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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石
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9:13 am
采石
高梁
刚高中毕业的时候，打了一阵短工。每天骑一个半小时的车，到市里。每天挣一元五角二分钱。在八四年，一元五角二分钱，对我而言，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时间不常，家里养车，父亲让我到石场干活。为此父亲专门给我找了位师傅，学打石头。父母专门请他吃了顿饭。
哥哥赶车。我跟着装车。车走后，我就破石头。薄的，直接用悠锤夯开；厚的，杵出槽来，放进楔子，小石头放两个；大石头放一排。大锤不断地砸楔子，靠楔子把石头撑开。破开的石头够拉下一趟了，就抽空学抡大锤。
大锤砸在钎子上，落下的一刹那，铁与钢相撞，发出钢声。耳朵里好象有一只蜜蜂在绕。扶钎的人始终微张着嘴。打锤的每落一锤都“哎呀”一声。“哎”出口时，锤在最高处。“哎”的时候，声音始终往上挑。待锤落在钎子上，“呀”字也出来了。声音平而短。大锤离了钎子，“呀”字同时收了口。
抡大锤需要绵长的力气。不间歇的抡上三、五百锤。干这活，不能用爆发力。看似很猛。几下就不行了。抡锤的时候必须出声，不出声使不出劲来。一个好的抡锤手，锤锤都平砸在钎子上。
一个新手抡锤，扶钎的人需要勇气。扶钎的人双手上下握住钎身，钎子在两腿中间。我在抡锤的时候失过手，大锤没落在钎子上，砸在师傅的膝盖上。差点残废。
石场都在山上。有数的几个人，把话都说尽了。大家一整天也没一句话。这样的环境，人容易变得笨嘴拙舌。石场的周围连一棵树也没有。闷热得没有一丝风。大家每天就只穿裤头。因石场整天也见不到女人。
跟着师傅好长时间也没有工钱。我和另一个徒工就找了别人废弃的石场。勉强供应两家的石头。
我们不会给磨钝的钎子蘸火。我们蘸完后，再用，软得跟豆腐似的。师傅没教我们。也不替我们修。
幸好旁边石场的石匠是热心肠。他是连峪人。离我们村三里路。让我扛着钎子去他家蘸火。他在他妻子面前夸我，说我刚出校门就如何如何吃苦能干。我当时心里充满了感激。他是我毕业后，第一位夸奖我的人。
他妻子是石岭人。他女儿在那天黄昏，非要磨一把菜刀。他的儿子在上中学，倒是有点像女孩子。他想认我当他的干儿子。
我愿意当他的干儿子。但是我家穷得拿不出认亲的酒。事情就撂下了。
在石场我练得肌肉发达，虎背熊腰。一把大锤让我舞得风生水起。我白天干活，晚上练笔。到底以什么为生，从未考虑过。
一次考试改变了我。我进城当了工人。如果没有那次考试或考砸了，也许我要当多年的石匠。直到这个行业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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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之路
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9:10 am
兵之路
高粱
我家没人当过兵。我父亲本来有机会。军装都发了下来。我爷爷找到政府说：支持儿子保家卫国，但是政府要派人照顾他这个瞎老头子。父亲当兵的事就吹了。
姐姐和哥哥倒是都当过民兵。文革的时候，民兵也打靶训练。民兵连长也算一头衔。数数村里的头面人物也排得上号。我们村还有一挺转轮枪。到后来就交回武装部了。改革以后，渐渐不提民兵这档事了。
我父一辈的人，都爱送孩子参军。说部队锻炼人。我们小孩子不知道大人的想法。只觉得当兵很神气。回家探亲的兵穿着绿军装，说话带着一点外地口音。仿佛他通向一个广阔的世界。那无疑是陌生、神秘、让人遐想的世界。那时候，姑娘都愿意嫁给当兵的。而当兵的呢，十有八九在探家的时候，敲定婚事。女方十有八九要问男方是否会留在部队上。男方大多说得摸棱两可，蒙混过关。
当兵的人大多复了员。开始还保留着从外面带来的习惯。走路挺着腰板、衣服保持着干净、每天都要刷牙。可是不出半年，就走形啦。又混成村里人的模样。
转业留在城市的，也有。比大熊猫还稀少。
我参加体检，头一轮就惨遭淘汰。色盲。当兵不是我的梦。人生的一次选择而已。
我的三祖父是我们家族也有可能当兵的一位。听他的口气，那时候没人愿意当兵。征兵的时候，一村的壮汉聚到一大屋子里，都坐到炕上。灶坑架着劈柴，烧起旺旺的火。炕上只要有坐不住的，就表示愿意参军。三祖父在上炕的时候，偷偷把他的胶鞋垫在他的屁股底下。一双胶鞋让他远离抗美援朝战争。
抗美援朝结束后，我们村参加志愿军的，留在了城里。成了领工资的人。而三祖父到了晚年，还种地、拾粪、做小买卖，养活自己。我没问过三祖父，他是否冒出过后悔的念头。想问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也许在他的心里，生命才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当你选择一条路走下去，你再也不能回头。在人的一生里,本来也没有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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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条命
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9:03 am
在人的眼里，狗生下来就是给人看家护院，鸡生下来，是为了下蛋。猪生下来，是为了让人吃掉。人为什么生下来呢？
人能看清动物的一生，却看不清自己。人总是高看自己一眼。以为和动物有天壤之别。在狗的眼里，你生下来，是为了让它冲你叫唤；在猪的眼里，你生下来是为了喂它。而在庄稼的眼里呢，是为了种它、养它；在鱼的眼里，你就是在水边走来走去的怪物。你到了水里，在鲨鱼的眼里，你就是食物。
一条狗也知道享乐。它要做上爱，棒打也不分开。狗也知道吃好的，你总不正经喂它，不给它骨头，它就会把鸡吃掉。改善一下伙食。狗拿耗子也不是多管闲事。那是它的野生动物。
人的命和狗命比起来，强不了多少。杀狗的时候，要把狗高高的吊起来。吊了半天，它的后退一挨地，就活过来了。要是人，早就成了吊死鬼。
猫的命更大。都说猫有九命。看守灵堂其实主要是防猫狗经过。据说死者能够借猫狗的命还魂。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是蚯蚓。一条蚯蚓砍成两节，就变成两条蚯蚓。人的命无论如何也变不成两条。人连断了节手指也长不出来。
