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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两会十问总理

星期五 二月 29, 2008 9:07 pm

一 农民何时能拥有土地所有权,而不仅仅是受限的土地使用权,进而来对抗官商结合的“划地圈钱”运动。农民身份性的依附如何在城乡二元结构中摆脱出来,从而变成现代国家的公民。土地授权于民,以民智之伟大,农民自有其安身立命之智慧,小岗村的星星之火,市场经济的发端,小产权房的初露端倪都证明了农民财产所有权下的合理规划。

二 上访何时成为公民除法治救济外的正常救济渠道而不受打压,围剿公民上访的政府暴力何时才能终结,对这样的严重反人权行为总理有什么应对思路。北京两会时的街头,党代会时的四围,在庄重的氛围中隐藏了太多的肃杀和秋气,而被追逐者,被遣返者的凄苦,怨恨,都在围访,截访的形象维护中销声匿迹了。

三 在政府财政收入高歌猛进时,何时还利于民,让民众分享经济增长的蛋糕,而不是使民众携仇富心态在物质丰富的海洋里孤立于孤岛而兴叹。1000元的红包是理性思维下的简单外现,这种心态以一种看似极端的言论表达出来,而背后的诉求则承载了太多的苦难。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不追求唐朝式的国力鼎盛,富藏于民的宋朝则是遥遥的回应之声。

四 80%的医疗投入花在权贵之身何时才能打破80/20的数字怪圈,使民众不再因病而亡,因病而难,因病而苦,以病躯和贫困之弱徘徊在拯救生命之门。肖志军的痛失妻子,与其说是个人的悲剧,不如说她们母子死于制度之手,是不合理的医疗制度扼杀了一个无助民众的可贵生命。

五 老有所养何时不是神话,民有所保何时不为虚美之词,在民生的问题上,个体的脆弱而没有归属感,个体的权利束缚而没有保障感,个人的承担义务而没有权利感,何时成为静躺在发黄史册中的一枚书签。农村中老人被饿死已经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奇闻了,孝道的沉沦表现在道德的沦丧上,保障的缺失彰显于制度的阙如上,生存的困境启示于人性的纵恶上。

六 人生而平等,人在社会上的基本权利不会因为多数的决定而被剥夺,不会因为稍嫌复杂的国情而冷然漠视之,在选举人大代表的一人一票之基本人权何时得以实现,一比五的丑陋何时消解,即使誉为橡皮图章的选举中形式公平也不能接受吗。以看似堂皇的理由,甚是缜密的系统阐述,名为系统论证的逻辑,在常识面前真的很强大吗,还是不堪一击的皇帝新衣。

七 政府何时学会道歉和自我问责,一个体面而有尊严的政府何时学会政治的荣耀和耻辱感,一个体面而有尊严的辞职,一个自我批评并接受批评的姿态,一个学会道歉而不是自我溢美的心态,一个不说感动民众而是感恩于民众的温情何时才能实现。

八 因言获罪,在思想的国度里何时不再遭受暴力和权力的打压和摧残,我们能不能在阳光普照的国度里找寻自由的祖国,而不是得到惩戒,流放,劳改,刑律等身体处罚,这种本该用思想和文明来教化而回应的方式何时不是梦想。

九 总理的承诺和应答何时成为我们考量和问责你的法律协议,而不仅仅是表现一个政治家的风度和优雅,总理的官员何时成为我们能够予以决定升迁的服务者,而不仅仅是只对上负责的政客。

十 一个人治而广被赞扬的总理,一个感动而鞠躬尽瘁的总理,一个人格魅力十足的总理,何时在我们的国度里成为消失的神话。一国之总理何时得以清闲,而不是屡屡为民请命,在大雪纷飞的春节跋涉南国,在归心似箭的年关为民讨债,在矿难屡发的时节奔赴现场,以一人之力而治神州毕竟是个人的荣耀和向上,当我们事事不再叨扰总理时,而是借助一个良性的制度运转时,你可否松开绷紧的神经而与民同乐呢。李鸿章以一人而敌一国,总理以一人而治一国,事虽不同,但是历史的吊诡就在于我们始终逃不过黄宗羲的视野和樊篱。

东方日报:国有资产贱卖 牵动两会神经

星期五 二月 29, 2008 9:03 pm

国家审计署在日前公布的审计报告中指出,安徽省政府违规压低评估价格,低价转让合肥经巢湖至芜湖高速公路,两年半后又违规高价收回,共损失资金十二点四亿元。审计署这个报告,在两会前夕将安徽当局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在不到三年时间内,安徽当局在一卖一买中,就白白流失了十二点四亿元的国家资产,举国为之哗然。令人担心的是,这笔巨额资产的流失似乎毫不足惜,没有任何人被追究,也不见司法机关主动介入,一切都在「和谐、稳定」的背景下日渐淡漠。

这宗愚蠢的赔本生意,安徽当局罪责难逃。国家审计署报告就明确指出「安徽省政府违规压低评估价格」,据内地媒体揭露,在卖与买的两次重要环节中,都有「高层领导插手」,当安徽有关部门准备将买方告上法庭时,「高层领导指示要和谐稳定」,因此案件不了了之,安徽当局被迫根据高层领导意见,忍气吞声将公路以高价回购。内地媒体虽然没有明确指高层领导是谁,但内行人一看便知,能指挥得动安徽当局的官员,肯定超越省部级。

安徽这宗国有资产流失案与山东鲁能集团私有化极其相似。价值七百多亿元的山东鲁能集团在二○○六年秘密私有化,以不到百亿元的价格将控股权出售给两家私人企业。

寡头肆虐化公为私

事件曝光后,引发民意的强烈反弹,尤其是背后影影绰绰的太子党背景,举国为之震惊,中国证监会将此宗交易定性为「违规」。在此背景下,山东电力不得不回购鲁能集团,但令人奇怪的是,鲁能集团的回购价要比当初的卖出价高出九亿元,也就是说鲁能资产「一出一进」,国库已经损失了九亿元。

由此看来,无论是安徽的贱卖高速案,还是鲁能集团的资产流失案,背后都有一些看不见的黑手在推动,这只黑手是如此神通广大,动不动就可以吞噬几十亿、上百亿元的国有资产,更可以随意调动省部级官员为他们鸣锣开道、保驾护航。这些黑手已经不是小小的吸血虫,而是类似俄罗斯寡头似的巨鳄,要将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成果一口吸干。

从这几年情况看,国有资产流失愈演愈烈,尤其值得警惕的是,近年来这些黑手逐渐伸向电力、电网、能源、电讯、公路等关系国计民生以及国家安全的领域。如果这些领域被黑手变卖或者化公为私,国人恐怕真的就要被这些黑手捏住裤裆,任意鱼肉了。

最明显的就是今次雪灾,虽然总理温家宝签署命令,要求高速公路为运输救灾及粮油蔬菜物资的过往车辆免费放行,但事实上,这个命令变成一纸空文,很少得到贯彻,因为很多地方收费站都掌握在私人手中,他们并不听命于中南海。再过几天,新一届全国「两会」就要召开了,国有资产流失这样敏感的议题,必然引发代表们的关注,这对国家经济安全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张鸣:妾身未明的舆论监督

星期四 二月 28, 2008 9:06 pm

云南省发文件,说政府工作要接受舆论监督,消息传来,媒体很兴奋。其实,类似的好事,此前也曾经发生过一回,几年前,总理亲自对央视说过这话,媒体也很兴奋。只是,说过,也就说过了,大家高兴一阵,过后,好像监督还是在空中飘着,没有落地。

什么是舆论?都21世纪了,舆论总不能仅仅是街谈巷议,嫂子大娘的嘁嘁喳喳,所谓舆论,按世界的通例,至少应该有媒体在内。然而,在当今政府“防火防盗防记者”的风气下,舆论监督,谈何容易。有江苏某县遏制记者采访的成功案例,有辽宁某县县委书记派警察进北京抓记者的创举,更有早些年,山西某地的某记者真的因监督而进了局子的典范。记者纵然没有噤若寒蝉,也是举步为艰,有心监督,也迈不开腿。

其实,在我看来,现在所谓媒体的监督,其实在很多情况下,不是媒体真的出于社会责任感去监督,他们所做的,只是饭碗所系,必须要说几句话,说了,就得罪人,被大家理解为“监督”了。因为很长时间以来,国内的大多数媒体,虽然“喉舌”的名头还在,但国家都不管饭了,想吃饭,就得上市场上去找。当然,把报刊办成《知音》这样,吃喝拉撒,卿卿我我,所有人都高兴,但可惜的是,这种东西的市场容量有限,似乎有那么几个就饱和了,满地《知音》,也就没有知音了。因此,越是市场化的媒体,或多或少得对社会,对政府说点什么,有的时候,还要随着网络起哄,让政府诸公很是头痛。

其实,即便非常爱说话的媒体,上面关于社会和政府的正面报道,还是占主要的地位。我是个每天都看报纸——很市场,很爱说话的报纸、的人,每天几十版,能说点刺话的地方,不过几百字而已,占一个小角落,其他的,都很正面。有时候好容易报一个负面的新闻,随后就得跟一个正面的解释。解放区的天,还是明朗天,有点云和雨,也就是一点,一小点。

然而,就是这一小点,却时常令我们某些官员感到神经紧张。种种防记者的组织性策略,种种将负面报道扑灭在萌芽状态的超级运作,都跟这种紧张不无关系。说实在的,就目前而言,舆论无论指老百姓的说长道短,还是指媒体报道,都离所谓的监督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谈不上什么监督。这些舆论所起的作用,无非是把原本八面密封的黑箱,扎了几个小眼,让原本的黑箱,不那么漆黑了而已。实际上,也就是这点透明,才让某些习惯于暗色的官员感到紧张乃至恐慌。

眼下对于舆论而言,真正需要的,不是给它们挂上“监督”的金字招牌,而是制定一个法律,可以使得那些因发手机短信而陷身文字狱的平头百姓,庶几免于牢狱之灾,使写了负面报道的记者,不再因自己的职务行为,身陷官司,更使得那些很牛的县官们,不会因为记者写了一篇令他们不快的文字,就派出警察四处抓人。

记得前几天广东省委书记汪洋说过,要让人们有说错话的权利,这个权利,不仅要给官员,更应该给老百姓,给记者,最好用法律保障这个权利(注意:不是故意诽谤的权利)。在舆论的一方,如果真的有了这样的权利,那么,我们舆论,就可以免于恐惧,可以真真切切地说点实话了。

ZT 第三次“解放思想”运动讨论综述

星期三 二月 27, 2008 11:31 pm

2008年被成为奥运年,最近也被称为"思想解放年",相对于海外和民间热烈讨论和反思,从目前的公开资料来看,在十七大政治基调前提下官方版本的思想解放并不令人乐观,除南方报业集团的独鸣之外,在理论上并没有多少突破。

总书记如是说

"解放思想,是党的思想路线的本质要求,是我们应对前进道路上各种新情况新问题、不断开创事业新局面的一大法宝。"(摘自胡锦涛"6.25"重要讲话)

"解放思想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大法宝,改革开放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强大动力。"推进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参政议政制度建设;把政治协商纳入决策程序,完善民主监督机制,提高参政议政实效。坚持各民族一律平等,保证民族自治地方依法行使自治权。推进决策科学化、民主化,完善决策信息和智力支持系统。加强公民意识教育,树立社会主义民主法治、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理念。

尊重和保障人权,依法保证全体社会成员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

加快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建设服务型政府。 (摘自胡锦涛"十七大"报告)

"改革创新,就是要坚持解放思想,锐意创新,开拓进取,毫不动摇地坚持改革方向。" (摘自胡锦涛全国政协新年茶话会的讲话)

温总理如是说

2007年2月26日温家宝总理发表《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任务和我国对外政策的几个问题》一文,回答了必须推动政治改革的种种疑问,并阐述国力急增后,中国应如何在内政及外交上进行改革,以回应外界的"中国威胁论",而翌日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中央级报纸加以刊载。


汪洋发动

汪洋发动了,但汪洋到底要干什么,现在还看不清楚。"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还有待观察。值得注意的是新《劳动法》颁布后,"深圳衰败"说才刚发动不久,汪洋也开始发动了,他发动"思想解放"的目的,大约在于重新"启用"深圳,从政治上解放深圳,作为广东改革开放的排头兵。他会象过去任仲夷-梁湘体制一样,重建粤深改革开放前锋和中军的关系。

汪洋发动值得关注的有几个问题:一、"干部要讲真话,不要讲套话;要讲实话,不要讲空话;要讲有感而发的话,不要讲照本宣科的话。"汪洋在1月16日的座谈会上开诚布公。制度性假话制约了政治体制的改革,这是显而易见的,汪洋认识到,但是能做多少可就是最高层的问题了。二、 "政协要成为解放思想的智库"是一个思想活跃的群体,跟思想活跃的群体交换意见,没有太多的束缚。"汪洋对此感慨。他同时强调,广东过去20多年的发展确实引以为傲,但不能让过往的成绩成为广东思想解放的障碍,"人民政协完全有条件成为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智囊","人民政协要做解放思想的先锋"。把目光放在政协上,看起来是对"一元化领导"有所削弱,可是我们马上看到的是新的一轮换界,各省书记纷纷坐实政协主席的交椅,这也是前所没有的现象,也许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吧。

高峰舆论

中国人习惯于"两报一刊"的高峰舆论,那么汪洋发动之后高峰舆论是否呼应呢?我注意搜索一下,发现在汪洋发动之前2007年12月15日《人民日报》大地杂志已经发表了房宁的《如何推进政治体制改革 》除此之外,进入新年并没有有分量的文章发表,甚至对总书记的元旦献词也没有多少报道,主要媒体在思想解放和政治改革的论域依旧是官话、套话之外,乏善可陈。全国30多个省和直瞎市仅仅有个别省有所呼应,还有的省在网络上发布相关信息隐去省号用拼音wmk省代替,可见新一轮思想解放还没有被"各路诸侯"认可。

