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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诗之大道


星期五 二月 24, 2023 1:39 pm


通往诗之大道
——论杰出诗人高岸
温东华


诗之大义是兴观群怨。从存在角度讲,诗是显示世界的一面镜子,当诗从存在出发以致完成其自身之所是,诗就是改造世界、创造世界的力量。为了实际生活更美好、更接近于诗,诗不得不干预现实批判现实。高岸就是这样一位诗人。峻极凌峰,辉光日新。这是我从艺术方面对高岸之诗的断语,若从运思角度看,我私下认为高岸属于存在主义诗人。按照加罗蒂的观点,无论象征主义、超现实主义、表现主义等现代主义都属于无边的现实主义。
所以,于高岸诗,最好从现实和存在两个维度来评论。
我评论时,是把高岸视作我们时代不可或缺的顶尖诗人来评论的,因此就多了一些严肃和刻薄。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高岸在物资空前匮乏、精神极度贫困的年代出生。他的父亲是一位严谨认真的乡村医生,医德甚佳,令名四播。1979年高岸考入华中理工大学(现称),接着在西安读计算机专业硕士,此后在某名牌大学任教,在本世纪初移民加拿大。
高岸走上诗之大道是移居以后之事。关于这点,我认为他很幸运。
平心而论,自1917年开始到1979年,这期间的大量汉语新诗没有多少意义,一些诗论也是见解肤浅庸俗无知。我见过很多写诗者,入迷途而不知返,身负重而不知弃,像蝜蝂一样,在诗之小径上踬仆,最终远离伟大之诗、最终不知诗为何物。相反,那些入彀不深而毅然舍弃者或根本未涉足者,几乎没有被误导而直接从西方现代主义入手,其成功者比比皆是。高岸任教阶段读过诗写过诗,因为专业不同,数量极少,入彀甚浅,所以丢掉那些包袱很容易。在1979年改革开放后第二波诗潮(也可以称为互联网诗潮)到来之际,高岸不仅新诗的宣传活动旗手,而且成为站在我们时代潮头的风神潇洒、光芒四射的杰出诗人。
赫拉克利特说:“这个世界过去、现在和将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这团永恒的活火如果不是邪恶之火,而是正义之火,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一直燃烧下去、而且一直在诗人的心灵中燃烧下去。诗人生来就是良知和正义的化身。诗人在这个世界同情、呼叫、呐喊、奔走,或许,这就是诗人与世界的缘在。
从人生的角度讲,我非常不情愿诗人与世界的缘在太深。从屈原到李白、杜甫莫不如是。更有甚者是诗人哲学家尼采,他背着全人类的痛苦在这个世界踯躅。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诗人往往如此牺牲自己而热爱人类、拥抱人类。
高岸也每每如此。
高岸出生之前,世界在四万万个八年中燃烧,世界在一场大饥饿中燃烧,之后,在大风暴中燃烧,在大洪水中燃烧,在鲜血与钢铁中燃烧。我认为他就是在永恒燃烧的活火中长大的。活火给他带来锻炼,也给他带来痛苦。这痛苦源自于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深重的苦难。他常常将个人的痛苦压抑在胸间。《凉亭》一诗这样明确表示:“一条更广阔的河流汹涌澎湃,淹没个人的伤痛”, 他用诗篇说出人的生存的痛苦势态。
在《纪念》中他写在小白花前不能哭出声来的颤泣而不垂落的泪珠,在《板车夫》中写嘴唇冻紫、手脚皲裂的底层人的劳累的卑微的命运。在《洪水》中他写水库溃坝的惨象:
乡间小道和县城大马路
成了河流
一些房屋成了浮在水中的船
另一些土房倒塌
草顶飘散
横梁被冲走
象一根根拆散的骨头
诗人非常清楚,这个世界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而且“百万冤魂在里面哭泣”(《在路上:赠肖今》)。因为在围墙之中,诗人并没有过多地写那些苦难中挣扎的鬼薪城旦。这一点,可以说,对于个人真的无所谓累及,但若连及他人则必定悔恨无穷。被涂炭的生灵啊,诗人并非无视你们啊!但有一点还是应该提到,那就是中国的抗日战争。高岸在《清明祭父》中写出我们民族的一个重大悲剧,虽然是写诗人父亲,但人物形象和事实是极具典型性的。
在这篇诗中,诗人写了抗日战争中吾国之逃亡的流民、惨烈的战场上送回的伤员。父亲没有什么本领,父亲只是一个土医生,在关键时刻,父亲为流民治病,为战场上的伤员治病,最后父亲成了国军的医生。许多年后,这成了极不光彩的历史,幸好父亲低调,老早把自己穿着国军军装的照片付之一炬,但还是难逃劫难,有人批斗他,有人持刀恐吓他,有人用恶毒的语言的箭矢射击他,他低着头默默的承受着。“父亲”的形象的意义是,像诗人父亲一样具有悲惨命运的抗日者不止一个。
蔡文姬说:“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战争、疾病、天灾、饥饿、贫困、内斗总是降临在我们的大地上,难道我们的大地就一定让人书写“受难颂”的大地吗?诗人不断的反思:
我们寻问大地
试图抓住河流的根部和去向
我们将头伸进天空
去摸一颗恒星的灯座
我们用自己的纯洁清洁河水的污浊
我们的纯洁反被河水污染
我们四处进军
以为占领全世界就占领了真理
我们奋力捍卫自我的疆界
自我的土地却在洪水中沦陷
我们用文字的砖块填充大脑
堵塞了思想的道路
知识是无力的箭矢
射不出地平线
棍棒怎能维持大脑的秩序
神经在午夜的鼓点中陷入混乱
我们在旷野呐喊
天空没有回应 (《凉亭》)
诗人的反思非常清晰明了,但残酷的现实往往让你无能为力。不过,有一份同情心和唐吉坷德式的悲情勇敢也值得看重。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浪潮的兴起,许多地区农耕文明稍褪其色彩,工商文明渐成主流,而诗人在不经意间来到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
一般来说,诗人秉性清高、厌恶铜臭不洁。所以诗人大多数天生就抗拒资本主义。而事实上资本天生的就有嗜血的罪恶,再加上资本固有的贪婪,因而常常在反噬社会。比如,2008年的华尔街金融海啸。在全球一体化中,华尔街那些经济大鳄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而把危机转嫁到社会底层,再加上各国权贵实行的QF政策不断劫掠社会底层,这就不可避免地使底层或者一些中层陷入贫困和破产。
诗人高岸目睹过这一悲惨大事件,写过关于资本主义的很多诗篇。经过几年的酝酿,他觉得有必要成立一个诗派来书写这一尚未结束的属于资本主义固有的永不可解的经济危机的大事件。这就是这一诗派诞生的背景,高岸将之命名为“海啸派”。高岸说:
海啸派是在2008年金融海啸的历史背景下、在北美多伦多诞生的以批判现实主义为特征的表现后资本主义时代的诗歌流派。高岸又说:金融海啸10年后, 旧的金融海啸余波犹在, 新的金融海啸又山雨欲来。全球化开始解体, 它并不意味着后资本主义时代的结束, 而是意味着新的动荡的开始。海啸派不是繁荣的歌者, 而是腐朽的批判者, 衰落的记录者, 贫困的忧愤者。海啸派站在弱势群体和底层民众的立场, 关注他们的生存状态,尤其是在金融危机的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他们的生存境遇, 反映他们的疾苦, 鞭挞贫富悬殊、不公平的社会制度、金融资本主义的巧取豪夺以及战争。
从以上文字,我粗略感受到诗人的正义感、诗人旗帜鲜明的立场和观念、诗人的社会责任和使命——这些可以说是诗的内在精神,当其形之于语言而抵达存在就是诗。
高岸躬身力行,创作成果丰硕。陆续写出《世界掉进黑暗》《工人阶级》《铁锈带》《衰落》《搬运工》《哭泣》《黄昏》《归来》(这篇是资本主义社会里的反战诗)《暴风雨》《路上》《黑洞》《自由的囚徒》《棺木》《海啸》《暴风雨之夜》《伊顿广场》等显现资本主义社会实际生活的诗篇。
他如此写工人阶级的聚群劳动:
如蚂蚁从四面八方涌现 聚集成堆
他们没有睡眠
每一分钟都在劳动
每一分钟都在创造
每一分钟都在滴着汗水
在同一诗中还写了工人阶级的叹息、疲倦、泪水、愤怒,写了机器人出现时挤掉工作岗位,让让工人阶级退出舞台,让他们两手空空、两眼空空带着凄凉的背影,朝黑夜的荒野走去的悲哀情景。
在《伊顿广场》里写人作为过客到处求生的命运,在《八月,太阳照在皮尔逊机场上》写了工人辛勤劳动工资不及物价上涨因而要求涨工资的罢工事件:他们拉起了横幅,堵住了道路,向吸引过来的人群演讲。
在《铁锈带》里诗人写工业废弃物和废墟:
废弃的火车
如一艘触礁的船舶
停在风中
生锈的铁轨
如一具荒草掩盖的尸体
露出的
二根手臂的骨头
伸向荒野
千疮百孔的厂房
再也听不见喧嚣的机器声
仿佛敞开的墓穴
里面埋葬着废铜烂铁
那些钢铁的火花映红的面庞都哪去了
那些欢歌笑语被冷风吹到了哪个峡谷
粗野的阳光在荒原上呼喊
红色的岩石上历史在回响
这篇短诗结构紧凑,气骨饱满,传达出的内容给人惊心动魄之感。
在行李《搬运工》里以第一人称直抒胸臆:
我的汗水浸入行李
我的能量被行李吸收
我的时间被行李吞噬
我的热情被行李嘲笑
我的生命被行李损耗
搬运工说社会分配不公平,说崇拜金钱社会里:
贫穷 使我像海水一样匍匐在峭壁下
失去人的尊严
社会不公平,人失去尊严,原因是什么,高岸大概认为是“倾斜的权力体系”(见《搬运工》)和资本主义制度。总之,资本主义进入后资本主义时代,资本主义是腐朽的、没落的、垂死的资本主义,资本主义让《世界掉进黑暗》(高岸的诗)诗人辗转反侧、忧心忡忡,数年来不断探索寻找,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仿佛找到了拯救这个世界的欧文。《海啸》中就表达了这种观念。《海啸》是海啸派的力作不假,说它是写资本主义力作也不假,但是,该诗把拯救世界的希望寄托在空想的欧文身上不一定是好事。
《海啸》虽然是好诗,运思方法上也尽管采用存在主义方法,但有地方还不尽人意。如果把《海啸》拿来与《中秋游阿岗昆》《蜜月湖之秋》对比阅读,感觉《中秋游阿岗昆》《蜜月湖之秋》要写得好些,这两篇诗在物物的来回运作中将世界显现,诗本身抵达存在,读者阅读抵达存在。而《海啸》涉及之存在不够充分。
我论诗是存在主义观念。按照存在主义观点,存在,即先于一切存在者之存在的、被人的生存朝向视野投射出的本源存在。存在的原义的关键之处在于找到一种能理解和表达活生生的生命形态的原本方式。这种生命形态或生存形态不带一点点的观念区别。
前面说过,高岸与世界的缘在很深。那什么是缘在呢?缘在就是领悟着的能存在,缘在具有相互牵引、揭示开启、自身的当场构成能力。它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和境域、它以自身的生存活动为目的。人作为存在者没有现成的概念或经验的本性,人只有在“前去存在”这种向边缘投射的势态中成为自身。诗人如此,诗中的人物或存在亦如此。但一定要搞清楚,存在不是物的存在,也不是存在物。存在依物而存在,存在通过物带出。一篇诗中物集(集合)丰富充盈,其带出的存在最具有实际生活之本性,或反过头说,让实际生活(或世界)原生态地显现就是存在。所谓诗就是实际生活的显现或世界的显现。所以,存在就是诗。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家园。实际上,应该是:诗是存在的家园。
有物就有存在,物物之间有存在。只有真正明白存在的人才能体验到存在。我们吃穿住行皆可体验到存在,但最易体验到存在是在非常杰出的诗篇中。在高岸的诗中,有许多优秀诗篇,可以谓之抵达存在之诗,最好的是《蜜月湖之秋》和《棺木》。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存在在主观客观未交叉之前就被给予,诗人在存在领域不受二元思维的约束,可以天马行空极力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康德说,想象力作为一种创造性的认识能力,是一种强大的创造力量,它从实际自然所提供的材料中,创造出第二自然。在经验看来平淡无味的地方,想象力却给我们提供了欢娱和快乐。这种由想象力所形成的形象显现,就叫做意象。又说,如果说,想象力在认识的活动中,要受到理解力的束缚,要受到概念的限制,那么,在审美的活动中,它却是自由的,它超出概念之外,予理解力提供丰富的未经开拓过的材料。(康德《判断力批判》)康德所言的是指二元思维之前的世界,即使在审美时候,最好也进入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存在,在那里,诗人可以将天地万物冶于一炉,可以铸造出辉煌的诗篇。
请看《蜜月湖之秋》:

墨绿色的湖水,染红的枫林
大雁掠过一片片山坡
湖鸥在水面上停歇
层层冷杉似的微浪泛起白色的泡沫,淹没突兀的瞧石
孤立的微型岛屿,高高翘起非洲黑人妇女蓬松的头发
一只狗远眺后跳入水中
在湖的两岸,枫林连绵不绝热烈地歌唱!
弯曲的绿色草坪
蓝色的、红色的、白色的小木房
在枫林深处旗帜高高飘扬!
飘满落叶的丛林小径通向坟墓、烛光和一座座空荡的码头
古老的凉亭、香火、碑石,寂静中等待脚步的到来
无人的沟壑,老树倒伏,木排漂浮,还有抛弃的单人舟
在幽深的湖湾,波浪碰击峭岩
远方听不见这里的回响

是哪一条路将我从喧嚣的尘世带到这静谧的世界?
一切都已远去
只有幽深的湖水和燃烧的枫林像我寻觅的终点
然而曲折繁复的景致将我引向另一个无限
枫林燃烧到天边
像灵魂泄漏的彩霞在大地上铺展
是弯曲的湖水追随枫林,还是簇拥的枫林追赶湖水
我没有时间到达每一个湖湾
我不能深入每一片丛林
我无法探索每一丝涟漪
我不能捕捉每一星枫火
她们像我精神领地的丝带和火花
我偶然来到这偏僻的地方
仿佛一辆环形公路上的车辆脱轨,中断一个风尘仆仆的行程——
在一个巨型运动场上奔向一个喧闹的旋涡中心
我听见山坡、枫林和湖水的呼唤
火红的枫林是哪个音乐的魂灵留下的绝响?
天色向晚,我从湖水微波荡漾的腹部返回
心底留下绚烂的幻影

这篇诗写得太完美了!此诗在存在自身的当场缘构成中直接打开,接着从蜜月湖前抛的环绕带上打开,从蜜月湖到环绕带,从环绕带到蜜月湖,一次次地在来回往复中用意象带出存在,由发问逼出存在,从而显示人的实际生活状态。此诗不能多一句,不能少一句,不能多一词,不能少一词,全诗刚健笃实,灵动充盈,不仅给我审美之愉悦,而且让我知道高岸在去在中获得的自身的存在,这让我释然而喜,因为我一直牵挂高岸的人生境域或人生命运。
高岸的诗最值得说的是《棺木》一诗,我认为该诗是高岸最好的诗篇,也是我们时代的屈指可数的顶尖诗篇。凭着这篇作品,高岸足以跻身我们时代杰出诗人之列。高岸的这篇诗非常符合我的原生态诗理念。
我把一种具有从诗之内部的各自的单一存在抵达通篇可以让人领悟到的存在——的诗的生态叫做原生态。
诗的原生态是指由意象(主要是征在象)带出原本的实际生活又从原本的实际生活中长出意象的不断带出、不断生长的以实际生活为土壤、以意象为苗秀的整体的系统的存在形态。
《棺木》是一长篇人物抒情诗,《棺木》一诗最具原生态特征。
《棺木》一诗的抒情主人公是一位黑人,他姓穆罕默德,我姑且以此称呼。穆罕默德出生在牙买加的内格里尔,他的祖先属于非洲,被海盗抓住贩卖到牙买加做奴隶。牙买加是英联邦国家,与美国关系特好,牙买加很早就废除了奴隶制。这位黑人在牙买加长大,大约是没有获得国家公职,所以以打工为生。他先后闯荡美国、加拿大,他有时流浪,有时贩毒,有时做侍应,有时做击鼓手,有时在工厂打工,最后,“他在机器的轰鸣中突然倒下,医院的死亡证书写着高血压”。
从写作的角度考虑,高岸把这位穆罕默德规定为“奴隶”,一般来说,奴隶是没有自由的,但这位奴隶是有自由的。他天生的具有一元思维,他头脑里几乎没有被灌输多少清规戒律,他来到这个世界,世界于他就是存在。高岸从加勒比海写起,将黑人的人生由来、黑人古老的生活习性和现在的生存状态穿插在穆罕默德前往世界的去在过程中,使穆罕默德获得存在,使世界成为能领略的存在。全诗在实际生活的境域性和连续性中进行,让存在供养意象,让意象带出存在,句子或长或短,句调或缓或急,句中意象或跃动或朴茂,或深邃或奇崛。总之全诗意象纷呈,精彩迭出,一段段,一节节,或像繁花竟艳的原野,或像百鸟争鸣的春坞,或像激烈厮杀的战场,或像穿越甘蔗林的节日火把,完成了实际生活境域中的原生态的呈现或显示。
这篇散论就写到这里,临末也发点感慨:
命运是个人的,谁也不能代替别人的命运,存在是自由的,谁也不能为他人设置羁绊。诗人之所为,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固然可嘉,但关键还是要修炼自己。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崇高之人格,渊博之学识,试问今日之诗人,你们又有几何?
2019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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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诗的原生态


星期六 一月 10, 2015 9:19 pm


论诗的原生态

诗的生态有外部生态和内部生态。其外部生态是指一篇诗得以产生的外部社会文明环境状态;其内部生态是指诗内部生长、生存状态。我把一种从诗之内部的各自的单一存在抵达通篇可以让人领悟到的存在的的诗具有的生态叫做原生态。
外部生态比较好理解。诗经楚辞、汉魏乐府、五言诗、七言诗都是在农耕社会文明这个大环境的不同阶段产生的,虽然它们依赖诗人创作出来,但关键是时代环境使之然。只要时代环境没有大的改变,就决定了这个环境里的后来诗人无法写出好诗。比如,中国的宋元明清诗人,他们中许多人天资聪颖,饱读诗书,又行万里路,生活阅历特别丰富,而且气烈秋霜,志薄云天,但他们找不到新的政治理想、新的美学思想、新的思维方式,所以他们没有写出惊世之作。正面的就举帕斯的《太阳石》来说。太阳石是古代墨西哥阿兹特克人的太阳历石碑,1470年至1481年用玄武岩雕成,1790年出土于墨西哥城,是印第安文化的象征。太阳石重见天日,一定有诗人写过,但那些诗为什么都不能远涉重洋来到中国或世界各地?为什么一定要等到1957年也就是距离太阳石出土后167年才有诗人为其写出震惊世界之作呢?帕斯固然是伟大诗人,但如果是处在十八、十九世纪,他恐怕也只能哀伤自己生不逢时了。因此,我很可惜那时才人没有遇到产生帕斯写作《太阳石》的外部生态,并想到历史上许多诗人,虽有雄心而不得其时,也只能是赍志而殁。然而,帕斯作为一位诗人,当外部生态优越时,他如果没有诗的内部原生态意识,哪怕是朦胧的原生态意识,即使毕其一生之功恐怕也只望望太阳石而已。不仅帕斯有关于诗的内部原生态意识,我还认为其他的现代杰出诗人也有。在今日中国,我相信有成就的诗人最少是朦胧地意识到诗的内部原生态之于现代诗的存在。
诗的原生态只作为新诗的特征而存在。在中国古诗中一直没有。在西方,诗的原生态也只有在波德莱尔以后的部分现代诗中才有;以前的浪漫主义,古典主义,直至古罗马、古希腊的诗都不曾有过。纵观世界诗史,尤其是现代诗,我们可以这样说,好诗不一定是原生态的,但具有原生态的诗一定是好诗。并且,我大胆宣言:原生态一定是新诗发展道路上不可回避之存在或诗学观念。
诗的原生态是指由意象(主要是征在象)带出原本的实际生活又从原本的实际生活中长出意象的不断带出、不断生长的以实际生活为土壤、以意象为苗秀的整体的系统的存在形态。
根据这个定义,我们就不得不探讨实际生活中的意象和意象中的实际生活了。
我们每天少不了吃穿住行、工作、学习、思考等,站在客观世界看,这就是实际生活。但是我们从文学的角度看,这只是客观世界的生活现象,它实质属于现象生活;它活生生的。但于文学来说,一般只能属于存在的生活,而不属于生活意义上的存在,亦即不是存在。我个人认为,最好的文学一定是追寻吾人之存在、最终抵达存在。文学中最能抵达存在的莫过于诗。诗一旦抵达存在,其所关联的生活,就是实际生活,就是存在本身。从这种实际生活中生发出来的意象才属于实际生活中的意象,反过头来说,这种意象中的实际生活才是实际生活。
到此,我们就要探讨何谓抵达存在。且以小说为例。十九世纪及以前的小说所写都只能被看做现象生活,由于这种生活总是体现在情节之中,而且又有别于客观世界中的现象生活,我们可以视之为情节生活。二十世纪小说家不满意这种情节生活,于小说进行了大胆地探索。英国作家伍尔夫就是其中之勇敢者。伍尔夫强调“内心真实”。她认为“生活是一圈光晕,一个始终包围着我们意识的半透明层”,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一个普通人的“头脑接受着千千万万个印象──细小的、奇异的、倏忽即逝的,或者用锋利的钢刀刻下来的。这些印象来自四面八方,宛如一阵阵不断坠落的无数微尘”,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因此,视接近生活的本来面目为己任的作家,就会深入到人物的意识深层,他们的作品也就会“没有情节,没有喜剧,没有悲剧,没有已成俗套的爱情穿插或是最终结局”。基于这个观念,她指责贝纳特、威尔斯、高尔斯华绥等作家花很大心血去描写无关宏旨的物质生活背景和人物环境,而不深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她认为他们的作品,即使结构再严谨,技巧再精妙,也不可能再现生活的真实,只能得其形而失其神,令人失望,这类作家只能称为“物质主义者”。我认可伍尔夫对以前小说的批判。
但小说就是小说,它没有内部原生态之特性。像伍尔夫这样的小说家,读其小说虽然感觉与十九世纪小说有别,但其生活不是用意象来表达的,《墙上的斑点》就是例证——尽管伍尔夫在小说中运用了一些意象,但意象总是在拖长了的意识叙述中被淹没,所以,其小说是接近存在,而没有抵达存在。因而其所写也只是精神领域的本质生活。事实上,几乎所有小说都无法抵达存在。
按照存在主义观点,在一切二元思维——不管是先天与后天、质料与形式,还是一与多,主体与客体、人与世界——区分之先,在人的原发生活之中,就已经有了或存在着一种纯关系境域的意义构成,它不能被抽象化、孤立化为任何存在者和存在者层次之上的东西。小说因其固有之特性,它只能在二元思维中运作。为了好理解,我们简单地将生活划分为三个层级:存在——存在的世界——存在的世界的现象生活。我认为最好的小说也就只达到存在的世界这个领域,十九世纪小说也就是在世界的现象生活这个领域。
几乎所有小说呈现出的是现象世界和假想的现象世界,其生活是情节式的现象生活。这种生活,没有融入意象(主要是征在意象)中,二十世纪一些小说虽然也运用意象,但其意象却融入现象生活中,并且让意象带来的存在在情节中不断消解——没有存在,有的只是世界的存在,或存在的世界,或世界的现象,从来不是存在本身。这种生活被作者展开后就已经固定死了,这种生活一览无余,不能给读者以充分的想象空间,更不能显示实际生活的本性。而原生态的诗就不一样。诗中的实际生活是通过征在意象来运作的,这种意象式的实际生活,它是以语词形式切入实际生活,让生活融入意象中,让生活供养意象,让生活成为意象的土壤,而意象带出、显示实际生活或者存在,最终是意象中的实际生活和实际生活中长出的意象融为一体而抵达存在。这点正好契合了存在主义观点——一种纯关系境域的意义构成,具有生活的原发性。
我们知道,融为一体而抵达存在非常困难。大师波德莱尔说,把你的思想和情感交给一棵树,然后一棵树的摇曳就是诗。然而我们怎么交给呢?我们无法与树对话,我们也无法走进一棵树里面去,确切地说,我们就无法交给它什么,更遑论抵达存在。
如果是结合的情形又是怎样呢?在数学里,我们常常是舍弃实际生活的存在体的本身,才可以说一加一等于二。可是在实际生活中不能说一个人加一个人,等于一个大的人并使这个大的人等于这两个人之和。这个例子最少可以说明,在许多情形里,物物是不可相加的,而生命更不可相加。所以写诗,让主观情感和客观世界里的生活结合在一起实在异常困难。
无法交给,又无法结合,那么,一篇诗就意味着无法完成。我们常常有诗死腹中的情形,这最少说明了交给、结合是不可能的。正是由于这种不可逾越的困难,导致诗有“隔与不隔之别”。中国古诗虽然有隔,但确实也有不隔的。我审视十九世纪浪漫主义诗篇,认为它们就是隔。到二十世纪,西方许多诗篇不隔,然而在中国新诗领域直到到现在,是不隔的诗特别少。其实,诗之不隔是一回事,而在不隔的前提下抵达存在就更难。
记得王国维论词说:“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隔与不隔问题,事实上就是一个如何结合并且融为一体的问题,它关涉着采用一元思维或二元思维方式。王国维没有意识到一元思维和二元思维有区别。但他用有我之境、无我之境来阐释虽然有一定道理,然终不免狭隘了,而且是形而上学的。事实上,运用一元思维不仅做到不隔,而且容易写出存在意义上的原生态诗篇;但人或者诗人在常态下总是在二元思维里运作,于是,我们就有必要在二元思维里开辟一条抵达存在之道路。
在此,该说说何谓存在。
存在,这个词无法按照属加种差来下定义。最便捷莫过于用同义反复方式说,存在就是存在。存在既不是存在物,也不是物的存在。比如,说桌子上放着的一个茶杯,这一个茶杯,我们说“茶杯在”,但我们不能把“茶杯在”当着存在。也不能把存在理解为事物层次之上的道(姑且用这个词)(形而上者为道)。存在近似于生活境域中万物(包含思想情感)在一起构成的“事实—势态—事态”的世界的实际生活。也就是Ereignis 。“Ereignis”这个德文词语意义指“发生的事件”等许多意义,它出自海德格尔著作,张祥龙教授解释为“在行为的来回发生过程中获得自身”, 张祥龙教授认为:“海德格尔要用这个词表达这样一个思想——任何自身或存在者的存在性从根本上都不是现成的,而只能在一种相互牵引、来回交荡的缘构态中被发生出来”所以,存在只能由缘构成带出,或者让存在者在去在中获得自身,或者在行为的来回发生过程中获得自身,或者在看和被看中召唤和占有自身,或者以发问的方式逼出,有时也可以通过自白道出。
下面是用阴影和阳光构成的句子,可以借助来领悟存在。
句1:故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吕氏春秋》句子)
句2:松鼠越过阳光窜入阴影(泰戈尔诗句)
句3:阴影强奸了阳光
句4:法院大楼的阴影正在强奸街道上的阳光
我们将这独立的四个句子进行比较得知,只有句4才是诗。原因就是这句利用阴影和阳光带出“法院”之本性,亦即“法院”这个存在本身的存在——当然,这个存在首先必须给予,然后通过这个存在去探寻,一当探寻到路径,就能显现这个存在之本性。只有这样带出的才是存在。这里特别提醒读者,千万不要把见到的、听到的、写入的名物亦即存在物当做存在。一篇成功的诗,必须有多处将存在带出或者逼出或者道出或者被给予,或者舍身投入而获得自身。只要有通过带出逼出道出等方式获得存在,就算抵达存在。
一篇诗作,有多处抵达存在并显示出纯关系境域的意义构成,才可以谈论诗的原生态。
诗的原生态,我们只能到诗的本身中去寻找其真谛。从事过现代诗者都认识到,构成现代新诗最重要的元素就是意象,所以我们还是从意象入手。纵观所有抒情诗,从中剥离出来的意象,不外乎两种,即名物象和事件象。名物象如大地、山岳、阴影、阳光等即是,事件象如“日月之行”(《吕氏春秋》句子)和“松鼠越过阳光窜入阴影”(泰戈尔诗句)“法院大楼的阴影正在强奸街道上的阳光”即是。名物象一般是静态的,但可以包含动态;名物象一般是实态的,但也可以包含虚态。事件象属于动态,有实态和虚态之分。名物象和事件象中的名物在时间三相中与每一个“此刻”一起构成实际生活的境域,它是实际生活的基础,当它与事件发生的过程交织在一起,既是生活实际内容的本身,又是实际生活内容上的奇葩——或曰意象。
一篇诗,其实际生活(或意象)孤立孤零,单薄贫乏,空洞枯寂,都无法做到是原生态的。原生态的诗要求有一定量的意象是从存在中生长出来(意象带出存在,其意象就是从存在中生长出来的),因为在存在处,生活湍急、生活内容丰富而深厚,这样才使诗郁勃饱满。诗之郁勃饱满,实乃意象根基深固使之然。这些意象虽然根基深固,从存在处长出,或像参天大树,或像阴阴翠竹,但其周围一定要配有足够的其他名物象和简单的事件象,就像一些花花草草点缀其中。这就是意象的原生态。
名物象和事件象,如果撇开象的层面看,又是生活的,当其与诗中已有的存在意义上的生活结合在一起,就构成实际生活的原生态。名物象和事件象作为象时,其本身该疏则疏、该密则密,疏阔空洞不好,所以又要充实劲健;密不透风不好,所以又要予以间隙,以便思想情感在行为的来回的发生过程中获得自身的存在态势,使生活原生态和意象原生态结合在一起,同时意象之生长不能长短相等、粗瘦均一、或全实全虚,而要具有参差不齐、纤壮睦合、动静相应、虚实相生、或裸露或遮蔽的态势,从而获得一篇诗作整体上的原生态。且举下面小诗为例。

