有低温,便请来二叔岳父、瑞安名医池仲贤来家开了中药。喝了药仍不见好,还呕吐不止。细心的母亲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我究竟哪里不痛快。我说心里不痛快,就把没买到“青龙偃月刀”的委屈说了。母亲说:“咳,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事呢,还不是为一把‘关老爷刀’嘛,好办,买去!”
父亲了解后,就“将功补过”,亲自到外头寻找,在一家敲制马口铁制品的手艺店里给我买来一把玩具“关老爷刀”回来,高兴地转着刀把,哼道:“仓!仓!仓!关老爷到!”我一瞧这刀,跟庙会所见不同,不是木制,也没有青龙偃月图样。心想,我怎么能当得了“关公”啊?算了,就当别的英雄,凑合使吧,心中还是怏怏地乐不起来。
这事给我印象太深,以致长久以来总想寻个机会,奉告天下所有的父母:玩具是童心世界里的宝贝,大人不懂孩子想要的宝贝,比之打骂他们的伤害还要大许多,而且伤口会很久不能愈合。
“金福连”演员人才济济,文武生张春来、老生望江涛、花旦胡理钗、武旦严小棠、铜锤王海涛、架子花周凤山、短打徐少楼、长靠阿昌、小生碎娒、文武丑“弟弟”等等,全温州地区人人皆知,艺事人口相传。其中凡有“弟弟”出场的戏,都会令观众十分开心。
“弟弟”艺名陈哈哈,大胖身体,走起路来,腆着大肚皮,踩着八字脚,像只大白鹅。一双灵动、闪忽的眼睛和半口金牙,一张嘴就会给人机警、喜庆的感觉。除演戏外,他还会几手魔术,摆弄几下拳脚。“金福连”来城演出之日,他会抽空到大街空地上撂场子,一边变魔术,一边拍胸脯、走马步、挥拳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推销他的膏药。由于有点名气,围观的人不少。
“弟弟”演的丑角戏,发挥他会变魔术特长,常常见机弄出许多噱头,令观众讶异、发笑。比如,他会一把扯过花旦手中手帕,撕成一把面条,搁在碗里,冲进开水,当众把它吃了。他会揭下台柱上张贴的戏单或标语,将它搓揉成一顶花帽子,给自己戴上。他演《打渔杀家》中教师爷,歪戴草帽,挺胸攥拳,跨着横步,带一群打手,来势汹汹地到老英雄萧恩家讨渔税。他在萧家门口蹲起马步,伸出“拦门式”臂膀,给跟班打手展示自己膂力,表示本师爷无人可以抵挡。他厉声喝道:“呔!萧恩哪,你给我出来!”萧恩开门,只轻轻往他“拦门式”臂膀一拍,他即刻四脚朝天倒地。爬起来时,草帽顶不见了,只剩下一圈帽沿,套着弟弟亮堂堂的大光头,逗得观众哄堂大笑。这时,正好戏院卖瓜果零食的小贩经过台边,“弟弟”就对他责怪道:“都是你丢地上的西瓜皮闹的!”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弟弟”有点武功功底,有时反串《杀四门》中的刀马旦,大腹便便,扮演身材婀娜的刘金定,十分好玩。他表演《翠屏山》里和尚裴如海跟杨雄妻子潘巧云私通场面,竟跳起了“土芭蕾”:单腿跪地,嬉皮笑脸,向潘巧云招手道:“娘子,来也!”潘巧云快步跑去,跳上弟弟的单腿,仰脖子,伸双臂,模仿芭蕾双人舞,做出一个“飞机展翅”造型,目的是借此逗人一乐。戏曲丑角的喜剧功能,在弟弟随意的“杜撰”中,挥洒得淋漓尽致。
外地来瑞演出的名角,除自己带几个必备的配角外,其他行当全靠搭班“金福连”,其中弟弟更是少不了的小丑。这些名角以武生居多,其次是旦角。武生中名声较大,我看得也最多的是两位:张二鹏和筱高雪樵。
张二鹏(1919~2005)是京剧武生泰斗盖叫天次子,高挑的身材,俊朗的五官,醇厚的嗓音,是块天生的武生好材料。他上场前,台屏上会悬起绣有大鹏图样的巨幅缎制“守旧”(屏幔),以显示他鹤立鸡群、不同凡响。他演戏继承乃父“武戏文唱”特长,造型优美,口白清爽好听,动作干净,一招一式都非常好看,加上他有副英俊潇洒的外表,迷倒不少有英雄情结的家乡女观众。
张二鹏善演的猴戏,据说是跟他哥张翼鹏学的,《闹天宫》是他最拿手一出,我看过多回。孙大圣出场亮相,撩起大袍档脸,然后突然放开,露出尖嘴猴腮,缩颈、晃脑、眨眼、鼓腮,一下子把个孙猴子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给观众。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孙悟空偷吃蟠桃和大战天兵神将两个场面。偷吃蟠桃中抓桃、捧桃、啃桃、吐核等一系列动作,妙趣横生,逗得我们小孩个个开心发笑。在跟天兵神将作战中,孙悟空将夺得的乾坤圈、天王圈、铜锤、令旗四件兵器,一起用手、脚和头颈同时玩转自如。张二鹏演来从不凌乱、失手,人称“一身四绝”,是他这出戏中最给力的表演,常常博得台下一片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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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鹏剧照