房文认为:政治、经济改革犹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 同时指出:"政治体制改革是我国全面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积极稳妥地推进政治体制改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展现出更加旺盛的生命力。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政治体制改革既要积极稳妥,又要不断深化,才能与人民政治参与的积极性不断提高的形势相适应。
中国民主政治的发展以及相应的政治体制改革,并不是源于人们的思想观念,而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客观需要。 "

房宁的主要观点有: 1、民主制度属于国家的上层建筑,民主政治产生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2、多种社会矛盾集中转化为"官民矛盾"。 2、民主观念本质上是一种权利意识。3、权利意识的增长、社会矛盾的增加以及向政权集中的趋势,构成了新时期政治参与的动因,要求我国的政治体制做出回应,形成制度供给的需求,产生了政治体制改革的现实需要。 4、市场经济对政治体制的影响具有两面性。在产生积极作用的同时,也有消极作用,主要表现为:导致社会分化、消解经济平等和对于权力产生腐蚀作用,为权力腐化提供了直接的诱因和条件。5、政治发展是一条单行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走错了路就很难回头。6、在现阶段,这样的民主需要中国工人阶级和中国人民、中华民族的先锋队——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是中国式民主的一大特征。

在陈述了上述主要观点后,房文又提出了如下的政治改革内容:

1、政治参与是民主政治的一项重要内容。在我国的民主政治实践中政治参与占有重要地位,是人民群众在共产党领导下实现当家作主的民主权利的重要途径。保持有序性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条件下实现政治参与的关键。现代的民主形式,即间接民主政治中要处理的一个基本关系是"精英"与"群众"的关系问题。

2、分层次政治参与的原则应当是:直接相关性、信息充分性和责任相关性。由于社会生活中信息不对称、经验不对称以及利益局限性的客观存在,政治参与必须区分层次。

3、政治协商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一个优良传统、一大优势。与竞争性选举相比,政治协商有利于不同利益群体的利益协调与整合,有利于化解利益群体之间的分歧与对立,有利于社会整体利益的形成与实现。
4、民主监督是民主政治的重要形式之一,是人民群众行使民主权利的重要体现。从一定意义上讲,民主监督是现阶段我国民主政治发展的关键。只有实行有效的民主监督,其他的民主形式才能真正发挥效力。


《瞭望》新闻周刊曾载文提出"三易三难":"冲破旧体制的解放思想举步维艰,完善新体制的解放思想同样充满风险。一般而言,解放思想,在枝节问题上相对容易,在关键问题上比较困难;在经济领域相对容易,在政治领域比较困难;在单一问题上相对容易,在系统性问题上比较困难。我国的改革正在向纵深发展,正在越来越深刻地触及政治体制、文化体制和社会管理体制,越来越深刻地触及民生问题,涉及的问题更加敏感,涉及的社会关系更加复杂。因此,解放思想的任务也就更加繁重。 "
房宁是中国负责政治体制改革研究的负责人,他的文章应该有一定重量,可是对照一下上述总书记的讲话就可以看出实际上是亦步亦趋,提法上稍有深入和展开,并没有可以摆脱现实危机的实际突破。

  
官员专家热议
  
高尚全:
深圳早就提出决策权、执行权和监督权分开,如今既然强调思想解放,就要理直气壮提出这三项权力的分开,不能自己决策、自己执行、自己监督。从政治体制改革的角度来看,"表达权"、"党内民主"、"基层群众自治制度"、"逐步实行城乡按相同人口比例选举人大代表"等表述,体现了中央积极稳妥推动政治体制改革的意图。万钢、陈竺等非中共人士担任正职部长,表明中央政府人员构成的阶层代表性在扩大,也说明我国的社会主义民主建设事实上是在党内、全社会和我们认为主要是两个方面:内要调整政府与公民、政府与社会、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扩大公民参与社会治理的空间,不仅要自上而下的改革,同时也要自下而上的民间力量来推动改革。外要开放,在全球化的浪潮中,中国要完成必要的国内改革,才能应对激烈的全球竞争,对外部竞争的预期加快促成了许多改革。基层等多个角度同时推进。(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

周瑞金:
解放思想永无止境。改革开放初期第一次思想解放,解决的是对领袖的个人崇拜问题,树立了实践标准的权威。当时推倒了"两个凡是",端正了思想路线,实现了工作重心的转移,确定了改革开放的根本方针政策。九十年代初的第二次思想解放,实际上解决的是对社会主义计划体制传统观念的看法,树立生产力的标准的权威,破除一个凡事,即凡事要问一问姓社姓资,以三个有利于作为判断一切是非的根本标准,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作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主要目标。

当前我们又面临一次新的思想解放的要求。因为,进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新世纪新阶段,面临许多体制转型的深层次需要和问题,尤其是政治体制改革任务异常艰巨和繁重。这需要我们进一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探索一条观念创新、体制创新、行为模式创新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路子。

我认为集中在政治体制改革的推进上,而突破口应当选在执政党自身的改革上。改革开放20多年来,可以说党的领导方式和执政方式变化最小,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要求相差甚远。因此,改革和完善党的领导方式、执政方式,使之顺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律,从体制、机制上治理党政不分、以党代政以及基层组织退化、民主与监督不到位等问题,切实提高党的领导水平和执政能力,这是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根本任务,也是执政党建设的重要课题。


吴敬琏
最近广东省委提出,要继续进行思想解放,用思想解放来推动体制改革,促进大的发展,我想思想解放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思想解放要不断进行。因为,人常有"返祖现象",过去的一些思想,过了一些年又回来了;另外,世界在变化,在发展,在前进,思想要跟上,也有一个继续解放思想的问题。这是现在急需要办的一件大事。

他表示,这件事,经济学家要做的,是用专业知识来丰富我们的思想宝库。要秉持的态度,就是要尊重别人,要进行理论的思考,要进行认真切实的探讨,自由的讨论。有了这样的思想基础,一些需要推进的改革才有可能进行。

张维迎
我想根据我前面的分析,关键是继续推进市场化改革,特别是减少政府,政府政策和政府行为所导致的不确定性,如果我们能够把全中国的市场化程度,或者政府的权利推进到像浙江这样一个省的水平,那么我们既可以保持高的增长率,同时又可以大大地减少我们收入的差距,与这个相关,我想政治体制的改革就变得非常的重要,政治体制改革,我想最重要的一个结果就是减少政府行为的不确定性,像上午下午大家都讲到建立一个法治的市场经济,政府也按照规则去办事的话,那么做生意也好,当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好,你就好预测我干什么能够得到什么,这时候的话那种极高的垄断性的利润,估计只有少数人赚的那个钱就会大大的减少。


★新锐舆论
最令人瞩目的是南方报业集团的若干篇文章,大胆放言,振聋发聩,提出了若干亟待改革尖锐问题,真正触及了30年一条腿改革的种种弊端。目前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主要发表的文章如下:

六论"思想解放"批判性思维不可缺(关山)
五论"思想解放"价值观更是发展的尺度(刘洪波)
笑蜀:经济增长不能以人为代价 [2008-1-31] (四论思想解放)
领导干部须尊重和保护群众的创造 [2008-1-24]
新的发展需要破除管制崇拜 [2008-1-24] (三论思想解放)
也谈"进一步改革的威胁何在" [2008-1-23]
思想解放要更上一层楼 [2008-1-23]
"要讲真话"与"允许讲错话" [2008-1-23]
进一步改革的威胁何在? [2008-1-22]
政府革自己的命,这也是思想解放 [2008-1-21]
刘洪波:为什么思想需要一再"解放" [2008-1-21]
民进中央副主席:我也为允许领导讲错话叫声好 [2008-1-20]
排除领导讲话必须正确的风险压力 [2008-1-19]
解除批评者身上的魔咒 [2008-1-19]
汪洋:不可片面"唯经济建设为中心" [2008-1-19]
解放思想的关键是突破既得利益的重围 [2008-1-17] (二论思想解放)
高尚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什么样?广东做个样板给世界看看 [2008-1-17]
深圳市委书记:解放思想要"有胆有识" [2008-1-17]
汪洋:要允许领导说错话 [2008-1-17]
触动思想深处 放下成就包袱 [2008-1-15]
以改革气魄开放思维谋求更大发展 [2008-1-15]
解放思想首先要有胆识 [2008-1-15]
专家呼唤广东再建勇于改革敢于试验的新型政治生态 [2008-1-14]
解放思想不可浅尝辄止 [2008-1-14]
解放思想不能新瓶装旧酒 [2008-1-14]
解放思想要把自己摆进去 [2008-1-14]
头脑发热不是解放思想 [2008-1-14]
陈开枝:决策者解放思想,老百姓就会跟着解放思想 [2008-1-14]
在新的起点上继续解放思想 [2008-1-14]
领导干部要带头解放思想 [2008-1-14]
解放思想从哪里杀出血路来? [2008-1-10] (一论思想解放)
广东解放思想的急中之急 [2008-1-8]
汪洋亮广东"家底" 解放思想干部要洗脑 [2008-1-6]
解放思想必以世界进步为参照 [2007-12-28]
解放思想的命运在民间 [2007-12-27]

上述文章以四论最为强悍,最可振奋人心,可以想见这些文章要动的就是真格:就是业已形成的的权贵集团的奶酪,就是要解构30年改革中剥夺人民大众基本利益和基本权利的绝对权力。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南方报业集团的言论尺度没有得到权威报刊的呼应,他们的真话还在官话、套话、胡话所淹没的孤岛上。

以上文章提出种种观点我略述一二:

谈自由是发展的灵魂

政府不仅要在经济上从竞争性领域退出来,还要开放社会的自我治理,开放社会的意见市场,开放公民的有序参与,让公民不仅可以分享财富,更可以分享权利。总之,是让我们的社会更自由更开放,那么民间智慧一定会充分涌流,人民的创造一定会充分涌流,人民的强大就会为社会的永续发展提供澎湃不竭的动力。新的思想解放必须基于这个关键环节,才是对症下药。

而这一切需要起点,这个起点,不妨从清理那些束缚民间智慧、束缚人民自由创造的各种清规戒律开始。把禁令当作主要的执政手段,把管制当作主要职能,这显然有违政府天职。政府的职能跟交通警察有相近之处。交通警察主要是为行人和车辆提供交通服务,保证他们风雨无阻,而不是刻意制造交通障碍。只是在紧急情况下,才有权实施交通管制。同理,政府不是为管制人民而存在,而只能受人民的委托进行公共服务,这种服务犹如日常之洒扫庭除,从根本上说只是为自由秩序服务,只是为人民创造财富服务,为人民创造财富提供最优环境。(【三论思想解放】新的发展需要破除管制崇拜 来源: 作者:南方周末评论员 笑蜀  [2008-01-24 )

谈解放思想的阻力

"要这样去思想解放,领导干部带不带头最关键。无可否认,现在不少领导干部不是心里不清楚、不明白,而是揣着"聪明"装糊涂。他们把保住既得利益看作自己的主要使命甚至是惟一使命。只要有利于自己利益的,思想要多"解放"就多"解放",甚至不惜挑战党纪国法;只要不利于自己利益的,思想要多保守就多保守。改革就是要制约他们的权力,剥夺他们不合法的利益,使他们真正成为"公仆",只能做有利于人的普遍自由和普遍幸福的事,而根本不能做不利于人的普遍自由和幸福的事。实际上,人民群众的思想和实践从来都是很解放的,他们没有不希望自由和幸福的,没有不希望子孙后代可持续发展的,所以没有不关心自己的权益的。从这个角度讲,思想解放的最大阻力显然只会来自既得利益者而不是人民群众。"(领导干部要带头解放思想)

谈以"人的标准"取代"稳定压倒一切"的真理标准

"凡是有利于人的普遍自由和普遍幸福的发展,就是科学的发展;凡是不利于人的普遍自由和普遍幸福的发展,就是不科学的发展;为什么发展不能见物不见人?为什么发展必须见物更见人?根本的原因就在这里。科学发展观从根本上说,就是一切为了人的发展观,一切为了人的普遍自由和普遍幸福的发展观。用这样的标准去丈量,我们就不难发现,有哪些阻挠科学发展的陈腐观念需要破除?有哪些见物不见人,限制人的普遍自由和普遍幸福的体制机制需要变革?……把这些问题弄清楚并在全社会形成共识,才是真正的思想解放,也才能真正推动进一步的改革开放。"(笑蜀:经济增长不能以人为代价 (四论思想解放)南方报业网)

谈民间力量

"解放思想就是要突破那些无谓虚设的框架;解放思想就是要让民间更大声地说出它的立尝它的声音,说出市民的诉求,更说出众生于真切生活中对社会的感知、对体制的观察、对政府的批评———说出民间现实主义的智慧和开拓未来的欲求。民间从来都不缺乏敏锐的观察者和深邃的思想者,相对于政府内部,民间思想的优势在于它在具体中感受真实,它在沉默中保持自由,它因无权而开放无碍,它因真切而理性清明。这些最宝贵也最可靠的思想,其实并不会也并不曾因为被束缚而消失,它只会因为被束缚而沉默。解放思想,就是要给民间思想一个响亮发言的机会,让宝贵的智慧和诚恳的诉求在明朗的空间里绽放、激荡并且再次生长。由政府来启动解放思想的运动,由民间力量来完成这场运动,这个过程可以看作是政府对社会的邀请、政府与社会的座谈。所以,解放思想最核心的内容,就应该是政府给予社会以更充分更自由的空间,请媒体大胆放言,请民众坦诚示意。从根本上说,社会的表达空间或是思想空间,不该由谁来框定约束"
(解放思想的命运在民间 笑蜀http://news.QQ.com  2007年12月31日 南方报业网)