还乡

躯干逆打着阳光和粗暴的风
身影枯萎在绵绵杂草
我来到独木桥上自问:这是还乡吗?
既然还乡驱使一群群大雁驮负满天乌云
像思妇的头发披散夜间的灯……一只鹰攫住
她的心盘旋于断树或者更远处闪电的刻痕
印在此地使蟋蟀叫满秋天积雨①,而他却这样伤心
背着京城大道
擦拭双颊泪水


诗中第一第二两行就是征在象诗句,其中蕴藏着实际生活。
诗中“还乡”就是存在着的实际生活,也可以把它看做一个存在,而意象“一群群大雁驮负满天乌云像思妇的头发披散夜间的灯”①是从“还乡”中生长出来的,它在生长的同时又带出实际生活中的“思妇”,而意象“一只鹰攫住她的心盘旋于断树或者更远处闪电的刻痕”又从“思妇”中生长出来,最终又返回到此在(此在之生活被包含其中),诗句中的“此地”即标志。
存在总是通过去存在、去投入世界中而获得自身之存在,去在的意愿愈是强烈,“去在”就从“存在”处被抛投得更远(或更深)。这几行诗中,由于“还乡”这个存在之去在的意愿强烈,所以它运足的态势足以开启一个新境域,而且还能够从意象中长出新的意象。凡写入诗中的意象没有真假之分,只有虚实之分。“一只鹰攫住她的心盘旋于断树或者更远处闪电的刻痕”是十足的虚象,它比“满天乌云像思妇的头发披散夜间的灯”更虚灵,更能够显示“还乡”这个存在的本性。存在的本性一旦揭示出来,就可以用最简易朴素的语言将其锁住,同时开启新的意象“背着京城大道摖拭双颊泪水”。其中“这样”这个语词非常重要,它对于处在它以前的诗句所显示的一切是保持和持有,而对于处在它后面的两句诗所显示的实际生活是预持,不管是保持、持有和预持,它们最终在时间特性上唯一特征是:持有。
时间三态、意象生长状态和实际生活的存在状态紧紧的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境域中朴茂的形态,就是诗的原生态。当然,好诗有不同种类,原因是各地和各个时代的诗学观念有很大差别,所以不能用此一条来检验。我提倡写征在象原生态的诗!——我相信未来有许多诗人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的。
最近,我妻子吕文艺从她学生抄录的诗篇里看到一诗,推荐我阅读,我一看,就觉得是一篇原生态的诗,可惜抄者没有抄录作者姓名。诗曰:


阳光只能抵达河流的表面
阳光只能抵达河流的表面
只抵达上面的水
它无法再往下,它缺乏石头的重量
可靠是物体介入事物
从来不停留在表面
要么将对方击碎,要么一沉到底
在那儿,下面的水处于黑暗中
像沉底的石头那样处于水中
就是这些下面的水,这些黑脚丫
抬着河流的身躯向前,就是这些脚
在时间看不见的地方
改变着世界的地形
阳光只能抵达河流的表面
这头镀金的空心鳄鱼
在河水急速变化的脸上缓缓爬过

这就是一篇原生态的诗,理由是有“纯关系境域的意义构成”,让意象从存在中长出而且不断带出不断生长最终抵达存在。
前文说过,中国古诗没有原生态,在此补充说明。比如陆游《卜算子•咏梅》,它将景物虚化为心灵,让实际生活在其中萎缩成单薄贫瘠的土壤层。这就是中国古诗不质实深厚的原因之一。当然,这类诗在言志方面有其长处。再如杜甫诗《秋兴》

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
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
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
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秋兴》其二)

诗人孟冲之根据《秋兴》其二重构为:

朝阳从上至下,一行行地阅读依山而立的院落和城墙
被阅读的我,也在一页页地阅读对岸的青山、村落、朝阳
江水一层层翻开自己,居无定所的渔舟
是江面快速移动的鼠标,每一次点击
是渔人撒下他们捕捉生活的网
哦,燕子,优雅的的大师,裁剪着秋风
利索,轻快,不弄出一点声响
但是你们谁能用秋风裁剪一件防御秋风的衣裳?

正如我,坐在这青草熏染的楼阁
用跌宕的时间,裁剪出歌行、古风、律诗、绝句
它们有波浪的韵律,道路的平仄,峡谷的壁垒森严的对仗
可是这一切有何用途?它既不产生利润,更无功于战场
我把它献给圣明的统治者,他疾之如毒药
我把它献给朝秦暮楚的友人,他们捻着胡须叹道:
“啊,嗯,啊。”一转身
跳上马背疾驰而去,一路烟尘标记着他们的方向

杜甫的原诗舍弃了许多实际生活,没有在投入中充分获得存在自身,其意象没有实际生活的根基,自然没有生活的原生态。其诗句仿佛是从缘在网中脱落的,只不过用七言八句的形式组合在一起,如果把许多属于古诗的元素去掉,就感觉是八根柱子支撑着。但是,我们读来也确实认为是好诗,原来诗人很智慧,他让气象充满其间,又使用押韵让意义随着语气指向同一矢的。这样的做法基本是中国古代诗人的惯技。
而重构就是不一样。重构的杜诗将“我”这个存在置入实际生活境域中显现出来。“我”的本性是什么?“我”的本性是诗;而“诗”(即本篇《秋兴》)的本性又是什么?“诗”的本性是形式如“歌行、古风、律诗、绝句”中的“韵律,平仄,对仗”,这个本性是植根于构成诗人实际生活的“波浪,道路,峡谷”。本诗中实际生活还有很多。因为有了这些丰富的实际生活,所以重构的诗,其从生活中长出的意象葱茏森森,姿态万千。这种——生活就是意象,意象就是生活——乃为我所说的诗的原生态。
像生命存在于身体之中一样,原生态存在于属于原生态的诗篇中。
实际生活被景物化,景物又被情感化,最终是实际生活被消解。中国古诗往往是这样。让意象在事件或者事件过程中淹没,进而没有意象生态。在国外,惠特曼、叶甫图申科许多诗就是这种情形,马雅可夫斯基后期诗也是这样。
原生态的诗一定要有实际生活的境域性、连续性。如果实际生活的境域性、连续性被斩断或割裂而呈现断裂或碎片的状态,很难算得上原生态诗篇。一般地说,写作者把断裂物或碎片化作意象,并将其置入一种建筑结构中,因其处在线性结构或建筑结构中,其意象虽是征在象的,但一定不是原生态的。中国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诗即是例证。只有从境域性、连续性的实际生活之存在中长出来的所有意象才是原生态的。在这些意象之中一定有必要量的征在象,因为没有一定量的征在象不足以显示实际生活之丰富性和连续性。这之中的征在象就是严格意义上的原生态征在象。
以征在象为主的象带着意在实际生活的境域中来回奔突,将意交给(渗透)实际生活,或者带出实际生活。而实际生活因为象的不断带出而具有境域性、连续性。当象带出存在,而有些象植根于存在,换言之,即实际生活之存在供养着象,这样才使象枝繁叶茂。所以,原生态的诗要求写作者与万物同生,并且使之成为为我所用的大片肥沃的生活土壤,然后让大片肥沃的生活土壤长出大片的意象的鲜花,而且花叶相照,互相映射,互通信息,而且自然朴茂、深邃奇崛、峥嵘灵动,充满活力。
原生态诗的结构是流动的域状结构。这种结构是建立在“起承转合”这个最基本结构之上的,它非常复杂,没有固定的模式。它取决于实际生活境域和所负的存在势,它还取决于情志和思想。域有大小,势有强弱,以情志和思想在域势中来回渗透穿越、奔突激荡,从而形成生态整体。在新近诗作中,诗人房茂胜(偶乃客)《我是一头优雅的北极熊》一诗就具有我说的原生态结构特点。
原生态的诗在语言运用时一定要契合好语言生态,因为语言生态对诗的原生态具有辅助作用。语言生态根据语言之语调语气、意义之关系等可以划分出转折态、选择态、递进态、因果态、假设态、并列态、目的态、感叹态、发问态、祈使态、肯定否定态、主动被动态、施动受动态等。
原生态诗不能雕琢,因为雕琢必伤诗之元气;原生态诗不能采用整齐的句子,如四言、五言、七言等,因为句子长度相等,其意象长度也大致相等,这就类似剪得整整齐齐的花草树木,虽然有生命,其生机殆尽。当年闻一多、林庚等人搞什么格律体,其以惨痛的失败而告终,难道不是深刻的教训吗!时至今日,还有人提出什么新诗九言豆腐块体,唉,真是不理解今日之时代今日之新诗。在这里,我推荐诗人了一无的诗,他的《辞》《海》《渊》《越过这片神奇的大地》就摈弃了豆腐块形式,而代之的是语言说。不仅如此,还暗合我的诗的原生态观念②。
因为语言说最容易探到存在,所以原生态的诗一定要采取语言说的方式。概括起来就是:诗的原生态是征在象语言说的原生态,诗的语言说是征在象原生态的语言说。
原生态诗的最极致的是让我们阅读后,感觉它是从大地上长出来的诗。它自身是原生态的,同时又包含那个时代(社会)的实际生活的文明生态。能够写出如此诗者,一定是伟大诗人。然而,那样的诗作,又知音几何?
当我写出这样的汉语新诗理论,我想起了我的诗人兄弟③。
2006年构思,2014年7月25日写成


———————————————
① 诗人湘西说——
承蒙东华兄见教,没有一定的哲学和佛学的双重功底难以理解此在与彼在的含义,上述两行长句堪称字字珠玑,在下对征在象有了进一步理解(当然是自己的方式)。这两句都有四个“象”点缀其中,即主象、客象、动象和静象,别出心裁的动词两度发力,很象空中开花的礼炮,令人目不暇接,实为神工鬼斧之笔!
② 我有诗的原生态观念时,并没有读到该诗。作者写该诗时候也不知道我的原生态观念。
③ 我的许多诗人兄弟非常关心看重我的诗论,如高岸、黄胜源、黄峥劼、房茂胜、孟冲之、何均、司马策风、蔡利华、张枚枚、天方夜谭、城者、持之、倾红尘、张振兴、向武华、耀旭、蔡方华(橡子)等,我好久没有上网,我好想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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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汉语新诗巨人温东华说鄂版30卷《中国新诗大典》


星期六 六月 15, 2013 8:47 pm


百年汉语新诗巨人温东华说
鄂版30卷《中国新诗大典》



百年汉语新诗巨人温东华说——《中国新诗大典》(长江文艺出版社)这些猪头编辑哪里懂得诗;中国现代诗被这些猪头害惨了。
百年汉语新诗巨人温东华说——他们这个叫法是蹈袭我的《世界名诗大典》(该书1991年编辑成,1994年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其中一本)和我朋友6年前写的《百年汉语新诗巨人温东华》名称的。
百年汉语新诗巨人温东华说——凡学写或享受汉语诗的人,千万不要阅读《中国新诗大典》那些分行的文字。虽然里面有几篇好诗,但大多是不堪入目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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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坡《太阳与肌肤》


星期五 二月 22, 2013 8:31 pm


太阳和肌肤
【法国】 兰坡
张弛 古兰 译

1

太阳,温柔和生命的源泉
把滚烫的爱洒向狂喜的大地,
当你躺在峡谷中就会感到
大地成年了,血液沸腾,
她那被一个生灵撩开的巨大胸膛,
是上帝般的情爱,女郎般的肌肤,
她孕育着活力和光辉,
一切胚胎万头攒动,蕴藏其中!

一切在增长,一切在飞升!
呵,维纳斯,呵,女神!
我怀念远古时代的青春岁月,
放荡的林神,兽性的牧神,
为了爱情而啃啮着树枝的皮,
并亲吻睡莲中的金发仙女。
我怀念那些岁月,世界之活力、
江河之流水、绿树之殷红血液,
在牧神潘的脉管中汇成宇宙!
他的嘴唇吻在响亮的排箫上,
蓝天下抑扬地吹起爱的伟大赞歌,
他站在平原上听见四周
活的自然神应和着他的呼唤;
寂静的树摇动着唱歌的小鸟,
大地摇动着人类,它们和蓝色海洋
以及所有的生命都热爱着上帝!
我怀念伟大的库柏勒的时代,
据说她美丽绝伦地乘一辆青铜大车
跑遍所有的灿烂的城市;
她那双重的胸怀给无垠的大地
洒下永恒生命的纯净的汁液,
人幸福地吮吸着她那降福的乳房
象一个跪在膝边玩耍的小孩,
——因为这乳房强壮,人却单纯而柔弱。

真可惜!人现在说:我懂事了,
合上眼,塞上耳,拂袖而去了:
——再没有神了,人就是王,
人就是上帝!爱就是伟大的信仰!
啊,人倘若还在吮吸你的乳房该多好,
库柏勒,神和人的伟大母亲;
但愿人没有丢下不朽的阿斯塔尔代。
她浮现在蓝色波涛的巨大光亮中,
宛如波涛使之芬芳的花一般的肌肤,
露出红脐带,被泡沫染白,
让长着得意的黑色大眼的女神、
林中夜莺和心中的爱一同欢歌!

2

我相信你,相信你,神圣的母亲——
海里出生的阿佛洛狄忒!噢!路难行了,
自从另一个神将我们悬在他的十字架上;
肉体、大理石、鲜花、维纳斯!我相信你!
是啊,人忧伤而丑陋,在广阔天空下
他忧伤地穿起了衣服,因为他不再是贞洁的,
因为他曾玷污了他的高贵的上帝胸像,
因为他在那肮脏的束缚中阻碍了他那
威严的躯体,如同火中的一个偶像。
是的,死后,在那苍白的骨骼里
他仍想存活,去辱骂最初的美!
——偶像,在那儿你献上了忠贞
在那儿我们的粘土被奉若神明,
女人,为了让男人开导他那可怜的灵魂,

渐渐升上广博的爱情,
从地狱走到太阳的光明中,
还不知道自己是高等妓女!
——这是一个绝妙的笑剧,世界
嘲笑伟大维纳斯的温存圣洁的芳名!

3

但愿那过去的岁月重新再来!
人完结了!他演完了所有的角色!
有一天,疲于砸碎偶像,
他将复活,挣脱他的一切神祇!
正象他来自天空,他将探索宇宙!

理想、不可征服的永恒思想和一切;
活的神将从他那土质肉体里升起,
从他的头底下焚烧!
当你看到他探索整个地平线,
蔑视陈旧的枷锁,挣脱一切恐惧,
你将给予他神圣的赎罪!
——你将灿烂地、狂喜地在大海的怀中
脱颖而出,在广阔的宇宙中
用永恒的微笑投下永恒的爱!
世界宛若一朵硕大的百合花,
将在这一巨吻的颤抖中震荡!

世界渴望爱,你来为她解渴吧!
………………

啊!人仰起了他那自由高傲的头!
突然放射出的原始美的光辉
使神在祭台上为肉体而抽搐!
为善的出现而欣喜、因承受痛苦而苍白,
人要探索一切、知晓一切!
思想,象良种牝马长久被抑制,
终于从头脑里迸射出来!它知道“为什么”
让它自由地跳跃吧!人是有信仰的!
为什么蓝天无言,空间不可探求?
为什么金灿灿的繁星拥挤得有如沙滩?
如果人类不停地向上,将在那高处看见什么?
是牧神带领着这巨大的人群
行进在这可怖的空间吗?
这广袤的太空所拥抱的芸芸众生
在一个永恒的声音中震动吗?
他能看见吗?能说我相信吗?
思想的声音难道不过是一个梦?
如果说人出生得太早,生命太短促,
他来自何处?竟沉没在这
胚芽、胚珠、胎儿的深深海洋?
从这巨大熔炉的深处
自然之母,这活的造物主将使他复活
为了玫瑰里的爱,麦子般地增长?……

我们全然不晓!我们受着
无知的锤头和狭窄的幻想的打击!
我们的苍白的理念向我们隐埋了永恒!
我们想看:但疑惑惩罚我们!
它像忧郁的鸟,用翅膀拍打我们,
地平线就永远地消遁了!……

伟大的天庭打开了,天机在人的面前
死亡,人叉着强有力的手臂
站在富饶的大自然的巨大光辉中!
人唱着,……森林唱起、河流哼起
一支幸福洋溢、升向太阳的歌曲!……
这就是赎罪!这就是爱,是爱!……

4

啊,肌肤的光辉!啊,思想的光辉!
啊,复苏爱情,凯旋的黎明中
白净的卡利皮日和娇小的埃洛斯
使神和英雄们屈从于他们脚下,
还将披着瑰丽的白雪
掠过女人和她们的玉足上初放的花朵!
呵,伟大的阿里阿德涅,你把呜咽
倾于江河,看着太阳下忒修斯的帆
在水上飞逃,啊,温柔圣洁的孩子
被夜粉碎;你别大叫了!
利齐奥斯在他那刺有黑葡萄的金制大车上,
由淫荡的虎和红棕色的豹
曳着在弗里吉亚荒野上行走,
沿着蔚蓝的长河把深色青苔染红。
宙斯,金牛星座,在脖子上
象摇着孩子似的摇着欧罗巴的裸体,
她用玉臂绕着神的强颈,在波涛中颤抖,
他把模糊的目光慢慢投向她;
她任她的洁白如花的面颊
靠近宙斯的额头;她合上眼
夭亡在这神圣的一吻中了,
波涛呜咽用金色的泡沫点缀她的鬓发。
夹竹桃和忘忧树之间
梦幻的大天鹅多情地滑过
用雪白的翅膀抱起勒达;
这时,西普里飞来,有着惊人的美,
挺着她那灿烂的圆润腰肢
高傲地袒露出金色的宽大双乳
和缀有黑青苔的雪白肚腹;
赫拉克勒斯,这位驯养者,强有力地
用狮子皮,如同用一个光圈裹着身体
温存而又可畏地走向地平线!

在微微发亮的夏月中,
水波托起她那蓝色的发辫,
给她金黄色的苍白中染上斑点,
她裸体兀立,沉入幻想
布满苍苔的阴森的空地中
得律阿得斯瞅着寂静的天空。
洁白的塞勒涅任她的白帕漂动
在俊美的恩底弥翁的脚上,
借一丝苍白的光亮,胆怯地一吻……
泉水在悠长的狂喜中泣向远方……
仙女托着她的花瓶,想着
被她的波涛冲击着的那洁美少年,
在神圣的树林中,在树的恐怖中,
威严地挺立着阴沉的大理石
在诸神面前,牧夫星座做起窝,
神在倾听人和永恒的世界!
(朱艳芬 蔡琼录入
温东华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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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政府


星期日 二月 03, 2013 10:12 am


流氓政府
——摘自艾因•兰德的著作

艾因•兰德(女)俄裔美国思想家,1905年2月2日出生在俄罗斯圣彼得堡,1926年,也就是在她21岁的时候流亡到美国。她所经历过的苏俄极权主义的社会制度,留给她极大的精神创伤,促使她终生反对极权主义。她说:“一个社会如果掠夺个人通过努力而获得的财产,或者奴役他,限制他进行思想的自由,强迫他去做违背理性的行动,那么,这个社会一定引发了社会法令与人的自然需要之间的冲突。从严格意义上说,这不是一个社会,而是一个通过帮规组织起来的暴民集团。”


从彼得堡到美国
(彼得堡是我出生地,也是一个城市
它委身于极权统治的苏联)
苏联政府说这是一条邪路
我走在这条邪路上
我全身披戴着阳光
我的心灵欢快像晨雀一样鸣唱
现在是一个下午,我终于抵达美利坚合众国
我在洁白的纸页上整理我的关于流氓政府的思考——
流氓政府就是流氓政府
它不再是人们权利的保护者,而是成为最危险的侵犯者
它不再是自由的保护者,而是建立一种奴役的体制
它不再使人们免受武力的威胁,而是首先使用武力对付人民
它不再是人们之间关系的协调者和基于社会准则的服务者
而是成为用威吓和恐怖手段控制人民的工具
它不倚仗法律,对社会资源的支配
来源于官僚机构的任意决断
……我们发现了一种奇怪的颠倒:
流氓政府可以做任何它想做的事,
而人民只能在得到它同意的情况下才可以做
……这不是一个社会,而是一个通过帮规组织起来的暴民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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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湘西《<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意想》及《续篇》


星期五 八月 31, 2012 10:25 am


诗人湘西《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意想》



之一 雄浑(甲篇)



悬壶口的飞瀑被丽日凝固成永不止息的画面,
千里之外传响着浊流与峭壁的强烈轰鸣!
翻滚飞溅的咆哮浪花象熊熊燃烧的褐色火焰,
一如既往地律动着大地脉管的殷红强音!