张二鹏也常演武松戏,如《十字坡》、《打虎》、《杀嫂》、《狮子楼》、《快活林》等,显然是从“活武松”父亲那里学得的,受观众追捧自然就不必说了。后来,张二鹏加盟人才济济的浙江省京剧团,挂头牌武生;父、兄去世后,他作为“盖派”传人,成为南派武生代表人物。都是众望所孚。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我在杭州读大学,到东坡剧院“重温”过他在《岳家庄》中饰演的岳云,风采不减当年,舞台“气场”很强,人往台上一伫,马上吸引观众眼球。
记得张二鹏曾两三回来我家乡戏院演出,每回都有一段日子。最后一回,应该是在新中国建立初,因他演过《野猪林》,而这戏名是1950年中国京剧院李少春、袁世海改编杨小楼《山神庙》之后才有。这时,“金福连”班已不复存在,温州地区京剧演员全被整编到“五星”、“红旗”两个剧团,不清楚张二鹏搭的是哪一团。只记得张二鹏演《野猪林》的两位配角是他从外地带来的花旦周帼英(饰林娘子)和武生刘云龙(饰陆虞侯)。上文写到的《孙悟空棒打万年青》风波,可能也就成了张二鹏同我家乡观众的真正“临别纪念”了。
周帼英的戏,家乡内行戏迷不看好,说她人虽长得漂亮、风骚,花旦、刀马、青衣、花衫样样都演,但身上实在缺戏。头一天打炮戏演《木兰从军》,一个劈叉下去,台下一片叫好。大家说,这是出于对她初次见面的礼貌。离开瑞安后,她就销声匿迹了,可见家乡戏迷很有评戏眼光。
刘云龙在张二鹏告别瑞安后,还继续留在班里,顶张二鹏缺,也演《野猪林》里林冲。一回,我早点去戏院,看到台上他在戏前临阵磨刀,照着张二鹏排场,依样画葫芦,指导几个武行排练“山神庙”武打场面。他上场时,一付破哑嗓子,加上前有张二鹏身手做对照,戏未看完,我就离开了戏院。
我看筱高雪樵(1926~2010)的戏,比看张二鹏要早,大约虚龄六七岁光景。那些年间,筱高雪樵长年在我家乡搭班,是家乡京班无人可以取代的头牌。他出道早,7岁练功,17岁登台,十八九岁独自闯江南,还同唐韵笙、高庆奎、金少山、盖叫天、林树森这些国内一流前辈名角同台合作。
我初次看筱高雪樵演戏时,他也就是个不到20岁的小青年,身体块头很大,坚挺的鼻梁衬出英俊的面相。他演戏认真,戏路很宽,短打、长靠、文武老生、红生、猴戏,样样拿得起,偶然还唱麒派老生。据说会戏150多出,恐比现在戏曲学院毕业生十倍还多。他跟叔父高雪樵(1912-1978)学的戏,故取名筱高雪樵,“筱”即“小”。好像生子或是收徒也挺早。一次我在看他猴戏时,孙悟空拔毛吹作一群小猴,台下一个小观众指着其中一个小猴道:“你看,小筱高雪樵!”
筱高雪樵的短打武戏特别出色,身手敏捷。演的武松,旋子、飞腿、大带等功夫,漂亮利索,赏心悦目。跟斗更是十分了得。《铁公鸡》中首创翻墙过城,现在已被各地武行纷纷仿学。我还见他从四张桌子摞起的高台上空翻落地,身轻如燕,着地无声。1961年,他随上海新民京剧团到杭州演出,出于怀旧,我特地赶到东坡剧场看他演《龙潭鲍骆》中的余千。只见他连翻十几个空翻,大气不出一口,令我惊叹。须知那时他已年近中年。
他的老生戏,我只跟父亲看过一回《斩经堂》。自己太小看不懂,见他挂着黑胡子,扎着硬靠,手按腰间宝剑不停地唱,心里还在责怪:你筱高雪樵今晚英雄不当,当个糟老头子,老在罗嗦,还想杀妇人,真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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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南派武生筱高雪樵
新中国建立后,筱高雪樵主演的《狮子楼》,被拍成电影,艺事活动载入《京剧名宿访谈》。他后来成为上海京剧院的著名武生,拥有多种荣衔:国家一级演员、著名南派武生代表、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京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等等。坚持必有回报,攀登终能登顶。这是小武生成就大名望的筱高雪樵艺术人生给人的启示。
看了筱高雪樵武戏,我愈发想当英雄,连睡觉都会梦到自己被扮成他台上的那种英雄。说来也神,这梦想还果真实现。