谈解放思想的第一要务

"营造一个"宽厚、宽容、宽松"的舆论环境,是解放思想的首要急务。思想本来就是自由的,只要言者无罪,自然言无不荆而一部世界历史告诉我们,一旦言无不尽,人类的智慧就很容易充分涌流,就很容易导入社会治理之中,从而为社会健康发展提供强大的智力保障。"
(解放思想从哪里杀出血路来http://news.QQ.com  2008年01月12日  南方报业网)

"总之,思想解放绕不开既得利益问题。我们的社会如何面对既得利益问题,既得利益者如何面对既得利益问题,这些问题不搞清楚,不找出一个文明的和妥当的解决办法,既得利益问题就会始终是问题,就必然拖累思想解放。以平常心看待利益分化,坦然面对既得利益问题,本身就是重大突破,本身就体现了思想解放。既得利益者尤其是官员群体的自我转型,因而至关重要。他们的地位和强势资源,使他们比一般人更有力量推动思想解放。如果他们有足够的精神内省,有良知,那么思想解放的阻力就小,新一轮改革开放就更稳更快;而如果他们缺乏内省的勇气,缺乏良知,思想解放的阻力就会加码,新一轮改革开放的代价就会抬升,这当然不是我们民族的福音。"(解放思想的关键是突破既得利益的重围—— [2008-1-17] (二论思想解放 南方报业网)
目前的思想解放,周瑞金的提法是"第三次",也有人认为是"第四次",甚还有人认为是"第二次",由于参照的历史阶段不同提法也不同。南方周末每周一论,目前已经是六论了,其实现在最重要的是"正位凝命",执政党摆正自己的位置,而上次思想解放不过是摆正市场和计划经济的位置,也许正是如此比起上次思想解放的热烈强势舆论造势,现在的冷清不能不让人感到"白头宫女在,独坐说玄宗"的寂寞况味。

刘军宁:中国的改革正在大步折返

星期二 二月 26, 2008 8:42 pm

前不久,发生的两件事情颇受各界的关注,一件事是医疗改革被改革者宣告失败,另一件事是朗顾之争的主角之一,顾雏军因改制问题入狱。现在顾已被正式判刑。这两件事情似乎为对更早发生的两个争论进行定性提供了依据。一个是关于教育产业化的争论,另一个是朗咸平与顾雏军关于国企改革的争论。

由于这两场争论和两个事件,中国在改革问题上出现了两个界限分明的阵营,一个是以主张市场化改革的经济学家(常被称为主流经济学家)和体制内改革派为主的第一阵营,这个阵营有一定的主流、官方色彩。第二阵营以财会专家朗咸平、非主流经济学家、国企改革的受害者、愤怒的年轻人和民间网络活跃分子组成。这个阵营有一定的民间、非主流的色彩。虽然第一阵营并没有公开认输,但是第二阵营已经宣布了自己的胜利。第二阵营不仅认为自己取得了道德上的完胜,而且使第一阵营所主张的那种扭曲的、不公正的改革遭受了实质性的挫折,完全失去了民意基础,并迫使执政者调整在改革上的立场。不仅如此,在他们看来,主流经济学家们"已经集体失语"。当初那些经济学家们为顾雏军辩护,现在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执法机关似乎也站在第二阵营一边,把顾雏军送入监狱。现在,第二阵营的声音铺天盖地,第一阵营的声音稀稀拉拉,不成队形,处于被动挨骂的境地。医改失败和顾雏军被定罪,使得两个阵营之间的天平完全倾向第二阵营一边。

第一阵营的观点是什幺呢?第一阵营的人士通常认为自己是现实主义者,所持的立场是从中国的实际国情出发。他们的判断是,既然中国不可能实行一步到位、彻底的、全面公正的改革,那么,为了继续推动改革,对其中出现的扭曲、不公正和负面作用,也要加以容忍。他们完全正视改革被扭曲的可能性,主张哪怕用不正当的手段也要改出一个新体制来,因此他们在改革中常常向旧制度、旧利益和旧意识形态做出很大妥协。他们的判断是,扭曲的改革也胜于完全停顿的改革。他们的保守治疗可能延误病情。甚至,也许她们根本没打算挽救病人的生命,甚至在病人的药膳里面掺些毒药,让病人慢性中毒。

第二阵营由各种各样、观点彼此冲突的支流组成,在中国的改革路向并无整体的思路。他们善于批判,却开不出药方。或者,开出的药方千奇百怪,相互矛盾。是反对第一阵营所主张的扭曲的改革迫使他们走到一起。他们指责第一阵营假改革之名行不公正改革之实,大搞官商勾结、官学勾结、学商勾结,造成国有资产大量流失,致使许多普通人的利益在这样的改革中受损。他们的立场是,宁愿全面停止改革,也不要扭曲的、不公正的改革。朗咸平就一再呼吁停止国企改革,他甚至认为国企应该继续是国企,根本就不应该改制。其中有许多人士认为,中国所面临的选择是,不是在公平的改革与不公平的改革之间,而是在改革与不改革之间。第二阵营中的诸多人士选择不改革,即使是公平的改革也不要。在宣布医改失败的研究报告中也透露出了这种立场。
现在,第二阵营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主流经济学家,在第二阵营眼里,已是破帽遮颜,大型国企的改革措施已经叫停,而且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有新的实质性改革措施出台。关于目前的改革,第二阵营已经作出了道德判断:这是一场扭曲的、不公平、尤其涉嫌瓜分国有资产的改革。对于这样的道德判断,第一阵营似乎也没有表示出来任何实质性的异议,最多只是说,这样的改革是迫不得已。

中国目前的两大阵营虽然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据观察人,他们之间的差异并没有那么大。这两个阵营其实是同属一个阵营,即国家主义阵营。一个代表是当今的权贵,一个向往的是没落的旧制度。一个采取的办法是,政治上继续奉行国家强权,经济上推行权贵经济,结果,牺牲都由民众付出,收益全归权贵享有。另一个开出的药方却哗众取宠,想拉着中国走回头路,实际上这是中国人一条已经用几千万条生命验证过的恐怖的死亡之路。这两种思路都是诉诸政治上的强权。第一阵营是诉诸现在的强权,第二阵营是回到过去的强权。而中国改革的路向在本质上正是为了摆脱强权,不论是新的,还是旧的。

中国的改革已经进入死胡同!改革尚未完成,但是已经走到尽头。改革自身已经成为烂尾楼,豆腐渣工程。因为中国的改革被迫在必须在扭曲的改革和全面叫停改革之间作出选择。社会上的改革压力越来越大,而改革的步伐却越来越慢,以至完全停顿。最新的意识形态风向,最近出台许多法律和政策都表明,在行进了三十年之后,面对无路可走的南墙,中国的改革已经开始大步折返!

周瑞金:经济改革待政改配合

星期二 二月 26, 2008 8:15 pm

【商报讯】十七年前在邓小平南巡之后以「皇甫平」笔名发表文章,从而使舆论再次吹响进一步改革开放号角的周瑞金,近日接受中新社采访时表示,中国改革还处于拐点,坚持改革不可动摇。他并说,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没有得到政治体制改革的配合。

周瑞金是「皇甫平」系列评论的主要组织者与撰稿者,当年担任《解放日报》副总编,后升任《人民日报》副总编。在他看来,从新中国成立后到改革开放前这30年,把中国人变成了「政治人」,而改革开放的30年,又把「政治人」转变为了「经济人」,引导大家关心经济利益,努力创造财富,这是历史的进步。但是「经济人」带来了一些问题,过分强调了对物质生活的追求,而忽视了对人的精神生活的追求。下一阶段的改革要著重从「经济人」转向「和谐人」,把这些年来形成的「以物为本」的价值观真正转向「以人为本」上来。

市场化改革不彻底引发新问题

2006年发表《改革不可动摇》重出「江湖」的周瑞金说,改革中面临的新问题,只能用进一步改革解决。中国市场化改革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但并不意味著市场化改革的方向有问题,反而是市场化改革不彻底引发的问题。这种不彻底表现在经济体制改革没有得到政治体制改革的配合,特别是政府行政管理体制改革没有跟上。

在周瑞金看来,新一轮的解放思想,是要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实现以人为本、科学发展,促进社会和谐,必然要解决许多体制转型、社会转轨的深层次问题。这就要求推进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四位一体」的综合改革。

他说,这就要求我们在新的历史起点上,进入一个更高境界的思想解放。

秦晖:在现代文明的共有平台上

星期二 二月 26, 2008 3:51 am

近年来“左右”成了一个热门话题,1997年有所谓自由主义与新左派的争论,2004年国企改革讨论与2005年医疗和教育改革讨论实际上也是这类讨论的具体化。

一般历史书上说左右这对概念起源于法国大革命,当时国民公会议员中主张激进变革的坐左边,保守的或不那么激进的坐右边,于是就有了“左派”“右派”的区别:左派是激进派,右派是保守派。但这显然太过简单:如今有时可见“右翼激进主义者”或者“激进右派”之类的提法,如果说右派本身意味着“保守”而和激进不相容,那“激进右派”的提法不就像说“黑色的白”一样滑稽吗?

所以仅仅讲激进与否,仅仅讲变革与保守,恐怕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关键在于保什么、守什么,所谓变革是要向哪里变。有些人把激进和渐进作为一个对立,这虽然有意义,但是速度毕竟相比方向而言还是第二位的,因此我们首先要弄明白向哪个方向进,然后才有激进和渐进的区别。

但是朝哪里进,并不是打个什么“主义”的招牌就能表明的。今天“左派”说“右派”要维护“资本”,“右派”说“左派”要维护“权贵”,其实他们双方中的许多人或许都是出自好意,自以为维护“国家”或“人民”,但政治哲学、制度偏好和政策主张使他们差异很大。而且,一些差异是假想的,实际未必存在。另一些更深刻的差异却未必被意识到。

利他与利己是假想的差异

如今有人喜欢强调利己利他、性善性恶之别。这个区别有时被说成似乎是“文化”上的:“西方文化”强调性恶论,“中国文化”或所谓儒家文化则强调性善论。有时又被说成是“主义”上的:一些左派朋友常喜欢批评右派主张人性“利己”,而他们则主张利他或利公。据说“资本主义”主张自私自利,计划经济则主张先人后己、大公无私。不管这些说法是在“中西”文化之别的意义上,还是在“左右”主义之别的意义上,大概讲的都是两个意思:

第一作为事实判断,他们否认人性自利,强调现实中有许多高尚的人和高尚行为如雷锋、白求恩等等。近年流行的一部左派活报剧让一个女妖状的“美帝国主义者” 怪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尽管这句话本是“国产”而且流行于国人不知“自由”为何物的时代,但据说“自由主义”或“西方文化”信的就是这个。
第二作为价值判断,这些朋友说利己是恶,利他利公是善,应该抑前者而扬后者。人不应只顾自己,应该为别人、为整体利益而奉献,等等。

这两种批评完全不得要领。“西方文化”就不必说了,西方文化本身就包括社会主义一支,马克思、恩格斯不都是西方人吗?如果讲“主义”,那么所谓人必定自利这个事实判断和人应该自利这个价值判断果真是“自由主义”的基础吗?有人常讲西方人都是崇尚自利的,果真如此你怎么能理解基督教在西方的影响?基督教崇拜谁?崇拜耶稣。而耶稣,不管历史上是否实有其人,至少基督徒都相信他是一个为了拯救人类,不惜自己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人。如果西方人“崇尚”自利,他们不应该崇拜耶稣,而应该崇拜犹大才对——犹大为了30个银币把耶稣出卖,才是自私的典型。“自私的”西方人为什么不崇拜犹大,而崇拜基督?自由主义者当然并非都是基督徒,它的人性根源是普世性的而不限于某个“文化”,但它大行其道的确是自基督教文明地区始,大量自由主义者同时也是基督徒,那么,据说是“自私”的主义者怎么会崇拜耶稣这样的无私者呢?

在这里我也要反对一种流行的说法:以往体制的毛病,就是因为太过弘扬理想主义,从反右到“文革”都是鼓吹信仰鼓吹太多了。然而基督教讲信仰、鼓吹崇高,也许一点不下于某种意识形态。他们不但敬拜耶稣,还宣传很多圣徒,各种为拯救众生而受苦蒙难乃至上绞架、上火刑柱的殉教者。在中世纪的确有“以信仰为借口的专制”,但今天西方人同样是基督徒,其信仰、崇高却不再会带来专制,为什么?

