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要错”


那天傍晚去接皮皮回家，见她手脚很重地收拾书包，也不喊我不理我，便觉得发生了什么。

辅导老师却告诉我，刚才听写词语的时候，发现皮皮下面垫着抄好的本子在看，被说了几句，她就不高兴了。

当时，我不知所措，是当面训斥皮皮吗？我是真的有这种冲动。但转念一想，这对孩子是伤口上撒盐，她已经受到了挫伤，如果妈妈再在众人面前糗她，颜面没有不说，自尊心更受损。

我只好冷静地问老师，以前是否有发生过类似情况。她说没有，就这一次。也就是说，这是皮皮养成不良习惯的初倪，现在改正应该不难。

这个时候，皮皮一定是怕我追究，顾自跑了，任我喊她都不肯停步，直到我拿出威力，重声一喝，她才止住等我。

再三思索怎么跟她谈这件事，她是肯定感到羞耻了，不然是不会不敢正面朝对我的。

我楼住她小小的肩膀，温和地对她说：“能跟我讲讲事情的整个经过吗？让妈妈帮你分析一下，到底是老师冤枉了你，还是你确实这样做了。”

皮皮含着泪细细地问：“你会骂我吗？”（她是知错了，所以她会先试探自己会不会受到惩罚。当然从中也可以看出，平时我也有不理智的时候，会在不顺心时对孩子怒骂。所以每当她这么小心地问我时，我都会检讨自己，甚是自责。）

为了让她深刻认识自己的行为，我必须向她保证，我不会骂她，但我希望如果真是她的错的话，一定要改正。

她点点头。

“我不想要错，所以我把原抄写好的本子放在听写本下面，写不出来时好看看。”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

“别哭，宝贝。继续讲下去。眼泪不能解决问题。”我鼓励她把事情客观地叙述完整。

她缓了缓，接着说：“被老师发现了，她说了我。”

“那么，你是真的这样做了，老师并没有冤枉你，对吗？”

“是的。”她坦承。

“那你觉得这样做好不好呢？”

“不好。”她毫不思索地回答。

“那么老师批评了你，你为什么又不高兴？你不是做错了吗？”我乘机追问。

“妈妈，以后我再也不看了。”皮皮又哭了。

“皮，你知道吗？刚才你是错上加错。一错，你听写偷看；二错，老师批评你，你还放脸不服。如果你真想听写得好一点，为什么听写前不多花点功夫记住这些词语呢？偷看和抄袭都是小偷行为，是可耻的。如果每次老师或别人批评你，指出你的缺点，你都要不高兴，还怨恨他们，那谁还敢告诉你‘你哪里做错了’，而你将以为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但实际上是错的，于是你就永远错下去……”

说完，我朝她看了看，又问她：“你理解我说的话吗？”

她平静了许多，脸色也好看了起来：“理解。我会改正的”

我停下步子，双手捧着皮皮的脸，正式道：“明天，跟老师道个歉。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你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第二天放学回来，我问皮皮有没有向老师道歉。她把原话复述了一遍。

我想，皮皮是不会骗妈妈的。

有意则物重



常常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别人，每一次感动除了言语还想用有形的东西去表达这份心意，哪怕只是一张微不足道的卡片，都能把这一刻永久地寄存起来。

那年夏天，在书吧，我沉溺在《宁夏》和《忧愁河上的金桥》相互缠绕的旋律中，香水百合静悄悄地绽放又静悄悄地凋谢。书吧是枪爷和电视台的两个兄弟一起创办的，来者都是圈内人士或文学爱好者，因无人经营而闲置起来。正好我也是闲置的人，闲置和闲置，便不再闲置。

每天早出晚归，蹲在书吧，迎来送去，生意时浓时淡，却也能维持。只是许多人都不看好这样的经营方式，觉得太书生气，偏又这一处房东心高，房租不菲，让我这书吧梦硬是给掐灭了。直到现在，每当路过那里，我都会留连一番，回想往昔。