一泻千里的剽悍铺陈着九十九道湾的曲折艰辛,
古铜色的肩头勒紧了老迈国度的纤绳背带,
河滩的沙砾上,手足着地的纤夫艰难地爬行,
穿透时空的号子在河谷中连绵回荡,久久徘徊......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壮美在水手眼里太纤细,
犹如大家闺秀的矫揉造作和脂粉口红的气息,
泪水、汗水、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只换来油盐柴米!

莽汉的强劲拖拽下历史踉踉跄跄地缓缓前行,
戈矛铿锵的伟业一一化成了折戟沉沙的悲鸣,
只有一江滔滔不绝的洪流诉说着不尽的雄浑......

2012.4.1



之一 雄浑(乙篇-岑参意想)



遮天蔽日的莽莽黄沙阻滞着大军的行进,
雪海边,斗大的巨石在狂风中翻滚个不停!
虏骑无常的骚扰下,边关处处是烽烟凄紧,
夜间奔袭的官军戈矛凝雪,呵气成冰!

低沉的号角声中,才战罢的勇士又匆匆拔营,
戎装上的斑斑血迹还顾不得草草地洗净。
单于在金山现形,戍楼西边是滚滚的烟尘,
呐喊雷动的厮杀过后,鲜血浸淫着草根。

萧萧的风雪带来了玉树琼枝的交相辉映,
胡天八月的严冬已猝不及防地早早降临,
狐裘和羊袄挡不住愁云惨淡的彻骨寒冷!

营房的篝火边响起了羌笛琵琶的轮番奏鸣,
呜呜咽咽的曲调勾起了千里之外的乡情:
寻一个战机把胡儿搞定,早一天班师回京!

2012.6.11



之二 冲淡(甲篇-陶潜意想)



在你的笔下,艰难时事只有淡淡的感伤,
从没有那种装腔作势故意卖萌的怂样。
采菊东篱下是为了换回油盐、布匹和口粮,
悠然见南山也是耕读之余的闲情荡漾。

素贫贱行乎贫贱继承了仲尼的素心和衷肠,
卉木繁荣、和风清穆的日子你稼穑间奔忙。
傲然自足、抱朴含真的心态就是人间的天堂,
难怪《桃花源记》胜过了无数美丽的诗行!

诗经的遗风在你的笔下得以光大发扬,
不肖的后世大都有眼无珠地昏然遗忘,
除了装点门面的两句,谁还去流连寒窗?

文明古国从来都是把道德文章视为装潢,
材大难用的宿命淹留了多少麒麟和凤凰,
《饮酒》二十篇中的日子才是你最美的时光!

2012.6.12



之二 冲淡(乙篇)



七弦琴的和悦从幽篁中的茅屋缓缓逸出,
淡淡的白云镶嵌金边,仙鹤在虬枝上驻足,
鹤翅挥落的松果成了肥硕竹鼠的美味食物......
谁能想象着完美画卷中那位隐士的真面目?

柴扉的吱呀声中,白衣秀士轻移款步,
黑色兰花的异香在他的衣袂间四下飘拂,
远离了君相的牢笼,不再受造化的陶铸,
且去溪边的菜畦将夜雨的春韭剪下一束。

千军万马的显赫威权象雨象风又象雾......
出将入相的浮华提不起山人丝毫的羡慕,
一切的一切怎及得新酿的浊酒烫上一壶?

觥筹交错的谈笑中,宫阙万间都化作尘土!
首阳的薇菜、南山的竹笋哪一样不能果腹?
九五之尊的大位又岂能让许由青睐眷顾?

2012.4.6



之三 纤秾(甲篇-秦观意想)



自在飞花、无边丝语是别具匠心的纤柔,
登楼远眺、淡烟流水象画屏般传神通幽。
又是簌簌的金风把黄叶惊落的苍凉时候,
梦断绣帘,雁声不堪,砧声勾起了乡愁!

故园窗外的流莺追逐着千里之外的宦游,
别院的笙歌把昨夜的海棠吹落在一汪水沟。
恼人的邻家鸡鸣搅扰着恹恹无力的宿酒,
半睡半醒间看见了带着三星的残月一钩!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回味着似水情柔,
辜负了幽期密约,犹如清江水不复西流,
待到红艇归来,方能见佳人的嫣然回眸!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离别恨不堪回首,
天地间最大的幸事就是郴江伴着郴山流,
假如有来生,愿做田舍翁与佳人朝夕厮守!

2012.6.14



之三 纤秾(乙篇)



桃花的掩映下,谁家的提篮小妹在小径穿行?
一阵风吹来,娇艳的花瓣象缤纷的宝雨,
拂过她比花瓣更靓丽照人的皓齿红唇,
野葱、蕨菜干净整齐地躺在篮子里,
她满心喜悦地为相依为命的父亲准备午餐,
迎接父亲的总是香喷喷的饭菜和清纯的笑脸!

踏青的淑女公子们提不起她的丝毫兴致,
花前柳下的故作姿态颇让她暗自发笑,
绫罗绸缎的包装里面是出奇的肮脏和无耻,
待到城里人兴尽而归,喧嚣便逃之夭夭。
不时有体面的人家托付媒人来上门提亲,
美貌贤淑的乡下姑娘却一直心如古井......

谁能了解时光背后的种种苦难和酸辛?
贫家的西子脸上却永远洋溢着春光的晴明!

2012.4.8



之四 沉着(甲篇)



杉树林掩映的孤独小屋炊烟袅袅,
落日的余晖在峰峦背后燃烧着云层,
孤独的药师把新挖的竹笋细细地啮咬,
琴棋书画的过往在记忆中浮光掠影......

木桌竹椅静卧葡萄架下寂寞无声,
烟熏火燎的瓦壶,带着缺口的花碗,
安详地仰望溪涧的流水,树梢的行云......
那只神色伤感的年迈黑狗不再撒欢!

老妻的孤坟已爬满蒿莱,杂草丛生,
日间路过的时候小心地作一番修整,
和煦的阳光下老汉静坐了半个时辰......

他们情真意笃,虽然终生没有一女半丁,
却相敬如宾,淡定地共度人生的旅程,
只是微微叹惋,一个人孤独地面对黄昏......

2012.4.10



之四 沉着(乙篇)



冷森森的杉叶锐利地抗拒着旧事前尘,
淙淙的溪流淹没了曾经的刀光剑影......
免冠跣足的勇士踩着苔藓气爽心清,
“不如归去”的欢呼在枝头得意忘形!

铁蹄蹂躏下,鸿鹄壮志已随风飘零,
是非成败转眼间化作记忆深处的浮云,
雁字归来捎不回独上高楼的少年豪情,
唯有山中水和故乡人依旧陈酿般甘醇!

不时与亲朋故旧在溪边、树下大醉酩酊,
一梦醒来,抱起青花茶壶喝他个尽兴,
秦时的明月温婉地照进了汉时的窗棂。

夜色深沉,户外弥漫着一片虫吟蛙鸣,
一阵风吹过,门前的柳枝摇曳个不停,
还有那柄龙泉剑不时在壁上铮然有声......

2012.4.12



之五 高古(甲篇-击壤歌意想)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不靠神仙皇帝,
耕田而食,每一粒粮米都来自辛勤的汗滴!
凿井而饮,谁稀罕那子虚乌有的蒙人奇迹?
谁敢吹牛说他创世纪,他自己又来自哪里?

我这满脸沟壑的不死老儿从不对天求乞,
把手中的耜头在坚实的土壤上重重敲击:
谁再吹嘘有什么超越自然的无穷神力,
我这刁蛮老儿定破口大骂:放他娘的狗屁!

自助天助,懒人兀自在床上乐滋滋垂涎梦呓,
我已然在田垄间锄草、施肥、浇水,挥汗如雨,
众人围炉烤火的日子,我完成了水肥的蓄积!

我只知道头上顶的是青天,脚下踩的是大地,
天没有玉皇,地没有龙王,只有自强不息,
莽荒间的每一条道路都来自众人的足迹!

2012.6.17



之五 高古(乙篇-长恨歌意想)



破落的行宫疯狂地爬满了凄凉的衰草,
长安的明月在蜀江的别苑编织着哀愁!
马嵬坡前的香消玉殒依旧是魂牵梦绕,
叮叮咚咚的风铃切割在三郎滴血的心头......

华清池的雪肤花貌历历在眼前铺陈,
百媚千娇的风情,刻骨铭心的温柔,
鸳鸯绣被的红浪中,江山社稷轰然消隐,
假如有来生,依然为伊人屈尊俯就!

海上仙山的音讯捎来了浪花的苦咸,
今夜,不知佳人是否一样的影只形单?
为了你,寡人的宿疾宁可再浸淫一万年!

明眸皓齿已然掩埋在白驹过隙的红尘,
耳边回想着七月七日夜半的不朽心声,
如水的夜色照白了离人的苍苍两鬓......

2012.4.14



之六 典雅(甲篇-杜牧意想)



“停车坐爱枫林晚”的名句早已彪炳史册,
即使放到你伟大的本家面前也毫不逊色!
青山隐隐,碧水迢迢,头上是二十四桥明月,
落魄江湖的宦游人哪堪听见这箫声呜咽?

信手拈来的笔调却是美轮美奂的卓绝,
商女的隔江放歌搅扰着天涯孤旅的迁客。
秦淮河妖歌艳舞伴生了诗人的不眠之夜,
《玉树后庭花》的靡靡之音渗透出无边的萧瑟......

看过了月明星稀、清凉如水的辉煌天街,
手执轻罗小扇,追逐着萤火虫的忽闪明灭,
银烛秋光把画屏的精致照得清晰透彻。

繁华事散,流水无情,浪淘尽千古英烈!
金谷园的香尘芳榻记载了盛极一时的豪奢,
石崇有幸,一个绿珠胜过了多少烈女与贞节?

2012.6.10



之六 典雅(乙篇)



溪涧的巉岩在飞瀑的冲击下四分五裂,
阳光透过树枝把花与叶的倩影送进书斋,
沉寂已久的七弦琴一根断弦微微摇曳,
云笺从案头飘落,棋友已多日不来。

长安市上的宿醉尘封在记忆的心海,
洞庭湖里的风波已化作水面的雁影,
华发稀疏,宿疾反复,淡忘了舞榭歌台,
三杯浊酒下肚,世事有如风过无痕......

画眉在庭前厮打,竹叶莎莎有声,
黄狗叼着野兔一溜烟窜进了院门,
面对主人充满了得意,撒欢个不停!

偶尔在梦里,彩笔的气象和清平调的倜傥,
一桩一件不绝如缕地在鼾声中悄然回放,
缺月透过疏桐偷窥着缀满蛛网的雕梁......

2012.4.16



之七 洗炼(甲篇)



远离了喧嚣的市井,隔断了滚滚的红尘,
今夜月明如镜,小石潭流淌着春的絮语,
月的倒影照进了幽人独处的寂寞窗棂,
锦鳞闪烁的水面叠印着风起云涌的追忆......

枝头叶隙,稀疏的星星忽闪着眼睛,
谁家玉箫把梅花的音符在夜空弥散?
淡雅的馨香馥郁缠绵地渗入了身心,
眼前的风花、塞外的飞雪都涌进眼帘......

一支弯曲的藜杖支撑着佝偻的衰老躯身,
独立溪边,往事在白发银须中渐次消隐,
镜花水月的感慨拂动着风中闪烁的油灯......

无定河边的白骨在梦中声嘶力竭地呼应,
马蹄赌胜的狂笑席卷了血肉横飞的战阵,
人头滚滚不曾皱眉的壮士此刻却魄丧魂惊!

2012.4.20



之七 洗练(乙篇-贺铸意想)



西风嫩凉的千古名句羡煞了屈宋与陶谢,
碧纱窗影下,玉色芙蓉引来了狂蜂浪蝶
画桥临水,高楼迎风,怅望着帘栊斜月,
十年扬州梦醒,双鬓已然是涌玉堆雪!

数阙新歌、两行红粉是佳人的着意送别,
兰舟独上,渐离了十里香尘的芳草柳色.....
明朝水馆渔村,何处是梦中的紫云香车?
王谢堂前的燕子早已飞进了乌衣白社。

香草拂尘,帘卷西风,留不住一怀愁绪,
惊鸿杳杳,虹桥依旧,辜负了密约幽期,
惟有无情的流水把明月扁舟随意漂移。

又见依依长杨,被清霜剪断了千丝万缕,
故园的半黄梅子,消逝在黄昏的一帘疏雨,
回首武陵源,寄清泪两行,残红几许......

2012.6.19



之八 劲健(甲篇-项羽意想)



剑戟横空,傲视着蚁蝼般密布的万马千军,
穷途末路,依然从容不迫地踹营冲锋......
刎颈的虞姬带走了孤王最后的温情,
看血肉横飞的疆场上谁能与我争雄?

八千子弟兵的强悍挡不住狼群的围攻,
拔山的神力扭不转兵败如山倒的气数!
盖世的豪气转眼间就化作西山的残红,
捧一段乌江的甘洌,解不脱伤感满腹!

追兵渐近,杀声震天,渡船被推向江东,
惊呆了剽悍的乌骓马,惊呆了厚道的老艄公:
三尺冰雪凌空一晃,英雄血迅疾地喷涌......

乌骓马嘶鸣着跃入了波涛滚滚的江中:
即使在阴曹地府也要追随壮烈的鬼雄!
满身箭创处流出的血水把江面染红......

2012.4.20



之八 劲健(乙篇-辛弃疾意想)



北固楼的满眼风光勾起了萧瑟的乡愁,
极目远眺,大好的河山都在铁蹄下颤抖!
胡尘中的山东父老望穿双眼把王师等候,
滚滚长江已沦为不可逾越的茫茫鸿沟......

壮岁的豪气早被岁月的风霜无情地淹留,
万字平戎策成了束之高阁的入海泥牛!
偏安的弱主怎能比英雄无觅的孙仲谋?
面对斜阳芳草,直把杭州当作了汴州!

走马的迁谪把廉颇的青丝消磨成了白头,
当年的金戈铁马都随着江水滚滚东流,
祠下狐狸,社鼓神鸦,平添了不尽哀愁!

手抚龙泉宝剑,叹年少轻狂,奢觅封侯,
如今坐老田园,想李广射石,落魄不休,
年年春色不中留,独立黄昏,寂寞沙洲......

2012.6.21



之九 绮丽(甲篇-曹雪芹意想)



曲水流觞的背景是黛玉葬花的绮丽与凄清,
花雨覆面的娇艳隐逸着繁华春梦的关情,
轻歌曼舞的优雅融化了醉人的良辰美景,
红墙绿瓦的赏心乐事羡煞了流水行云......

日映芳菲畦,鹿踏芭蕉影,风动紫竹林,
流光溢彩的佳人们在画卷中频举金樽,
香墨未干的云笺上新赋的诗篇朗朗有声,
二八的明眸皓齿掩不住矜持的笑意盈盈......

雕梁画栋诉说着戎马倥偬的喋血艰辛!
绿酒红灯消磨了筚路蓝缕的惨淡经营!
古往今来谁能逃得过盛极而衰的宿命?

转眼之间,粗茶淡饭的窘迫不期而临,
金碧辉煌的往昔已化为昨夜的流星,
杨柳泛青的晴日且去集市上叫卖风筝......

2012.4.22



之九 绮丽(乙篇-柳永意想)



最优美的宋词莫过于“对潇潇暮洒江天”,
是你把雕虫小技升格到永恒的艺术圣殿!
“鸳鸯绣被翻红浪”恐怕波德莱尔都会惊艳,
人生苦旅中的姹紫嫣红是最绚丽的景点。

多少人误解了你仁民爱物的伟大情缘,
煮海歌的质朴笔调在哀叹生存之多艰!
纵情流连烟花巷陌是一种痛苦的排遣,
“浅斟低唱”的桀骜注定你今生郁郁寡欢!

矶突于岸的才具是壮志难酬的全部根源,
搜刮枯肠的群臣还不如你酒后率性狂言,
你若位居卿相岂不是鹤立鸡群高下立判?

厚黑的显学贯穿了中华民族的上下五千年,
国破家亡的往复悲剧愈演愈烈、愈烈愈演,
至今在传唱的却是你“无语东流”的永恒经典!

2012.5.22



之十 自然(甲篇)



黄莺儿的婉转阻断了神游辽西的好梦!
无定河边的累累白骨圆睁着永恒的空洞......
斜风细雨的船头上披蓑戴笠的铜色渔翁
此刻正无奈地反刍着两男战死的伤痛......

碧血丹心铸就了红墙绿瓦的华贵雍容!
千里缟素编织起凌烟阁上的文治武功!
归来的跛足老兵深深呼吸故园的春风,
鸦巢下枯藤老树正沐浴着夕阳的残红......

征讨杀伐的号角遗落在大漠的沙丘草丛,
转眼之间,是非成败已化作鸟迹萍踪,
衰老的爷娘、褴褛的子侄无声宣示依旧的贫穷!

积蓄不多的散碎银两换来了薄地两垄,
皆大欢喜的天伦之乐催生了久违的笑容,
曾经的战友不时浮现在子规夜半的啼血声中......

2012.4.14



之十 自然(乙篇-姜夔意想)



衰草愁烟,乱鸦送日,吟出了绝世风流!
拂雪金鞭,欺寒茸帽,分明是章台遨游。
忘不了朱户金盘,白鹭沙鸥,往事哪堪愁?
唯有桥边红药,年年为何人着意相守?

梅边吹笛的千年遗韵足可以彪炳千秋,
竹外疏花,湘云楚水,真个是美不胜收!
赋得老鱼吹浪,世间有如此的丹青圣手!
暗柳萧萧,飞星冉冉,销磨了箭壶沙漏.....

西窗独坐,单衣生寒,犹记得十里扬州,
叹早岁轻狂,羁縻烟花,无端白了少年头!
一帘淡月斜照,桃花春水,尽付东流......

闲云野鹤,浊酒相呼,箫声缭绕船头,
红衣入桨,青灯摇浪,夜深犹自泛舟,
一叶凌波缥缈,晓风残月,信宿汀州。

2012.6.22



之十一 含蓄(甲篇-辛弃疾意想)



濛濛烟雨精细地斜织着壮岁的锦襜突骑,
连营的号角远去,谁能懂挑灯看剑的悲壮?
病恹恹的的卢老马忽然在槽枥引吭长嘶,
莫非想起了活捉张安国的那群剽悍儿郎?

西湖的歌舞演绎着汴梁神京的华贵雍容,
危急存亡锄不断喜谀恶直的亘古劣根,
饿殍遍野的惨烈换不回昏君佞臣的感动,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异象如影随形!

沙场点兵的记忆勾勒出西风中的凄凉雁字,
龙泉宝剑的云纹鳞影染白了两鬓的青丝,
大好的春光蒙上翳翳的沉阴,在默默哭泣......

疯长的草木掩埋了舞榭歌台的褪色风流,
狐鸣兔影的荒芜仿佛在感慨:天凉好个秋!
了却君王天下事的雄心壮志欲说还休......

2012.4.26



之十一 含蓄(乙篇-晏幾道意想)



去年的那条清溪又看见了片片红叶漂流,
雁书不到,蝶梦无凭,日日漫倚高楼。
几度春风拂过,霜鬓上织满了百般闲愁,
花前携手处,只剩衰草凄迷,残叶枯柳......

一夜西风,嫩香沁脾,细菊开满了枝头,
流波坠叶,佳期安在,帘栊一弯银钩。
此情堪比天涯路,云山阻隔了纨扇翠袖,
黯然销魂处,桐影寂寞,莎莎凉风不休!

雕梁燕去,裁诗寄远,独倚萧索的西楼,
危栏横笛,落梅纷飞,此曲只应天上有,
知音难觅,湿红笺纸早已是不堪回首!

兰堂夜月,一帘松风,谁共一杯芳酒?
朱阑碧砌皆如旧,到如今堪与何人同游?
且把鱼书锦字,付与东逝水,随波逐流......

2012.5.23



之十二 豪放 (甲篇-李白意想)



玉环捧砚、力士脱靴的殊遇千古无双!
酒气醺醺、睡意朦胧的笔调卓绝万世!
虎豹蛇虫畏避你三尺利刃的煜煜寒光!
黄河之水见证你裘马换酒的潇洒飘逸.......

云帆高挂,白浪翻飞,追逐着瑰丽的太阳,
天山回望,不见了吴钩的纤柔和秀丽。
若耶溪边的采莲女,可曾把戍边的儿郎悬望?
寂寞的圣贤,岂能懂酒中八仙的超脱情趣?

斗转星移,清平调里的旖旎春光早已不再,
白首悲歌,依旧是风姿照人的神仙风采,
命运多舛,谁识得郁郁贾生的盖世英才?

铜陵的冶火襄助了千金散尽的豪饮,
当涂的月色幻生了近在咫尺的仙境,
躬身一掬,凡嚣俗境的烦恼无踪无影......

2012.4.30



之十二 豪放(乙篇-苏轼意想)



竹杖芒鞋走过了穿林打叶的一蓑烟雨,
山头斜照的晚晴中,料峭春风吹醒了酒意!
白驹过隙,石火荣辱,犯不着去费尽心机,
但求无愧于东家与庶黎,看淡了得失毁誉!

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强似那凌烟阁荫子封妻,
酒花白,眼花乱,烟花红,帝王也羡慕如此的飘逸,
湖中月,江边柳,陇头云,威加四海都难得如意,
远山长,云山乱,小山清,富甲天下换不来东坡闲居。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拢不住你豪放的大气,
可笑轻薄文士,把你的多姿多彩归结为这一句,
贴上了标签,无须再费思量,岂不相宜?

明月青天,情风万里,千里快哉风,一点浩然气,
孤鸿过后,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
十年生死,悲欢离合,依然在吟唱大江东去!

2012.6.24



之十三 精神(甲篇-王维意想)



寂寞的空山不时寻思南国红豆的倩影,
透出古木的缝隙,斜照青苔的月色顿生寒意,
万事不关心的晚年演绎着柴扉相送的淡定,
却忍不住向故乡的友人打听故园梅花的消息......

天地外涌动的大江把荆门的山色陪衬,
渡头的落日给墟里的孤烟涂上了油彩,
幽篁的琴声安在?五柳的狂歌何存?
水穷云起的禅机幻生出洛阳女儿的媚态......

贝叶经书的吟诵勾起了桃花源的前尘旧事,
独在异乡的异客伤不起九月九日的温馨茱萸,
素心淡泊的居士低唱着越溪女的苍凉事迹......

倚杖的野老额手悬望黄花川的溶溶春意,
青青的柳色交织着千丝万线的渭城朝雨,
维摩诘的博大智慧终究逃不出凡胎俗躯。

2012.5.2



之十三 精神(乙篇-周邦彦意想)



哀愁的雁声穿过了一川暝霭和满山红叶,
半轮凉月淡淡地斜照着黄昏寂寞的空阶。
多少暗愁密意都在残梦中渐渐地消歇,
茫茫长亭路,无数翠柳的丝绦几度摧折......

一庭秋雨,被半亩桐阴静锁,动弹不得,
西窗剪烛,风灯零乱,远去了小唇秀靥,
前事难寻,黯淡了拂水飘绵的隋堤春色,
一箭风快,半篙波暖,遥望露桥月舞榭。

又是鸣蛩劝织、雁字南去的金秋时节,
且把小亭的石桌上摆满新酿和螯蟹,
在荆江边静静回味渭水西风、长安落叶......

长叹光阴虚掷,风光妒花,浮云遮月,
多情总被无情恼,蜂媒蝶使,空叩窗隔,
断鸿尚有相思字,叹离人,一怀幽恨难写!

2012.6.25



之十四 缜密(甲篇-杜甫意想)



薄薄的夜色笼罩了经霜枫叶的端庄和艳丽,
孤城落日的余晖淡出,星光下,猿声凄迷。
隐隐的悲笳传来,月色洒满了藤萝、芦荻,
日日江楼的病酒挽不回清秋燕子的南去......

鱼龙寂寞,秋水苍凉,解不了世事的兴替,
麻鞋见天子的感动怎及得长安全盛的紫气?
瞿塘峡口的风烟飘过了天府的纸醉金迷,
织女、鲸鱼的雕像追述着遮天蔽日的旌旗......

珠帘绣柱、锦缆牙樯虚拟着煌煌天chao的威仪,
白首吟望的渔翁沉浸在梦中的子规声里,
一个精灵在耳边呼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满腹的经纶走不出材大难用的宿命结局,
世人只看重那支纵横捭阖的如椽之笔,
终不如洞庭湖上挽一叶扁舟去采莲、打渔......