两种截然相反的“利他”

显然,无论中西、左右,疾恶向善、赞赏利他是同样的。但同样无论中西左右,“利他”之为“善”都有个关键的前提,即这“利他”是在自由、自愿基础上发生的行为。

是不是任何“利他”都是善?当然不一定!“利他”有时是恶,而且可能是大恶!这显而易见:我们一般认为雷锋做好事是自愿的,那么这是就善。但如果有人拿着刀逼你“利他”,这是好事吗?我自愿把我的东西给你,这叫慈善。如果你拿刀逼我把我的东西给你,这叫什么呢?这就叫抢劫。抢劫是不是善?当然不是。

人类历史上有大量“被迫利他”的例子,奥斯威辛大门上的横额曰:“劳动使人自由”,特雷布林卡集中营的门额曰“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不是“好话”吗?但一旦这“好话”用强制的、剥夺自由的办法来实现,那就成为大恶之尤了!所以,以利他为善,首先有一个前提,即利他者是充分自由的。没有这个自由,利谁根本不由你,利他利己有什么必要划分?从普罗米修斯、耶稣一直到我们过去宣传的雷锋同志,都有大善之名,就是因为人们相信他们是自愿、而非被迫地作出了那些选择。而有些利他行为,人们之所以有不同的善恶评价,就是因为对其是否自由为之的判断不同,“自由利他是善,被迫利他为恶”的逻辑还是一样的。

另一方面,“利他”行为的对象即受利者在这一过程中显然不是利他而是自利的。那么这自利是不是恶呢?一般人们也认为不是。否则就难办了:比如我是慈善家,我当然很光彩,但接受我慈善的人是不是坏人呢?当然不是。在自由的条件下利他是善,而接受此种善意者当然是在利己,但这也不是恶,因为他没有侵犯他人的权利。但是如果相反,在不自由的条件下出现“利他”,比如土匪抢了一个人,也就是强迫这个人“利他”。那强迫者当然是大邪恶,而被强迫的苦主并非恶人,但是他只是值得同情,并不值得崇尚。无论中西、左右,人们从来不会把被抢劫的人当作“向善”的榜样。

总而言之,以利己利他、性善性恶分“左右”,或者类似地,以“理想主义”(高调向善)与“现实主义”(不向善或不那么高调向善)来区分二者都是糊涂之论。现代文明中的左、右派,至少在这两点上并无区别:第一,他们都认自由利他为善,而受利者也不为恶。第二,他们都认强迫人利他为恶,而被强迫者也不为善。合而言之,“在自由的基础上承认利己而崇尚利他”应该是个共识。

“君子国”里的市场经济

由于过去以“理想”为借口的强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如今有些被认为属于“右派”的朋友更愿意宣传“现实主义”,不但讲人实际上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自利的,而且说如果人都利他反而不好。就像李汝珍的小说《镜花缘》中那个君子国,里面的人只知利他、不知利己。一般做买卖都是卖者欲贵,买者欲贱,而君子国相反,那里是卖者欲贱买者欲贵,于是吵得一塌糊涂。这个朋友于是说:你看如果双方都是坚决只利他、不利己,那么这个社会就会吵得不可开交,也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个朋友,据说是“左派”,就反驳说:你逻辑有问题。如果贱买贵卖会产生矛盾,可以通过讨价还价解决。那么同样贱卖贵买会产生矛盾,为什么就不能通过讨价还价来解决呢?贱买贵卖的人可以做买卖,可以成交,为什么贱卖贵买的人就不能做买卖,就不能成交呢?为什么以此说利他主义行不通,利己主义才行得通?这是没有道理的!

我觉得他问得非常好!他的反问说明:不管双方都是自利的,或者双方都是利他的,在逻辑上都会产生矛盾。但是有矛盾不要紧,可以通过自由协商解决。不仅人人自私的情况下可以设想市场经济,人人是雷锋我们不也可以搞市场经济吗?那就是李汝珍讲的“君子国”。现实中见不到“君子国”,是因为从经验上讲人人利他不太可能,而不是逻辑上利他主义和市场经济有什么矛盾。纯从逻辑上讲,“纯利他”的“君子国”不是完全可以在市场经济中、乃至在“纯市场经济”乃至“市场社会”(请注意《镜花缘》中的那个“君子国”根本没有“计划”和“专政”的影子)中存在吗?

可怪的恰恰是:今天有人反对市场经济、至少是反对“纯市场经济”的理由,恰恰是说市场规则很不高尚,它只意味着性恶论,所以会败坏人心导致社会堕落云云。根据那个“左派”朋友质疑的逻辑,不正说明他们自己其实并不相信“性善论”吗?这怎么还好批判别人讲“性恶论”呢?

这时另一个“左派”朋友回应道:凭什么说如果这些人都利他,就会争得不可开交?比如在公共汽车上,据他说过去人们道德很高尚,现在的道德就不行了。说以前我们经常在公共汽车上看到几个人谦让,互相让座,这就是君子。但是这些人并没有像李汝珍写的那样争得不可开交,很快让座就让成了,很好嘛,没有什么矛盾。

的确,一般来讲,自由利他引起的矛盾的确没有自由利己引起的矛盾厉害。这个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为什么让座很少引起争执?因为要找到一个接受你让的人应该说并不困难,因此不会发生争执,有点小争执也不会很激烈。这说明在经验上利他的确比利己脆弱,至少在陌生人之间是如此:要找到接受你让座的人,也就是愿意接受你的“利他”以自利的人并不困难,至少比相反的寻找容易。但是我这里要把逻辑再往前推一步:假定这些君子的利他像小人的利己一样坚决,甚至比后者更坚决,那也没什么,像李汝珍所说,自由交易一样可以解决问题。

换句话说,在自由的条件下一切都好办:如果有人自愿利他、有人自愿利己,而且都出于自由意志,那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让座故事”。如果大家都利己,那就做交易,讨价还价而各得其所。如果大家都利他,也很简单,照样讨价还价,就像“君子国”中描写的那样。只要大家都尊重彼此的权利,不拔刀相向滥行强制,“君子国”的交易与“小人国”的交易,乃至君子与小人并存的“普通国”的交易都不会出轨,都可以使人们各得其所。这种秩序不是无矛盾,但保持相对和谐应当不成问题,起码总比滥行强制拔刀相向好。

当然,通常“大家都利他”要比“大家都利己”少见,君子国比小人国少见。因此一些朋友强调人性利己。如果仅指陌生人之间的关系,我想这合乎一般人的经验。不过自由主义的论证似乎并不依赖这种经验,无论市场经济还是民主政治都并不以“大家都利己”为前提。极而言之,即便在人皆利他的“君子国”中,自由主义仍然可以成立。不但如此,正如我还会提到的:我认为那种“大家都利己”的现实体验恰恰可以解释自由制度的建立无论在中在西都何以如此困难,需要理想主义的努力。而社会主义(指民主社会主义)事业的艰难其实也出自同样原因。

搭建共有平台

利己利他、性善性恶并不是“左右”分野的真正原因。在这方面争论恐怕是在制造假问题。“利他”和“自由”并不矛盾,而且真正高尚的“利他”就是以自由为前提的。这无论对于东方还是西方、对于文明的左派还是右派都是不言而喻的,应该说是共识。市场经济要讲“经济人预设”,但并不以事实上人们都自利甚或必须自利为前提。而福利国家不以此为前提就更不待言。至于民主政治在现代文明中实际上是市场经济与福利国家的共同背景,左右派的共有平台,当然就更不是“左右” 的真正分野。

茅于轼:官方改革没有自由平等精神

星期一 二月 25, 2008 1:30 am

改革的成功我想大家都有目共睹,全世界都承认的。改革的问题我们在中国是体会比较深的,也有很多人可能不太理解,我们体会的问题就是市场规则经常被破坏,差距越来越大,我们怎么来看待这个问题呢?我想起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可以描述中国目前的状况,叫做没有自由平等的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大家知道是西欧在18世纪慢慢建立起来的,在此以前不管是在欧洲还是在中国,都有非常频繁的交换,但是没有市场制度。市场制度和一般的交换区别在什么地方?就是有没有一套规则。为什么会没有规则呢?因为有权有势的人能破坏规则。到了18世纪末,特权慢慢的被人权所取代,市场规则才逐渐建立起来。这个过程比较慢,通过几百年文艺复兴,最后终于把特权限制住了,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发达的国家都是讲人权的,都是讲自由平等的。

市场规则是一个表面的东西,它背后的精神是自由平等,取消特权。中国是属于改革成功,就是学了市场表面的东西,所以改革的问题就是没有把最基本的精神,自由平等,取消特权这个做到。我不知道邓小平是怎么想的,我猜想他是要保留共产党的特权。长安街上车辆不可以左转弯,但是特权车可以。这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特权不计其数。我们的宪法尽管写着人权,但那是假的,因为没有平等和自由。我总觉得中国成功的地方和失败的地方就是一句话:没有自由平等的市场经济。由于有了市场经济,所以财富极大的创造,但是没有自由平等,所以特权横行,普通百姓的利益得不到保护。这样的一个市场经济一方面是财富的涌现,一方面是分配的不均,老百姓受欺负,有地位,有势力的人,可以为所欲为。宪法也讲法制,讲人权,但是共产党有它的解释,跟我们认识的法治不太一样。它的基本精神就是保留特权,所以共产党到现在在反特权方面,没有任何行动,而且连话都不敢说,一个有特权的市场,就是我们现在没有平等自由的市场经济,这样一个经济是长不了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认识这个成功和失败,以及我们应该朝哪方面走。照我的想法就是取消政权,要提倡自由和平等。

中国几千年以来有很发达的商业,但是没有市场规律,因为皇权太厉害了,皇权可以超越一切市场规则,所以市场规则始终建立不起来,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完全建立起市场规则,像欧洲、美国他们的市场规则是很牢靠的,谁也不能破坏,所以他们发展是比较稳定的。我们现在就是规则经常被破坏,现在我特别担心的一个现象就是最近这一两年有很强的回潮倾向,我今天有幸来参加这个会议,就是想听听大家对这方面的看法。国有企业要保护,民营化停止了,政府越来越多地介入到资源配置,税收的增加非常快,老百姓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不能分享到财富增加的成果,这个现象我觉得是一个回潮的问题。回潮的焦点就是不谈自由平等,不谈取消特权。没有自由平等的一个市场经济,这个市场经济是一个怪胎,因为市场经济本质是自由平等,是人权,我们现在没有人权,没有自由平等的市场经济是非常怪的,它必然造成一系列的冲突。在很多时候你可以交换,也不会有人侵犯你,但是这种条件不是有保障的。你的财产可以被剥夺,你的权利,你的选择,你经营的各种权益是市场上应该得到的权益,是没有保障的,这样一个没有自由平等的市场经济,现在变成了中国所面临的问题的本质。

(据2月17日中国改革30周年民间反思研讨会发言整理而成)

陈子明:改革是正统意识形态的文化霸权

星期六 二月 23, 2008 8:08 pm

2月17日下午2:30,中国改革30周年民间反思研讨会在三味书屋举行。与会者有张祖桦、张显扬、茅于轼、杜光、陈子明、章立凡、余世存、崔卫平等,以民间视角深入探讨了30年来的抛弃政治改革的官方改革。

陈子明:改革是正统意识形态的文化霸权

陈子明:我觉得将1978年以来的三十年称为改革开放的三十年,这个首先还是正统意识形态文化霸权的一个体现。这个三十年我们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名称,比如说公民社会三十年,民主运动三十年,民营企业三十年,流行文化三十年,这样的一些标题都可以对这三十年做出一些深刻的刻画,如果我们把它局限在叫改革开放三十年,实际上就等于把我们自己限制在一个特定的视角,就是对执政党的基本路线以及对这个路线有什么反应,有什么态度,就是限定在这样一个特定的视角上了。所以我想就是首先我们要谈这个话题的时候,就要意识到这个话题的局限性,不要把我们自己搞糊涂了,不是说不能说,不能谈,当然最想谈的是官方,民间也不是不能谈,但是民间在谈的时候要清醒,不要不知不觉的上了这个话语霸权的套。

那么这个三十年不管叫什么名称,它首先有一个划分时段的问题,从现在已经发表出来的几篇比较重头的文章来看,朱学勤是分成两段,前十五年和后十五年。秦晖是分三段,可能还没有发表,到1992年是一段,到2002年是一段,2002年以后是一段。我现在也在写一篇文章,我也分为三段。我最近病了十几天,因此到现在还没有写完。今天我只从这篇文章中摘一两点谈一谈。

第一点,我对改革开放这个话语史做了一点简单的回顾,当然在文章中我是从康有为、梁启超说起。现在我只说一下在中共的文献中"改革开放"是怎么热乎起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热乎起来的。从1899年梁启超把戊戌变法的过程叫做"改革实情",在附录中又谈到"改革起源","改革"这个话语逐渐流行起来以后,实际上20世纪中国的政治党派可以分为分为两大派系,一个是改革党,一个是革命党。共产党是属于革命党这个派系的,所以"改革"这个话是不大说的,偶尔有的时候也说,比如在中共九大和十大的时候都提到了"改革",九大政治报告是这么说的,"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十大政治报告是这么说的,"改革一切不适应经济基础的上层建设".当然在这两个报告中,"革命"就没法数了,虽然我没统计,估计都有几百处提到革命,但是改革这个词只是各出现一次。

现在很多人说了,为什么"改革开放"要从1978年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说起呢?粉碎四人帮以后为什么不算进去?华国锋怎么好像一点功劳都没有呢?因为在十一大政治报告中,没有一处提到"改革",九大十大还提了一处改革,十一大这个报告没有一处提到"改革",没有一处提到"开放",十一大报告还是讲"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和实践",所以我说不冤枉。到了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时候,公报中出现了两处"改革","对经济管理体制和经营管理方法着手认真的改革","正确改革同生产力迅速发展不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但是这个报告中没有"开放"这个词,只是提到了"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积极发展同世界各国平等互利的经济合作,努力采用世界先进技术和先进设备".到了十二大政治报告,胡耀邦做这个报告的时候"改革"就多了,有13处,包括价格体系和价格管理办法的改革,劳动制度和工资制度的改革,乃至整个经济体制的改革,还提出了改革国家的政治体制和领导体制,领导机构和干部制度,党政机构的改革,还提出了目标是消除权利过分集中,机构重叠,职责不明,党政不分等弊端,克服官僚主义,使人们能够更好的行使国家权利等等。胡耀邦这个报告中间两次提到"开放",并且把"实行对外开放"提到"我国坚定不移的战略方针"的高度。但是,"改革开放"这种固定的搭配还没有出现。