家乡风俗,谁家死人出丧,门庭好的人家,总要借此张扬一番。丧队中除唢呐、锣鼓、仪仗一路伴着穿白戴孝哭喊不停的亲人外,还要挑选幼童扮成戏曲人物,骑上马背让人牵着走,家乡人叫此为“骑顶马”。
我大姨妈公公去世,小我一岁多的长妹和她同岁的表弟韩潜龙长得齐整好看,像对金童玉女,被扮成《小放牛》里村姑和牧童去骑顶马,我好生羡慕。接受上回错失“青龙偃月刀”教训,这回我可要主动要求了,便对大姨妈请求说:“姨妈,我也很想骑顶马。”姨妈说:“好吧,也给你扮个吧。”便唤来出租戏装的丧店老板娘。老板娘问我:“娒,你想扮什么?”我说:“扮筱高雪樵。”老板娘很懂男孩心思,把我扮成个《三岔口》里任堂惠的模样:穿身银白色紧身打服,腰缠鸾带,头戴软罗帽,脚踏软靴,额头顶枚闪闪发亮的银箭,耳际插着一朵绒球英雄花,再搽上口红,画起箭眉,配个眉心红印尖,英姿勃勃,我真的当成地道的“英雄”了。
那天,我登上高头大马,被大人牵着走,在一片哭声、鞭炮声、唢呐锣鼓声中,一路招摇过市,沿街两旁站满观看“骑顶马”的人群,大家纷纷指着我这个“小英雄”评头品足地议论,这令我自感神气、风光的程度,远非几十年后自己登上牛津、哈佛讲堂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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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连载】戏缘——孙崇涛自述(之四)
星期日 二月 26, 2017 9:13 am
家乡戏缘
戏院看戏另有一番风光
家乡瑞安城内只有一家戏院,坐落在西岘山脚下“天后宫”(妈祖庙)旁。建筑、设施十分简陋。四面砖墙,中间木柱托起房顶。屋顶两旁下沿,挖出一排气窗,用拉扯绳索开闭窗门。没有坡度的水泥地面,中间摆放层层硬木板长椅,只有座号,没有隔座,椅子靠背后头,装置木条小桌,供后排观众吃喝使用。这已经算是戏票上标称的“优待”座位了。至于没有座号的“普通”坐席,全是长条木凳,被摆放在剧场木柱外头两厢,任观众自由拣择座位。早到的观众,首先会找个没有柱子挡眼的位置,扭着脖子看戏。
正是这样一座简陋剧场,却见证了我家乡近代很不平常的戏曲历史。它是这座公众文化资源匮乏的小城唯一的至高无上的艺术殿堂。多少日日夜夜,形形色色的演出,使平民百姓沉醉在戏剧艺术的汪洋,激荡起快乐的心海浪花。它给人们抚慰劳作辛劳,带来生活乐趣,向往人生美好。它培养了成批戏迷,使瑞安京戏票房历史延续了全国所罕见的半个多世纪。它吸引一个接一个省内乃至全国著名演员来此演出,也培养、输送了本地的戏曲新秀、话剧名家和影视明星,熏陶出城内多名 “京胡才子”,还有如我一样后来走进国家研究机构或者大学从事戏曲研究和教学的“读书人”。去世不久的我国当代两位曲学大家王季思与徐朔方教授,也可能跟我一样,在那儿接受过我家乡戏院的艺术熏陶。王季思少时就读瑞安中学,徐朔方出身瑞安郑楼(今属平阳县)“瑞师”教员,娶的妻子还是瑞安“才女”杨笑梅,我想他俩年轻时也准在瑞安旧戏院看过戏。
我不清楚家乡戏院始建的具体年代,却目睹它保存过半个多世纪,包括新中国建立后改建、翻新的“人民戏院”,后称“瑞安剧院”,长久伴随我在家乡的看戏经历。
除了看戏曲外,旧中国时,我还在那儿看过“影戏”(无声电影)和“文明戏”(通俗话剧),新中国建立初期,看过歌剧、话剧和文工团歌舞。我读小学时,还在戏院登过一回台,在一出表演抓汉奸的短剧中,演个小配角,只有两句台词:“不许动!”“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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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门庭冷落的“瑞安剧院”
先父孙维楷先生(1915~1995),是个十足的戏迷,年轻时患上旧社会认作绝症的肺结核,整年卧床、吃药、打针。在我少时记忆里,父亲躺在床上的时光远多于站着、坐着的时刻。但这一点儿不影响他看戏热忱,只是得病后很少看庙戏,要看总得去戏院。
父亲特别爱好看京班,瑞安戏院演的京戏,几乎一本不落的看。他还购买了许多戏剧报刊杂志,码在病榻枕边,一空就看。有时还指点着上头刊登的艺人图片,给我讲说种种京戏梨园趣闻。如一回说,南北两派京戏武生泰斗盖叫天和李万春,在上海天蟾、黄金等大舞台斗台演出如何如何火热。一回又说,盖叫天自己不演猴戏,为了跟“北猴王”李万春较量,就让他大儿子张翼鹏苦学猴戏,将他关进房内,整日跟笼里猴子做伴。还说,张翼鹏经受不了父亲的严厉教戏,曾逃出家门,栖身破庙,日夜勤练武功,练得庙台塌倒,慌忙跪拜庙神,对神许下宏愿:待我张翼鹏出头之日,定要给菩萨修个头等戏台!他说得绘声绘色,听得我入迷。这些著名京剧武生,后来我大多见过他们演出,遗憾的是,讲说得身临其境的父亲,除了张翼鹏外,其他一个都没有亲眼见过,因为他一辈子都没有走出温州之外的任何地方。