2012.5.3



之十四 缜密(乙篇-柳永意想)



洋洋洒洒的才调铺陈着别出心裁的缜密,
骤雨初歇,极目萧疏,你孤单地伫立长堤......
终日驱驰,舟马劳顿,不觉间乡关迢递,
绣阁轻抛,锦书难逢,纵写香笺与谁寄?

莎阶寂静,幽蛩切切,流萤飞来飞去,
正把一帘幽梦咀嚼,转眼又是断烟残雨!
良辰美景就这样无端地化成了千愁万绪,
一夜辗转不寐,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

自别芳容,水遥山远,辜负了双飞比翼!
身世浮沉,漂泊江湖,只落得萍踪浪迹,
天边煮海,阳焰蒸蒸,回首凄凉杜宇!

怀才不遇的板荡总被搪塞为缘数逢奇,
阿谀迎奉的世态从来容不下落拓不羁,
晚景凄凉,蘋花渐老,沉醉在断鸿声里......

2012.6.25



之十五 疏野(甲篇-关汉卿意想)



风花雪月是你家常便饭的等闲享受,
王侯将相都羡煞你盖世的倜傥风流!
红花绿柳的簇拥冲淡了人生如梦的哀愁,
好一个勾栏瓦舍乐滋滋厮混的浪子班头!

骂尽了天地鬼神把丰盛的牲祭白白享受,
帝王将相在你的大笔下荒淫得不如猪狗!
六月飞雪确有其事,绝不是子虚乌有,
后世的宵小孤陋寡闻只识得老母的虾球!

信手拈来、嬉笑怒骂的神来之笔亘古未有,
名震寰宇的大师在自己的祖国居然不入流,
迄今为止没几个人把元曲的概念完全吃透。

戏剧的灿烂辉煌从你的手上才入室登楼,
足可与历朝历代的郁郁文采并列千秋,
你的英名必定与屈陶李杜一起垂拱九州!

2012.5.4



之十五 疏野(乙篇-李白意想)



《子夜吴歌》的质朴自然是神工鬼斧的匠心,
《捣衣》、《去妇》的凄凉哀怨无不是浑然天成,
《襄阳歌》的潇洒彰显了诗仙酒圣的盖世豪情,
一日三百杯的超级海量足可以惊天地泣鬼神!

行歌吟调信手拈来把人物山川一一写尽,
东山酒醒日高起,丝毫不妨碍兼济苍生!
才跟幽并客足膝谈心,又与扶风士猜拳行令,
甚至送别都多姿多彩,留下了千古美名!

赠酬应对全没有俚俗稀松的草率次品,
滔滔不绝的才气绝对是不可思议拔萃绝伦,
游山玩水的闲暇功夫也往往佳作如云!

衡山苍苍,飞花洞庭,四海之内皆友人,
摧眉折腰事权贵才是天地间最大的不开心!
但能与二三子把酒临风,去他的冠盖功名!

2012.6.26



之十六 清奇(甲篇-李清照意想)



一曲高山流水,诉不尽玉楼吹箫的幽怨和孤寂,
良宵淡月的疏影,摇曳着梅树边的少年横笛。
云涛晓雾,星河扬帆,听见了帝都的天语!
煮酒斗茶两情缱绻,刹那间换作了鹏程万里......

南国的溪亭,锁不住昨夜连绵的骤风疏雨,
笳外的商声,传来了汴梁故都的海棠气息!
归鸿声断,痴眸凝望着纷乱无序的云散云起,
碧空中邮递锦书的雁字,远离了月下的楼西!

秋千巷陌,儿童们依旧在喧嚣、追逐、嬉戏,
如雨的落花,在帘外编织拥红堆雪的追忆,
叹人间前尘旧事,浑不如携手鹊桥的牛郎织女!

清露新桐,早已勾不动未亡人的游春心意,
问苍茫寰宇,何处是相濡以沫的同舟仙侣?
点点滴滴的梧桐雨正细数黄昏的惨惨戚戚......

2012.5.7



之十六 清奇(乙篇-王沂孙意想)



簌簌飘阶的梨花粉片还在敲打着去年的春意,
屋角疏星,庭阴暗水,独坐西窗默默无语。
佳期象雪爪鸿泥,门掩孤灯,一怀断肠句,
又见桐叶片片,在深夜的雨声中不住地哭泣......

蘋花已老,汀州瑟瑟,遥望着扁舟西去,
年年辜负东风,漫嗟叹,窈窕太真仙踪难觅!
青灯吊影,起吟愁赋,萧萧离索倦旅,
无边闲愁,把一帘归梦阻隔得云山迢递!

衰草飘零,白云萧散,遥忆故园芳砌,
啼鸦凌乱,终日为伊吹残了断肠的羌笛,
锦带已伤憔悴,征衣渐宽,湘梦楚魂凄迷!

待明日楚天秋晓,湘岸云收,泛舟浦溆,
把十里芰荷、满湖香菱尽情归入眼底,
水花枫叶回桡处,不住地思念翠湖汴堤......

2012.6.27



之十七 委曲(甲篇-李煜意想)



手提金缕鞋的诡秘偷情消失在画堂的南畔,
砌下如雪的落梅飘向了梦中的恨海情天。
一声羌笛惊破了妖歌艳舞,小楼月纤纤,
玉钩罗帐的温馨在子规声里凄凉无边......

仓惶辞庙的沈腰潘鬓陡然间衰颓不堪,
教坊的别离歌撕碎了废帝虏臣的心弦!
风回小院,庭芜新绿,心情却不是当年,
南国的凤笙与闲梦在泪眼中渐行渐远......

禽兽的蹂躏激发着小周后歇斯底里的恨怨,
往事已成空,一梦醒来,只剩下血淋淋的心田,
春花秋月的往事留不住胭脂泪的百媚千缠!

帘外潺潺的雨声搅扰着流水落花的梦幻,
无限关山的惆怅化作无限凄迷的伤感,
故国的思念已被昨夜的东风吹得烟消云散......

2012.5.11



之十七 委曲(乙篇-姜夔意想)



今年春游时双桨荡起的莼波已云山阻隔,
千金难买的一蓑松雨在陪同何方的迁客?
眼前朔风凛冽,孤舟夜发,寒星瑟瑟,
想梅枝倩影,几度小窗幽梦,依依相携。

今夜辗转不寐,听沙沙瑞雪飘落空阶,
两年阔别断桥,不堪回首长笛的幽咽!
犹记冷香簌簌,十亩梅树飘霜飞雪,
夜来兴味仍浓,置酒花前,举杯邀月......

一叶凌波缥缈,三十六宫怅然伤别,
叹身世浮沉板荡,辜负了多少桃花柳色?
当年携手处,只有声声乌啼划破了茫茫长夜......

西湖不老,红颜易逝,遥想旧时明月,
春风词笔忘却,一怀豪气渐渐地消歇,
千树梅雨飘落的良辰美景,几时见得?

2012.6.28



之十八 实境(甲篇-杜甫意想)



辚辚的兵车无情地碾碎了萧萧的马鸣,
爷娘妻子牵衣顿足的哀嚎声响遏行云!
任凭边庭早已是血流成海,白骨森森,
又如何能感动饕餮君王那冷酷的心灵?

千村万落转眼间田园荒芜,荆棘丛生,
老弱妇孺的艰难耕耘填不满捐税的深坑!
边关的狼烟烽火频频报警,昼夜不分,
杀鸡取卵的短视宣告了开元盛世的凋零!

含辛茹苦的心血化作了青海湖边的野鬼孤魂,
新鬼旧鬼的零乱哭声应和着悲凉的兔走狐鸣,
侥幸回家的已然是鬓如霜雪,满面蒙尘!

杨国忠、李林甫、卢杞陆续取代了韩休、张九龄,
雄姿英发的李隆基在温柔乡里沉醉难醒,
渔阳的虎狼此刻正蓄精养锐,黑云压城!

2012.5.13



之十八 实境(乙篇-白居易意想)



悲哀地慨叹天下已混淆了正色和正声,
一度中兴的局面又被重赋弄得民怨沸腾!
鳞次栉比的朱门高墙挤压了黎民的生存,
德才俱佳的贤良高士白首穷经、浪迹泉林!

贤愚不辨的昏庸阻绝了耿介之士致书尧舜,
巨碑大坟的丧葬耗费了农工商贾的惨淡经营。
鲜衣肥马的轻薄昭示着举世的骄奢与荒淫,
妖歌艳舞把大好的国运重新导向了沉沦!

郑卫之音让良家子弟消磨得不成人形,
良田沃土变成了种花弃耕的致富捷径,
眼睁睁看着朝纲败坏,奸佞们得意忘形!

偷安日久,淡忘了渔阳鼙鼓的血泪教训,
忠言逆耳,李家子孙退化了纯良的基因,
贞观、开元的盛景在卖炭翁的凄苦中四散飘零......

2012.6.29



之十九 悲慨(甲篇-屈原意想)



蛮夷之地的青山绿水引不起丝毫的雅兴,
曾经睿智的怀王已成了强秦阶下的囚丁!
多少次曾享受夜半虚席的礼遇和宠幸,
威加四海的王者如今远不如落魄的逐臣!

除非是一心一意地要将社稷宗庙发昏折腾,
否则怎样摆弄都不至于败落到如今的情形!
贤良的同僚一一被斥离了不肖襄王的左近,
怎么带“襄”字的都约好了“望之不似人君”?

鄢城、西陵、郢都势如破竹地被铁蹄蹂躏,
云雨巫山的好梦只落得贻羞千年的笑柄,
披头散发的三闾大夫此时已欲哭无声!

那著名的渔父与憔悴枯槁的诗人会于江滨,
明比暗喻的开导打不动赴江饲鱼的决心,
喃喃的叨念不绝于耳:“举世皆浊我独清......”

2012.5.16



之十九 悲慨(乙篇-李煜意想)



春花秋月的感伤中多少往事不堪回首!
韶华不再,朱颜已改,雕栏玉砌依旧!
寂寞梧桐,深锁庭院,无言独上西楼,
往事已成空,一钩新月,几回秦淮梦游......

误生帝王之家,辜负了一怀才子风流,
耗尽江山社稷,华章丽词卓绝千秋。
来世愿往生蓬户,芦笋莼叶,三杯浊酒,
强似那朝堂之上逢场作戏的可笑粉头!

剪不断、理还乱的是无边无际的凄苦离愁,
山河破碎,身世浮沉,只落得胭脂泪不休,
高楼谁与上?独自凭栏,惆怅黄昏后......

千丝万缕的悲凉滋味交织在滴血的心头,
帘帏的飒飒秋声把浮生一梦随风吹走,
积满苔藓的空阶上幻生着故国的瑶殿玉楼!

2012.7.1



之二十 形容(甲篇-屈原意想)



吉日良辰的隆重祭祀铺开了瑶席玉瑱,
蕙肴兰藉、桂酒椒浆的馨香直透云层!
悬金佩玉的巫师将明晃晃的长剑高高置顶,
疾徐有致的鼓乐声中,众人高歌长吟!

所有的星君大神们都来享受牺牲!
衷心地感谢天生万物的养育大恩!
山神和土地也来分享丰厚的一份!
薜荔女萝缠身的半裸少女奉献无瑕的殷勤......

操戈披甲的勇士们在前线誓死捍卫和平,
枪林箭雨的鏖战吞噬了多少年轻的生命!
为了父老妻儿能安享天伦,勇敢地前进!

手执芳草鲜花的队列不停地移形换影,
美少女的妙曲清讴在深情地上达天听:
仁慈的诸神啊,保佑你多灾多难的臣民!

2012.5.22



之二十 形容(乙篇-曹植意想)



灵液飞波,兰桂参天,一派蓬莱景象,
云豹出没,鹍鸟遨游,好个瑶池仙乡!
憧憬着凌云远游,丹霞为衣,素霓为裳,
白云是我的华盖,六龙是我的天骧!

腰际有琼瑶的环佩,手中有玉液椒浆,
灵芝当做如意,众星都镶嵌在棂窗。
仰观星河,俯临四海,灵鳌巨鲸呈祥,
湘娥拊琴,秦女吹笙,俨然是梦里天堂!

神游九天,挣不脱身世的飘零板荡,
忠心赤胆,抹不去萁豆相煎的无限感伤!
万念俱灰,避不开走马转篷的迁徙流浪!

仰天太息,感怀故邦,黯淡了剑影刀光......
南巡苍梧,漂泊九江,看不尽蒹葭苍苍......
夕阳西下,何处去寻觅当年的白露为霜?

2012.7.5



之二十一 超诣(甲篇-李商隐意想)



庄生梦中的蝴蝶在晨雾中飘渺穿行,
子规的婉转歌喉送来了蔷薇的温馨。
沧海明月,蓝田日暖,却不见在水的佳人,
少年的灵犀一点都化为昨夜的流星!

紫泉宫的烟霞缭绕在琼花一现的芜城,
腐草中萤火安在?只留下暮鸦的浅唱低吟!
池塘边依依的杨柳在追述旧事前尘,
篷山迢迢,云物凄凉,红烛泪潸然飘零......

芙蓉帐上的金钩一夜都摇曳个不停,
辗转反侧的恍惚中不觉间到了天明,
相思已成空,无端辜负了多少良辰美景!

转眼间已然是蜡炬成灰,春蚕丝尽,
袅袅无力的东风里,桃花乱坠,落英缤纷,
碧海青天的夜夜情意投映在王母的画屏......

2012.5.20



之二十一 超诣(乙篇-王沂孙意想)



取自于鲸腹的龙涎香是人间尤物的极品,
断魂心字的袅袅香烟绝对惊天地泣鬼神!
一枕新凉的愁绪在台阶上随风莎莎地翻滚,
莼边橘后的美好追忆被天边的雁字惊醒!

雪月风花的前尘旧事象梦中的柳絮飘零,
冰河夜渡的边庭情调已然化作朔雪纷纷!
秦淮的垂杨依旧,不见了当时折枝的佳人!
水香玉色的纸被在故园的陋室中久久蒙尘......

中原北望,太液未央的新月都渐次消隐,
洛阳的繁华春梦只留待来世履约重温,
牡丹的芳颜倩影唯有在《水龙吟》中找寻!

白日青春的往昔反衬着旅途的青灯吊影,
当时等闲的故山院宇如今意濛濛、情深深,
三杯浊酒醉后,且抛下楚天湘岸的云起风生......

2012.6.9



之二十二 飘逸(甲篇-曹植意想)



天涯苦旅憔悴了风流倜傥的盖世英才,
铜雀台的翩翩少年转眼间已两鬓苍白!
清水浮萍飘荡着误生帝王之家的悲哀,
淡泊的素心消弭不了骨肉乖离的疑猜!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留不住儿时情怀,
木秀于林的禀异竟成了雪上加霜的重灾!
生花的妙笔是老天不花好意的着意安排,
蛾眉善妒原本为人皆有之的根性所在。

且把那数不尽的无边烦恼一一地抛开,
去箫声弦乐中吟唱平沙落雁的精彩,
今夜,秦女湘娥的倩影,会不会如约而来?

斗鸡纵酒的骄奢早已是壮气蒿莱,
曾经的赏心乐事如今都对景难排,
走马转篷的迁徙成就了建安风骨的豪迈!

2012.5.20



之二十二 飘逸(乙篇-元好问意想)



《雁丘词》、《双蕖怨》汇聚了沉雄与柔婉的极致飘逸,
千山暮雪,万里层云,见证了壮烈的生死相许!
《招魂》、《楚些》述不完生离死别的哀婉情意,
《山鬼》、《河伯》道不尽两情缱卷的柔言蜜语。

藕丝绵绵,莲心凄苦,鸳鸯浦中化淤泥,
海枯石烂,红衣半落,何辞狼藉卧风雨?
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断肠犹不能及,
兰舟少住,载酒重来,难酬巫山虹霓!

关山一别,怅望南风,小楼曲栏伤别,
梨花一枝,泪容寂寞,燕子莺儿无语,
芳菲难留,絮飞逝水,又见杨柳依依!

长河浩浩东注,浪淘尽千载丰功伟绩,
目送归鸿,人生长恨,幽怀与谁共语?
高歌一曲,浊酒千钟,闲看斜阳归去......

2012.7.3



之二十三 旷达(甲篇-释迦牟尼意想)



悉达多从熙熙攘攘的市井中托钵而归,
除了他殊胜的气质,装束与寻常僧人无异。
他静静地吃完斋饭,一番漱洗,浅笑微微,
须菩提火候已到,于是宣示了卓绝千古的金刚经教义。

唯心主义、唯物主义、心物一元、永恒真理,
这四相不同程度地束缚了哲学的无限境界。
心灵是物质的反证,物质是心灵的依据,
二者的关系象阳光下的物与影一般不可分解。

这些道理如同手上的五指那样简单得出奇,
人世间却一直为之血流成河,挥泪如雨,
所以要断然出家,悲悯地注视着千邦林立!

三千年之后的情形也依然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拥有了万亿倍的破坏力,地球已然告急!
满脸堆笑的弥勒佛早就看穿了天下的顽愚!

2012.7.6



之二十三 旷达(乙篇-陶潜意想)



为了五斗米给宵小折腰是莫大的耻辱!
虎豹横行豺狼当道的世态胡不归去?
种上它几亩粟米也照样把光阴渐度,
仰人鼻息的七品县令还不如东篱采菊。

贤愚倒置,忠奸不分!远离这是非之地,
喜谀恶直的官场容不下耿介与忠良。
幼居深宫长于妇人如何懂油盐柴米?
如此的弱智低能在位,黎庶只能够遭殃!

且去与不改秦时衣装的遗民举杯林下,
子曰诗云怎及得与田夫野老共话桑麻?
在山歌村笛中沉醉到西边泛起了彩霞......

然后勾肩搭背一起把千年的山歌引吭狂吼: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金疙瘩银疙瘩还嫌不够!天在上地在下娃你甭牛!

2012.5.19



之二十四 流动(甲篇-宋玉意想)



上穷碧落下黄泉,唱出了悲秋的千古名篇,
萧萧的草木被犷野的西风抽打得瑟瑟抖颤。
千古无出其右的师尊见逐于狺狺的猛犬,
无能为力的刀笔小吏禁不住涕泪潺湲......

皇天不佑的时命都化作仰望浮云的长叹,
工巧的世态只能让耿介之士流放边远!
长城已然自毁,凶残的强邻将烽烟燃遍,
任凭子弟兵舍生忘死,空留下悲壮无限!

白露霜降把百般的芳菲残忍地尽情收敛,
致书尧舜的美梦醒来,眼睁睁城廓日减,
黑云压城的紧摧下,大楚的末日为时不远!

且把最后的才思谱入跌宕起伏的《九辩》,
用慷慨沉雄的管弦将故国的往昔祭奠:
哪怕只剩下三户,也要跟大秦高声叫板!

2012.5.27



之二十四 流动(乙篇-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意想)



一江春水注入了明月初生的滟滟海湾,
芳草萋萋,花色溶溶,今夜无人入眠。
月光从哪一年初照?离人从哪一年伤感?
独立扁舟,遥望画楼,乡愁有如云烟!

青梅竹马的阿娇是否还在着意妆奁?
年少轻狂的游子辜负了你的芳心一片!
江楼闻笛,花枝摇曳,画舫笙歌弦管,
不觉想起了当年的香帕、竹蝗和云笺......

你的香囊散发着花的芬芳和月的甘甜,
无为的歧路常常想起你羞答答的笑脸,
百般无奈的孤寂中不觉已是归心似箭!

逐利趋名的漂泊只落得一怀愁绪挂牵,
明日云帆高挂,乘兰舟急急地回转家园,
你的花容月貌就是我今生的福地洞天!

2012.7.7







诗人湘西《<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意想》续篇



之一:雄浑(荷马意想)



有眼无珠的雕像展示着你的额阔顶平,
卷曲的头发、茂密的胡子显得你思想深沉。
你四处漂泊,把半人半神的传奇引吭歌吟,
曾经灿烂辉煌的希腊被描绘得娓娓动听......

滔滔洪流般的六音步长句传诵盖世的雄浑,
无论老爷爷、老太太、青壮年还是孩子和妇人,
茶余饭后都被你的歌喉打动得有味津津......
没有人会怀疑发生在远古的特洛伊战争——

每一个人物的形象都是那样的生动鲜明:
风流的帕里斯,好客的莫奈劳斯,善舞的海伦,
阿伽门农的帅旗,阿基琉斯的长矛、兵刃,
赫克托耳的骁勇,俄底修斯的艰难返程......

奥林匹克的悠久发源,三千年前的伟大文明,
早已让整个世界如痴如醉,遐思无尽......


2012.7.31


之二:冲淡(托马斯.格雷《挽歌》意想)



雄心、富贵、荣誉、知识象鸿毛那样的轻盈,
一曲《挽歌》把一切都描述得无处遁形。
浮华世界的所有怎及得梦幻般的田园乡村?
在榆树和紫杉丛中,死亡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用不着去醉生梦死,用不着终日汲汲于功名,
乡下人的眼中,他们都不如奶牛的叫声。
开荒犁地,收获庄稼,聆听公鸡打鸣,
然后在儿孙绕膝的欢乐声中享尽了天伦!

查理一世的覆亡,克伦威尔的叱咤风云,
富人们的日进斗金,议员们的精彩辩论......
外面的喧嚣改变不了乡村的纯朴与天真!

远离了尘世的尔虞我诈,远离了复辟与革命,
远离了攻讦杀伐,远离了戏剧一般的矫情,
一杯麦酒就足以把历史的血痕冲淡于无形!


2012.8.1


之三:纤秾(海涅《短歌》意想)



知更鸟纵身飞离了挂满蓓蕾的摇曳花枝,
五月的风中飘荡着百鸟婉转的欢快啼鸣,
我的泪珠里闪烁着绚丽娇艳的朵朵鲜花,
入夜时分,夜莺在屋旁的果树上高唱情歌......

玫瑰、百合、鸽子和太阳,带给我多少欢乐!
纤巧秀丽、优雅纯洁的姑娘,你在何方?
你的明眸是医治所有痛苦的灵丹妙药,
你的嫣然一笑,便驱逐了我全部的忧愁!

你的酥胸是人间的天堂,时常为我疗伤,
你的红唇是我的忘忧之井,渴饮饥餐,
你的胴体是我醉生梦死的香格里拉!

乘着歌声的羽翼,我们在云端里遨游,
一起飞向神秘的东方,细数恒河的沙粒......
我们将举行永恒的婚礼,头戴灿烂的光环!


2012.8.2


之四:沉着(聂鲁达《马丘比丘山峰》意想)



在提琴中等待我的神秘朋友,请你现身一见,
快止住你音符中的花朵、钻石、沙砾和石英!
否则,这远古的魔幻旋律会把我折磨到发疯,
庞大的建筑遗址在我的眼里已然是动魄惊心!

无法理解先民是怎样缔造如此辉煌的文明?
长着钢铁般羽毛的神鸟在空旷凄厉地尖叫,
雷鸣电闪,照亮了暴风骤雨中的黑色巉岩,
以及那些烟熏火燎的墙壁、残破的器皿......

蓝色的风吹送着铁山上岩石垒成的居所,
乌拉班巴河的滔滔白浪日夜不停地喧嚣,
安第斯山脉在沉寂中追忆着似水的过往......

坍塌的棱堡,奔流的阶梯,石头的花粉,
矿物的蛇,凝固的玫瑰花,雕像的鸽子......
在我的语言和我的血中凝固成金色的永恒!


2012.8.7


之五:高古(约翰.弥尔顿《力士参孙》意想)



这就是那位膂力无敌英名远扬的参孙吗?
手铐脚镣锒铛作响,前面是一个引路的小孩。
美酒琼浆、雪肤花貌毁坏了多少英雄豪杰!
曾经的一代天骄如今已沦落为阶下的囚徒!

我象奴隶一样地被罚做苦工,人人羞辱,
除了这依旧把我奉若神明的孱弱小孩。
自从神圣的物证——七条发绺被妖妇剃除,
万夫不当之勇的神力便远离了盖世的英雄。

黑暗的窟窿里只剩下对光明的遥远追忆,
阿尔卑斯雪山的春风也抹不去内心的伤痛,
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我祈求末日早一点降临!

他们象看耍猴一样看着我表演非凡的武艺,
好了,且把我领到两根巨大的柱子间稍事休息......
见鬼去吧,明年今日就是我与你们共同的忌日!


2012.8.11


之六:典雅(华兹华斯《永生的信息》意想



悬崖上飞泻着瀑布,天地间喜气盈盈,
滔滔的流水,绿野,丛林,旖旎的风景!
湖畔虹霓明灭,水面波光粼粼,
在天地的怀抱中,象一个孩童般无邪天真!

一旦长大成人,凡嚣俗境便困扰身心,
褪去曾经的善良,一步步在染缸浸泡灵魂。
从呱呱坠地,到风华正茂,再到人生的黄昏,
我们或庸庸碌碌,或叱咤风云,或明哲保身......

直到曲终人散,我们才开始对一生反省:
一切的一切,原来不过是一场徒劳的纷争!
而孩提时的智慧和欢乐早已是无踪无影......