"改革开放"这个固定搭配的词组是在十三大政治报告当中出现的,这个词组一共出现了29次,而政治体制改革这个词组出现了12次。所以说改革开放到这个时候已经成为一种具有压倒性的话语,也可以说"改革开放"的最高潮就是十三大的报告。如果我们说在十二大、十三大的胡耀邦、赵紫阳体制的时候提出"改革开放"是思想解放的一种表现,那么十四大以后一直到眼下,官方文献和报章社论联篇累牍地老调重弹,就变成了十足的"党八股"."党八股"的主要特征就是"惺惺作态"、"光说不练"、"口是心非".这个"改革开放"实际上已经失去了80年代所具有的那样一种精神品质。

下面说一说邓小平是怎么自己背离和阉割了改革最精髓最本质的部分——政治体制改革这一块的。我的文章的这一小节叫做"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有人说邓小平这个人从来也没想搞什么政治体制改革,这个我觉得不符合历史。邓小平确确实实是提过,想过,甚至憧憬过政治体制改革的,这是有史实为证的。但是他从1980年到1986年到1992年,经历了"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这样一个过程。可以说1980年邓小平第一次推动政治体制改革是黯然收兵,第二次提出政治体制改革是损兵折将,到1992年南巡讲话的时候,邓小平再也不提政治体制改革了。南巡讲话很多人觉得不错,号召"胆子要大一些",又有反左,又有市场经济,但是你仔细看一下,"政治体制改革"只字未提。

我想简单的回顾一下这个过程,以及揭示一下其中的含义。从中美建交到里根上台的这一段时间,也就是说从1978年底到1981年初这一段,是是中美两国的政治蜜月。在抵制莫斯科奥运会的问题上,中国领导人所表现出的亲美联美的坚定立场,甚至超越了美国的传统盟国英国和法国,成为与日本、西德一样的美国"铁哥们".这个蜜月在1981年里根担任美国总统后即开始冷却,中国高层曾有人建议降低两国外交关系级别,随后又有人提出缓和与苏联的关系,到1982年中共十二大,就修正了亲美联美的"一条线"战略,确定了"全方位外交"新战略。在蜜月期间,邓小平访问了美国,当时陪同他访问的人听他说,我访问了美国之后,我哪儿也不去了,出访的使命就完成了。应该说访美对他震动很大,他对美国的方方面面颇有好感,发了不少感慨,这对于他提出政治体制改革,是一个外部的促进因素。

1980年5月24日,李维汉与邓小平进行了长谈,第二天李维汉说,昨天我同小平同志谈了四个钟头,整整一个下午,我谈了封建思想残余的问题,小平都同意了,并且说他将在中央会议上认真讨论这个问题。5月31日,邓小平同胡乔木、邓力群谈话时说:前些日子,李维汉同志来找我,从"兴无灭资"谈起,谈了两个多小时。我看这个口号有缺点,不完全。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党受封建主义的害很重,但是一直没有把肃清封建主义的影响作为一个重要任务来对待。现在,党内为什么有人搞特权?这和封建主义影响分不开。废除领导干部职务终身制、领袖终身制的问题,我们这代人活着的时候,非解决不可。党内生活、社会生活都要肃清封建主义的影响。各种制度,都要从肃清封建主义影响的角度去考虑,逐步加以改革。后来胡乔木、邓力群把这次谈话的内容分了两篇收入《邓小平文选》第二卷时,把我刚才念的这段删了,所以现在的《邓小平文选》中没这段话。邓讲了这个话之后,胡耀邦是非常积极支持的,6月10日他在中央的常委会议上说,要从两个根本问题上考虑肃清封建主义影响:一个是制度问题,一个是思想舆论问题。从制度上说,十月革命到现在63年了,从我们自己讲30年了。革命成功以后,党没有搞好,国家制度也没有搞好,权力过分集中,终身制,铁饭碗,能上不能下,这方面我们比资产阶级差。这个问题必须从制度上下决心解决。同这个制度关联的是社会意识形态问题。我们革命胜利后无形中发展了很多封建的东西。现在的宣传再不能搞封建这一套了。

到了8月18日到23日,中央政治局的扩大会议,邓小平就发表了著名的八一八讲话,很多内容就不说了,但是我要说一点,当时邓小平很重视中国制度、苏联制度、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制度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他说:"我们今天再不健全社会主义制度,人们就会说,为什么资本主义制度所能解决的一些问题,社会主义制度反而不能解决呢?斯大林严重破坏社会主义法制,毛泽东同志就说过,这样的事件在英、法、美这样的西方国家不可能发生。他虽然认识到这一点,但是由于没有在实际上解决领导制度问题以及其他一些原因,仍然导致了'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这个教训是极其深刻的。不是说个人没有责任,而是说领导制度、组织制度问题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

邓小平这个八一八讲话是他在政治体制改革这个问题上曾经达到到的最高峰,后来他再也没有超过过这个高度。下面这段话是值得重视的,他在八一八讲话中提出了"三个有利于",大家现在都知道1992年南巡讲话中提到的"三个有利于",但是很多人已经忘记了邓小平在八一八讲话中的"三个有利于":"我们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要在经济上赶上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在政治上创造比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实的民主,并且造就比这些国家更多更优秀的人才。……党和国家的各种制度究竟好不好,完善不完善,必须用是否有利于实现这三条来检验。"这比他在1992年南巡讲话中所提出的"三个有利于"标准——"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要更加全面,更加高明。

1980年的这次政治体制改革是怎么被压下去的呢?主要是胡乔木、邓力群、陈云这些人利用了当时的波兰事件,就好像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对于苏共20大以后国际共运和中国的改革产生了逆转一样。

8月31日,胡耀邦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通过了邓小平的八一八讲话,并决定向全党全国公布。而波兰事件的高潮也是在8月31日,由格但斯克市列宁造船厂的电工瓦文萨领导的波兰"团结工会"在这一天成立了。胡乔木马上给胡耀邦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波兰事件对我们有重大意义。建议书记处或联合国务院召集一次会议进行专门讨论。""波兰事件没有结束,它还要发展并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世界前途(如在波继续演变扩大和影响到邻国或引起苏联干涉时)。"他认为波兰事件说明:持不同意见的人利用社会的经济政治矛盾,可能达到激烈的程度和爆发的形式。他在信中说:我国也有持不同政见者,他们一旦与心怀不满的工人群众相结合,就可能成为一股巨大的力量,这一点对我们应是一个重大教训,希望中央引为殷鉴,研究对策。他主张,对所谓自发组织决不能以驱入地下为了结,当务之急是要"对这些组织的成员开展各种形式的教育争取分化工作并辅以必要的打击措施";同时,防止外来思想、经济、政治、文化影响,"这在我们也是一大问题"."我希望中联、中调、外研、社研、计委及有关各财经部门、工会、青年团、中宣、《人民日报》、新华社、教育、文化、出版、公安、法制、中纪委、统战各部委都能从各自角度出发进行研究",然后"由书记处和国务院分别作出一些具体决定或指示".

胡耀邦看了胡乔木的信后未予置理,他对波兰事件的看法与胡乔木有很大的分歧。胡乔木就通知中央办公厅秘书局把自己的信印发给中央各机关、政府各部门、各人民团体。胡乔木最终说动了邓小平和陈云,也获得了公安、宣传等要害部门的支持。在邓力群参与下中宣部搞了一个《关于三中全会以来的宣传工作向中央的汇报提纲》。邓力群说:"陈云看了中宣部的文件,结合波兰的局势,说了两句很有名的话:经济搞不好要翻船,宣传工作搞不好也要翻船。他要我们根据波兰的教训和他这两句话的意思,对中宣部的文件进行修改,修改的地方还不少。"10月,中央书记处书记兼中宣部部长王任重在一次会上说,根据乔木同志建议讨论波兰事件的经验教训,以为波兰的教训很值得吸取。我们存在与波兰相类似的问题,发展下去也会造成同样的后果。小平同志讲的《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不要再宣传。波兰事件不只是经济问题,更主要的是政治问题,内部思想混乱,我们在宣传上要十分注意,云云。
之所以把这次叫做"黯然收兵",本来是要大张旗鼓的去宣传的,结果不到两三个月就偃旗息鼓了,虽然这次还没有伤及到全面改革派的大将,胡耀邦、赵紫阳都没事,但是把一些小萝卜头给伤害了。比如说全国抓了一千多人,当时我也是参加竞选的,所有参加竞选的人全部被列入不可信任和使用的"新三种人"名单,进行内控,对一些人进行了清洗,对一些人进行了追查,对一些人进行了批判。

1986年开始新一轮政治体制改革,用邓小平的话说,既有国际气候,也有国内气候。国际气候就是邓要和戈尔巴乔夫比一比,两个人都上了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戈尔巴乔夫后来居上,鼓吹"新思维"和"公开性",获得世界舆论的好评,邓小平有心要把他比下去,夺取世界"改革先生"的第一把交椅。

国内气候是想用政治改革来促进经济改革。改革进入"非帕累托改进"阶段后,既得利益集团的阻力越来越大,出现了所谓"中间梗阻"的情况。6月28日,邓小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讲话,指出:只搞经济体制改革,不搞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也搞不通,因为首先遇到人的障碍。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所有的改革最终能不能成功,还是决定于政治体制的改革。9月13日,邓小平听取中央财经领导小组汇报时说:不搞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难于贯彻。

但是,此时的邓小平已经没有了"在政治上创造比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实的民主"的气魄,他心目中的政治体制改革已经不是对于"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全盘改革,而是"提高效率,克服官僚主义".他说:"改革的内容,首先是党政要分开,解决党如何善于领导的问题。这是关键,要放在第一位。第二个内容是权力要下放,解决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同时地方各级也都有一个权力下放问题。第三个内容是精简机构。"在另一次讲话中,他说:"第一个目标是始终保持党和国家的活力。这里说的活力,主要是指领导层干部的年轻化。领导层干部年轻化,明年党的十三大要前进一步,十四大再前进一步,十五大完成这个任务。……要制定一系列制度包括干部制度和教育制度,鼓励年轻人。"总体上说,邓小平是把政治体制改革局限在行政体制改革和党政分开、政企分开的范围内。

邓小平在第二次推动政治体制改革的结果,大家都很清楚了,先是把胡耀邦弄下去了,然后又把赵紫阳弄下去了。邓小平从此对于政治体制改革心灰意冷了。

到了92年,邓小平由杨尚昆、杨白冰兄弟"保驾护航",发表了南巡讲话。在经济体制改革的问题上,总算是跟陈云拜拜了。因为80年和89年两次改革倒退的时候,他都向陈云妥协了,从"市场经济"到"市场调节",从"不要再讲计划经济为主了"到"加强或者多一点计划性",邓小平妥协了两次,但是到92年他不妥协了,发展市场经济的提法上了十四大政治报告。从1977年中共"十一大"只字不提"改革",到1987年赵紫阳在中共"十三大"宣布"坚决推进全面改革",再到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表示要"从根本上改变束缚生产力发展的经济体制"而弃"政治体制改革"如敝屐,这是"改革开放"前十五年的一个基本线索。

在由邓小平钦定的中共十四大领导机构中,已经没有了像胡耀邦、赵紫阳那样的富于理想主义的改革派,也没有了胡乔木、邓力群那样的原教旨主义者,主体成分变成了能够贯彻"总设计师"意图的"工程师"(具有工程师职称的人在政治局委员中占了一半,在政治局常委中占据多数)。政治家让位于行政官僚,"改革"由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相结合的国民运动变成了单纯的政府事务与官员的"政绩工程".

在80年代,有所谓单双年的周期性震荡。邓力群曾说过一句话:每逢双年,自由化泛滥,每逢单年,左派反击。这种频繁的震荡,表明了党内各派系都在积极探索"改革开放"的方向和路径,而每一个派系都还没有最终确定自己的理想模式,这样就呈现出一种理论上、政治上的活力和可塑性。很多人都觉得,比如说我们这些人,像显扬这些人,大家都觉得是改革的参与者,虽然我们也屡受打击,但是我们觉得还可能有一定的影响。到92年邓小平给改革定了调,只要经济改革,不要政治改革,同时也使改革变了调。那么这种"改革"已经不需要其他人去参与和影响了,只要"工程师们"在那儿进行工艺操作了。所以我觉得92年以后的"改革"在性质上已经跟80年代不同了。

由于时间关系,最后说一个意思。朱学勤把后期的"改革"叫做"市场列宁主义".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这个说法可以做一点修正。实际上邓小平所期待的是"市场斯大林主义",陈云是"计划列宁主义".我们看胡耀邦的讲话,看赵紫阳的讲话,都讲得很清楚,邓小平是要搞独裁、搞权威主义的,他不想开政治局常委会,要开常委会的是陈云。1986年陈云借着批判胡耀邦的机会说,你为什么不开常委会?后来胡耀邦在和李锐的谈话中说:至于常委会不常开,是因为两个老人说不到一起。"小平说:谈不拢,不要开了。"赵紫阳在软禁中也对宗凤鸣说过:"邓甚至是不主张开常委会的。有时陈云提出要开常委会,我将此意见转告了,邓却说,两个聋子都听不见,开什么会。"他还透露,"邓曾叫薄一波给陈云捎话:这个党只能有一个婆婆".现在的老左派也是要党内民主的。邓小平要市场不要党内民主,可以叫做"市场斯大林主义",列宁还是讲一点党内民主的。也可以用我在另一篇文章中的话,邓是"专政右派",陈是"专政左派",而我们今天所期待的,是"宪政右派"和"宪政左派""在宪政旗帜下的左右翼联合阵线".三十年一变,现在是用宪政超越改革的时候了。
(据2月17日中国改革30周年民间反思研讨会发言整理扩充而成)