父亲去戏院看戏,总忘不了要带我一起去看。在我基本告别看庙戏的六七岁后,随父亲去戏院看戏成了我最常态的“夜生活”。那时大人带小孩进戏院,不占座位,不需另买票;要想占个座位,可以买半票。一生很节俭的父亲,唯独对看戏毫不吝啬,总会给我买张半票,让我踏踏实实地占个“优待”座位看戏。这是他当时不曾意识到的对我“智力投资”。
去戏院看戏,见到跟看庙戏很不一样的风光——
进戏院落座后,先见卖茶水的伙计手托一笼屉搁置成排下大上小形状的小茶壶,穿梭于观众席间。谁向他一招手,他就将放好茶叶的小茶壶往你座前小条桌上一搁,算是“订茶”。订茶完毕,他便手提一只长尖嘴大铜壶,挨个灌水。手艺精到利索,铜壶嘴对准你的小茶壶口轻轻一磕,不多不少,滴水不漏地将水灌满茶壶。看戏中间,他还会三番五次的巡回续水,手段如前,一个人照料全戏院数百茶客,应对从容淡定。
跟订茶同时,还有订坐垫。坐垫作用有二:瘦人用来垫软屁股,矮个用来垫高坐位。只要肯花钱,爱订几层坐垫全由你。有的财大气粗观众,花大把钞票订来成批坐垫,把自己垫得高高在上。对此,坐在他后排的观众,可以对他表示鄙夷,也可私下讥讽、发牢骚,就是不会公开抗议,只好自认晦气。承认贫富差异,好像成了剧场公众默守的规则。
另外,还有托盘卖茶点零食的小贩,时常在看戏中间四处穿梭,兜售瓜子、柑橘、瓜片、茴香豆、五香干、荸荠白(谓削了皮穿成串的荸荠)一类小食品。
还有一手好看绝活,是兜售热毛巾。南方天热,尤其酷暑,戏院没有任何制冷设备,热得看客满头大汗,兜售热毛巾营生便应运而生。一个伙计提来一桶热气腾腾的毛巾,谁想抹脸擦汗,就向他招手。这时,只见伙计抖开一条绞着的毛巾,远远地往你手上一丢,飞转而来的毛巾,不远不近、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你的手中。这手艺真是好看、值钱,一些本不想花钱擦汗的观众也要起毛巾来。
以上剧场活计,有两大特点:一是从不吆喝、说话,一切交易都在无言中进行,为的是不影响观众听戏。二是所有经营都由剧场统一组织管理,不允许外人插手。它跟票务、场租、广告、包银等一起,构成活络的经营套餐,顺当地运转着现代剧场的经济车轮。
戏院演戏开场,不打八仙,改用“打头通”(家乡人误唤“打头冲”)代替。乐队演奏成套锣鼓牌子曲,用来邀集观众和制造剧场气氛,大约需要一刻来钟。性急的观众嫌它“啰嗦”,根本不听,管自交谈、嬉笑、喝茶、吃零食,戏院噪声跟锣鼓声混杂一起,交织成闹哄哄的气氛。这种气氛会使爱热闹的小孩我感到温馨、兴奋、陶醉。
“打头通”过后,跟庙戏一样,也是三至四折的散出戏,末出为武戏。武戏之后,稍作休息,接演正本大戏。前后得演出三四个小时,日场、夜场都如此。戏必需演满做足,不然,观众就会闹场。
一回夜场,盖叫天二儿子张二鹏在瑞安戏院做“临别纪念”演出正本《孙悟空棒打万年青》(青又作春)。可能他急着早散场好打点行装明日离城,演的孙悟空三棍两棒就把万年青早早给打死了,戏散场时还不到十点钟,观众不过瘾,闹起来了。一位戏迷还嚷起了粗话:“伲妳(你妈的),我阿爸(老子)花20多斤大米钱买的戏票,就这样打水漂漂了。”演丑角的陈哈哈,见情势不对,自告奋勇,赶紧涂脏脸面,扮起叫花子,拄着打狗棍出场,想借补演一出《拾黄金》来平息众怒。观众仍然不依不饶,喊道:“弟弟(陈哈哈乳名)你给我下去,我们就要张二鹏,不要你!”弄得陈哈哈一脸无奈,往台板戳戳打狗棍,没趣地转身退了场。那晚最后是在观众一片骂声中慢慢散了场子,至于有没戏迷去张二鹏住处闹事不清楚。第二天,听到街头在到处传闻:张二鹏赶一大早就离城走了。
那时,瑞安戏院演戏,无论日场、夜场,几乎都座无虚席,有时还得加卖站票。这除了戏好能叫座外,还跟剧场善于宣传、营销有关。每天一大早,在四处街头巷尾,就能看到戏院张贴的彩纸广告,上写本日日、夜场演出戏码和演员名单。这还不够,戏院还雇了两个小厮,肩扛演出广告牌,一人打鼓,一人击锣,一日两趟,咚咚锵、咚咚锵地沿街穿巷,满城宣传。广告上,还会添加一些诱众宣传语。诸如:“正宗梅派”,“风雅花衫”,“马派唱口”,“麒派做功”,“全国闻名”,“全球有名”,“名震沪杭”,“全部机关布景”,“真刀真枪开打”、“临别纪念,最后三天”,“最后两天”,“最后一天”……五花八门,大事张扬。