唱吧,鸟儿们,来一曲欢乐的喧嚣奏鸣!
洗涤掉虚荣浮华、尔虞我诈和逐利趋名,
在忏悔和祈祷中让灵魂通过洗礼得到永生!


2012.8.12


之七:洗炼(杨炼《大海静止之处》意想)



大海停止之处,波涛凝固,海鸥定影,
激流中的岛屿和礁石没有了往日的喧嚣,
孤独的诗人来到这里接受灵魂的洗礼,
在聚焦的浪花上把忧郁的眼神失落地悬停......

沉舟侧畔有无数的飞鱼泼剌剌展翅翱翔,
翅尖上流淌着被鲨鱼追逐的惊恐水滴......
溺毙水手的骨骼早已在残贝和沙砾间隐匿,
暴风雨中耸立的灯塔默默地将职责履行......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睁开眼睛也未必光明,
每一滴海水都褪去了曾经是钻石一般的蔚蓝,
灵魂的镜子里,多少海妖和鬼魅无处遁形!

钢筋水泥的茂密森林在海边大煞风景,
海豹们被褫夺家园,海豚们尸体横陈,
濒危的鲸鱼、寂寞的诗人在齐唱夜半歌声......


2012.8.12


之八:劲健(雪莱《西风颂》意想)



海浪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头上乌云滚滚,
云层迅疾地迎面而来,迅疾地向后飞奔!
专制、暴政、腐败、战争犹如黑云压城,
肉食者哪里还顾得上饥寒交迫的升斗小民?

有良知的诗人从来面对的都是恶劣的环境,
最大的悲哀就萌生于“举世皆醉我独醒”!
恰似不屈的普罗米修斯从天上盗来火星,
刹那间照亮了惨不忍睹的人间种种恶行!

叛逆的诗人,你的胸腔蕴藏着伟大的悲天悯人,
面对着自己所属的高贵阶层义无反顾地抗争,
象汹涌澎湃的海浪对坚固的海堤狂暴地轰鸣!

你的一生只度过了不到三十岁的韶华青春,
仿佛天生便携带着席卷一切的西风精神,
在暴风骤雨中的帆船上走完了最后的航程......


2012.8.12


之九:绮丽(歌德《浮士德》意想)



任凭我孜孜不倦,对各种知识系统地钻研,
心灵的空虚却如影随形,象无边的梦魇!
亲爱的撒旦,把你的魔法拿来做个试验,
帮助我摆脱尘世的一切烦恼和所有的羁绊!

魔女的丹房举杯畅饮,葛瑞琛柳败花残,
醉生忘死的日子成了没有尽头的无底深渊。
矫揉造作的王公贵卿,金碧辉煌的宫殿,
摧眉折腰的日子终究别指望敞开心颜!

且去瓦普几斯晚会去找寻绝世的舞伴,
搂着海伦的纤腰在乐曲中起舞翩翩,
美丽的艳遇好景不长,天下筵席没有不散!

抛除掉一切毫无意义的私心与杂念,
一心一意地奔向理想国的嵯峨峰巅,
让灵魂净化,在天使的指引下勇往直前!


2012.8.2


之十:自然(飘雪姐姐《哥哥,哥哥》意想



梦里的千呼万唤唤不回哥哥淡出的身影,
总是在一梦醒来,芳香的泪水浸湿了枕巾!
“月光照见了桑干河畔的古柳,古柳下的石凳,”
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能与你足膝谈心?

千里之外,可曾听得见我的温柔歌声?
歌声里有积雪的松枝,呼兰河的倩影......
燕子北上的时候,是否记得捎一个口信?
飞到我的庭院,滴滴丽丽欢叫个不停?

月亮里的麦田、油菜地闪烁着你的身影,
我的身边只剩下冰冷的风雪,孤寂的星星,
七月的萤火亮起的时候,你是否欣然回程?

对你的思念就是我全部的事业和人生,
我多么害怕你在梦中那漠然的眼神!
当阳光从玻璃中透进,我兀自落魄失魂......


2012.8.4


之十一:含蓄(蒙塔莱意想)



梦中的蝴蝶从半开的窗户轻盈地飞进,
诗人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思绪深沉......
智者噤若寒蝉已成了疯狂时局的特殊处境,
你只能在冥想中静静回忆英国圆号的强音。

生活之恶象囚笼一样把你一步步拘紧!
近旁是齐整的步伐和军旅雄壮的歌吟......
夜晚的噩梦总是血肉横飞、枪炮轰鸣,
你悲哀地注视着恶魔们科学、艺术地杀人!

蟋蟀仍旧欢乐地歌唱,在印度尼西亚的白桦林,
那位美丽的瑞士护士曾对你笑意盈盈......
时光飞逝,曾经的青春如今已无处找寻!

最后的知了在枯黄的桉树上凄厉地长鸣——
声嘶力竭地吟唱着关河冷落、霜风凄紧!
而你洒在窗台上的饵料再没有鸟儿问津......


2012.8.14


之十二:豪放(菲尔多西《列王纪》意想)



对真主的颂词闪烁着日月星辰一样的光芒,
祂把智慧恩赐给人间,有如博大的海洋......
宇宙的诞生,人类的繁衍,浩瀚银河的闪亮......
穆罕默德英名远播,四大哈里发千古颂扬!

在诗人的笔下,神话、勇士、和历史垂著昭彰!
十大勇士把悠久的波斯文明提升到无量的辉煌!
英雄中的英雄要数鲁斯塔姆的威武形象,
他东征西逐,战功赫赫,横扫各路豪强!

正因为波斯人有了《列王纪》这样的宏伟篇章,
他们才不再是一盘散沙,至今繁盛荣昌!
伟大的诗人成了名符其实的无冕之王!

卷帙浩繁的宏伟诗篇如今是举世景仰,
诗人的名字已与荷马、但丁和莎翁颉颃相抗,
肃穆庄严地走进了一流学府的神圣殿堂!


2012.8.14


之十三:精神(叶芝意想)



乡村姑娘在纺纱机上纺织着单调的命运,
悲哀的牧羊人捧起贝壳歌唱着模糊的呻吟。
你终身都在回味茅德.冈带给你的无穷激情,
秋天去了,爱情随之消退,落叶纷纷......

白鸟、游鱼、飞翔的玫瑰组成了梦中的仙境,
在鲑鱼的瀑布和鸟兽的音符中驶向拜占庭......
你象一个先知,准确无误地预见到了反文明,
而一切乱象结束后,人类终究会重获新生!

破碎的梦中,青春的秀发早已花白如银,
毛茸茸的光荣、松开的大腿在梦乡精彩纷呈:
特洛伊战争,阿伽门农惨死,天鹅的爱情......

鸟儿迅疾的掠影里,苍凉的结局终究会来临,
初恋的羞涩,鱼水的氤氲,血淋淋的诞生,
都在不断旋转的旋体中飞向了梦中的伯利恒......


2012.8.15


之十四:缜密(但丁《神曲》意想)



是你让人类感知了中世纪最早一缕光明,
漫漫长夜里你是盗来智慧火种的第一人!
阴森的地狱,晦暗的炼狱,明媚的天庭,
在你细如发丝的铺陈下,一切都有条不紊。

毛骨悚然的刑罚,呼天抢地的哀鸣,
惨烈怪异的末日,昏暗无光的密林......
浮吉尔先知的带领下,你将不凡的游历完成,
终于荣登天堂,履行了俾德丽采的约定!

天使的舵手,复活节的黎明,拯救的神鹰......
一幕幕今生来世的三界活剧精彩纷呈,
忘川里一番畅饮,眼前是一片景星庆云!

俾德丽采的指引,日轮天中的女精灵,
哲人的星环,银河的无垠,蔷薇繁荣茂盛......
最后的幻象中,上帝那慈祥的光辉终于显灵!


2012.8.14


之十五:疏野(波德莱尔《恶之花》意想)



受困的信天翁在浪漫派的夕阳里备受羞辱,
象征的森林里,你艰难地跋涉,搜寻着出路......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锻炼着奇异的剑术,
一心一意惊世骇俗地描写罪恶的本来面目。

百弊丛生的世纪人欲横流,乱象迭出,
百孔千疮的红旗下,疯狂的巷战血腥残酷!
背着步枪的诗人旗帜鲜明地挑战继父!
残忍刻薄的法兰西啊,你何尝不是人民的继父?

美丽的女乞丐,骷髅一般廋削的可怜农夫,
丑陋的老太婆,会分身的老头,疯狂的赌徒,
醉酒的拾荒者、流浪汉和情侣备尝孤独......

穷人象狗一样倒毙接头,艺术家在潦倒中亡故,
玻璃的橱窗里穷奢极欲的商品琳琅满目,
诗人忧郁的烟斗中,永远散发着愁云惨雾......


2012.8015


之十六:清奇(尼古拉.兰波意想)



十六七岁的年纪你就完成了名垂宇宙的作品,
象纳西斯一样爱上了自己水中迷人的倒影......
几乎逼疯了对你如痴如醉的鬼才魏尔伦,
然后重新沿着不动声色的长河向远方飞奔!

太阳与大地的结合给了你俊美颀长的躯身,
流苏的头发,高傲的气质,湖水的眼睛......
你的身上凝聚了造化全部的偏爱与私心!
放眼穹顶,只见群星闪烁,金沙粼粼......

你思想的醉舟早已在浩瀚的虚空穿行,
万籁的和声犹如仙女弹奏着巨大钢琴,
掠过神圣的树林,飞迸出玫瑰的乐音......

天妒英才,三十七岁的年纪便陡然殒命!
当你已然遗忘了人间,人间却把你苦苦找寻!
伤病累累的诗人在雪白的床单上长眠不醒......


2012.8.17



之十七:委曲(艾略特《荒原》意想)



人性的荒原里,你目睹大雾笼罩下死者的葬仪,
钢筋水泥的茂密森林中,垃圾狗屎遍地......
看罢莎士比亚的《暴风雨》,穿过教堂的沉沉死气,
去凭吊曾经同舟共济的尸体——虚伪的兄弟!

伪善的公爵或有产者最喜欢与美人弹琴、下棋,
以艺术的名义,伺机卸下你一切的防御!
没弄到手的时候,总是百般地甜言蜜语,
一旦有机可乘,便将你疯狂地蹂躏,歇斯底里......

甜蜜的泰晤士河畔,婉转的歌声穿透了雾气,
仙女不在此地,你沐浴在歌声中独自哭泣,
为堕落的人性与艺术喃喃地默念火的梵语......

腓尼基人剔净的骨骸被海浪轰然卷起,
茫茫荒原的尽头出现了一支瑰丽的火炬!
公鸡在屋脊啼鸣,紫色闪电过后,一阵风雨......


2012.8.16凌晨


之十八:实境(维克多.雨果意想)



钢铁的力量,烈火的气焰,雷霆的声响,
你是九个缪斯女神共同哺育的一代君王!
你的诗歌穿透出日月的真实和宇宙的阳刚,
虚与实的均衡汇聚成海啸一般的雄强!

你简直信手拈来、不假思索、出口成章,
纤柔琐屑的雕琢对你而言是绝顶的荒唐!
仿佛是千军万马横扫一切,纵横决荡,
波拿巴将领的儿子不习惯蚊蝇般地吟唱!

你的独唱象夜深人静引吭长嗥的原野之狼,
腐朽不堪的世界在你的劲歌中瑟瑟恐慌,
波拿巴的不肖侄子对你的如椽巨笔深深绝望!

你的生花妙笔见证了法兰西的耻辱和荣光,
最后的帝制和最初的共和拉锯般辉映交响,
你象海流中的嵯峨群岛赢得了永恒的景仰!


2012.8.17


之十九:悲慨(拜伦《哀希腊》意想)



竖琴和琵琶还在弹唱着希腊往昔的光荣,
敌寇的铁蹄却纵横肆虐,烟尘滚滚......
没有了米太亚德,马拉松平原血泪交流,
萨米尔海岛景色依旧,雄风已荡然无存!

缠着花色头巾的英俊诗人心潮澎湃,
梅花鹿一般的眼睛深藏着无尽的悲哀......
为了重现文明古国曾经的灿烂与辉煌,
他四处招募兵勇,租赁舰船,自购刀枪!

友谊与爱情,祖国和故乡,早已与他无缘,
为人类造福成了超越时空的坚定信念,
自由和正义正向他抛掷着飞吻和媚眼!

迈索隆吉翁见证了三十六岁的千古绝唱:
诗人的绝笔慷慨雄壮,激情荡漾!
弥留之际不停地梦呓:“勇敢地冲向前方!”


2012.8.13


之二十:形容(瓦雷里《年轻的命运女神》)意想



你的泪光中闪烁着萤石过滤的梦幻光影,
生命的葡萄树下,倒霉的干渴焦裂了双唇......
彷徨迷惑的旅途中,隐逸的女神如影随形,
时而让你惊魂未定,时而让你无比骄矜!

梦幻的甜乳总是一任你贪婪地深深吸吮,
当黎明到来,黑夜遁形,才觉得何其恼人!
金色的果肉只有在阳光照耀下成熟透顶,
灵魂的背叛中,思想里扎满了密麻的毒针......

欲望的漩涡里充满了淫荡的花朵、扭曲的眼神,
爱的煎熬中,恍然觊觎起女神的无瑕童贞,
直到她用纯洁的温馨来驯服狂野的心灵!

艳若桃李的芳容,柔情似水的垂青,
从此,人生旅途茫茫无际的飘渺航程,
求索的浪子头上高悬着一颗璀璨的孤星!


2012.8.18


之二十一:超诣(温东华《一尖山》意想)
作者:诗人湘西


梦里飘渺飞翔的青蛇是灵性和艺术的化身,
大山的儿子笔下,苦难的母亲是唯一的美人!
洗衣、做饭、干农活都成了桃源里的真实风景,
一切平淡无奇的事物幻化为蝴蝶、飞花和星星......

积雪中流淌的清溪刚被老虎俯身痛饮,
一声长啸,百十里开外无不怵然心惊!
围炉夜话的柴火光中映照着父亲的伤痕,
他的腿上铭刻着一头野猪啮咬过的齿印......

高昂、突兀、峻峭、庄严的一尖山精彩纷呈,
巨大的樟树,蜿蜒的老藤,忙碌的蜜蜂,纠结的蚯蚓......
见证着升斗小民的生老病死和乌鸟天伦。

你的儿子献给你的不朽颂歌已上达天庭,
歌声飘过仙女的百花园,众神侧耳倾听——
一时间,祥云簇拥,天花乱坠,宝雨缤纷......


2012.8.4


之二十二:飘逸(橡子《黄山》意想)



茫茫雾海迷惘了疲惫旅者的呆滞眼神,
云的流苏从脚边顺着巉岩倾泻而下,
无根苍松的虬枝劲节无奈地在空中飘浮,
长发披肩的诗人眼里,彩霞也带着血腥!

这是一次心灵的疗伤,理想幻化成魅影!
人间仙境突现森森的白骨和阴魂的哭泣!
骷髅的深邃空洞里,看不到光明与未来!
而这些被时光漂白的骨殖是少男少女的归宿......

异度空间里才有诗人幻想的另一个太阳,
今生你定然逃不脱宿命那嗜血的利爪!
从空旷到空旷,你乘着梦中的信鸽自由飞翔......

尽管黑夜的幕帷会严严实实地笼罩万物,
和煦的阳光却依然一如既往地喷薄而出,
在迎客松的枝头叶隙绽开光明热烈的胸怀!


2012.8.4


之二十三:旷达(里尔克《杜伊诺哀歌》意想)



美好的幻象总是无数恐怖结局的妩媚开端,
天使的实质终究不过是带肉的狰狞骷髅!
窈窕少女和温润母亲最后都逃不脱寂灭,
生命之树的严冬终究是一片飞雪飘零......

人生的短暂旅程,象极了那些个江湖艺人,
尽管游戏重复单调,也必须聚精会神!
仿佛无花果树,最终追求的总是实质的丰盈,
摈弃种种无益的欲望,在平淡的结局中得到永生!

生命的炯炯眼神,终究褪变为深邃的空洞,
棺椁和坛缸里的骨殖飘逸出转世的灵魂,
圆柱,穹顶,塔楼,月桂,记载了变幻的年轮......

人生的倏忽无常迟早会休止于严酷的终审,
多少欢乐的红颜以及潸然泪下的丽影,
都在岁月的长河中循环无尽,飘渺无形......


2012.8.17


之二十四:流动(帕斯《太阳石》意想)



“前进,后退,转弯,但最后总是到达,”
你的诗篇充满了灵性,充满了哲理,
日月星辰的璀璨,山川河流的绚丽,
一梦醒来,沉睡了多少个石头的世纪!

从一个循环走向另一个循环,浩淼无边,
象一条啮咬自己尾巴在空中飞动的火蛇,
白昼——黑夜——白昼,空间——时间——空间,
生生灭灭,缘聚缘散,太阳石光芒四射!

你的思想沐浴着欲望的色彩在时空裸泳,
梅卢西娜,拉拉,伊莎贝尔,佩塞弗娜,玛丽亚,
这些玫瑰般娇艳的名字陪伴你飞向遥远的星空!

连在一起的裸体是灵与肉激越的美丽音符,
即便马德里被火焰吞没,只剩残垣断壁,
也阻挡不了时光的轮回,爱情的甜蜜......


2012.8.16

发表人: 温东华    1 Comments    (Post your com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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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___高岸:高峰对话

高岸[我还没有昵称]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4-06-29
帖子: 3726
来自: 多伦多
发表于: 星期二 十一月 07, 2006 12:26 am 发表主题: 温东华___高岸:高峰对话(对话结束,现在可自由提问和跟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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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兄,你好!

很高兴有这个机会与你在酷我论坛聚谈!仿佛你我就面对面,并没有遥远的距离。论坛相聚本应如凉亭喝茶饮酒,谈天说地,潇洒自如。但今天要谈的是诗歌___这仿佛历来是个神圣,高雅和高深的话题,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竖起耳朵的听众,这就让我感到不那么自然了。诗歌于我犹如高山密林,敬之爱之畏之,涉猎甚浅,真要严肃地在大家面前谈实是有点诚惶诚恐。

最后进行编辑的是 高岸 on 星期五 十一月 24, 2006 9:15 pm, 总计第 2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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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Blue Ice]
一品翰林院大学士
(酷我!I made it!)



注册时间: 2004-05-16
帖子: 8642
来自: Toronto
发表于: 星期二 十一月 07, 2006 9:24 a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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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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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FAFAFA]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6-03-30
帖子: 808

发表于: 星期二 十一月 07, 2006 9:03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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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先生提出的讨论话题:
1>什么是现代汉语诗或汉语诗歌的现代化
(内容提要:回顾诗歌史,比较西诗的现代化和中诗的现代化(年代和背景),汉语诗歌的现代化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导出语言说,阐述语言说。语言说理论对现代汉语诗歌发展具有划时代意义。)




文与言的背离的现象,应该说从文字一产生就存在。文与言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它们各各朝着自身的方向发展,又在相互影响。汉民族是一个很重视传统的民族,一些形式的东西很容易推行到民间并得以继承运用,比如礼仪之类,但文就不好推广了。文在民国以前是少数读书人的事,文的传统也就为少数人所继承。少数人毕竟是少数人,然而,约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多数人,他们自然不会用文来说话,他们说着自己的话。少数人尽管是文人与士的阶层,他们的文在“言 ”的方面对多数人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而多数卑微者的“言”对少数人的文同样影响甚微。大略从南北朝开始,多数的言者中才产生了与正统文结合的文,这种文,它的正统的成分是很少的,到了唐代末期形成不小的力量,发展到后来就是明清的白话;而正统的文到民国初年因为社会的大变革和西洋文的不断传入,已经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明清白话有着血肉联系的新的文,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白话文。朱自清先生在《经典常谈》(著于1942年)中说:“经过五四运动,白话文是畅行了。这似乎又回到古代文言合一的路。然而不然。这时代是第二回翻译的大时代。白话文不但不全跟着传统的白话走,却有意的跟着翻译的白话走。”接着还特地强调说“这是白话文的现代化,也是国语的现代化”。
朱自清先生所说的国语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汉语。汉语,作为一种语言被说汉语的人带进现代是很容易的,原因是用极“简单的说”就能够说出现代社会一切现象上的可以供人们说的人事物理,加之汉语因为有这么多的词素供组词而且词素活跃以致组词能力很强,所以使人们的“说”不致于缺少语言材料。汉语现代化是一个过程,可以说,汉语是朝着现代化方向迈进的,其速度也较快,因而它也是现代的。但汉语文学却不是这一回事。因为文学不是一个语种的“简单的说”,尤其是诗,它与简单的说有着天壤之别;假如“简单的说”能够代替文学,那么这个世界谁都可以成为文学家了。
在文学领域里最活跃的是诗,倘若诗没有大面的现代化,那散文、小说、戏剧、电影之类就更难现代化了。我们现在的文化艺术趋向现代化,那是西洋现代文明影响的结果。文学的现代化,首先是诗的现代化。古诗结束了,新诗开始,而且发展近乎百年,然而新诗现代化的道路依旧艰难曲折。
在西洋最先进入现代的是诗,然后波及到艺术的各个领域。
诗的现代化最早可以追溯到荷尔德林。荷尔德林诗中有许多“思”体现了现代思想上的特征,海德格尔把他视为诗人中的诗人,主要就是这个缘故;虽然如此,但荷尔德林的语言形式,应该说还不是现代的!或许会有人辩说,他是那个时代,怎么可能采取现代的语言形式呢?当然,我们不能凭这一问题苛求荷尔德林了,不过,我们可以反过来思考一个问题,现代人用古诗的语言形式写的什么律绝算不算现代诗呢?我们宁愿相信荷尔德林是现代的,而不愿认可今人写的律绝型的古诗是现代的。原因是律绝这种形式,即使词汇是今日的,但其狭小的空间根本就装不下现代思维、现代思想和现代信息。荷尔德林的诗是现代的,只是不属于纯粹的现代而已。稍后就是波德莱尔。波德莱尔基本上可以算作现代诗的起始点。关于波德莱尔,在西方有很多名家给他写过论文,普鲁斯特《驳圣伯夫》一书中的第十篇《圣伯夫与波德莱尔》就写得很别致。在中国以论文形式推介他最得力的是彭燕郊先生。1986年8月彭燕郊先生写了一篇大文章叫做《波德莱尔,开拓者的命运与光荣》,在文章中,彭燕郊先生几次提到波德莱尔的“思考”之深、之广、之切(内心感受)。从诗的角度,把波德莱尔和荷尔德林进行比较,一定感觉到,波德莱尔的“思”以及思的对象和思后摄入到诗篇里的内容要比荷尔德林现代得多了。继波德莱尔之后有韩波写就的《太阳与肌肤》,有马拉美写就的《牧神的午后》和《骰子一掷永远取消不了偶然》。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惠特曼,一方面他与浪漫主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一方面对新到来的工业社会,他却是纵情歌唱,而且在语言领域也进行大胆革新。他对世界现代诗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但他的诗也算不是上纯粹的现代诗。
至此,我们已经是站在现代诗的门槛上了,再向前跨越,就能够接触许许多多的现代诗。在德语界闯入现代主义最早的大概是里尔克,他在1899年就写出了长篇散文诗《旗手克里斯朵夫•里尔克的爱与死之歌》,在比利时有维尔哈伦于1895年就写出了自由体的厚实的诗篇《原野》和《城市》,稍后就是意大利的未来主义、德国的表现主义、英美的意象主义和法国的超现实主义相继走上前台,与以前的象征主义一起相互影响,最终蔚为现代主义大观。把一些现代诗名篇放在一块考察,也不难找到现代诗的一般特征。这里我就不说其一般特征了;根据平时的阅读和写作经验以及对诗的思考,请让我把语言说纳入现代诗的特征来述说一番。
语言说这个概念来自海德格尔。海德格尔的存在论认为,不是我们说语言,而是由于我们能听到空廓宏大的“语言言说”,或处在语言的缘构开启域之中,我们才能开口讲话和思想。他说:“语言的本性就是此作为显现之说。这投射着的说就是诗;即世界与大地的说,出自它争斗的回旋空间中的说,并因此也是出自众神所有的邻近和远去的场所的说。” 海德格尔的语言说就是指诗——那样的诗是天、地、神、人共构的一篇最光明最恢弘最自由的大诗,那样的诗恐怕是谁也无法写出来的。所以,还是回到实际的语言说中来。
语言作为声音从口中发出,有说、唱、吟、诵诸种,而说是其中最重要的。人类挣脱自然,从万物中站起,而语言也随之产生。说比唱、吟、诵要简单,他们首先是说,然后才是歌唱、吟诵,当说没有达到得心应口时,哪能歌唱呢!观察一岁左右小孩学说话就知道人类的说与唱能力并不是同时具有。人类一开口说话,诗就产生了——这自然是最简单的诗,亦即说的诗。可以想象,那个时候,人类以超出大自然的心智仰观俯看,新奇新鲜的外物纷纷而来,它们等待着人将其一一说出;一经说出的就是诗;而那个最先说出者就是世界最早的诗人。“诗言志”这个传下来的很古很古的说法,也不妨看作人类早期说的诗的佐证。我不相信诗、乐、舞同源的学说。说的诗经过漫长的发展,加之人类的心智更加成熟,人们再也不满足于以前简单的说的诗了,人们需要一种生动丰富的说的诗,而事实上,也应当产生过这一类诗,而且还有可能被保存着,只是我们在遗留的尘埃太厚的典籍中不易分辨出来罢了。
说的诗一部分按照说的本性继续发展,而另外一部分,因人们在吃穿住行与劳作中怀着对幸福对快乐的不断追求,或者社会集会、庆典等的需要,人们就取这现成的说的诗与乐、舞结合在一起了,这种结合形成的诗,就是我们现在在古书中约略看到的歌诗和舞诗。这些诗都是口头流传的。又经过一个漫长的时期,文字产生了,说的诗与文字结合,一部分形成语言说的诗,一部分逐渐演变成语言说的散文。这里在说的前面加上语言二字是为了区别我们平常简单说所使用的口语,表明说已经具有深刻的内涵了。自此,文与言就分离开来各走各的路了,然而,这只是现象,实际情况是,文作为书面语的形式,它是言的提炼的结果,它的演进反过来促进言的提级,而言的发展始终给正在诞生的文的语言注入新的血液、提供新的养料。明了这个情况,我们就可以谈论诗的语言说了。
诗的语言说与散文的语言说是有极大区别的,这首先是表现在诗与散文的区别上。以往用有没有韵律来区分诗与散文,现在谁都知道用这个标准来检测只是徒劳无功。从大的方面,可以这样认为,散文是“延缓”的艺术(见于俄国什克洛夫斯基《散文理论》),诗是直接的艺术。现代诗在语言上更体现了直接这一特性。有了这个认识就够了,我们还是回到诗的语言说上来。
说是人的本性,我们人类的活动,固然有唱、吟、诵,但与说比起来是相当少的,我们每天少不了说,而且花大量时间去说。除开不会说者便罢,一般的说者,他的说一样具有节奏美、情感美,因为说源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呼吸、心跳和血液循环。诗的语言说一样是诗的本性。诗在发展过程中与唱、吟、诵的结合是自身本性的之一的丧失。尽管今天我们还认为许多有韵律的诗写得好,那是传统在我们审美意识中做的规定。看中国古代诗,假如我们撇开韵律去看,还是好诗的话,那才真是好诗;否则,我不认可。需要补充一点是,韵和律从它的起源、发展看,在古代社会有它存在的许多道理。
语言说的诗在古代一直存在。顾炎武在《日知录》里就明言《诗》有入乐不入乐之分,并且点出其中的篇名,今检出这些诗篇来读一读,就知道顾炎武的说法大体可信。《诗》中不入乐的,基本上是四言形式的语言说的诗。现在,我们在古诗里看到最明显的是韩愈的语言说的诗。宋人讥韩愈以文为诗,韩愈确实以文为诗,亦即以散文为诗,确切地说,他是以散文的语言说为诗,如果我们把他这一类的诗看作语言说的诗,我们要挑剔的是其语言不是诗的语言。这一类中,有写得成功的,我们可以把它看作那个时代的语言说的诗,但不是纯粹的,原因是时时还在押韵。此后,语言说的诗与韩愈的情形大体相似。
我之所以如此强调说,是因为说最具有时代特性。诗只要具有说的特性,就不可能押韵。我们听人说话,从没有听到有人说押韵的话,所以写语言说的诗就一定要摆脱押韵的束缚。不仅如此,还要摆脱语言层面上的情调的东西。在中国新诗里,许多诗人就没有搞清楚这个道理。早期诗人如徐志摩、闻一多、朱湘、戴望舒等,他们有语言说意味的诗,但他们更多的却是在情调、节拍、押韵的烂泥滩中打滚,我认为他们的诗不是真正的现代诗。郭沫若的现代意识比较强一点,但没有过多长时间,他就在背叛现代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走入白话文和古代文的非诗中。50年代、60年代、70年代的许多著名诗人,他们又值得我说吗?历史的垃圾堆是他们去的最好的地方。到80年代后期,有一个名气非常大的诗人,他本质上是一个行吟诗人,因而始终摆脱不了行吟的情调。我看过他两篇简短的诗论,诗论的复古意识是很强的,他否定世界现代诗,崇尚歌德以前的古代诗,他做不成语言说的诗人,他一样走上了与现代诗背叛的道路。
语言说的诗,在新诗里,最早的最纯粹的一篇是穆旦的《赞美》。之后,北岛、杨炼的最好诗是语言说的诗。此外还可以找到语言说的诗,如橡子的《黄山》、高岸的《缺席》和《在路上》等,还可以在几个少数诗人的作品里找出他们每人中一篇或两篇。实话说,语言说的诗并不多见,而我们多见的是口语说的诗或散文语言说的诗,这一类诗算不上真正的现代诗,即便它具有许多现代的意识和特征,但它缺少作为诗的语言的内质。
诗的语言的内质与说的有机结合而写出来的诗,亦即我所提倡的语言说的诗。
语言说的诗,从翻译过来的汉语文本看,外国有许多,我就不说诗篇的名称,只说那些诗人,如惠特曼、索德格朗、韩波、马拉美、瓦雷里、尼采、庞德、里尔克、维尔哈仑、塞弗里斯、佩斯、埃利蒂斯、聂鲁达、博尔赫斯、米沃什、威廉斯、布罗茨基、休斯(英国)、迪兰•托马斯、帕斯、沃尔科特等,他们的代表作在汉语文本中都是非常好的语言说的诗,如果我们丢掉其创作者和所属的国度而干脆把它当作汉语诗看,那么这一类诗就是现代汉语诗。中国诗人如果在创作上能运用诗的语言说朝着这类现代诗的方向努力,形成潮流,使汉语新诗在深度和广度上有本质的改观,那么也就是中国诗实现现代化之时。