ZT新礼学初论

星期五 二月 22, 2008 3:23 pm

不求富贵不求仙,富在心灵贵在天。
短笔多情牵十亿,一灯无尽耀三千。
路将穷处身为道,学欲绝时统在肩。
莫叹人间多阙憾,一笑端杯月又圆。
几度迷茫不识津,行非义路宅非仁。
权争黑幕人成鬼,马踏神州政更秦。
海日将圆千古梦,儒风待送万家春。
再融西学为吾用,重建中华大礼新。
-----自题《新礼学初论》七律二首
一、小“破”董子竹
在儒家五常道中,“礼”引起的误会最为严重。正如董子竹先生说的:一个“克已复礼”,把数千年的儒学界搅了个天昏地暗。古今很多儒者学者一边批评别人误解了礼,自己却误解得更厉害。董子竹先生,批评南怀谨等大师及古今学者对“礼”的解释大误,但他自己对礼的理解就出了大偏。礼学要重立,就要除旧更新、回小向大,对于有一定影响的误解曲解则要先“破”之。
如果说古今学者对“礼”的理解大拘谨狭隘的话,董子竹将《论语》“克已复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等章中的“礼”理解为“天礼”、“天道的和谐运动”,则又太宽泛“自由”了。礼不完全等同于、但包含了《礼记》中的“礼仪”。“礼仪”是礼在一定时期、一定社会的具体表现形式。孔子“四勿”之教,显然是教以行为准则而非“本体”规则。
好有一譬:礼,相当于佛教的戒律,天道相当于法身本体。法身是不需要戒律的,法身本身就是一种宇宙规则或戒律。释尊及大多数高僧大德虽为化身,但已证道,不戒而戒,没有戒律也自然不会“逾矩”。但一般和尚在没有彻悟彻证之前,是需要具体的戒律制约而无权“代表”戒律、不能说“我就是戒律”的。
董子竹说朱熹提倡的“三纲五常”已荒谬不经(《论语正裁》190页),不知“礼”正是五常道之一,仁义礼智信为普适价值,是宇宙本体之德,人类本然之性,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永远是天地之间的“金科玉律”另外“三纲”由董仲舒取自法家而倡导,非朱子始倡也。
类似疏忽错漏,在董书中不少见。由于对“礼”论问题比较严重,故特别提出来予以纠正。董子竹的“礼”论,兹不详引,读者可参看董子竹《论语正裁》及相关文章。我在《为中华文化报喜------隆重推荐董子竹》中曾指出,董子对经典的解析过于浮滑漂荡任凭己意,基本功很不扎实,与所批评者一样缺乏学术的严谨,其对礼的解释太宽泛浮滑,就是一例(用朱陆---朱熹与陆九渊陆九龄兄弟----之争的话语来说,董子竹“切已自反”,“发明本心”的“易简功夫”尚可,但“泛观博览”严重不足,治学之道严重欠缺“邃密深沉”。)
二、儒家之礼的本来面目
礼,是各种政治社会文化仪式、各种文物典章制度的总称,内容繁多范围广泛,涉及人类各种行为和国家各种活动。
三叩九拜握手躹躬是礼,社会制度与法律规章是礼。在不同的领域,针对不同的事物,礼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待人接物有待人接物的礼,治国安民有治国安民的礼,祭祀有祭祀的礼,外交有外交的礼。亲友之间,群体之间,生活层面,政治层面,礼的具体表现形式都是各不相同的。故《礼记》说:
“以之居处有礼故长幼辨也,以之闺门之内有礼故三族和也,以之朝廷有礼故官爵序也,以之田猎有礼故戎事闲也,以之军旅有礼故武功成也。是故宫室得其度……鬼神得其飨,丧纪得其哀,辨说得其党,官得其体,政事得其施”,真可谓“君子无物而不在礼矣”。
政治制度和伦理道德是“礼”的两个主要属性。从道德层面看,“礼”的具体内容包括孝、慈、恭、顺、敬、和、仁、义等等。孔子强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博学於文,约之以礼”,“恭近於礼,远耻辱也”,以礼规范自己的行为,知道什么该作,什么不该作。“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恭慎勇直诸德,都要受礼的制约。
子路问“成人”,孔子答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 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是否知礼有礼,是一个人成熟与否的必要品质,一个不通礼乐之人,是还算不上“成人”的。
在政治层面,礼更也是维护社会和谐的一个重要保证。“人治”很多反儒者反儒武器之一,其实这件武器是虚拟的。儒家最强调礼治。孔子说:“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记》认为,治国以礼则“官得其体,政事得其施”,治国无礼则“官失其体,政事失其施”,结论是“礼之所兴,众之所治也;礼之所废,众之所乱也”,“为政先礼,礼其政之本欤!”;荀子曰:“国之命在礼”,又曰:“礼者治辨之极也,强国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所以得天下也,不由所以陨社稷也”等等,可见儒家对礼在治理国家上的作用极端重视。
儒以礼的建设程度来作为衡量一个国家兴衰的重要标志。孔子反复强调“礼、乐”的重要性,“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古代礼法并称,其实刑也是纳入礼的范畴,法律是礼的重要组成部分。《礼记-曲礼上》曰:“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
可见“礼”在一定意义上就是“法”。 古人所谓“明刑弼教”,即以法律手段来维护礼的尊严、体现礼的力量,加强礼的强制性。合礼的必合法,违礼的往往也会违法,如东汉廷尉陈宠疏中所云:“礼之所去,刑之所取,失礼则入刑,相为表里者也”。
但刑与法仅仅为礼的从属,必须以礼为本,所以孔子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刑如“非礼”,便不仁,便成恶刑恶法。又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治理国家仅靠“政”、“刑”是不够的,还必须借助以德以礼,“政”与“刑”必须建立在德与礼的基础上。
三、化由礼治,礼以仁成
仁义与礼相辅相成,不可或缺。
孔子答鲁哀公问政:“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礼记-中庸》)说的就是仁、义、礼的关系。“仁”以亲亲为起点,“义”以尊重贤人、尚贤使能为重要内容。礼就是仁义的具体化、形式化。
孔子说“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这也表明义是本质,礼是形式。
如果说仁是内在心灵的戒律,礼就是外在的规范,是仁义在社会、政治层面的贯彻落实,体现为具体的规章制度,针对人的言行进行规范。仁必有礼,礼必合仁。可以说,仁是礼之内在根基,之实质、之体,礼是仁之外在规范、之形式、之用。这就叫:化由礼治,礼以仁成。枭诗写道:逐物求名非我意,迎风要展大旗仁。礼,乃是仁旗的旗杆啊。
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求仁与复礼也是统一的:没有仁,礼就徒具形式,没有礼,仁无所依托。完善了制度,人人遵守,自然仁道行于天下。而礼如有违反了仁,成为陈规陋习乃至暴刑恶法,礼的本身也不成其为礼了,“非礼”了,徒具形弍的僵化的“礼”、“非礼”的“礼”,就会成为“吃人的礼教”。
“克已复礼”,不是要禁止正当的欲望、追求,家家把空调拆了,个个“成为神殿、祠堂中的木偶”,“一个女人的手如果让父亲、丈夫以外的男人碰了,就应自行截肢。”、“如果被别的异性拥抱了,应该自杀”(董子竹语)。克己,是战胜自己的习性,包括各种过分的恶习和过度的贪欲,使行为合乎一定的规范,进而彰明本心;复礼,就是恢复、维护儒家文化包括制度及法律的尊严。
孔子教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与现代师长教导学生或儿女遵守法律、尊重制度,不要胡作非为违法犯罪,意思差不多,不是要把人训练成机械木偶。如果这话拿来对政治人物而言,相当于说:不要违反民主自由原则,不要与普适价值对着干哦。
孔子说:“随心所欲不逾矩”。“随心所欲”是意志自由,“不逾矩”是尊重礼。懂得了礼的真义和辩证,《礼语》中大量孔子看似矛盾或非常“反动”的言论和行为,就一通百通、很好理解了,古今一些儒者学者一边的误会也就可以得到澄清了。
例如,《论语-乡党篇第十》最受反儒派的讥评,殊不知正体现了孔子对礼的尊重。本篇集中记载了孔子的容色言动、衣食住行,如孔子日常生活中的表现,在面见国君及大夫时出入于公门和出使别国时的态度。对乡亲是谦逊、和善;在朝廷态度恭敬而有威仪,不卑不亢,敢于讲话;在国君面前,温和恭顺庄重严肃,仿佛诚惶诚恐局促不安的样子。不同的场合,对待不同的人,孔子的容貌、神态、言行都不同。时代不同,礼的形式也不同,用现代眼光看孔子时代,那些礼节不免可笑,但在当时,是“礼”当如此呀。
四、法家的非礼
孔子之道内圣外王并重而浑全,孔子之后的大儒们就各有侧重了。据韩非子说,孔子死后儒分为八: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
孟氏即孟子。孟子自称孔子之私淑,据传其学出于孔子嫡孙子思之门;孙氏即荀子。其学源于子张和子夏。孟子侧重内圣,继承并发扬了孔子内圣学。荀子则侧重外王,继承并发扬了孔子外王学。可谓外王学的大师。礼学,即外王学也。
荀子虽侧重外王但不废内圣,侧重礼但仍以仁为本,故虽走偏仍属儒家,正如郭齐勇《礼学的现代价值》所言:
在“礼”中包含了一定的人道精神、道德价值。“礼也者,贵者敬焉,老者孝焉,长者弟焉,幼者慈焉,贱者惠焉。”(《荀子•大略》)荀子推崇“礼”为“道德之极”、“治辨之极”、“人道之极”,因为“礼”的目的是使贵者受敬,老者受孝,长者受悌,幼者得到慈爱,贱者得到恩惠。在贵贱有等的礼制秩序中,含有敬、孝、悌、慈、惠诸德,以及弱者、弱小势力的保护问题。
礼学对官员、君子提出了德、才、禄、位相统一的要求,亦对他们提出了“安民”、“惠民”、“利民”、“富民”、“教民”的要求,“修己以安百姓”(《论语•宪问》)。“养民也惠”,“使民也义”(《论语•公冶长》),“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学而》),“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论语•尧曰》),反对滥用权力,对百姓“动之不以礼”(《论语•卫灵公》)。这也是礼学秩序原理的题中应有之义。
法家主要代表人物李斯、韩非都是他的学生。他们学了荀子的礼法但把儒家的根本丢掉了,不再讲仁义,就成了法家。故法家虽出于儒却非儒。礼而不仁也就不成其为“礼”了。法律不义,政治不仁,是最大的非礼。
法家的错,与荀子对孔子学说的片面发展有关,更与荀子对人性认识的出偏大有责任。荀子的性恶论,将放纵人性所出现的“犯分乱性”、“偏险悖乱”的结果当作人性本身了,同时仅把人性定义为人的自然属性而忽略了仁义礼智等与生俱来的善。故我在《一言性恶真成谬!---性恶论的肤浅其恶果》中指出:性恶论是荀学的肤浅。这一“肤浅”,可谓遗蔽无穷。荀子本身之学虽已出偏,尚能以“礼”自持,不违仁道,其徒子徒孙则不免叛出儒门而成法家矣。
五、礼时为大,变而从时
礼有变与不变。礼的本质即原则、德性、精神等永不变,礼的具体内容形式则应根据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化与时俱进。变与不变,相辅相成。
礼以仁为本,以义为宜,要应时、应地、应群体之异而制宜。《礼运篇》曰:“变而从时”;《礼器篇》曰:“礼,时为大。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可见礼经是以改制和革命为随时之宜的。《大易》有《随卦》与《鼎革》二卦。《随卦》曰:“随时之义大矣哉”;《杂卦》曰:“革,去故也,鼎,取新也”,说的都是随对革故鼎新之义。
孟子称孔子为圣之时者,就是誉孔子既能守经志道也能反经合道、既能坚持理想又可以根据不同的环境采取合适的手段。孟子认为,伯夷是圣人之中的清高者,伊尹是圣人中富有责任感者,柳下惠是圣人中随和者,孔子则是圣人中识时务、集大成者。伯夷、伊尹、柳下惠三人都是圣人,都能够持之以恒地坚持他们的政治原则,但不够巧,圣而不智,孔子才是能经能权、亦圣亦智的大圣人。
把原则性与灵活性圆融地统一起来的经权思想,是儒家一大智慧。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论语子罕》)。这段话更可以看出孔子对“通权达变”权道是何等重视推崇。《论语》、《易传》对经权思想皆有理论概括,《春秋》则将经权思想贯穿在历史事件中来表达,形成了公羊家完整的经权学说。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原儒对于制度的更改、创新是持支持的态度的。儒家对制度的更改创新态度有个特征,一是儒家的态度相对比较慎重,正如张尔岐《周易说略》中对《周易•革•六二》“已日乃革之征吉无咎。”爻辞解析:“确然可革之日,然后革之”。
二是,绝不能违背民本、仁本的原则。任何制度的更改,必须是进步的,合乎民心民意与时代潮流的,是改苛为仁、变霸为王。对于法家强国弱民、尊君卑民的变法,对于中共所谓的教育、医疗产业化之类的改革,儒家绝不会赞成,绝对会反对。