枪爷这时传来一张照片，是两串佛珠，一黄，一黑。问我认识否？我说黑的那串不就是前阵子去五泄禅寺拿来给你的？他说，是。那么另一串呢？我问，又是谁送你的不成？他又说，也是你的。母珠上有“地板”字样。他这一提醒，我想是有可能的。因为皮老爸原来在安信时，拿回来好多檀木佛珠，说可以送人。可是我真记不起，送了哪些人，而这些人里有枪爷。

虽然记忆模糊了，但我可以肯定那是在书吧的时候。枪爷们放心地把这个书吧无偿交给我经营，好比给了我一个舞台，虽小，却也圆了一会梦。枪爷已退休，每天写点东西或走走棋上上网。他言语不多，但许多事都是看在眼里的。即使我弄得很糟糕，他也没有丝毫责怪。

心里甚是感激，谢言送物，人家怎稀罕，况且我也是清贫人家，贵重品也拿不出来，俗套之路不走也罢，只是顺便送了串佛珠给他。听说，这檀木一是香二是有灵气，宜随身佩带。

没想到，这些年枪爷还真的没有丢弃，让我原本感激的心更为感动。

物真的不在贵贱，而在赠人之意和收藏之心，有心则意重，有意则物重。

姐因门锁坏而进不了家，便在我家过夜。我怕她生床一时不能入睡，就坐在床边和她闲聊起来。

姐说，晚上跟几年没联系的徒弟去喝茶了。我问那徒弟过得好吗？她说，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我听了一愣，心想姐自是苦出身，经历了大起大落，若由她口出，定是此命有一定苦处。

果然，是患了大疾。年龄和我相仿的徒弟，四年前生了孩子后，得了乳腺癌，为保命忍痛割乳。患病期间，多次化疗，人瘦发脱，精神煎熬。我问她爱人待她如何，姐说丈夫倒是可以，一直陪伴在她左右，上下班都接送她。这就好。这是种安慰。上帝，还是眷顾着她。尽管她残缺了，但人间的爱是圆满的。

对人生，也许姐比我更深刻认识。如今的她，虽然从容了许多，但依然处在高压之下，不得有任何轻举妄动，不得有丝毫松懈，不然真的是万劫不复，难再东山起。

此番洗劫后，姐的人生观发生了巨大变化，钱财和生命之间微妙的关系，多少让她看出了些因缘。

生命在，一切在；生命不在，一切虚无。

下午五点，雨中的天已在灯火中暗下来。迎面正好碰上挑担的妇女，问她菜卖否？她停下来，告诉我这是她老母亲种的菜，什么农药都没有用，放心吃好了。

随后她母亲一瘸一瘸地走了过来，她一边给我拣小青菜一边重复着母亲的菜有多好。要是往常，我便不信这一套，但此时我却不暇思索，只想老人种点菜不容易，自己正好也要买菜，不在她这买便是去别处买，何况雨天，令人不想在外多逗留。于是速速装了一袋青袋一代萝卜。

付钱时，还没等我拉开包，皮皮就抢着说，妈妈我给你十块钱。我一看包里只有五元零钱，还差两块，想了想就接过了皮皮的钱。把五元和找回的三块钱都还给了皮皮。皮皮说，妈妈你再还我两元好了。走在路上，皮皮突然改变主意了。她说，妈妈，那两块钱我不要你还了。我吃惊地问她为什么。她说，你给我买了那么多漂亮衣服，花的钱够多了，这钱我不要了。

哦，亲爱的，谢谢你。

晚间，皮皮放学进门就到厨房，说要给我念首儿歌，是自己编的。

我以为是今天学校里教儿歌了，她说不是。起因是她跟皮爸聊天时即兴这作。

老爸起得早
上班六点到
老板夸他好

非常押韵。顺便，我跟她讲了什么是押韵。管她懂不懂，听多了自然就懂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