高岸先生提出的讨论话题:
2>新时代对现代汉语诗的影响
(内容:科技革命,社会剧变,世界更广阔也更狭小,更拥挤也更疏离,更透明也更阴暗,更有秩序也更混乱。。。。。。)




尽管新时代是现代汉语诗赖以生存的基础,但有许多情形给新诗带来的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农业社会退居次要位置,以工商业为特征的资本社会已经占有主导地位,人们通过追求权力、追求财富来实现人生的价值。这个本来无可厚非,因为谁个没有权没有钱,他就注定了要受人奴役,人要获得解放,就应该去追求权力、追求财富。问题是,那些一切利益的既获者,他们一般都是从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走过来的,他们多数人是认得一些字的文盲,虽然如此,他们却精通市侩哲学,甚至还通晓孔门弟子传出的俗气十足的《论语》。因为他们的成功和相关政策的引导,导致世风日下,使整个社会在物质主义的压迫下,大多数人喘不过气来,人愈来愈平庸、卑琐、鄙俗,在这样的环境里,又有几个人来关心现代汉语诗呢!
科技革命给诗带来一点曙光,但它更多的是给社会带来剧变时让一部分人获得用不完的财富,使贫穷者的收入在很小的增长里相对的沦落为下界的乞丐,事实上,那些日进斗金的财富占有者他们也只不过是看官僚的眼色行事,而官僚们更是可以凭着权力按照自己的意志不论是非,顺我则见褒,不顺则见斥。这种环境里,还有什么诗可谈呢!谈诗现在只能与诗人谈诗了。诗在边缘地带挣扎着。
看看今日的报纸、期刊、电视吧,那些为迎合小市民胃口而准备的所谓大餐、小餐、快餐、慢餐等,它证明什么?它只能证明世界是新文盲的世界。诗人生来就带着神性的光辉,诗人想照亮那些文盲,但那些文盲在各种媒体诱惑下一步一步走向下流、荒诞、堕落,他们怎么能够承受诗人的伟大之恩惠呢!
科技革命促进社会变革,导致现代诗的产生、发展,那是上一个世纪发生在大西洋两岸的事,而现在大西洋两岸的诗界我也不知怎样。大概整个世界在远离诗歌了。所以科技革命的步伐迈得太快了,不是好事,它不仅造成世界资源的快速枯竭,而且使人类的路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很有可能是这条路走不通,让人类的故事就此结束。
科技革命对诗篇本身的写作带来的影响也有积极的一面,这一点是不可否定的。但一般人受其惠还是比较少,只有深谙现代科技思想的人,才能恰到好处的运用其技术、方法、成果。古人说诗在诗外,所以写诗的朋友读点现代科学、科技著作,一定有其必要。以我自己为例,请不要认为我是炫耀。我当年写《一尖山》时,诗篇中的“我”的处理,就是从解析几何求动点的轨迹中悟到的,所以从数学里看,“我”就是一尖山这个三维空间的纵坐标和历史时间维的横坐标中的一个动点。我的《鲍照》一诗就是运用爱因斯坦的“能量等于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的思想写成的。
现今世界更广阔也更狭小、更拥挤也更疏离、更透明也更阴暗、更有秩序也更混乱。我认为,这种状况为诗提供了不尽的源泉,但不是可喜的事情,因为在这疏离、阴暗、混乱中,诗人是无为的。或许有人在无为中而坚持坚信,但更多的是放弃。
社会剧变,我们放在外国和中国古代里看,有多种情形,有解放的,有改朝换代的,有征服他人他国的,有抗击侵略的,有国破家亡的,有新制度确立的,有残暴虐杀的,这一切都影响着诗。但不一定诞生出杰出的诗篇,除非时代为诗准备了自己的诗人。先从中国古代说起。西周井田制的确立,产生了《七月》。楚国灭亡前夕,产生了屈原的伟大诗篇。东汉末年的大动乱,有三曹和建安七子的名作。晋将代魏,有阮籍的《咏怀》,晋宋易代有陶渊明的诗。宋之兴,有鲍照雄力拔山的作品。安史之乱前后有李白、杜甫的俊采华章。牛李之争,造就了李商隐。靖康南奔,托起诗豪辛弃疾。此后的社会剧变,似乎没有产生什么杰出的诗人及诗篇。在国外,就我所知,也列举一些,于写诗一样有参悟意义。列举限于现代诗领域。1848年的法国革命前夕,波德莱尔办《社会救亡报》,革命时,亲身参加了街垒战,革命失败,波德莱尔失去一切幻想,转而投入《恶之花》的创作。韩波(又译作兰波)是在巴黎公社起义时诞生的诗人。上一个世纪初,整个世界处在动荡之中,很多国家都准备了自己的诗人。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两年开始,经第二次世界大战,延至1960年,这期间产生出的伟大诗章太多了。1912年瓦雷里动笔写《年轻的命运女神》(1917年发表),1920年发表《海滨墓园》,1926年发表《水仙辞》。1912年里尔克撰写《杜伊诺哀歌》片段(1922年完成全诗)。1914年末——1915年初,马雅可夫斯基写出《穿裤子的云》。在中国酝酿在北平的一古庙里写成的佩斯的代表作之一《远征》发表于1922年。1915年艾略特写出《普鲁弗洛克的情歌》,1921年完成《荒原》,1934年开始创作《四首四重奏》,1943年完成。1919年——1920 年庞德发表《休•赛尔温•莫伯利》和《莫伯利》,1925年开始《诗章》的写作,1959年完成。1940年——1955年塞菲里斯写成《航海日志》(高质量的组诗)。1945年埃利蒂斯发表《英雄挽歌》,1959年发表《理所当然》。1945年聂鲁达写出《马丘比群山》。1957年帕斯在墨西哥创作出《太阳石》。苏俄时代有许多长诗我不欣赏。1960 年后值得玩味的长诗就要推布罗茨基和沃尔科特了。
由以上列举的尤其是现代诗的情况看,社会剧变影响诗,但提前必须有真正意义上的新思潮到来。如果有地方人为的修筑大墙予以抵挡,那只能证明这个地方还是死水一潭。我们幸好遇到改革开放的年代,看到西方现代主义的辉煌,仅仅看看而已,但这并不能表明以外的什么,真是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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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我还没有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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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三 十一月 08, 2006 9:24 a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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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温东华先生在酷我-北美枫发表<诗的批判与创作>,我就感到“语言说”诗观的重要性,后来温东华先生在<大地之怨>里进一步论证了“语言说”,连同上面这个帖子,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二千五百年甚至更久远的汉语诗歌语言之路。
我希望汉语诗歌界能重视,让更多的诗歌专家和诗人去研究和评定温东华的语言说诗歌新理论。一个新理论常常要经过苛刻的挑刺无情的批判甚至时间的冷淡,如果还能生存,历史才正式接纳它。但是,一个新理论的推广和应用则不必等到历史正式承认的那一天,正因为它自诞生之日起在自我扩散中证明了其生命力历史最后才承认它。
在温东华先生发表<诗的批判与创作>后,我曾向他建议,对语言说作更详细和系统的阐述,形成一个系统理论,而不仅仅是一个诗观,温东华先生应该早就作了,因为他在一个回贴里说语言说是他经过长期摸索的结果。大约上个月底我给温东华先生提了个关于我们高峰对话的主题和内容提要,我希望在这次高峰对话中能让温东华先生重点阐述语言说,但我自己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很忙而没有来得及对议题作准备,事实上和温东华先生20年的中国和世界诗歌史的精深研究相比我即使抱佛脚也是不起多少作用的,与其说我在这里炫耀自己的一点知识,不如引导温东华先生更完整地阐述他的诗歌理论和对汉语新诗发展的看法来得更为重要。

(待续)

下面,我对温东华先生语言说论述再随意地谈几点,看看你还是否有进一步的补充。
如果从诗经算起,汉语古诗象群山在不急不徐的歌韵中绵延了约2500年,直至在由西而来的汹涌的河流___五四运动面前停下来。根据温东华先生的阐述,汉语古诗是以语言歌为主流语言;那么作为五四以来的汉语新诗,应该也有一种主流语言,这种主流语言应该是什么?温东华先生提出语言说,根据他三篇文章的充分论述,我相信这个观点的正确性。汉语诗歌的主流语言应该主要由时代确定,汉语古诗以语言歌为主流语言,应该与中国农业社会的特征有关,为什么语言歌作为汉语古诗主流语言能延续2000多年,细致的探究和论述,我希望温东华先生作为语言说理论系统论述的一部分能进行补充(不一定今天)。诗歌的审美应该会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而不是千古不变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冲垮了汉语古诗传统的固定韵律和格律,但在语言上仍留下许多可能的选择,我这里列举一些:1>口语;2>书面语;3>非固定格律和非固定韵律;4>无韵但有非固定格律;5>无格律但有非固定韵律;6>无格律且无韵律,还有就是这几种之间的一些组合。再就是在无韵的诗中(去掉歌),语言也还有多种选择,如温东华先生提到的:说,吟,诵;我这里想补充几种:叹(如啊),喊,骂。20世纪以来的汉语诗歌就是在以上各种语言方面进行摸索和试验。喊和骂的诗在文革中不是风行吗(毛泽东则早在古诗中开了骂的先例:“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如果那也叫诗的话。喊的唯一诗歌杰作也许就是金斯伯格的<嚎叫>了。80年代以韩东于坚们为代表的第三代诗人的口语诗,李亚伟蔡利华等的莽汉主义似乎是口语与书面语的结合,在酷我-北美枫论坛大卫树的历史诗有演说体的风格,接近惠特曼,甚至有人提出现代新格律诗等等。我认为这些探索有些是有益的取得了一定成绩(如李亚伟蔡利华等),增加了诗歌的丰富性,有些是作无用功。但是,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应该有一种诗的主流语言,在今天的时代,温东华提出的语言说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参考。个人认为:语言说揭示了诗歌的语言底层,打通了中西诗歌。当然,这还有待于更多学者去验证。

汉语古诗传统的固定韵律和汉语新诗中的非固定韵律在我看来都是一种微观韵律,它对诗的内在空间的扩张和对诗向着现代的思的方向自由发展是一种巨大束缚。现代汉语诗如果完全抛弃外在的韵律,仍可通过戏剧性结构等手法构造宏观的内在韵律,长诗<一尖山>就是一个典型的成功例子,构造宏观内在韵律对抒情长诗仍是可行的。当然,作为汉语新诗的一种发展诗最好是回到诗的本性说,而且不是简单的说是具有深刻内涵的语言说,可以完全不考虑韵律。由于韵律诗存在的时间太长,已经形成一种很深的审美定势,在抛弃汉语古诗的固定格律和韵律之后,许多人仍然难以抛弃非固定韵律。但汉语新诗要走向现代化,必须彻底地迈出这一步。

无韵诗其实不仅在中国古已有之,在外国已然。据说日本诗自古至今都不用韵。文艺复兴时期,在意大利出现了从拉丁语演化而来的近代无韵诗,在现代,兴起了无韵的自由诗。这里有个问题提出来,汉语新诗的兴起是因为五四运动,是西方文化影响的结果;那么西方从传统韵律的古诗走向无韵的现代自由体诗是什么原因?我这里没有时间探究,只提出这个问题。

另外,在古代语言歌是诗歌的主流语言,语言说和其它的风格诗语言是支流语言。按温东华的观点,语言说应该成为当今汉语新诗的主流语言。我想说的是,诗的其它的语言仍有保留的必要,可以让它们作为支流存在下去以保留诗的丰富性(事实上西方国家就是这样做的)。因为,审美是随着时间(或时代)而变的,今天的主流可能是明天的支流,我们不知道语言说之后将会是哪一种语言为诗的主流语言,很可能是今天的某种支流语言。而且从读者方面考虑,诗歌也不应该完全抛弃传统形式,否则一部分读者将完全离开诗歌,象北岛的<回答>,<走吧>等诗和美国弗罗斯特的诗歌都是带韵的,但有广大的读者喜欢,一部分诗人写古诗或形式较旧的诗没有关系,不妨碍大流。

最后进行编辑的是 高岸 on 星期五 十一月 10, 2006 8:58 pm, 总计第 5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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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我还没有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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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四 十一月 09, 2006 2:22 a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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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是人性强弱的表现,一个丧失诗歌的时代是人性衰弱的时代。中国大陆从贫穷的社会主义转向资本主义还不到30年,增长物质财富是全社会的头等大事,物欲使人性衰退,具体表现在诗歌上就是对诗歌的冷漠,诗人就成了人类精神的最后坚守者。但是,我认为不必悲观,这只是历史阶段性的现象。当社会富裕了,人们必然不会满足物质的占有,而转向对精神的追求。那时,诗歌又会重新回到大众的怀抱。从西方国家,比如加拿大的情况可以看出,诗歌在这里并没有被社会忽视。加拿大作为世界七大工业国之一,社会的富裕在世界应属于前例。但加拿大是全世界最重视诗歌的国家之一,加拿大设有全世界最高诗歌奖(Griffin Prize),Griffin Prize每年授给一个加拿大诗人,和一个国际诗人(英语诗歌),分别奖$50000加币,加拿大每年四月是全国诗歌月,在四月,许多名诗人到全国巡回展开诗歌朗诵和诗集促销活动(诗歌协会给予经济资助),学校,书店,图书馆时有活动;在公交车,地铁能够见到诗歌广告牌。诗歌协会也活动频繁,我所在的附近一个咖啡店每月第一个星期一就有诗人聚会,因为时间不凑巧我从来没去过,但每次都给我来电话邀请参加。加拿大的诗歌教育也不错,除了一些正规大学或学院有诗歌班(有的学院每年举行比赛,获奖者可以免费参加培训,如多伦多的Humber College诗歌班。这里顺便也提一下,最著名的诗歌班是美国波士顿大学创作组开设的一年制硕士课程,著名华裔小说家和诗人哈金就在这个学院教书,他的<战废品>最近刚刚第二次获得美国最高小说奖。),还有些私立诗歌学院或诗歌研究所(如Poetry Institute of Canada,在BC省维多利亚)不时举行比赛活动。有一些富翁设立文学基金支助诗人和作家进行创作,这对诗歌的发展起了促进作用。总之,在北美,感受不到诗歌或文学衰落。我觉得,社会走向富裕后,社会文化层次将提高,人们应该会回到对精神的追求。

新时代对汉语新诗本身的影响,由于时代的日益广阔性和复杂性,将会进一步推动汉语新诗从抒情向思的方向位移,这有助于让汉语新诗彻底抛弃韵律而建构新的诗的审美观念。我赞同温东华先生提出的现代汉语新诗的二个明显特征:形式上的语言说,内容上的思,当然现代汉语新诗还有其它的现代诗的一般特征。

信息时代最明显的特征是计算机网络的应用,它带来了一场诗歌的民主革命。任何人都可以以诗人的面目在网络上发表诗歌作品(网络时代使人们有了更多的身份),发表权不再只在几个杂志报刊的编辑手里。好诗也由读者来判断,读者喜欢就能快速传播。网络不仅让诗歌传播媒介的空间(传统的纸刊)从有限变成无限(网络空间),使传播的速度从月变成秒,使读者的对象从万变成了亿,还带来了诗歌写作方式的改变,诗人交流方式的改变。此外,信息量大增丰富了诗歌的词汇和内容。信息的繁杂和琐碎影响诗人的思维,分类和把握整体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诗人的生活和思维都容易陷入局部的细节中,快速变化的信息象洪流冲洗着诗人的记忆,诗人的感觉承受更多的刺激。。。。。。这些必然影响诗歌的内容和风格。信息时代使诗人远离自然,更多的时间待在网上,诗人在真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之间往返,交替地体验直接和间接地了解和感受世界的方式,诗人更容易陷于幻觉或梦幻,真实的生活和虚拟的生活变得模糊不清,梦幻与荒诞成了更明显的诗歌特征。

新时代极大地开拓了人们的现实生活空间,不仅是生活内容,还有物理活动范围。职业的易变和迁居使飘荡和历险成了新时代生活的一个特征,反映在现代汉语诗歌中就是增加了唐吉诃德式的骑士风格,李亚伟和蔡利华等的莽汉主义诗歌很好地表现了这一时代特征。

最后进行编辑的是 高岸 on 星期日 十一月 12, 2006 11:54 pm, 总计第 5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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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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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四 十一月 09, 2006 9:31 a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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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深思,有意义!