另外,在一定的国家地域和时间段内,礼具体内容形式也有其高度的严肃性,不能随便变来变去,这也是礼所当然的。礼,局部而言也是一种原则性的东西,如有违反,如果“非礼”,就是违仁悖义犯法的,就要受到某种惩罚。
六、民主宪政,礼之大者
郭齐勇在其短文《礼学的现代价值》中谈到礼的下述现代意义:礼乐文化不仅促进社会秩序化,而且有“谐万民”的目的,即促进社会的和谐化;古今社会规范的差异不可以道里计,但提高国民的文明程度,协调群体、社区的关系,促成社会健康、和谐、有序地发展,不能没有新时代的礼仪文化制度、规矩及与之相关的价值指导;就国家间的交往而论,尽管周秦之际的诸侯国与现代的民族国家不可同日而语,但互利互惠、和平共处的交往之礼义,亦有可借鉴之处;文明间的对话需要有“礼”的精神的调剂与“礼”的智慧。等等。
说得很对,但郭齐勇教授忽略了礼学最大的现代价值和意义:制度建设。礼学,外王学也,乃是致力制度建设、更新、发展之学。佛教戒有轻重,儒家礼有大小。文明礼貌也好,文化礼仪也好,各种规章法律也好,包括郭齐勇所说的礼的各项礼仪内容,都是子制度、孙制度,属于“礼之小者”。社会制度才是“礼之大者”。纲举目张,这一制度落后,纲不举,其它礼之“目”是张不起或张不好的。
而民主宪政制度,则是在现代社会政治层面最适宜、最具普适性的大礼制。缺此,郭齐勇所谈到的“礼”的所有价值意义因缺乏根基而难以体现周至。
有人说儒家的忠君思想,是专制主义的义理基础。其实忠君仅仅是特定历代时期儒家仁义原则在政治领域表现形式,目的是为了行道弘道,最高所忠应是“道”而非君。而且儒家忠君是有条件的,君主首先要依礼而行。正如大道归心网友所说:“真正的儒家终极目标是弘道,而不是忠君。只有领导者符合道,能够尊重下属,理待下属,儒者才会忠于君。”
君主时代,君主不行仁政,不遵守儒家文物典章制度,就是“非礼”,就成了昏君暴君,不仅不必尽忠,而且据孟子的观点,可以诛之。民主时代,不尊重民心民意,不尊重普适价值,不尊重人的自由和尊严,一句话:违反民主自由原则,就是领导者最严重的“非礼”;而领导人不由公开定期的民选产生,则是根本性的政治非礼!
七、重建新礼制
综上所述可见,礼学是在坚持仁的原则下通权达变、与时俱进的学说,具有相当的灵活性、包容性、普适性和时代性。
东海大良知学,统摄新内圣学、新外王学、格致学(科学)诸学。民主宪政作为新礼学核心,乃是东海新外王学最重要、最关键、最基础的部分。要重兴礼学,重建礼制,实行礼治,首必要从民主宪政开始。
礼制的基本原则是仁义,在这个时代,政治之仁义必须借助民主制度去体现和落实;礼治的最高境界是德治,在这个时代,德治要以法治为基,法治要以民主保障。偈曰:
德治要以法为基,若无民主法无倚。
须从民主求礼制,要凭宪政展仁旗!

秦晖:“中国奇迹”的形成与未来

星期五 二月 22, 2008 7:06 am

在改革开放三十周年之际,在新一轮改革开放的恢弘历史长剧正在揭幕之际,无疑,我们需要一场关于改革30年的大讨论。总结三十年,反思三十年,甩掉历史包袱,开创改革新局,这是对改革开放三十年最好的纪念,最好的继承,也是我们在历史新关头最重要的使命。)

国际上转轨经济学界对所谓的“中国之谜”,即所谓的“中国奇迹”与“东欧困境”的解释,已成为最大的论题之一,而且各方似乎已经形成了“渐进-激进”的讨论模式。古典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往往认为东欧的“激进转轨”虽然付出很大代价,但一举解决了实质性问题,将来会显示出大效果;而中国的“渐进转轨”虽然获得了持续的经济增长,但实质性问题绕不过去,将来会遇到大困难。相反,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家则认为东欧转轨恰恰陷入了“市场原教旨主义”的“激进”误区,而中国的渐进转轨似乎具有更多的凯恩斯式或福利国家式的政府干预成分,因而取得成功理所当然,将来双方的对比也不会逆转。

显然,这种争论的背后包含某种共同前提,即中国“渐进”——更多凯恩斯或福利国家或社会主义色彩——因而经济(根本性地或暂时地)增长,东欧“激进”——更多自由放任或市场竞争色彩——因而经济(根本性地或暂时地)衰退。

但是笔者认为,这个前提是大可质疑的。首先就转轨目标模式而言,中国明确地自认为是“摸着石头过河”,很难说她的目标是什么(尤其难说是“福利国家”),而多数东欧国家倒是明确以加入欧盟为目标,而欧盟多数国家长期是社会党执政,是当今世界上福利国家的典型,东欧各国入盟谈判中的“福利门槛”、“劳工保护门槛”往往比“市场化门槛”还高。而现实就更不必说:恐怕没有人能证明如今的中国比东欧更像“福利国家”,而作相反的证明倒是轻而易举。(参见秦晖:《中国转轨之路的前景》,《战略与管理》2003年第1期,4-5页)“剧变”后的中东欧,经互会国家转轨战略各有特点,其中像白俄罗斯与爱沙尼亚这两个空间与历史都相近的“前苏联”国家,其转轨经济政策的相差之悬殊实难以用“东欧转轨”这个概念来包容:卢卡申科治下的白俄罗斯基本上拒绝市场化,其经济面貌简直比我们的南街村还“南街村”;而爱沙尼亚以“面向外资全卖光”方式实行的私有化堪称东欧最激进之一。如果不考虑政治变革而仅从经济上讲,所谓中国与“东欧”转轨政策的差异恐怕远不及东欧内部(如上述的白、爱两国)之差异来得大。

但是,不管是白俄罗斯还是爱沙尼亚,抑或中东欧的任何国家,剧变前后都出现了或长或短的经济衰退。随即它们先后几乎都(除几个发生战乱的国家外)恢复了或强或弱的经济增长,但与中国持续30年的经济增长相比似乎都显逊色。无论有多少水分,改革以来的中国经济就其增长速度而言,的确是个“奇迹”。于是,如今无论中国国内还是国际上的评论界,大都认为中东欧人犯了某种错误,而中国人则提供了正面的经验。

的确,从事后分析的角度指出某些中东欧国家犯的错误并不难,但既然无论激进还是渐进、搞不搞所谓休克疗法、左派执政还是右派执政,都经历过衰退,整个中东欧从白俄罗斯到爱沙尼亚(更不用说从土库曼斯坦到前东德)都出现过衰退,那么它们与尚未经历过这种衰退的中国之间的比较,就很难以“休克疗法”是否错误之类的说法来解释。

“走出‘文革’”的改革

中国的改革进程,如果按通常的说法从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算起,已经历整整30年。而邓小平曾经有个说法:其实,“改革在1975年就开始了。那时的改革,用的名称是整顿”。从个人角度讲,邓小平这样说有其道理。因为1975、1978这两个年份都是他复出掌舵之年。而从实际历史进程来讲,这个说法也有相当的逻辑根据,因为这两个年份都是摆脱“文革”的标志年:1975年是在毛泽东还在世但已渐失工作能力的情况下,邓小平利用实际主政之机“暗渡陈仓” 式地试图摆脱“文革”,但被毛泽东生前最后一次政治铁腕所挫败。而1978年在毛去世后,邓小平在人心所向的气候下终于战胜坚持毛泽东路线的“凡是派”,使中国真正摆脱了“文革”。所谓改革在其原初意义上就是摆脱“文革”,因此无论以1975年还是以1978年划线,应当都没有什么问题。(中国社会科学院主办:《为中华之崛起——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80周年》)

但是“摆脱‘文革’”并不等于走向市场经济,尤其1975年的“整顿”实际上强调的是恢复计划秩序,向如今被认为是“苏联模式”而“文革”时期被谴责为 “修正主义”的那一套靠拢,而根本与市场化背道而驰。人们应当记得,甚至在“四人帮”倒台后很长时间,像温州那样在“文革”的混乱中自发出现的市场化苗头,那时都是被当作“四人帮”统治的恶果而受到严厉谴责并成为“整顿”对象的。

而另一方面,“摆脱文革”又决不仅仅是摆脱1966-1976那十年,因为按照薄一波回忆录的叙述,实际上早在1956年否定一长制、实行政工治厂后, “苏联那一套”就在中国吃不开了。改革前中国与苏联虽然都有相似的意识形态,其体制,尤其是经济体制还是颇有区别。在工业方面,这种区别从1956年中国批判“一长制”开始凸显,到大跃进时代出现与“马钢宪法”(当年中国人对以苏联马格尼托哥尔斯克钢铁联合企业经营管理模式为代表的工业体制的称呼)对立的 “鞍钢宪法”,直到后来长期、全面的“反修”。实际上,“文革”前毛泽东与刘少奇等人的矛盾,除去纯个人因素的成分,如果说还有所谓路线的分歧的话,那几乎就是“农民战争式的命令经济”还是“科学主义的理性计划经济”,或者说是“鞍钢宪法模式”还是“马钢宪法模式”、只讲“政治经济学”还是多少讲点“计划科学”的区别。

众所周知,在苏联,改革前曾长期坚持以计划经济批判“市场社会主义”的教条倾向。而在中国,那时并没有“市场社会主义”的问题,改革前20余年间不断的 “反对修正主义”,与其说是以计划经济反对市场经济,毋宁说是以胡闹的命令经济来反对理性的计划经济倾向。当时经济上的“反修”举动,除了反对“三自一包”带有一点“反市场”色彩外,其他如反对“消极平衡”、反对“条条专政”、反对“托拉斯化”、反对“一长制”与“管卡压”、取消所谓“不合理的规章制度”、推行消灭分工的“五七道路”和反优化配置的“五小工业”等等,都是反对理性计划机制的。刘少奇、薄一波这些所谓“修正主义者”那时并没有搞市场经济的念头,他们只是想要多一点理性计划经济,少一点大轰大嗡。但在那些年月中后者是优势是主流。根据薄一波的回忆,在改革前的30年里,除1956年以前局部(如东北)有较多理性计划的成分、1962-1964年间又有更弱的“恢复”尝试外,连“八大”到“反右”之间、“四清”到“文革”之间这些一般被认为尚属正常的年月,理性计划亦无力推行。更何况反右、大跃进与“文革”那些年月?(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 年,961-982页)

这一切造成了中国与东欧改革前体制的不同。虽然中苏旧体制都是在落后的农民国家里发生革命的结果,带有希克斯称为前市场的传统时代“命令经济”的特征,但此前俄国受工业文明、市民社会的影响毕竟深一些,其体制较多具有工业文明的“科学主义的理性计划”成分。从列宁欣赏福特制、泰勒制,斯大林时期的“马钢宪法”强调专家治厂、经济核算、科层管理与一长制,直到勃列日涅夫时代大兴数理经济学,强调要素配置的最优化模型,逐步发展了一套“科学计划”体制。该体制与规范的市场经济相比固然既无效率也不人道,但与大轰大嗡的农民战争式的“运动经济”和长官意志的“命令经济”相比,至少在效率上要强得多。苏联把“科学计划”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以致在这一方向上已无发展余地,而另寻出路则要付出打乱原有的“科学计划”的代价。

中国则不然,其所建立的更多是带有传统农民战争色彩的、“无计划的命令经济”,体现的与其说是工业文明的科学主义和经济理性,毋宁说是农业时代的长官意志与浪漫激情。中国的“鞍钢宪法”与苏联的“马钢宪法”;中国的党委负责制与苏联的一长制;中国的政工治厂与苏联的专家治厂;中国的群众运动与苏联的科层管理;中国的政治挂帅与苏联的经济核算;中国直到改革前仍只知道“政治经济学”而不知数理经济学,而苏联改革前数理经济学或曰“计划科学”已经是主流;中国的“小而全”、山头经济和“三边工程”与苏联的强调优化分工、规模效应、科学布局……都反映了这种农业时代的“命令经济”不同于工业时代的“计划经济”。

当然,再“理性”的计划经济,虽然可以做到运筹学与线性规划下投入产出函数的“最优化”,却无法适应每个人千变万化的消费偏好;虽然可以做到静态的“计划均衡”,在极端的“分配经济”中甚至可以消除市场试错过程中难免的过剩与不足交相波动,但却无法拥有动态均衡的市场竞争所产生的创新激励;虽然在实物指标上它可以很有“效率”地生产出大量的产品,但在以可感知福利为基础的效用增益效率方面却远不如市场经济。而最根本的,正如布哈林当年所说:计划经济“必须消灭所谓劳动自由,因为‘劳动自由’是同正确组织起来的‘计划’经济和劳动力的计划分配不相容的”。何止“劳动自由”,在无视个人偏好的情况下“消费者主权”不复存在,个人成为整体机器上的“螺丝钉”,劳动、消费乃至整个生活以至思想,在逻辑上都有被“计划”的趋势,在这一点上“理性计划”与非理性的胡闹并无本质区别。而这后果远比科尔奈讲的“软预算约束”要严重。(布哈林:《过渡时期经济学》,三联书店1981年,126页)

“乔厂长”比“普隆恰托夫经理”能干?

