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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钟磊0502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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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四 十二月 08, 2005 8:02 pm 发表主题: 散文诗 单数系列(散文诗组章)请多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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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数系列(散文诗组章)
一缕轻风
一缕轻风,从身体里飞出来。是一张记忆的黄纸,越来越薄,肯定纠结着前世的仇人。
一缕轻风,悬在空中,从北到南,从南到东,从东到西,从西到北,吹得自己都找不到自己。
出走的时候,风是弯曲的。遭遇大水,就在浪尖上打一个滚,伸出宽大的舌头,舔食着沙岸。而在水中,身体的皱褶越来越深,比一千年还深,眼角只有一滴泪珠。
回家的时候,一缕轻风悄悄地吻过家门,风儿蹑手蹑脚地跪在寂寞的墙角。把自己掏空,就藏在阳光里面,总是依偎着家和亲人。
一缕轻风飞翔着,谁有一缕轻风自由?
一缕轻风印成一页岁月的底片,只有一点点感觉,或冷或暖。
一缕轻风,在冬天扯高自己的衣领,在大风里点亮灯笼。在老家,在屋前屋后的夜色里,看清自己的灵魂,在草垛上跳舞。一缕轻风卷起了腊月的日历,在岁月的刀刃上留下一年又一年的划痕。
一缕轻风,在尘世间拯救着自己,或许自由就叼在一只麻雀的嘴巴上,越飞越远。
一缕轻风,生在何处又死在何处?
只是紧挨着一缕炊烟寻找着寂寞,把一生的苦旅在大地上诉说出来。
一辆马车
一辆马车,从田间走到村口,村口在马蹄声中深深地陷在车辙里,一声声地咳嗽。
泥泞的日子,在农夫的烟袋锅里打滚,被一条鞭杆打碎,村庄哑默了。
一辆马车在浅浅的秋水里,腌在一个小小的土坑里,一把辛酸的老骨头走不回家门。
一辆马车黏在苦难的嘴巴里。
一辆马车卸下飕飕的冷风,一辆马车成了大野的弃儿。
一只舞鞋
如果我告诉你,一只舞鞋是一只白色的天鹅你信吗?
如果我再告诉你,一只舞鞋是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姑娘你信吗?
在静静的舞台上,一只舞鞋在灯光和音乐中闪烁迷离,衍生出七只舞鞋,七只天鹅。七只天鹅飞在起风的黑夜里。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舞台下,恍惚间,发现自己把这一只舞鞋偷偷地穿走了。
一座木桥
一座木桥,紧挨着水面的皮肤平躺下。
在夜里悄悄地吻着水的嘴唇。
细饮着一河柔情,心的倒影在水波上荡漾起来。
水里的鱼,还是红得像仕女的嘴唇,点水的姿态那样俏丽。
空中的鸟,看着懵懂的禁书。腹部的白,白得柔和,白得像画扇上搧扇的男子。
满天的星子,躲在天外眨着眼看,竟然从天上掉下来。
一座木桥抬起头来,为水准备一面镜子,正好照见水中的蓝。
一朵云是留在民间的脚印。
夜,不再浅薄。
一粒沙子
一粒沙子的声音是来自远古的钟声。
在大地的胸膛里滚动,和一缕风黏在一起,和一滴水和在一起,细小而尖锐,像时间的牙齿。
一粒沙子嚼着历史的更漏,滴成万物的脚跟,以一种极其飘逸的姿势追逐着阳光,追逐着月光。看见自己的梦飘下来,知道一条河流在头顶上飞过。
一粒沙子是这么样的倾诉,把时间叫成大雁,风尘仆仆地赶路,赶路,不停地赶路。
一粒沙子奔赴落日的方向,飞进暗红色的黄昏。
一朵玫瑰
一朵玫瑰是爱的火焰。
一朵玫瑰除了亲吻飞翔的天空,就是点燃时光的蜡烛,就是想把花香抓住,大地的夜是一本爱的旧帐。
一只飞蛾
一只飞蛾毫不犹豫的飞进火里,一只飞蛾想死在火里。
因为幻梦太深,在黑黑的夜色里,只有一盏灯吸引着它,只有死亡才能量出它生命的高度。告别绝望,将冥夜舞成一对翅膀,午夜的钟声歪歪斜斜躺成了黑黑的影子,把一只飞蛾埋葬。
一只飞蛾的路是这么近,一生只是寻找着一盏灯的距离。
一张白纸
一张白纸就是一座教堂。
把自己点燃,点着烛光,让诗歌化作一缕火焰,一点点照亮心灵的高台。
汉字舞蹈成纯洁的女神。
一张白纸更是一片沙漠,我不过是一匹找水的骆驼。也许在沙漠中根本没有水,只是记忆的水。但我还是在沙漠上写下自己的遗嘱,在纸的外面,有人听到悦耳的驼铃。
一张白纸确是一扇门。
我时常打开这扇门,在这扇门的里面却藏着另一扇门。
当我在另一扇门中走过,我看见死去的时间掩埋着灵魂,只是自己在笔尖上尖叫。脸色那么难看!