遇到名演员要来城演出,戏院更不放过宣传机会。演员未到,就早早张贴预告,上写:“著名某某某,不日来瑞,留意日期,莫错良机”一类文字,吊起人们订票看戏胃口。名演员到来之日,坐落热闹街道的著名商店,橱窗里会悬挂起放大的演员生活照和演出照,招徕过往行人驻足观看。
我的祖辈在瑞城最热闹繁华的八卦桥边开设城内头号绸布商店,店号“孙大昌”——后改“新益祥”、“金龙”,新中国归公后为瑞安第二百货公司——类似京城“瑞蚨祥”,无人不晓,因此成了戏院悬挂宣传照片的首选商店。小时我跟这些照片天天近距离相见,记下许多名演员名字和他们擅长的剧目。揣摩剧照里的人物妆扮,使我明白“长靠”与“短打”的不同,“刀马”与“武旦”的区别,还有如:《八大锤》陆文龙要舞双枪,《火烧裴元庆》中裴元庆会耍铜锤,《辛安驿》罗雁男扮得踩跷等等戏曲演出知识。
这时,我已开始上学,不大留意课本知识,却很关心戏院每日演出广告。凡一听到外头扛广告牌小厮的锣鼓声响起,即刻放下一切,快步跑到门外看当日戏目。遇到想看的戏,没有父亲陪同,就自个儿想法买票进戏院。家里给的零花钱不够买票,自己不好意思向大人讨,就琢磨出一个省钱买票的窍门。心想:既然大人有票可以带个小孩进戏院,那么小孩有票带个小孩就更可以了。小孩按例买半票,若再带个小孩,岂不成了每人四分之一票?按此主意,我在戏院门口,另找个小戏迷,两人搭伙买张半票。如果收票人不肯放人进场,我们就据理申辩。收票人缺乏数学头脑,脑子里拐不出票值钱数概念,无理对答,再想想小孩想看戏也不是坏事,况且还是不占座次的“普通”票,做大人的不该跟小孩死计较,想进就给进吧,结果总是我们胜算,顺利进场。有了先例,久成惯例,使我们一群小戏迷长时间内都是少花钱、多看戏。
多谢了,家乡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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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连载】戏缘——孙崇涛自述(之三)
星期日 二月 26, 2017 9:12 am
家乡戏缘
看庙戏是为图热闹
家乡城内、城郊有很多寺庙,逢年过节,庙台常要演戏祭神娱人。少时候我常被家人或亲戚带到寺庙看戏,像城内陶尖庙、五显庙,城郊关老爷庙、杨老爷庙等处,都曾去过。演庙戏时,庙内香火缭绕,台下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买卖吆喝声四起,好不热闹。
庙台有盖在庙宇内的,如城东硐桥庙;也有在庙门外头空旷地面临时搭台的,如城北关老爷庙。在家乡去往温州的塘河水路沿岸,我还见到搭在河边的庙台,人称“水台”,据说得划着船看戏。我没有这番经历,想象不出那是一番怎样有趣的情景。长大时,我读了鲁迅小说《社戏》,里头描写“迅哥”跟随“双喜”、“阿发”们去“赵庄”看水台戏的情景,令我无限神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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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河水台
我读大学四年时(1960),被学校派往绍兴东昌坊口鲁迅故居见习,跟鲁迅《故乡》主人公闰土原型章运水的孙子章贵和鲁迅生前家中小仆王鹤照老人一起共事。章贵大我不多,一张嘴说话就眯缝起笑眼,使人感到亲切。王鹤照老人是个有激情的小老头,十分健谈,担任故居讲解员,讲解起来眉飞色舞。他空时就陪我去鲁迅故家访亲问友,踏访鲁迅作品中写到的真实故地,像阿Q栖身的“土谷祠”、鲁迅幼童拜师的“长庆寺”之类。一回,我要求他带我去鲁迅外婆家走一趟,私心就是想了却体验《社戏》所写看水台演戏的真实情景的长久愿望。老人痛快地答应了。
到了鲁迅外婆家所在的安桥头,就是《社戏》称作的“平桥村”,只见《社戏》里写到的“平桥”,豁然斜对鲁迅外婆家家门。站在门口,我将目光投注桥石,脑子里浮出许多奇怪“意象”,使劲去搜索当年“双喜”拔篙点船、磕桥石的处所。
出了鲁迅外婆家,我俩雇了一只乌篷船,沿着《社戏》所写水路,一直划到鲁迅大舅父家所在的皇甫庄,那就是《社戏》所写的“赵庄”。在那儿,我见到了真实的“赵庄”水台,它正像鲁迅小说所写,“屹立在庄外临河的空地上”,十分“惹眼”。这一天,我一路兴奋过来,到了此刻,简直欣喜若狂。想不到童年家乡庙戏和鲁迅小说所写社戏,会有如此巨大的潜藏魔力。历史与现实的对接,虚构与真实的交融,产生的情感冲击,真能叫人难以抵挡。