人活下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人想象鸟一样飞，却飞得比鸟还高。在无意中泄露了秘密。人在地球上是孤独的。人总认为自己来自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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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
星期六 十一月 10, 2007 11:24 am
月亮出来的时候，村庄露出它古老的一面。
月亮挂在高高的天空，几缕云彩宛若轻纱拂过，我往往会陷入冥想状态。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天空此时显得神秘。我感到渺小。我看着天空和月亮出神。像个迷失的孩子。
有月亮的晚上，它撒下淡淡清辉的时候，我会想起一个个神话故事。在这样的夜晚，我相信，那些神话都是真的。在这样的夜晚，我可以呆到露水浸透衣服；萤火虫熄灭火种；月亮偏西的时候，我坚信我会看到神迹。或者天空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突然打开。我在一瞬间看到天堂。
我不知道，那时侯为什么会相信，从未在身边发生过的事情。七夕的晚上，我会躲在葡萄架下，倾听到牛郎和织女的悄悄话。我听不到，我认为他们的声音太小。
我看着月亮。吴刚用他一生的时间在伐那棵桂树。那棵永远也伐不倒的桂树。我每次都想这个故事。吴刚为何要伐一棵伐不倒的树。也许他不知道那棵桂树是伐不倒的。也许他是明知道伐不倒，却偏要伐它。
夜凉如水。我明镜一样的心，因为对神话的思考而转入悲凉。我身体中的力量好象突然被抽去。我把自己摊在大地上。正面朝下。那姿态就象在倾听大地的心跳。
那天晚上看着月亮，我悟到那是神话，也是预言。和人生相关。
万籁俱寂。连小虫也不再鸣叫。我满脸泪水回到家里。把屋门关上，不看一眼月亮。家人都在酣睡。我摸黑找个地方睡下。
在成长中，任何事物都能改变人生的轨迹。从那天起，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有了悲天悯人的情怀。
人生当中，回避不掉月亮。我依然相信神话。而我最大的愿望，是仙女们来到我的身边。她们散发出月亮般的清辉。她们没有月亮的苍白。在我的梦里她们出现多次。她们带着邻家少女的影子。
我借助月亮完美我的想象。某个夜晚，我在山野间寻找走失的母亲。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在和我平行的位置上，伴着我奔跑。她发出的清辉中带着光芒。那也是仙女身上的光芒。我的心中涨满了欲望。像一艘大船扬起了风帆。我感到我是在山野间轻盈地飞。月亮在我的左面。既端庄又妩媚。
我停下月亮也停下。我向着月亮奔跑。月亮忽近忽远，却不能迎头赶上。
我坐在地上。这是一生中的美景。妩媚端庄的月亮让我忧伤。
那是愉悦中的忧伤。到如今我仍无法摆脱。在月亮下面，我一个人。我感到无家可归。我的家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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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白纸
星期六 十一月 10, 2007 11:20 am
一张白纸
如果秋天
我的纸上还没有字迹
我要离开白纸的一生和书斋
和尘土为伍
一张白纸的秋天
空灵 饱满
保持全部的贞洁和简单
纸上的出走
空无一物
一张白纸
让我的神经脆弱
我要弄些墨水来喝
我要用蓝天换掉白纸
用深邃换掉简单
但是我用什么换掉太阳
如果我用诗歌
什么样的诗歌如此高贵
让人类仰望
天空是诗歌的天空
太阳是诗歌的太阳
一首诗歌
它在万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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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星期六 十一月 10, 2007 11:16 am
无题
以后的日子
我无比惋惜
想着怎样爱你时
却已永远失去
假若自然允许
千百年后
重生的日子
我也只会爱你
假若你允许
我还会投入毕生的精力
纵然象一尾竹
开花，而后死去
以后的日子
我无比惋惜
得到爱时，我已疲惫
想起爱时，还得从头学起
短章
草回到大地内部
石头走进我的心里
太阳在你那里弯曲
在你的注视下
石头变得粉碎
在空无一人的路上
风暴突然停息
大海平静得犹如死水
你没见过火车和大象
你静静生长
你朴素
你健康
在白天不梦想
在夜晚不慌张
夺走我灵魂的人
你目不识丁
你一声不响
大地上的万物都变低
最短的距离也是
向归宿走去
我们一条路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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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 : 报刊经销商
兴趣 : 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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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崇超
星期五 十二月 05, 2008 5:15 am
拜访高版的家。
乡村生活富有诗意，我觉得。
高梁
星期五 十一月 16, 2007 10:33 am
谢谢星子来读
星子
星期三 十一月 07, 2007 8:48 am
很不错的心态.
问好
Blog(博客)
Blog(博客)启始于 : 星期日 十一月 04, 2007 11:18 am
文章数量 :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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