一张白纸最终还是一张白纸。即使是在教堂中,一页白纸也难守住自己的贞操,礼拜时写着耶稣不认识的汉字,耶稣以为是写着关于我的悼词。
一队蚂蚁
一队蚂蚁,啃着世界的骨头。
咬紧牙关,搬运着世界的灰烬,在血中突围。
一队蚂蚁,在欲望的森林里穿行,在泥土中睁大眼睛,以触须的刀锋,试探着陷阱的距离。
对世界万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蓝色的,白色的,绿色的,深的或浅的,明亮的或灰暗的继而闪现在空中,在地面上。
一队蚂蚁,知道自己弱小,看不到自己的脚印。而那无人问津的脚步却踩得太阳一次次心跳,一点点爬上月亮的弯眉。一队蚂蚁问谁的心没有振翅之声?谁不睡在世界的眼睛里?
一队蚂蚁,捧出千千年的舍利子,照在三百六十五个日子的下午,照在奈何桥上。
世界正在死去。
乌鸦说话,谁看见了一队蚂蚁的影子?世界根本听不懂。
一队蚂蚁,举着招魂的灵幡,扛送着谁走进墓地。
一队蚂蚁,跑在雨水的前头。
一队蚂蚁,扛着淹不死的,灭不了的,打不烂的民意,节节攀上高空,扯动着命运的锁链。
一队蚂蚁,一口口咬开命运的天街,在时光的指尖上慢慢滑落。
一条母狗
一条母狗,躲在狗洞里,咬痛夜的牙根,月光的鳞尾乱摆。
一群小狗,舔着母狗肚皮上干瘪的乳头,喘息着,哼叫着。
在漫长的夜色里,在一条母狗的身上,只有牙齿是洁白的。只有心是洁白的。只有和孩子们抱在一起是温暖的。一条母狗浑身是汗,长长的叹息声追赶着长长的胡须。一条母狗,闭上眼睛泪流满面,泪水湿透自己的巢穴。
一条母狗的心事乱作一团。
在今夜,不知什么时候小雨不紧不慢地下起来。密密麻麻的雨帘将一条母狗禁闭在狗窝里,一窝狗,听着雨的闲话。记忆彻骨的凉。
一只麻雀
一只麻雀,飞成田野的音符,在禾苗与禾苗之间。
一只麻雀,飞成人间的春天,穿行在城市和乡村之间。
一只麻雀,是空气中的颗粒,在天空的斜坡上被一朵云覆盖。叽叽喳喳的叫声,距离耳朵有多远?
云朵是天上的石头。
在琼楼玉宇的天街,顽皮的仙子提着弹弓打伤了麻雀,似一粒泥丸掷下天空。飞翔凝止。天空是真实的吗?绕过一片树叶,在梦中低飞,怨恨变成一个黑点,静悄悄地蹲在都市的屋檐上,是北风咳出的一滴血。
天堂在夜色里关上孤独的窗户,拉上寂寞的窗帘。
一只麻雀,太执着爱了,忽视了天堂的冷眼。
一只麻雀,掏出揣在心窝里的想家的邮票。
以前在村庄的屋檐上喁喁私语,而今,在都市的屋檐上寄居,天堂的路距离天堂多么遥远?麻雀怀着乡愁,麻雀的忧伤,是走不出贫穷的门槛,疼痛的泪水破眶而出。
一只麻雀飞成幻觉的样子,原来人间就是这个样子。
一个线条
一个线条, 在画布上和我一起呼吸,是披着绿色风衣的小草。
一个线条, 在画布上和我一起飞翔,是啄痛天空的小鸟。
一个线条,是我在溪水中奔跑的一个影子,涓涓闪动着一脉感动的泪水。
使春天的万物戴上嫩绿色的围巾。使夏天的一滴晨露在荷叶上轻缓地滑动。使蒲公英的眼神在秋天里凝望广袤的山野。使冬天的白云注目着阳光,长成天空温暖的睫毛。
一个线条,在画布上正在伸出一只小手摘取天堂上的苹果。
一个线条,把世界扯近,世界正在无缘由地晃动。
一扇窗子
一扇窗子格外明亮。天空,大地,流水,风,心灵。在窗口中谈起。
另一扇窗子晃晃疲惫的脑袋,睡倒在黑暗的尽头。
如果一个诗人的白骨,漂泊在黄河的水面上,在秋水里衔泥的燕子和点水的一对红蜻蜓会忧郁成水吗?