在家乡,还有在近郊空旷地面上临时搭台演出的贺节戏,人叫“草台戏”,场面更为壮观。它由地方“头家”出面,集资演戏,祈求国泰民安。像元宵节、清明节前后,就是最频繁的草台戏演出日子。城内南门头江边“飞云亭”东首那片空旷地——新中国时辟做长途汽车站和汽车轮渡码头场所,现为“外滩”一段——的草台戏,人气尤其兴旺。戏台未搭,周边早早的张贴起许多写有名字的红纸条,全是在那儿抢先占地准备搭看棚的主人预定记号。
我二姑父是城南有名的“仁记渔行”东家,店址、住家都离那儿不远,每年演戏,都要选个好地,搭起看棚。看棚,也叫厂棚、戏厂,是山寨版的“包厢”:高约五尺,十来见方,上铺地板,顶蒙篾棚,用来挡阳遮雨。看台上摆放家中搬来的高高矮矮形状不一的椅凳,家人、亲朋戚友挤坐一起,谈谈笑笑,其乐融融,还备有很多好吃的茶点零食,是我少时最盼望去的地方。
看戏其实并不主要。看棚离戏台远远的,看到的只是一面不大的台框,像今天站在远处看电视,什么都很模糊。何况那时我才三四岁,压根儿就看不懂戏,图的是看台下热闹。
戏台前留出供散杂观众站着看戏的大片空地。演戏时,四方看客汇拢,看棚里坐满大小红男绿女,周边买卖摊贩遍布,到处是扶老携幼、呼朋唤友。娱乐、会友、买卖、相亲等等,各有所需,呈现各样生活状态,宣泄各种真实内心,是一幅比戏还要热闹好看的“清明图”。
戏开锣时,台下人群更是摩肩擦背,推推搡搡,好像大家都很乐意在这辛苦拥挤中去享受刺激和快感。更有站在后头的年轻有力的后生,故意往前推挤人群,制造一浪比一浪高的人浪,寻求开心。家乡人管此叫“打淘堂”;平日形容人多拥挤,也说“像戏台下打淘堂”。坐在看棚里的我,很为只看别人“打淘堂”、自己不必吃力“打淘堂”而感到欣幸。
我拜二姑父为“亲爷”(干爹),几年间的阴历每月初一、十五,要吃他家让人用金格(挈盒)提来的内盛六碟菜和一碗上盖红剪纸“太平钱”的米饭,说吃了准保将来长命富贵。凡是碰上戏班演戏,亲爷家还会给戏班送红包“利市”,换来米饭送我吃。说戏里天天有“状元”,我跟状元同镬吃饭,将来好当状元。我一辈子不当官、不买卖,永久牌的工薪阶层,“富贵”说不上,“状元”更是没影的事,至于“长命”,现在还说不好,看来这戏班“状元饭”算是白吃的了。
演“草台戏”的多是温州乱弹班,今称“瓯剧”,那时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草根艺术。通常午后开锣,先是“跳魁星”、“跳加官”。戴黑面具的魁星,瞪眼、裂嘴、叉胡,面目峥嵘。戴白面具的天官,肥头富态,眯缝笑眼,喜气洋洋。他俩不语不唱,只是踩着锣鼓点踏场舞蹈。末了,那白面具会抖出一幅字轴,上写“吉庆平安”。抗日战争胜利辰光,字轴改写“庆祝抗战胜利”;家乡政权更替时刻,就写“欢迎人民解放军进城”。看来这白面具还真能懂得“与时俱进”。家乡人称这种开场为“小八仙”。据说还有“大八仙”,上台人物众多,场面非常壮大,我没见过,成了耿耿在怀的童年缺憾。
“打八仙”过后,是三至四小折“散出”,即今日所说的折子戏。前几折演文戏,看不懂,耐着性子等待末出武戏开场。武戏拳打脚踢,弄枪舞棒,跌扑腾挪,令我异常振奋。武戏过后,要演很长的“正本”大戏,有时要一直演到深夜。这时候,我也乏了睏了,但仍不愿意离开看棚,就窝在大人怀中先睡上一觉,等待中间另有武打场面出现再看。如果一觉醒来,眯眼一瞧,仍在演看不懂的文戏,就干脆接着睡去。
我特别不愿意看到的,是乱弹班里那个老头儿扮的老旦出场。大大的脑袋,佝偻着身躯,模样丑陋不说,还有那声音怪怪的说白、唱腔,叫人听了实在难受。我全不明白他在唱念什么。一回,我竖起耳朵使劲听了一阵,总算听懂了半句。他好像是在念:“咿呀,小生——着蓑衣——耶!”因他把“生”、“衣”二字拖得老长,我才有如此感受和收获。
一回正月间,城内小东门校场宫演庙戏。开场前,我从台下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堆里认出那个在叫卖“十八变”—— 一种用多样彩纸叠糊起来,翻动变出多种形状的孩子玩具——正是那扮老旦的老头。只见他衣衫褴褛,佝偻身子,手持缠着稻草荐的扁担,上头插着好多“十八变”,站在寒风里抖抖索索地叫卖。
有人说,老头家境贫困,自己不是戏班主角,戏份不多,包银很少,很难度日,只好靠演戏空隙到台下叫卖“十八变”赚钱贴补。好像大家都不理会他有戏班老旦“形象代言”的身份,买他“十八变”的人照样很少。这使我对他产生起许多同情,先前的厌恶也不再有了,倒是希望他多出场,多赚钱,宁可自己不看戏,多睡觉。
草台戏也偶然有“昆腔班”演出,伴着笛子咿咿呀呀地唱个不休。我依然看不明白,而且很少见到武打,兴趣不高。后来,“京班”就是京剧团渐渐多起来,舞台新潮亮丽,武戏又多,加上这时我已五六岁,稍解人事,渐渐看懂戏情,便对京戏产生更浓兴趣。家乡戏迷津津乐道的京班 “大三庆”、“大高升”、“金福连”什么的,常会惹起我看戏欲望。