因此,再“科学”的理性计划体制虽可以有效地完成工业化原始积累(非理性的命令经济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但迟早也会面临变革。而一旦变革,越“科学”的计划被放弃所要付出的代价(所谓改革阵痛)就越大。这代价包括“市场均衡”尚未建立,“计划均衡”已被打破;效用增益效率尚未改进,实物投入产出效率却下降了;竞争—创新激励尚未形成,强制积累功能已经瓦解。而且,这些代价的大小与“渐进”还是“激进”并无明显关系。从中东欧到前苏联的30个转轨国家尽管在“渐进”与“激进”、左派掌权还是右派掌权等方面千差万别,但转轨初期无一例外地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经济衰退。而且“渐进”国家付出的代价未必小于“激进”国家。计划经济固有的创新效率差、效用增益低以及“设计”人的行为这种思路本身的非人道性,是再钻“最优化”的牛角尖也无法解决的根本弊病。进入1980年代后,“计划最优化”已出现明显的边际效益递减。而西方市场经济却在这时出现了信息技术革命、产业结构升级和“里根-撒切尔繁荣”。形势迫使苏联人不得不改弦更张。但是,放弃这样严密的“科学计划”对经济的冲击是很大的。东欧人在这一过程中无疑有这样或那样的失误,但即使避免了一切失误,一个时期的经济滑坡也在所难免—— 最明显的是:甚至连并没有面临转轨问题的芬兰,仅仅由于她与经互会国家贸易比重很大,也受累于理性计划的废弃,在1989年后经历了连续数年的经济大滑坡。1991-1994年,芬兰国民生产总值从1220亿美元降至958亿美元,降幅达21.5%。(Encyclopaedia Britannica, 1994 Book of the Year, Chicago: EB Inc., p.607; 1997 Book of the Year, p.605.)

反观中国,一方面它在“计划经济”方面还有极大的改进余地,不像苏联那样已经走到尽头,非得彻底改换“路线”不可;另一方面中国根本没有享受过“科学计划”的好处,当然也不必承受放弃“科学计划”所要付的代价。中国改革前的“文革经济”本来就具有“既无市场又无计划”的特点,也就不存在苏东那样从理性计划陷入“无计划无市场”的转型阵痛的问题。“文革”时期中国本来就没什么计划均衡可言,实物投入产出效率已经十分低下,强制积累的功能虽不亚于东欧,但 “瞎指挥”对这些积累的浪费更甚于东欧。因此“文革”后期的中国经济实际上处于“只要不再胡闹,怎么干都比以前好”的状态。事实上我们从林彪事件后披露的所谓“571工程纪要”之类文件可以看出,毛泽东身后出现变革,几乎已是呼之欲出的事。


正是这种“改革前的胡闹”为后来的变革创造了“无代价增益”的前提。事实上,以1975年“整顿”开始的前期中国改革与其说是摆脱苏联模式,不如说在许多领域是放弃“运动经济”而恢复苏式管理,放弃“鞍钢宪法”而部分恢复“马钢宪法”,用邓小平的话说就是:“把经济搞上去,首先是恢复生产秩序。凡是这样做的地方都见效。”而用“文革话语”说,那就是“修正主义”来了。事实上,改革初期我国国有企业采取的许多改善管理的措施,与苏联后期搞的“谢基诺实验”、 “兹洛宾方法”、“列宁格勒经验”、“新波洛茨克方式”等等都可以说异曲同工。甚至那时流行的“大厂文学”,以著名的《乔厂长上任记》为代表,也与苏联后期的“大厂文学”如《普隆恰托夫经理的故事》等如出一辙。两者都提倡专家治厂、“科学”管理,既抵制政工人员的瞎指挥,又完全没有市场营销的概念。

但是“停滞时代”的“普隆恰托夫经理”黔驴技穷回天无力,而“走出胡闹”的“乔厂长”却大展宏图开始了“奇迹”,这与其说是后者比前者更能干,毋宁说是后者的前任比前者的前任更糟糕。在“乔厂长”上任的时代,中国无论是走市场化改革的道路,还是建立科学主义的理性计划,都能带来经济绩效的提高,而戈尔巴乔夫时代的苏联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

失去的只是锁链:改革前期的公正性增益

理性计划与非理性的命令如果对改革的效率增益有影响,那么改革前体制的束缚——保障功能是否协调则有关改革的公平性增益。
某些自由主义者也许会认为一切“非自由”的安排都没有正当性,但实际上,人们之所以接受某种束缚性共同体的安排,不尽然是因为强制。如果自由能够交换“安全”,包括广义的安全即社会保障,人们是会权衡的:假如牺牲较少的自由能换来较多的保障,那么这种束缚可以被认为是公平的。如果自由的牺牲与保障的获得程度相当,那么这种体制至少也并不显得太不公平。事实上,民主社会主义与福利国家的制度安排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得到相当多的现代公民的拥护。中国与东欧改革前的旧体制当然不是民主社会主义,人们也没有权力(通过选票)在这两者间进行权衡和交换。但体制的束缚与保障功能仍成为“不自由”的两面而给人以不同的感觉。一般地说,任何改革前体制都没有实现所谓“共同富裕”的乌托邦,但很多国家这种体制具有的社会保障功能还是明显的。而走出旧体制的“转轨”过程,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两种意义上的自由”过程:既摆脱了束缚,也失去了保护。

不同的利益群体在旧体制中受到的束缚与保护程度是不同的,相对而言,受到束缚少而得到保障多的群体会觉得这个体制比较公平,反之会觉得它不公平,并强烈地要求变革。同样对于转轨过程而言,如果某个群体在此过程中摆脱的束缚多于他失去的保障,甚至是只摆脱束缚没有失去保障,他们会拥护改革并认为它是公平的。而如果摆脱的束缚很少而失去的保障更多,他们就会感到不公平了。这两类群体孰众孰寡,就决定了整个社会对改革的接受程度,或者说是改革的“公平”程度。

与民主福利国家的价值体系相比,改革前旧体制的社会保障在其价值体系中的地位本来就较低,尽管旧体制的意识形态基础也有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但这种“理想”的基础是所谓“科学”而非人道,为了合乎科学、因而据说最终也合乎正义的目的而强制人们作出牺牲,是合乎逻辑的。苏联建国初期很有影响的普列奥布拉任斯基的《新经济学》就把“苏维埃经济”的发展分为两个阶段,前为“社会主义原始积累”时期,后为“社会主义积累”时期。他认为发展普遍福利那是到了“社会主义积累”阶段的事,而在此之前的“社会主义原始积累”时期,苏维埃的任务是“比资本主义更严厉地‘剥削’农民”来完成原始积累。因此苏联在整个斯大林时代,农民在受到严厉束缚的同时根本没有什么福利可言,甚至不只一次地出现过饿死大量农民的“体制性饥荒”。如果那个时候发生转轨,农民的热情恐怕不会亚于中国式的“改革奇迹”。然而历史并没有这样演进,而苏联毕竟在“理性计划”的安排下相对有效地利用了牺牲农民利益乃至生命换来的“原始积累”,完成了工业化与城市化过程。到了勃列日涅夫时代,不仅农民人口已是少数,而且苏联工业的积累也已不必依靠“剥削”农民。相反地,工业“反哺”农业的过程已经出现。当时苏联农业中不仅国营农场比重已经超过集体农庄,而且自1966年最高苏维埃通过“关于全苏集体农庄实行有保障的工资制”决议后,集体农庄成员的福利保障水平也与城市国营企业工人大体相当了。于是当市场经济转轨开始时,苏联农民的感受与我国农民在1980年代改革时的感受相差悬殊,而与我国1990年代国企改革时工人的感受却有类似之处:失去保障的“代价”成为出现严重问题和不公平感的根源。

而在一些东欧国家还有更为悬殊的情况:不仅捷克、东德等原来就已工业化的国家没有原始积累问题,像波兰、南斯拉夫等国,原来在共产党时代就没有搞集体化,他们的农民一直是私有小农,拥有不亚于我国农民改革后才拥有的种种自由,而当时的体制为了增加意识形态对农民的吸引力,在农民人口比例不大而且工业化水平较高的条件下给他们的小农提供了相当高水平的福利保障。如波兰1972年全国农民实行公费医疗,1978年全国农民实行退休制,同时还建立了国家财政支持的农业产前产后服务系统(即所谓“农业圈”制度),而为了争夺对农民的影响力,教会方面也与政府展开“支农竞争”。如1983年教会就建立了20亿美元的农民援助基金,向农民提供各种生产、生活保障。这样到了市场经济转轨时,他们的农民就与我国的农民处于完全相反的境况:他们原来就没有多少束缚需要摆脱,而原来受到的高水平保障却有失去的可能。因此毫不奇怪,波兰转轨初期最抵触的阶层就是农民。

与这些国家不同乃至几乎相反的是:我国改革前体制的“原始积累”不仅力度大,而且由于缺乏“理性计划”浪费严重,以至尽管从数字上看到改革时我国产值中工业的比重并不低,但它缺少自我积累的能力,一直处于靠“剥削农民”来维持的状态,致使我国农民在旧体制下受到比苏联、东欧更严重的束缚,而基本得不到什么社会保障。一个突出的事实是:除了众所周知的三年大饥荒造成饿殍盈野的惨剧外,农村小规模的非自然原因饿死人现象从统购统销时代一直到1975年在档案中都时有发现。周其仁先生曾说,改革前我国的工农业都是“国家控制的经济”,真正的区别不在于“全民”还是“集体”,而在于当时的国营企业是“国家控制、国家承担控制后果”的经济,而农村人民公社则是“国家控制、农民承担控制后果”的经济。这实际上指的就是农民只受严厉束缚,而几乎得不到国家的什么保障。在这种情况下,经济转轨初期对于农民而言几乎是无代价的好事,套用一句老话,他们在改革中“失去的只是锁链”。

改革前中国的人口80%以上是农民,仅这一点就决定了改革前期绝大多数人是受益者。而这一“公正性”又因改革起因于“走出文革”而进一步凸显。

走出“负帕累托”:改革前期的社会共识

经济学上有所谓“帕累托改进”的说法,指那种所有人都受益,只是受益多少而基本无人吃亏的过程。但是这样一种过程的实现在历史上其实很罕见。因为现实生活中存在种种利益冲突,所以现实的改进通常都是“非帕累托过程”:或者是多数人受益少数人吃亏——一般认为这就是可取的;或者是少数人受益多数人吃亏——这就不可取。而改变这些过程的“改革”或“转轨”也就面临两种情况:或者是改变了上述可取的过程,那就成了多数人吃亏的“不公平改革”;或者是改变了上述不可取的过程,那就是多数人受益的“公平改革”。但是无论哪种情况,改革都有人吃亏,因而面临吃亏者的抵抗,或者至少是不合作。也就是说,无论改革总体上 “公平”与否,它都很难具有帕累托改进的性质。换言之,改变一种非帕累托过程的改革,一般都是另一种非帕累托过程。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定律。

但是,如果有一种过程是所有人都吃亏,只是吃亏有多少而基本无人受益,那么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负帕累托过程”。事实上,这样的过程历史上也很罕见,以至于一般经济学著述只有帕累托改进和非帕累托改进的提法,根本没人谈论“负帕累托”的问题。但是如果出现了这样的过程,那么改变这种“人人都吃亏”状态的改革自然就会使人人都得利 (尽管有多少之分)。亦即这种改革将具有帕累托改进的性质,这是不难理解的。

“文化大革命”恰恰就是这样一个历史上罕见的“负帕累托过程”。在那些年里,中国的“当权派”与“造反派”、社会精英与芸芸众生、知识分子与工农、汉族与少数民族、高干子弟与“狗崽子”、“左派”和“右派”都先后被折腾得够呛,社会在一波波残酷的斗争中也被弄得满目疮痍。古今中外,很少有哪个运动能够这样几乎“得罪了一切人”。无论今天面对改革中的弊端,社会上对“文革”的看法出现多少分歧,一个应当承认的基本事实是:在1975-1978年间,除了“四人帮”等极少的若干人外,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走出文革”——尽管他们对于走向何方可能并无一致意见。因此,当时邓小平走出“文革”的“改革”的社会基础也空前地广泛,而且几乎所有人在改革初期也确实是得到了或多或少的益处。“改变负帕累托过程的改革自然就会成为帕累托改进。”

然而相比之下,绝大多数中东欧国家虽然体制弊病也很严重,却没有出现“文革”这样的乱世。不仅特权阶层是改革前“非帕累托过程”中的受益者,某些垄断部门乃至受特殊照顾的集团也在集权体制中相对受益。因此他们的转轨也只能是从一种非帕累托过程走向另一种非帕累托过程,很难得到像我们“走出文革”那样几乎是举国一致的认同。尤其在民主制下,“非帕累托改进”式的转轨充满复杂的讨价还价和艰难的博弈,所谓“休克疗法”其实只是一种理论想象。民主国家岂是谁想 “休克”就能休克得了的?倒是我们这里的“仇和现象”属于以铁腕手段强行“休克”的典型。——当然,那是下一阶段的事。1978年的帕累托改进是用不着仇和的。
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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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三月 09, 2009 6:30 am
朋友跟我说,每天还有几十个人来看我早已不再更新的博客。真让我感动。特地回来谢谢你们!欢迎你们到新浪去看我的新博客。
星期五 一月 02, 2009 10:21 am
月亮真勇敢,一直在乌黑闹腾的云海中穿梭。似在演绎一段苍凉的故事呢。
星期五 一月 02, 2009 8:24 am
据说人类一共也就七个妈,可这并不妨碍大家打打杀杀.
星期五 一月 02, 2009 6:56 am
竟是同姓。可能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吧。
星期五 一月 02, 2009 6:16 am
se:Y和小Y没这么说啊!
星期五 一月 02, 2009 5:12 am
读者Y:只有政不以权势谋贪才会有社会安定。为政者需要尽快削减过度的权利,以免民怨酿成洪流。
小Y:那又怎么才能实现为政者的既得利益呢。
星期二 十二月 30, 2008 9:42 pm
没猜到你,以为你不需要看.
星期二 十二月 30, 2008 12:41 pm
呵呵,呵呵,帮你猜一猜,有的人会看,有的人不会看.大部分人不会看.
星期一 十二月 29, 2008 12:01 am
我很好奇,看我博客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假如我要收费,还会有人看么?
星期六 十二月 13, 2008 8:04 am
可爱的美六,有趣得不拍案痴笑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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