这词“语言说”让我停顿了好一会儿。与美国的‘语言诗人“(Language Poets)是不同的,有些是类似的,而有些甚至是相反的地方。不必相同,但可参考它的演变过程中的社会背景,他们也有voice poem, 但意义不同。国内有些书(就所见而言)提“语言论”,“言语论”,也提黑格尔为其论证之一。我感觉(目前的理解)你提的有不同的角度,愿见未来更多的阐述,愿见更多的国内诗人加入讨论。

基于自身语言,社会,文化,历史而‘原创地’演发出一个新理论是可喜的,可敬的。一个理论的初期形成会是有些模糊的,若有一群诗人共同参与,会加速形成当代影响。套句话说,让她成为及物动词吧。

我继续阅读。
_________________
Sometimes I am busy
Sometimes I am free
In between, there's it
Until I find th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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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FAFA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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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十一月 11, 2006 8:41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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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 写到:
当温东华先生在酷我-北美枫发表<诗的批判与创作>,我就感到“语言说”诗观的重要性,后来温东华先生在<大地之怨>里进一步论证了“语言说”,连同上面这个帖子,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二千五百年甚至更久远的汉语诗歌语言之路。
我希望汉语诗歌界能重视,让更多的诗歌专家和诗人去研究和评定温东华的语言说诗歌新理论。一个新理论常常要经过苛刻的挑刺无情的批判甚至时间的冷淡,如果还能生存,历史才正式接纳它。但是,一个新理论的推广和应用则不必等到历史正式承认的那一天,正因为它自诞生之日起在自我扩散中证明了其生命力历史最后才承认它。
在温东华先生发表<诗的批判与创作>后,我曾向他建议,对语言说作更详细和系统的阐述,形成一个系统理论,而不仅仅是一个诗观,温东华先生应该早就作了,因为他在一个回贴里说语言说是他经过长期摸索的结果。大约上个月底我给温东华先生提了个关于我们高峰对话的主题和内容提要,我希望在这次高峰对话中能让温东华先生重点阐述语言说,但我自己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很忙而没有来得及对议题作准备,事实上和温东华先生20年的中国和世界诗歌史的精深研究相比我即使抱佛脚也是不起多少作用的,与其说我在这里炫耀自己的一点知识,不如引导温东华先生更完整地阐述他的诗歌理论和对汉语新诗发展的看法来得更为重要。

(待续)

下面,我对温东华先生语言说论述再随意地谈几点,看看你还是否有进一步的补充。
如果从诗经算起,汉语古诗象群山在不急不徐的歌韵中绵延了约2500年,直至在由西而来的汹涌的河流___五四运动面前停下来。根据温东华先生的阐述,汉语古诗是以语言歌为主流语言;那么作为五四以来的汉语新诗,应该也有一种主流语言,这种主流语言应该是什么?温东华先生提出语言说,根据他三篇文章的充分论述,我相信这个观点的正确性。汉语诗歌的主流语言应该主要由时代确定,汉语古诗以语言歌为主流语言,应该与中国农业社会的特征有关,为什么语言歌作为汉语古诗主流语言能延续2000多年,细致的探究和论述,我希望温东华先生作为语言说理论系统论述的一部分能进行补充(不一定今天)。诗歌的审美应该会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而不是千古不变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冲垮了汉语古诗传统的固定韵律和格律,但在语言上仍留下许多可能的选择,我这里列举一些:1>口语;2>书面语;3>非固定格律和非固定韵律;4>无韵但有非固定格律;5>无格律但有非固定韵律;6>无格律且无韵律,还有就是这几种之间的一些组合。再就是在无韵的诗中(去掉歌),语言也还有多种选择,如温东华先生提到的:说,吟,诵;我这里想补充几种:叹(如啊),喊,骂。20世纪以来的汉语诗歌就是在以上各种语言方面进行摸索和试验。喊和骂的诗在文革中不是风行吗(毛泽东则早在古诗中开了骂的先例:“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如果那也叫诗的话。喊的唯一诗歌杰作也许就是金斯伯格的<嚎叫>了。80年代以韩东于坚们为代表的第三代诗人的口语诗,李亚伟蔡利华等的莽汉主义似乎是口语与书面语的结合,在酷我-北美枫论坛大卫树的历史诗有演说体的风格,接近惠特曼,甚至有人提出现代新格律诗等等。我认为这些探索有些是有益的取得了一定成绩(如李亚伟蔡利华等),增加了诗歌的丰富性,有些是作无用功。但是,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应该有一种诗的主流语言,在今天的时代,温东华提出的语言说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参考。个人认为:语言说揭示了诗歌的语言底层,打通了中西诗歌。当然,这还有待于更多学者去验证。

汉语古诗传统的固定韵律和汉语新诗中的非固定韵律在我看来都是一种微观韵律,它对诗的内在空间的扩张和对诗向着现代的思的方向自由发展是一种巨大束缚。现代汉语诗如果完全抛弃外在的韵律,仍可通过戏剧性结构等手法构造宏观的内在韵律,长诗<一尖山>就是一个典型的成功例子,构造宏观内在韵律对抒情长诗仍是可行的。当然,作为汉语新诗的一种发展诗最好是回到诗的本性说,而且不是简单的说是具有深刻内涵的语言说,可以完全不考虑韵律。由于韵律诗存在的时间太长,已经形成一种很深的审美定势,在抛弃汉语古诗的固定格律和韵律之后,许多人仍然难以抛弃非固定韵律。但汉语新诗要走向现代化,必须彻底地迈出这一步。

无韵诗其实不仅在中国古已有之,在外国已然。据说日本诗自古至今都不用韵。文艺复兴时期,在意大利出现了从拉丁语演化而来的近代无韵诗,在现代,兴起了无韵的自由诗。这里有个问题提出来,汉语新诗的兴起是因为五四运动,是西方文化影响的结果;那么西方从传统韵律的古诗走向无韵的现代自由体诗是什么原因?我这里没有时间探究,只提出这个问题。

另外,在古代语言歌是诗歌的主流语言,语言说和其它的风格诗语言是支流语言。按温东华的观点,语言说应该成为当今汉语新诗的主流语言。我想说的是,诗的其它的语言仍有保留的必要,可以让它们作为支流存在下去以保留诗的丰富性(事实上西方国家就是这样做的)。因为,审美是随着时间(或时代)而变的,今天的主流可能是明天的支流,我们不知道语言说之后将会是哪一种语言为诗的主流语言,很可能是今天的某种支流语言。而且从读者方面考虑,诗歌也不应该完全抛弃传统形式,否则一部分读者将完全离开诗歌,象北岛的<回答>,<走吧>等诗和美国弗罗斯特的诗歌都是带韵的,但有广大的读者喜欢,一部分诗人写古诗或形式较旧的诗没有关系,不妨碍大流。


有了你这篇文章,语言说基本上完整了!

最后进行编辑的是 温东华 on 星期日 十一月 12, 2006 12:41 am, 总计第 1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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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FFFF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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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十一月 11, 2006 8:43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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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先生提出的讨论话题:



3>历史上和当代几个大气诗人
荷马(荷马史诗),李白,但丁(神曲),里尔克(杜伊诺哀歌)(?),艾略特(<四个四重奏>,<荒原>),帕斯(),聂努达(马丘比群山),杨炼(诺日朗,在大海停止之处等)

做一个大气诗人,首先是要有做人的大气。我性格里天生喜欢大气的人,因为我不是一个大气的人,所以就要取别人的大气来弥补我的不足。我一点也不欣赏中国世俗人的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他们织就强而有力的巨网,使我不能昂首阔步,不能开怀大笑,不能呼吸新鲜空气。在与世俗的殊死搏斗中,我的灵魂被扭曲,我连嚎叫也不敢了。“皇帝说:你去死吧!”我还要恭敬的对曰“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地去死。我热爱那些大气的诗人。李白就是一位大气诗人,尽管有时与世俗开点玩笑,但他是一个敢与世俗扭打的人,虽然有时他灵魂也被扭曲了,然而,他毕竟卓然自立。关于荷马,虽然看了一些众说纷纭的资料,但还是模糊的,不过,从诗看,他的气度、才情简直让我不敢动笔写字了。关于但丁,我们不仅要在诗内看他,而且要在诗外看他。但丁参加过骑兵队,在作战中表现英勇,又积极参加政治活动和党派斗争,他所属的白党失败了,黑党判他终身放逐,从此他就在许多地方流亡,最后死在外乡。《神曲》就是在流亡中写的。说这些,是表明:大气诗人一定要具有承受黑暗命运的体格、勇气和意志。假如荷马确实双目失明,我有理由相信他和但丁一样具有承受黑暗命运的能力。里尔克虽然早年不幸,但这不幸反倒磨砺了他。如果人生遭受沉重打击因之一蹶不振,那这种不幸最好不要降临。想到许多诗人被受恶棍们加之的不幸,我真想劝说我们的诗人:要懂得保护自己。里尔克从22岁开始,旅游了很多地方,交往了许多欧洲文化大师和名流,这无不陶冶其性情;又遇到几位贵族气质的女性,并结成至交,这养成一份高贵。艾略特出生于美国在密苏里州,他的祖父在那里创建了华盛顿大学,他的父亲是个殷实的商人。他母亲来自新英格兰的名门。可以说,艾略特是生活在一个严谨认真的具有宗教信仰的家庭里。他的信仰没有虚假的成分,他热爱人类也是这样。作为一个清醒者,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有上帝才能拯救世界,因此,他皈依基督教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我认为,美国给他勇气,基督教给他博大,是艾略特成功的主要两点。帕斯和聂努达长在拉丁美洲。他们登临举目,既可以看到纵贯美洲的科迪勒拉群山,又能够远挹大海的湛蓝。另外,拉丁美洲的发展比美国滞后,使这两位诗人都见到过遗留下来的比较多的地理风貌和人文景观。不妨说,是这种环境养育了两位诗人的大气。当然,这大气本质上与诗人的禀赋有关。孟子说“吾善养浩然之气”,首先必须是有其本因才可养,并不是所有人都可养得到的。我们还应当看到,他们诗之大成与现代主义思潮也是息息相关的。杨炼的情形与拉美两位诗人有点类似。我的看法是:中国西部人文的和自然成就了他。如果一个人他身心中只有苟且卑琐,唯唯诺诺,那么这个人永远做不成诗人;如果一个诗人他身心中没有桀骜不驯的意气,没有推倒黑暗的勇气,没有排山倒海的激情,那么这个诗人永远做不了大气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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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FAFA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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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十一月 11, 2006 8:45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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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先生提出的讨论话题:

4>诗在哪里,诗的重大题材,诗的完整性
(历史不会满足于文学的碎片,有对文学巨著的期望,通过几部巨著贯穿一个和更多的时代,这是长诗(或史诗)存在的必要性。二十世纪以来,诗歌还待表现的几个重大题材。)
5>建立现代汉语长诗理论,建造现代汉语新诗的“摩天大楼”
(长诗的结构探索,长诗的语言特征(连续性与非连续性问题),“摩天大楼”是现代汉语新诗的必然风景。)
6>长诗创作过程
(构思特点,创作的连续与停顿,初稿与修改的时间比率等。)


长诗尤其是史诗,自然是一个民族或一个国家引以自豪的事。从世界范围看,叙事性长诗很早时候就开始就一步一步演变成长篇小说,最后被长篇小说所取代,到十九世纪末基本上退出诗歌舞台。瑞士的获诺贝尔文学奖诗人施皮特勒的成于1900年的《奥林匹克的春天》可以看作长诗结束的一个标志。
现代诗兴起、发展,到二十世纪初,导致了抒情长诗的勃兴。一、二次世界大战前后,似乎读者也比较欣赏这类诗,而诗人也喜欢写这类诗。
抒情性长诗的萌芽,在西方可以追溯到古代的希腊,在中国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屈原创作的《离骚》。屈原的《离骚》在我看来就是一篇抒情性长诗。我们的民族因没有史诗而失去自豪感,但《离骚》的出现,也够我们一代又一代人欣慰的。可惜的是屈原开辟的抒情性长诗的道路,后继无人,致使一个又一个年代荒废而去。新诗时代,虽然有“大诗”出现,但或由于应酬风景、或由于视野狭窄、或由于丢失诗的内质、或目盲诗的题材,因而不能开荒拓野,自铸伟辞,发洪钟巨响。诚如高岸先生所言:“历史不会满足于文学的碎片,有对诗歌巨著的期望。”不仅如此,诗歌创作者可能更有抱负和希冀。然而,尽管有社会给我们提供许多创作大诗的题材,但我们没有大诗的创作环境。不必说政治、经济方面的因素,就是诗人及诗创作也实在有不少问题。
写一部大诗非常不容易,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耗费诗人生命的,而现代性抒情长诗更是如此。一般人就无须举证。一代诗歌大师艾略特就有这种体会。如果追索屈原写作《离骚》(我认为屈原的《离骚》是当时的现代性抒情长诗),就发现屈原在情思的超升过程中有点难以为继了。屈原,我一直认为他是中国第一诗人,说他难以为继没有丝毫贬低的意思,只想道明一个事实:抒情长诗是生命能量的体现,是生命能量转化的结果。我们读所有杰出的抒情长诗,都不难找出它们一个共同特点,即起笔平静。诗人这样做,就是为了合理地释放生命能量,以避免耗竭的危险。写短诗就不一样,短诗开头可以鼓足生命能量在一定的高度上横空而出,比如李白的许多短诗就是。
抒情性长诗的题材应该说是比较多的;当然,我们从现有的抒情性长诗角度看,题材又是非常少的。然而,一个有作为的诗人写抒情性长诗,绝不能因为少而不去发掘。从理论上讲,生活上所有的人事物理都可以作题材,阅读许多长篇小说,我真有这样体会。如莱蒙特的《农民》的农村生活,显克维支的《你往何处去》的基督教布道生活,乔万里尼奥的《斯巴达克思》的奴隶起义,斯汤达的《红与黑》的于连的人生,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的英雄人生等,都可以作抒情性史诗的题材。话虽然这样说,但事实上写一部抒情性长诗要比一部长篇小说要难;尽管长篇小说字数多、人物多、事物多,但其生命能量怎么也无法与抒情性长诗同日而语;即使最好的并且接近我们现代主义诗的长篇小说也是这样。所以,写抒情性长诗并非题材问题,难就难在以生命能量对题材的关照。中国从义和团运动到1949年,社会的发展变迁给我们提供了很多题材:如一系列的反抗侵略的爱国运动、推翻帝制保卫共和、骗取贱氓实现狼子野心、争取民主反对独裁等。1949年以后一样有许许多多的可以作抒情性长诗的材料。照道理,中国应该有诗人将这些题材或材料写成抒情性长诗,然而,事实上就是没有人做,在我们今天看起来,好象很可惜,其实是没有什么可惜的。我始终主张,诗人要好好地生活,因为诗人在强大的政治、经济、世俗和整个社会的肤浅无聊、荒唐庸俗的瞎胡闹文化面前一文不值。李白说:“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由于诗的贬值,诗人在物质生活上得不到保障,因而就无法给写大诗提供足够强大的生命物理能量,于是,造成有诗人想做也做不成的结局,况且还要冒着耗费生命能量之危险呢!而且我个人还认为,诗人还应该有充分的闲暇和必要的懒惰,才能去创作抒情性长诗。所以,诗人之不写大诗是可以想见的。
“哪里有危险,哪里就得救。”这是海德格尔说的一句哲理的话,我们从中引申出:“最无为的时候就是最有为的时候。”但我总觉得这是给吾国吾民的安慰而已。实话说,吾国吾民背离诗已经很远了,从吾国吾民中很难产生出好诗人。吾国吾民只有在与西洋人比高低时可能会想到什么,或许会想到诗以及什么抒情性长诗来。吾国吾民之精英们只有在他们指手划脚、百般责难的时候,才会想到吾国没有抒情性长诗了。——这也算是对诗歌巨著的期盼吧!除此以外,他们不成为诗的敌人就算呼儿嗨太阳升中国跑出许多大救星了。不过,从历史的角度看,有诗歌巨著总比没有诗歌巨著好。但诗歌巨著的创作,说到底,还是要靠诗人去完成,诗人创作长诗只有靠自己天生的运气了,倘若运气遇到体质、意志、家境、工作条件、自身修养皆好,方有可能完成理想中的大诗。
理想中的大诗,根据我们的时代,恐怕只有抒情性长诗或曰抒情史诗最值得写了。
抒情性长诗按照体制分,若以历史著作比,有纪传体,有编年体。纪传体者,塞菲里斯组诗形式的《航海日志》即是;编年体者,埃利蒂斯的《英雄挽歌》即是。抒情性长诗有正体与变体之分。我以首尾连贯、一气呵成者为正体,组诗形式者为变体;以分行形式为正体,以散文形式为变体;在中国古代以骚体为正,以赋体为变,不过,赋体实在是变成非诗了。抒情性长诗的规模大体在90行到1500行之间。我这个算法是取埃利蒂斯的《理所当然》行数为上限,取杨炼的《诺日朗》行数为下限。取杨炼《诺日朗》为下限的理由是该诗是一篇压缩了的抒情性史诗。在上下限之间,基本上囊括了自古至今杰出的抒情性长诗。我个人还有一个看法,如果哪一篇抒情性长诗越过这个上限,那么这篇诗就一定含有很多水分,或者是分行极不恰当。
抒情性长诗尽管行数不多,但其内容含量却特别大。庾信的《哀江南赋》虽然不是抒情性长诗,但它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却很多。读《哀江南赋》,看作者将侯景之乱前后的梁朝、东魏、西魏、陈朝之间错综复杂的政治、军事、外交事件和参与事件的人物以及事件带给底层人民流离失所的情况全部写入4000字的篇幅中,真让人吃惊!我认为作者摄取材料、处理材料的能力最值得写抒情性长诗者借鉴。可惜作者在有限的篇幅中没有体现强大的生命能量,否则我们把《哀江南赋》当作一篇抒情史诗来读又何妨呢!
由于庾信的《哀江南赋》对材料的处理还不是纯粹诗性的,所以有必要选择佩斯的抒情性长诗来说明。佩斯的抒情性长诗是以散文体写的,这种散文体既有微观韵律又有宏观韵律(借高岸的宏观微观韵律的说法)但微观韵律翻译到汉语里几乎不存在,可宏观韵律,我们一读马上就感觉到。佩斯于196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获奖的理由是“由于他诗歌中的振翼凌空的气势和丰富多彩的想象,将当代升华在幻想之中”。“振翼凌空的气势”是就佩斯的抒情性长诗的宏观韵律而言的,“丰富多彩的”既是说想象的又是说内容的,因为想象不可能是没有内容的想象。佩斯的抒情性长诗内容特别丰富,世间之所有无所不含,上至日月星辰,下至草木虫鱼,中至人类社会的吃穿住行、吊丧问疾、选举罢工等,佩斯都将其作为材料写入诗篇。下面就是佩斯的《阿纳巴斯》(又译作《远征》,全诗有十个部分)第八部分。

牝马交易法。游移不定的法律。还有我们。(人的肤色)。
我们的旅伴,强劲的龙卷风,大地上运转的刻漏,
还有庄严的倾盆大雨,降自奇妙的实体,交织着胡砂和昆虫,都在大漠上追赶我们,如同人头税压顶。
(按我们心灵的尺度销尽了多少别离之情!)

这段旅程并非徒劳;踏着声息不通的乘骑的蹄音(我们的纯种马已双眼见花),在精神的黑暗王国留下许多事体依稀可寻——多少事件悠然呈现在精神王国的疆界,伟大的赛琉古王朝史册发出弹丸的飞鸣,剩下这片任凭解释的大地……

另外,这重重阴云——天对地的渎职……
骑士们穿越这样的人类家族,怨恨往往难平,犹如山雀鸣唱,还容我们扬鞭挥斥信手拈来的、阉割过的词句?——人啊,用麦拉称量你吧。这一国度可不是我的家园。除去牧草起伏,这个世界还留给我什么?……

抵达一处名为枯树的地方:
但见一道饥瘦的闪电给我们指向西部的省份。
然而,那边闲暇最充分,已是辽阔的、无记忆的牧草之乡,无血缘又无纪念日的年岁,添彩的是晨曦马野火。(以黑绵羊的红心燔祭清晨。)

天下的道路啊,一旅人正沿着你们走去。作为大地全部信息的权威。
啊,远行人,你乘这黄风,倒见灵魂的意趣!……而这粒印度柯苟籽,你说的,只须细嚼,便领略到它醉人的功效。

一条伟大原则——暴力向来左右着我们的风尚。(叶汝琏译)

佩斯首先用偏正短语作为这一部分开头,给本部分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接着的重要语词是“追赶”,作者利用这个语词将前面的偏正短语变成主语,把“我们”作为受事宾语,这种写法从修辞学来说是拟人,但我私下以为不仅仅是拟人问题,而关键是作者用“颠覆”手法造成强烈的反差,再用“在”这个语词取征在象,从而进入原生态,使参与其中的物事在存在境域中充满郁勃的生机。似乎这样还不够诗意,所以作者又补上“如同人头税压顶”一句再一次拓展诗境、增强诗性。因为“人头税”这个语词的使用不仅把我们带进汹涌澎湃的生活急流中,而且也把诗本身置于生活浪尖之中。括号里一句更是神来之笔,它把前面的实象带入虚象(心象),造成跃动,同时又开启下一个诗节。后面几个诗节我就不作分析了,只要认真阅读,就知道如何诗意地处理材料。如果我们从结构角度看,处理材料就存在一个材料分配问题。写长篇抒情诗,就好象一个人做一座大楼,即使钢材、水泥、沙子、砖块等所有的建筑材料都采购到位,但我们不能把这些材料做成让一根立柱支撑的楼房。诗的内容愈丰富,其构成的材料就更要进行合理分配。 还是以佩斯的《阿纳巴斯》第八部分为例。
佩斯在离开法国之前一直做外交官,到过很多地方,熟悉许多历史掌故。1916年佩斯来到北京(当时叫北平),他先后旅游了内蒙古、新疆,搜集了大量材料。我们从《阿纳巴斯》可以看到,就从第八部分也可约略感知。写入诗篇的材料是一回事,没有写入诗篇的材料还不知有多少。假如我们把写入的材料打乱,杂在没有写入的一起,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中摄取有用的呢?如果从中摄取许多有用的,我们又怎么把它写入诗篇呢?材料少很容易写入,而材料多不将它作分配处理,无论怎样的大手笔也无法做到内容丰富地写入。佩斯在《阿纳巴斯》第八部分使用分配法处理材料就值得我们借鉴。学物理,我们都有将数个合成的力进行分解的经验,我们不妨借鉴这个经验将其第八部分进行分解。我们这样作,就发现佩斯是将材料按“所属于”原则分别分配到“我们”“旅人”“骑士”“我”的身上。说到这里,需要指出接受材料的“我们”“旅人”“骑士”“我”也不仅仅是一个叙述人称的问题,也非所指能指的问题,也不是抒情载体的问题——这些问题在不同的侧面就象一般写作学论述的,我认为其论述是正确的。但从材料分配的角度看,实在是值得探讨深思。诗人运思时,让“我们”“旅人”“骑士”“我”接受分配来的材料,这种分配和接受都是动态的,而且,同时要让得来的材料重新组合构成诗篇的空间,让他(它)们极其所属在这个空间里对于诗具有的一切因素相互承担、相互支撑、相互带来、相互顶托。这不妨视为一条原理,它适用所有抒情性长诗,也适用许多短诗。
抒情性长诗的结构比较复杂。看一篇短诗很容易按照传统的“起承转合”理论解释清楚,但一篇抒情性长诗、甚至是组诗式的抒情性长诗,其结构形式要高级得多,那就不是“起承转合”能够解释得了的。用“起承转合”来解释,只能解释我们看到的部分,反过头来说,抒情性长诗在看到的部分一定要遵循“起承转合”的定律。至于另外的一部分,那是我们看不到、但可以感受到的深层次结构,我真不知道怎样表述为好。
对于已经存在的长诗,倘若把它的结构按照不同的层面简化成时间线索、行踪线索、情感线索、思想线索、思维上的思路线索,就容易看清楚、容易理解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我是把它当作精神意味很强的抒情史诗来读的,如果用简化法来找出它的多个层面的线索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百年孤独》毕竟是小说,所以还是以抒情性长诗来说明。就让选择《太阳石》吧!
《太阳石》全诗584行,分三个部分,1-73行为第一部分,74-288行为第二部分289-584行为第三部分。这三个部分在时间线索上是“白昼---黑夜---白昼”,在行踪线索上是“沿着循环的太阳石行走(注意,这个封闭的太阳石被作者的想象打开后,它或者是一个巨人,或者是一个美洲大陆,或者是整个世界)”,在情感线索和思想线索上是“生命---死亡---生命”,在思维上的思路线索是“空间---时间---空间---回忆---现实”。以上是结构分解了的情形,事实上,多条线索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其结构情形就非常复杂了,原因是生成了诗篇本身的运动而又自在自足的空间。----这就是我说的看不见的结构。姑且这样表述吧:组诗式的抒情性长诗,它的每一个单篇就是一个时空板块,板块与板块按照螺旋上升形式相连相通。而非组诗式的抒情性长诗,若以物比,大体类似数学上的克莱因瓶;从局部看,这个瓶的侧面的诗的因素是不均匀的,但从整体上看,这些不均匀在连续的段落的诗情诗思运动、诗情诗思笼罩中恰倒好处的体现了结构之完美。
抒情性长诗从摄取材料、诗化材料、分配材料、组合材料到多条线索有机结合成篇,应该以整体构思为好。
抒情性长诗的语言有连续性,也有非连续性。象《太阳石》,可以说在语言连续性方面做得非常好的诗,但它也存在不连续性。我认为语言的不连续性是抒情性长诗不可缺少的,理由是诗的本性(或者诗意)虽然主要藏在字词句中,但也藏在不连续中。补充说一点,有的语言形式可以或者适宜写长篇抒情诗,有的根本就无法写;从诗象的角度说,用比兴象和征在象写抒情长诗困难,用类似于浪漫主义的写实象要容易,用容易的写出来不耐读,用困难的一旦写出来,就很值得品味。
抒情性长诗的写作时间,因写作者的际遇、契机等多种因素不同,花费时间多少就不一。若以500-700行长度计算,一般来说,不能少于一个月时间,最好是用两至三个月时间,不然是很伤身体的。勃洛克写《十二个》(不足四百行)构思了三个星期,最后用两天完成。勃洛克说:“当我写作和完成《十二个》之后,我一连好几天在身理上、听觉上,都感觉到周围有着巨大的喧响———一种混合的喧响。”他还说:“《十二个》,这是我所写的一篇最好的诗。”总的来说,写长篇抒情诗,不要急噪,花长点时间不是坏事。关于长篇抒情诗的修改,各人的也不一样,有人前后心挂好几年、改了好几次,有人喜欢构思成熟,在2-3个月里一次性完成。无论创作,无论修改,不管花费多少时间,我认为是次要的,其关键是要把诗写好。《杜伊诺哀歌》和《四首四重奏》前后拖到十年,其构思和写作具体花费多少时间我们不得而知,反正前后拖到十年。十年磨砺一剑,必然享有伟大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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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十一月 13, 2006 1:27 a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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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李白以这句诗表现了空间的广阔,时间的无限和运动的气势,是挟着豪放的大气。李白诗歌的大气是天然的大气,或曰大气天成。李白的大气来自于天性和大自然的孕育,他的诗歌也是通过自然的宏观运动来表现大气。
荷马则以宏大的战争场面,激烈的搏杀在<荷马史诗>中表现了另一种大气:人类的悲壮和英雄气慨。他是通过人类的宏观活动来表现大气。
但丁则以<神曲>带我们到梦幻的世界去观照人间,深入到广阔的生活领域。
<神曲>的大气是博大精深,是崇高,是结构的宏伟,是在现实世界之外建造了一个从阴暗通向光明的神性的精神世界,开拓了人类生活的空间。
里尔克<杜伊诺哀歌>在对神的追问中观照宇宙和尘世生活,其追思之深,之广,之微前所未有;从尘世深入到阴界,神界,其意象之美妙,意境之深邃,令人回味无穷。<杜伊诺哀歌>的大气在于深入到存在的本质,同时开拓了理性和非理性的空间。这里引二节可以看到该诗的深刻和广阔之一斑:

你们,早期的杰作,造化的宠儿,
一切创造的巅峰,朝霞映红的山瘠,
____正在开放的神性的花蕊,
光的绞链,穿廊,台阶,王座,
本质铸成的空间,欢乐凝结的盾牌,
暴风雨般激奋的情感骚动_____顷刻,唯余,
明镜:将自己流逝的美
重新汲回自己的脸庞。
。。。。。。。


场所,哦,巴黎的场所,无限的观看场所,
在那里,制帽女工,死亡太太,
卷绕并编织无休止的尘世之路,
无尽头的带子,以此发明
新的飘带,褶裥,花饰,帽徽,仿造的果实_____
全染得不真实,____旨在
廉价的命运冬帽。
。。。。。。

其中哀歌之十通过幽怨引领年轻死者在阴界的描述,引领我们进入一个神秘和幽深的世界,开拓了诗歌的非理性空间,这一章无比精彩(顺便指出,在<一尖山>的下半部我看到了这种非理性的应用)。
里尔克深入到个体生命的内部,通过深刻的思开辟了从人性通向神性的走廊。里尔克既是诗歌的深谷也是平原。

诗歌到艾略特变得无限广阔。这种广阔在<荒原>的“雷霆所说的”和“四首四重凑”的“东库克”,“干赛尔维其斯”中表现得非常充分。如果说西方诗歌领域但丁是牛顿,则艾略特是爱因斯坦。艾略特的广阔与但丁不同,与里尔克也有区别,是大海的广阔,是分解的事物的复杂和无限运动。读艾略特的诗感觉是破碎的,因其破碎而表现出无限广阔,就像沙漠上的沙子,破碎而又统一于高空中鹰的俯视。艾略特的诗渗透文化深层,其大气在于广阔,深刻,复杂,穿透时空,思维的扩展没有边界,巨大的运动和跳跃。

帕斯的<远征>呈现出宏丽的画面,而<太阳石>则渗透民族的历史。

杨炼似乎借鉴了帕斯的宏丽,杨炼的诗有一种对历史和文化的穿透力,深刻,浩阔而厚重。杨炼是朦胧诗人中在语言,历史与文化的探索中走得最远的诗人,也是他们中唯一的写出多部大气磅礴的长诗的诗人。<大海停止之处>是杨炼93年在澳大利亚悉尼所作,是对文革历史和自我漂泊无根性的反思,诗人坐在大海的峭崖边,诗思从辽阔的海面和波浪中涌来,诗人听到了历史的回声,大海的壮观景象给诗人以无穷灵感,使该诗有一种恢弘气势。杨炼的大气或取之于高山,或取之于大海,或取之于文化遗迹。


诗歌的大气是随着时间而演化,从表面到内部,从宏观到微观,从整体到分解,表现出一种气慨,一种容量,一种能量,一种复杂,一种深刻,表现思维在四维时空的无限延伸,表现自然的博大,人类的博大,心灵的博大,能听到自然,历史,时代和心灵的宏大交响。现代汉语诗歌呼唤大气之作!要创造大气之作,诗人应开拓视野,开拓心胸,从自然中吸取精气,从人类活动中吸取灵感,既宏观审视又微观细察万事万物的结构,运动和变化。只有通过“思”,才能穿透这一切。
大气之作是诗人个体生命和自然,社会碰撞的结果。是偶然,也是必然。不可刻意求之,也不可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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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二 十一月 14, 2006 1:01 a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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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会满足于夏夜的繁星,还希望看见夜空有个大大的月亮;历史也不会满足于诗歌的碎片,有对诗歌巨著的期望。所以长诗是有必要存在的。长诗与短诗的差异导致审美的异趣,长诗因其容量而更具能量,更丰富多彩。20世纪波澜壮阔的历史和日趋复杂的世界使得中国诗人仅用短诗已难已完整表达,故有写长诗的欲望。
尽管二十世纪上半页,美国“新批评”派主张注重诗的“结构”和“肌质”以及给诗自身完美性的东西,而不是它的社会背景或历史背景。但是我仍然主张今天的中国诗人参与历史价值的评判。帕斯捷尔纳克的小说<日瓦戈医生>重新评价了前苏联20世纪上半页历史而在文学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中国二十世纪历史等待全面的价值重估,诗人应作时代的先锋,不要等到反思潮水般涌来的那一天。就历史题材20世纪有三段历史时期值得长诗去抒写:1921到1949,1966到1976,以及1980年代后期的重大历史事件。以北岛为代表的朦胧诗人们尽管取得了辉煌的诗歌成就,开辟了现代汉语诗歌的新时代,但由于历史局限和走得匆忙,对文革的反思并不彻底。现在我个人回头来读,感觉朦胧诗因过于理想主义缺乏现实的生活的细节而显得有点空洞,力量不够,后来者再挖掘可以补其不足。
当然,作为抒情性长诗,不仅仅是历史题材,我认为个人精神自传也是值得写的。

温东华先生上面对抒情性长诗已经勾勒出基本框架和细致的描述。我补充性地谈谈。
抒情性长诗既然要抒情,情绪就是基础。这种情绪的能量积聚在诗人体内,积聚是漫长的,就像电容的充电,风雨雷电都是充电。一旦遇到机缘就激发诗人释放出来。诗人创作的过程就是能量释放或转移的过程,从诗人的体内转移到诗篇之中。如果情绪太烈,释放太快,诗则难以持久,故创作过程中诗人要控制情绪,要波浪式释放。

抒情性长诗很难单纯抒情,要借景抒情(聂努达<马丘比群山),或与叙事结合(在抒情性史诗中如<一尖山>,或与思结合(如李尔克<杜伊诺哀歌>,致奥尔佛斯的十四行诗>,以及其它哲理抒情诗),或与议论结合(如政治抒情性长诗,大卫树的一些诗有此特点),或利用自然物(如山,大海等)象征抒情(如杨炼<大海停止之处),或综合性象征抒情(如艾略特<荒原>),这样划分也许并不科学和完整,只是让我们看出多样性。

抒情性长诗的结构,非组诗式(即正体)的长诗结构可以借鉴长篇小说,戏剧,一般结构紧凑,有规律可寻。但组诗式抒情性长诗我所见到的则各种各样,或借鉴于音乐结构(如<四首四重凑>),或借鉴于其它非小说类书籍如<易经>(如杨炼的<自在者说>,有种马赛克结构(如厨房里的地板瓷砖),很难判断一首诗是否完整,因为似乎可以任意插入一组或减少一组。

抒情性长诗的语言最重要的是能连续叙述,不连续叙述虽然存在,但时间较短,就像群山中的山脉,有断崖沟壑,但主体是一段一段连续的山脉。叙事抒情性长诗或抒情性史诗中,我认为自然流畅为最佳风格。在这种风格中,美国罗伯特.沃伦的抒情长诗最受我喜欢。罗伯特.沃伦本是位出色的小说家,他将小说的叙述才能很好地应用于抒情性长诗,将抒情与叙事和抽象手法冶为一炉,同时他还善于建构精妙的故事结构。这里引<简堤公野猪的季节>最后一节,可看出其魅力:

于是他们披着黄昏向前进发
肥大的脑袋垂悬, 獠牙星光般闪烁
司命诸星沉静。
狂风从东北呼啸而至。
我们闩上门,籍此从黑暗中
弄回我们天真的梦幻。

在抒情性长诗中,当在400行以上,我认为一气呵成,首尾相连的正体诗就不容易写,而组诗形式的变体诗则相对容易些。因为正体诗要考虑的结构复杂得多,要结构紧凑,前后呼应。

抒情性长诗的初稿时间和修改时间的比率我认为很重要。大部分人也许认为,初稿占主要时间(70%以上),而修改只占很小的比率(30%以下),但根据我的经验,我认为应颠倒过来,甚至还远远不够,修改的时间甚至可以是初稿时间的100倍以上。当然与诗歌长度和具体作者有关,与作者的创作方法有关。我认为大部分人诗歌质量不高(不论长诗短诗),是因为修改时间不够,认为初稿完成即大致完成。长诗的修改是很麻烦的,当初稿出来,有初改,细改,逐词逐句修改,整段修改,甚至整段添加或整段删除(这在<荒原>中可以看出)。工序有点象材料精细加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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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我还没有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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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三 十一月 15, 2006 2:32 a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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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横向移植与纵向继承
目前,汉语新诗的发展处于混乱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解决好横向移植与纵向继承的问题。有人一味西化,认为自己民族的优秀传统都已过时;有人逢西必反,开口就是西方的,似乎现在中国诗歌已经到了不能学习和应用西方的东西的地步了。一些流派或个人喜欢用这样的一些貌似理由的理由来反对其它流派,以达到自己独霸诗坛或以免自己被弱化的目的。有人也喊横向移植,但西方与中国发展并不处于同一个阶段,西方可移植的东西很多,有些旧的还没好好应用(如西方现代派),新的就又涌来(如西方后现代派);也有人喊继承传统,但传统不止一种,中国的,外国的,都可列出不下十种传统,我们到底应该继承什么传统,是不是只能照某一种作法才算继承传统。关键在于判断,在于选择。我认为成功的横向移植和纵向继承是以诞生大作为标志;横向移植和纵向继承的内容取决于时代特点,民族特点,地域特点和诗人个人特点。由于时间关系,我这里只提出几个传统供温东华先生深入讨论:1>语言传统;2>精神传统;3>思维传统;4>文化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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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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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三 十一月 15, 2006 6:26 a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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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信息时代最明显的特征是计算机网络的应用,它带来了一场诗歌的民主革命"

这让我想起一个问题,语文的媒介及其对诗歌的影响。一个封闭的‘女书’诗歌,可能是一个诗歌环境的活化石(这话化石词近来用得太多了)。她的产生,歌或语言;她的传播,有式无式,似可参考。

相对于封闭, 古时的诗文,是否受到造纸,印刷技术(同时成熟的时间点)的影响而不是那么开放? 写的人与读的人是比较局限的。

为什么地方戏曲,京剧等不能产生戏剧诗,或诗剧?

温先生的人物诗(姑且用这个名称)涉猎既广且深,是很好的一组诗,也是给诗人看的诗(与一尖山不同),或有相当造诣的读者看的诗。这样的诗在普及上的意义值得思考,我想西方的诗人要看这样的诗(翻译后)是无从理解的,除非她/他研究中国的历史。在语言说里,又如何解析这一组作品?

提出一时想到的疑惑,意同希望对一个理论的建立有博士论文答辩的刺激。求好。
_________________
Sometimes I am busy
Sometimes I am free
In between, there's it
Until I find th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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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FFFFFF]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6-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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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三 十一月 15, 2006 8:46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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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诗人深思,有意义!

这词“语言说”让我停顿了好一会儿。与美国的‘语言诗人“(Language Poets)是不同的,有些是类似的,而有些甚至是相反的地方。不必相同,但可参考它的演变过程中的社会背景,他们也有voice poem, 但意义不同。国内有些书(就所见而言)提“语言论”,“言语论”,也提黑格尔为其论证之一。我感觉(目前的理解)你提的有不同的角度,愿见未来更多的阐述,愿见更多的国内诗人加入讨论。

基于自身语言,社会,文化,历史而‘原创地’演发出一个新理论是可喜的,可敬的。一个理论的初期形成会是有些模糊的,若有一群诗人共同参与,会加速形成当代影响。套句话说,让她成为及物动词吧。

我继续阅读。[/quote]

谢谢你啊!

最后进行编辑的是 温东华 on 星期三 十一月 15, 2006 8:49 pm, 总计第 1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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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FAFAFA]
三品按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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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三 十一月 15, 2006 8:48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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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 写到:
7>横向移植与纵向继承
目前,汉语新诗的发展处于混乱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解决好横向移植与纵向继承的问题。有人一味西化,认为自己民族的优秀传统都已过时;有人逢西必反,开口就是西方的,似乎现在中国诗歌已经到了不能学习和应用西方的东西的地步了。一些流派或个人喜欢用这样的一些貌似理由的理由来反对其它流派,以达到自己独霸诗坛或以免自己被弱化的目的。有人也喊横向移植,但西方与中国发展并不处于同一个阶段,西方可移植的东西很多,有些旧的还没好好应用(如西方现代派),新的就又涌来(如西方后现代派);也有人喊继承传统,但传统不止一种,中国的,外国的,都可列出不下十种传统,我们到底应该继承什么传统,是不是只能照某一种作法才算继承传统。关键在于判断,在于选择。我认为成功的横向移植和纵向继承是以诞生大作为标志;横向移植和纵向继承的内容取决于时代特点,民族特点,地域特点和诗人个人特点。由于时间关系,我这里只提出几个传统供温东华先生深入讨论:1>语言传统;2>精神传统;3>思维传统;4>文化传统。



这个问题相当复杂,就留以后再讨论,好吧。

温东华[FAFA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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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三 十一月 15, 2006 8:56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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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 写到:
人们不会满足于夏夜的繁星,还希望看见夜空有个大大的月亮;历史也不会满足于诗歌的碎片,有对诗歌巨著的期望。所以长诗是有必要存在的。长诗与短诗的差异导致审美的异趣,长诗因其容量而更具能量,更丰富多彩。20世纪波澜壮阔的历史和日趋复杂的世界使得中国诗人仅用短诗已难已完整表达,故有写长诗的欲望。
尽管二十世纪上半页,美国“新批评”派主张注重诗的“结构”和“肌质”以及给诗自身完美性的东西,而不是它的社会背景或历史背景。但是我仍然主张今天的中国诗人参与历史价值的评判。帕斯捷尔纳克的小说<日瓦戈医生>重新评价了前苏联20世纪上半页历史而在文学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中国二十世纪历史等待全面的价值重估,诗人应作时代的先锋,不要等到反思潮水般涌来的那一天。就历史题材20世纪有三段历史时期值得长诗去抒写:1921到1949,1966到1976,以及1980年代后期的重大历史事件。以北岛为代表的朦胧诗人们尽管取得了辉煌的诗歌成就,开辟了现代汉语诗歌的新时代,但由于历史局限和走得匆忙,对文革的反思并不彻底。现在我个人回头来读,感觉朦胧诗因过于理想主义缺乏现实的生活的细节而显得有点空洞,力量不够,后来者再挖掘可以补其不足。
当然,作为抒情性长诗,不仅仅是历史题材,我认为个人精神自传也是值得写的。

温东华先生上面对抒情性长诗已经勾勒出基本框架和细致的描述。我补充性地谈谈。
抒情性长诗既然要抒情,情绪就是基础。这种情绪的能量积聚在诗人体内,积聚是漫长的,就像电容的充电,风雨雷电都是充电。一旦遇到机缘就激发诗人释放出来。诗人创作的过程就是能量释放或转移的过程,从诗人的体内转移到诗篇之中。如果情绪太烈,释放太快,诗则难以持久,故创作过程中诗人要控制情绪,要波浪式释放。

抒情性长诗很难单纯抒情,要借景抒情(聂努达<马丘比群山),或与叙事结合(在抒情性史诗中如<一尖山>,或与思结合(如李尔克<杜伊诺哀歌>,致奥尔佛斯的十四行诗>,以及其它哲理抒情诗),或与议论结合(如政治抒情性长诗,大卫树的一些诗有此特点),或利用自然物(如山,大海等)象征抒情(如杨炼<大海停止之处),或综合性象征抒情(如艾略特<荒原>),这样划分也许并不科学和完整,只是让我们看出多样性。

抒情性长诗的结构,非组诗式(即正体)的长诗结构可以借鉴长篇小说,戏剧,一般结构紧凑,有规律可寻。但组诗式抒情性长诗我所见到的则各种各样,或借鉴于音乐结构(如<四首四重凑>),或借鉴于其它非小说类书籍如<易经>(如杨炼的<自在者说>,有种马赛克结构(如厨房里的地板瓷砖),很难判断一首诗是否完整,因为似乎可以任意插入一组或减少一组。

抒情性长诗的语言最重要的是能连续叙述,不连续叙述虽然存在,但时间较短,就像群山中的山脉,有断崖沟壑,但主体是一段一段连续的山脉。叙事抒情性长诗或抒情性史诗中,我认为自然流畅为最佳风格。在这种风格中,美国罗伯特.沃伦的抒情长诗最受我喜欢。罗伯特.沃伦本是位出色的小说家,他将小说的叙述才能很好地应用于抒情性长诗,将抒情与叙事和抽象手法冶为一炉,同时他还善于建构精妙的故事结构。这里引<简堤公野猪的季节>最后一节,可看出其魅力:

于是他们披着黄昏向前进发
肥大的脑袋垂悬, 獠牙星光般闪烁
司命诸星沉静。
狂风从东北呼啸而至。
我们闩上门,籍此从黑暗中
弄回我们天真的梦幻。

在抒情性长诗中,当在400行以上,我认为一气呵成,首尾相连的正体诗就不容易写,而组诗形式的变体诗则相对容易些。因为正体诗要考虑的结构复杂得多,要结构紧凑,前后呼应。

抒情性长诗的初稿时间和修改时间的比率我认为很重要。大部分人也许认为,初稿占主要时间(70%以上),而修改只占很小的比率(30%以下),但根据我的经验,我认为应颠倒过来,甚至还远远不够,修改的时间甚至可以是初稿时间的100倍以上。当然与诗歌长度和具体作者有关,与作者的创作方法有关。我认为大部分人诗歌质量不高(不论长诗短诗),是因为修改时间不够,认为初稿完成即大致完成。长诗的修改是很麻烦的,当初稿出来,有初改,细改,逐词逐句修改,整段修改,甚至整段添加或整段删除(这在<荒原>中可以看出)。工序有点象材料精细加工。



(待续)



你的论述既全面又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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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FFFFFF]
三品按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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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三 十一月 15, 2006 8:58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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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 写到:
诗歌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是人性强弱的表现,一个丧失诗歌的时代是人性衰弱的时代。中国大陆从贫穷的社会主义转向资本主义还不到30年,增长物质财富是全社会的头等大事,物欲使人性衰退,具体表现在诗歌上就是对诗歌的冷漠,诗人就成了人类精神的最后坚守者。但是,我认为不必悲观,这只是历史阶段性的现象。当社会富裕了,人们必然不会满足物质的占有,而转向对精神的追求。那时,诗歌又会重新回到大众的怀抱。从西方国家,比如加拿大的情况可以看出,诗歌在这里并没有被社会忽视。加拿大作为世界七大工业国之一,社会的富裕在世界应属于前例。但加拿大是全世界最重视诗歌的国家之一,加拿大设有全世界最高诗歌奖(Griffin Prize),Griffin Prize每年授给一个加拿大诗人,和一个国际诗人(英语诗歌),分别奖$50000加币,加拿大每年四月是全国诗歌月,在四月,许多名诗人到全国巡回展开诗歌朗诵和诗集促销活动(诗歌协会给予经济资助),学校,书店,图书馆时有活动;在公交车,地铁能够见到诗歌广告牌。诗歌协会也活动频繁,我所在的附近一个咖啡店每月第一个星期一就有诗人聚会,因为时间不凑巧我从来没去过,但每次都给我来电话邀请参加。加拿大的诗歌教育也不错,除了一些正规大学或学院有诗歌班(有的学院每年举行比赛,获奖者可以免费参加培训,如多伦多的Humber College诗歌班。这里顺便也提一下,最著名的诗歌班是美国波士顿大学创作组开设的一年制硕士课程,著名华裔小说家和诗人哈金就在这个学院教书,他的<战废品>最近刚刚第二次获得美国最高小说奖。),还有些私立诗歌学院或诗歌研究所(如Poetry Institute of Canada,在BC省维多利亚)不时举行比赛活动。有一些富翁设立文学基金支助诗人和作家进行创作,这对诗歌的发展起了促进作用。总之,在北美,感受不到诗歌或文学衰落。我觉得,社会走向富裕后,社会文化层次将提高,人们应该会回到对精神的追求。

新时代对汉语新诗本身的影响,由于时代的日益广阔性和复杂性,将会进一步推动汉语新诗从抒情向思的方向位移,这有助于让汉语新诗彻底抛弃韵律而建构新的诗的审美观念。我赞同温东华先生提出的现代汉语新诗的二个明显特征:形式上的语言说,内容上的思,当然现代汉语新诗还有其它的现代诗的一般特征。

信息时代最明显的特征是计算机网络的应用,它带来了一场诗歌的民主革命。任何人都可以以诗人的面目在网络上发表诗歌作品(网络时代使人们有了更多的身份),发表权不再只在几个杂志报刊的编辑手里。好诗也由读者来判断,读者喜欢就能快速传播。网络不仅让诗歌传播媒介的空间(传统的纸刊)从有限变成无限(网络空间),使传播的速度从月变成秒,使读者的对象从万变成了亿,还带来了诗歌写作方式的改变,诗人交流方式的改变。此外,信息量大增丰富了诗歌的词汇和内容。信息的繁杂和琐碎影响诗人的思维,分类和把握整体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诗人的生活和思维都容易陷入局部的细节中,快速变化的信息象洪流冲洗着诗人的记忆,诗人的感觉承受更多的刺激。。。。。。这些必然影响诗歌的内容和风格。信息时代使诗人远离自然,更多的时间待在网上,诗人在真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之间往返,交替地体验直接和间接地了解和感受世界的方式,诗人更容易陷于幻觉或梦幻,真实的生活和虚拟的生活变得模糊不清,梦幻与荒诞成了更明显的诗歌特征。

新时代极大地开拓了人们的现实生活空间,不仅是生活内容,还有物理活动范围。职业的易变和迁居使飘荡和历险成了新时代生活的一个特征,反映在现代汉语诗歌中就是增加了唐吉诃德式的骑士风格,李亚伟和蔡利华等的莽汉主义诗歌很好地表现了这一时代特征。


谢谢你纠正了我的孤陋寡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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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我还没有昵称]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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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3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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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四 十一月 16, 2006 12:09 a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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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谈的重要问题很多,由于时间有限,我想以最后这个讨论结束这次高峰对话。

8> <一尖山>对汉语新诗的历史性贡献

<一尖山>是汉语新诗史上的一座奇峰。尽管<一尖山>埋没二十年,但我们仍应感到庆幸: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它终于浮上海面与今天的读者见面!诗歌是独特的艺术,它包含诗人独特的个性,独特的生活体验,仅此就决定了一首杰出的诗歌不会为任何其它的诗歌所取代,因此它的艺术价值不会随着时间而轻易流逝。
<一尖山>对汉语新诗的历史性贡献主要表现在如下四个方面:
1>在民族题材的开拓上填补了一项抒情性史诗的空白。<一尖山>对十九世纪贱氓历史的叙述在汉语新诗史上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作品成功地刻划了十九世纪贱氓和农民运动领袖宋关佑的历史形象,以及中国农村的生活现状,是千百年来中国封建社会农民运动的一个缩影。以现代诗的艺术形式表现这一题材具有其它艺术形式如小说等不可替代的艺术价值。

2>独特的语言艺术
<一尖山>吸收了中外现代诗的语言说和中国古典诗的形象化语言特点,将二者融合形成了独特的语言风格。诗人从中国乡土中提炼大量富有生活气息的词汇,建立了丰富的意象,微观形象和宏观形象。其语言自然流畅,浅白易懂,庄重文雅,为现代汉语新诗提供了一种语言典范。

3>横向移植和纵向继承的典范
<一尖山>通过应用艾略特,艾利谛斯等西方现代派大师的叙事艺术手法,并吸取中国古诗的抒情艺术精髓,及小说的戏剧化结构技巧,提供了一个横向移植和纵向继承的抒情性史诗的成功范例。

4>通过追根寻源,发掘和继承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历史传统,对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具有长久的鼓舞作用。

<一尖山>是二十世纪汉语新诗的一个重大成就,是在中国乡土上诞生的中西结合,古今结合的富于独创性的一株现代汉语新诗的艺术奇葩。我愿借用法国诗人艾吕雅的一句诗来表达我对温东华先生和他创作的<一尖山>的崇高敬意:

唯有大师的土地才闪射出熊熊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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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均[我还没有昵称]
四品府丞
(封疆大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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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419
来自: 中国四川
发表于: 星期六 十一月 18, 2006 8:34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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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这样的对话,让人受益匪浅.
高岸兄组织的这个活动是非常富有建设意义的,推动现代汉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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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yuchan
星期六 三月 03, 2012 6:2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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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yu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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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靖凯
星期六 九月 11, 2010 3:04 am

拜访了老师的博,受益良多!问好老师!周末快乐!

张保林
星期日 五月 04, 2008 5:03 am

温先生:
您好!
我今天有幸看到您的博客文篇,犹如在原野中看到一株挺拔的青草。是钢铁的坚定,迎着朝阳;是淤积的历史,喷发着火焰!您令我震撼,让我激动,拜读之余,萌生学习之心。特不揣愚钝,加您为好友,立为良师。可否接纳?
张保林
2008/05/04

liuchen
星期五 二月 08, 2008 12:01 pm

温老师近来可好?我是菩提中学90-93年的学生。我如何联系到老师?我的联系方式:[email protected]

末梵
星期二 八月 07, 2007 7: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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