那时父母已放手让我一人去外头自由闯荡,只要求三顿饭和晚间按时回家就行。旧社会孩子没有别处可去的娱乐场所,独自去戏台下“打淘堂”或者“趴台板”看庙戏是唯一可选的文娱活动。
一回下午,“大三庆”京班在南门头空坦搭的戏台上演《凤仪亭》,演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董卓与吕布)争抢一个美貌女人(貂蝉)故事。我大致看懂了,看得入迷。当我看到那青年后生(吕布)外头归来,发觉自己心爱的女人(貂蝉)被那白胡子老头(董卓)接娶到家中,气得跺足捶胸的时刻,发觉天色将黑,想起该是到了家长吩咐吃晚饭的钟点,就赶紧快步跑回家,扒拉扒拉几口,快速吃完饭,一搁碗筷,迅即又跑回台下,想把底下情形看个究竟。只见这时戏已散场,检场人正在收拾台面。我感到失望极了,舍不得离开,独自呆呆地站在台下,就像戏里吕布给弄丢了貂蝉一样丧魂落魄。
记得我最末一回看庙戏,大约在虚岁六岁的时候,独自一人去火神庙看夜戏。那晚,“金福连”京班演《天雨花》,讲一名叫左维明的清官断案故事。清官妆扮真是好看,穿戴一身经过改良的官衣与官帽,飘逸潇洒,面目一新,一出场就赢得台下一片叫好。人说这是从上海麒麟童(周信芳)那儿仿来的,现在知道,这是出于著名海派京剧演员白玉昆的发明。
后来戏里出现了女扮鬼魂,脸上油彩闪亮,披头散发,口吐长舌,一身白衣,长裙曳地,双袖下垂,耸起肩膀,飘飘忽忽地在台上游走。这时候,台顶照明的煤气灯被蒙上绿纸,表示夜晚,阴森可怖,看得我毛骨直竖。散戏回家路上,要路过几条小街、弄巷,昏暗的路灯把人影拉得很长,模样像是阴间来索魂的无常,更增添一层可怕。我一路加紧跑路,一路干咳壮胆,还时时回头,看看那台上女鬼是否跟随过来。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独自一人去寺庙看夜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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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连载】戏缘——孙崇涛自述(之二)
星期日 二月 26, 2017 9:10 am
家乡戏缘
平生头一回看戏吓哭了
我平生的头一回记忆就是看戏。
那大约民国二十九年(1940),我还不满三岁,家乡瑞安人叫“绍兴班”的浙江嵊县女子越剧团像是头一回来城内演出,大家都感到新奇。掌家的叔公弄来几张戏票,对我母亲(1917-1979)说:“大嫂,‘绍兴班’全由女子演文戏,适合你们妇人家看,你就驮娒儿(抱小孩)去开开眼界吧。”那时祖父母已过世,作为长房长子媳妇的母亲,受到叔公格外照顾和优待,凡遇好事,首先都会想到她。老人家还客气地唤我母亲为“大嫂”,这是他搭自己子女辈分称呼。母亲生我才20岁刚出头,其实那时候她还是个“女孩子”。
看戏地点在城东北角城乡交界处“后垟垇(方音读如‘等’)”河边的“仲容文化馆”——为纪念乡先贤清末国学大师孙诒让(字仲容)而建。文化馆讲台作戏台,礼堂摆放排排长木椅做观众席。那时“绍兴班”好像还没有取得进正规戏院售票演出的资格。
旧社会大户人家妇人很少独自出门,家母带我看戏得有人陪伴。叔公就让他未出嫁的女儿和长年寄居我家的舅公两人一起陪着去。家乡人称姑母为“娘”(平声),叔公女儿在我大家庭女性排行在我两个亲姑母之后,所以我得唤她“三娘”。我不会走远路,就由“三娘”用胳膊肘托抱着。母亲姗姗地跟在一旁。
到了仲容文化馆,戏已开锣,叮叮咚咚地响着乐曲。只见台顶两边吊起两盏大煤气灯,把台面照得通亮。台上有两个妆扮起来的人物。一个扮女的站着,穿红戴绿,满头珠翠,一摇头,一晃脑,灯光下闪闪发亮,招得我两眼直盯着她看。另一个女扮的男人,穿一身黑袍,头戴高高耸起的黑帽子,手托一面木盘子,单腿跪在那女的跟前。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唱着,我全不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直到今天,我也“查考”不出那晚演的究竟是哪出戏。
这对男女就这么一直站着、跪着、唱着不动,嘴里哎哎哇哇地哼着相似的一个调——由绍兴乡间“小歌班”转变为“绍兴女子文班” 不久的越剧音乐,很是单调。我盼着那男的快点儿站起来,可“他”就是跪着不肯站。我也盼着那女的能跑动起来。只见她把长袖子一抖搂,身子一扭,刚像跑的样子,又马上捋好袖子,身子照旧站回原处,叫人扫兴。一阵好奇、新鲜过后,我不耐烦了,吵着嚷着要离开观众席,任大人们怎么哄也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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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母孙吴氏遗照
没法,舅公只好抱我离开观众席,在礼堂周边来回走了一遭,见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就抱我进了台边一间长屋子。那长屋子大人叫“戏台间”,就是演员化妆室。里头挤满人,灯光之下个个模样怪异,脸上搽白的,涂红的,描黑的都有,近看煞是吓人。我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原本想带我来看新鲜、看热闹的舅公顿时慌了,赶紧抱我出来。我再也不肯在那儿多呆了,使劲地哭着喊着要“走归”(回家)。众人无奈,只好抱我一起 “走归”了。
我平生头一回看戏就这样匆匆了结,前后也就一刻来钟。它留给我永久的记忆,也令我抱着终生歉疚。母亲一辈子很少走出家门,进戏场看戏更是数得着的几回,而这去了戏场又没能看成戏的一回,正是她的“逆子”我给闹的。这使我终生不能原谅自己。
在我童蒙记忆里,看戏真是件无趣甚至可怕的事。如果日后有人对我说:你真幸运,刚有记忆,就跟戏曲结缘。看“绍兴班”是你今生干上戏曲这行的“良好启蒙”。仲容文化馆是你今后事业“扬帆起航的地方”。剧场啼哭不是跟襁褓中贝多芬咯咯笑着舞手节拍音乐厅交响乐“异曲同工”吗?这讲法对我不是误解,就是挖苦。不过细细想来,说仲容文化馆是培育我日后走向文学艺术道路,成为一名戏曲工作者的“起航”场所,倒有点接近事实。
1949年新中国建立后,仲容文化馆改做瑞安县文化馆,那长屋子做了图书馆藏书室,礼堂改作图书阅览室。文化馆购置成批“小人书”连环画,用绳线拴在木栏上,供小孩们免费阅览。还有供成人、大孩子看的各类报刊杂志。向图书馆借书也很方便,填张借书证就可以把书借回家。文化馆成了我们喜欢在书海中遨游的小孩的天堂,我一有空就往那里跑。
起初专看“小人书”,年纪稍长,改看各种文学期刊,如《人民文学》《文艺报》《译文》《剧本》《戏剧报》《大众电影》《民间文学》等等,几乎一期不落的翻阅。看完期刊后,就向图书馆借来图书回家接着看。通过这些阅读,使我爱上文学,了解包括戏剧在内的许多古今中外名著,懂得了《西厢记》与关汉卿、曹禺与老舍、莎士比亚与莫里哀、《哈姆雷特》与《沙恭达罗》等等,为我日后从事戏剧工作,无意做了前期的知识储备。
仲容文化馆旧址是我永久铭记的胜地,不管自己日后走到哪里,它永远耸立在我童年记忆的心坎上,对它怀着神圣的感戴之情。时隔60多年后的2005年初冬,我参加温州市有关部门召集的南戏研究商讨会后,顺便回家乡小住,特地让陪我一同回乡的学生一起去踏访文化馆旧址,希望在那儿拼接起我幼童记忆的碎片。可是呈现眼前的,竟是不久前被推土机推倒房子的一堆废墟。面对满地狼籍的断砖残瓦,我的一片童真怀想,顷刻化作无限伤感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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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四月 13, 2008 1:48 pm
问好,肖今!
肖今
星期日 四月 13, 2008 12:13 pm
又来喝酒了!可比咱家女儿红
主持
星期四 二月 07, 2008 1:11 pm
各位网友,新春快乐!
谢谢来访,继续关注!
黑色闪电
星期二 二月 05, 2008 12:12 pm
来看主持
久违了,春节快乐!
肖今
星期二 一月 01, 2008 3:29 am
呵呵,相信这是一个深深的老酒坛子!
祝新年快乐
秋天的枫叶林
星期日 十二月 23, 2007 11:27 pm
问好主持,圣诞快乐!
山城子
星期六 十二月 22, 2007 10:32 am
问好!
秋天的枫叶林
星期三 十一月 07, 2007 7:24 am
找来看戏来了。一直以为你这里戏特多。 
黄崇超
星期六 九月 29, 2007 7:28 am
祝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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