如果一片云朵是一只温柔的兔子,在天空隆起雪白的乳房,蓄积爱情的乳浆让大地畅饮。大地上还会跳起一万只青蛙破口大骂吗?
一个诗人的双手伸进一条河流,风却缝补着岸上的旧鞋。吹灭了云朵,吹灭了蛙声,吹灭了人间善良的嘴唇。问那儿身穿白衣的诗人妹妹呀,穿着屈原的白鞋子,和一条河流一起奔走,是否知道什么是永久的爱情?
关上一扇窗子,窗外的河流打着一个赤足,只剩下诗歌的一口水井。
晶体的玻璃横在眼前。玻璃只是玻璃,比爱情结实。
另一扇窗子仍然打开着,心跳到窗外。打开的窗子正在擦拭着心灵。拒绝幻想,拒绝虚伪,拒绝浅薄,拒绝腐烂,在真实中完成一种跨越。走进通往天空,大地,流水,风和心灵的道路,为世界把打开自己。
一棵老榆树腆着肚皮,在窗外牢骚满腹。呆立在风中。
窗口的黄河水里生下一个诗人,在一张纸上为幸福流浪着。一盏油灯在风中点亮,点亮一个滴血的头颅,点亮音乐的花朵。一个诗人在三闾大夫的《渔夫》中摇动一个汉字的小船,以心的桨声,划进黄河,划破秦汉明月,悠悠地飘来。
开着的一扇窗子告诉关上的一扇窗子,不要忘记阳光,河岸的风。
关上的一扇窗子,在黑夜里包扎起疼痛的伤口。
一碗草药
一碗草药,是民间的草,在瓦瓮中微笑着煎熬成汁。
民间的草就是这样卑微,喜欢扎在石缝中,长在旷野上,自己琢磨着自己的命运。
民间的草就是这样卑微,听不见苍蝇和蚊子的叫声。
一本线装的《本草纲目》,把一大把草的命运捆扎在一起,摆在书案上,许多秘密无法破译,许多意味无人读出。一个中医捏着细细的指尖,把时间捏出了泡泡,湿漉漉的泪珠飞翔着。
许多日子很痛,疼痛经历持久,一段秘密在民间化作民谚。
民间的草就是这样卑微,喜欢在瓦瓮的水中完成自己的一生。
偶尔也有高贵的心情,请老虎做一次郎中。走进皇朝,心却很重。
一碗草药的苦,苦得一个个王朝生出嫉妒。
直言告诉当朝天子莫忘记大野上有那么多的受苦人。
一碗草药,面对面自己喝下。
一碗草药,把心灌满苦水,结成野草尖上的露珠,从千千万个平民的骨缝里跳出来。
一碗草药,相信自己有难。
从此就有了不羈的魂魄,倒拽起黄河的尾巴走回了卡日曲。
一杯茶水
一个玻璃茶杯里的茶叶,在玻璃的茶几上沉淀。
一片茶叶在下午的阳光里翻了一下身。可一个人的心还是翻不回过去或翻向未来,沉淀一个下午,心一直在一个茶杯里中漂浮着。谁看见一个人在绿如春水的一片茶叶上,在死亡和胎记之间,正沿着阳光的指尖波动。
一个人捧起一本书,抱紧大地的沉默,飞纵千山万水,只有空中徘徊的流云,把一缕阳光留成一个空白,灵魂的石头在飞。
世界依然一言不发,一个人却相信世界每天都是晴朗的日子。
一个人坐在塌陷的沙发上,沙发是灵魂的半个悬梯。一个人静静地面对一个透明的茶杯,无法篡改内心的激情,水是热的,阳光是温暖的。在茶杯口中命运升出一缕香甜,抵达一个飞翔的出口,一个人伸手紧紧地握住这个闲逸的幸福。
一个人在不经意间找到千年的思想花瓣。云朵是天空放逐在大地上的羊群,紧挨着草原从来没有回去过,天上的羊群钻进牧民的帐篷,尝到了青草的味道。
凝望着生命漂浮的状态,一个人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天地间拔节,声音敲打在尘世的烟火之上。
一个人慢慢地端起一杯茶水,拿起一只笔,一张白纸。一张白纸却包不住火,夕阳点燃黑夜的高度,黎明再点燃世界的高度,一个汉字再次点燃心灵的高度。一张白纸有一种抱头痛哭的欲望,一个下午和一万丈红尘,只有一杯茶水的高度。
一个人看着一杯茶水上的一缕火苗,在手指尖上闪动着心痛的光芒。
一片树叶
一片树叶从哪里来?
和四季的风飞在天空,在阳光与阳光之间飞成幻觉。是一片树叶,还是阳光的精灵?从泥土中飞来,从水的怀抱中飞来,从地核的心脏里飞来。
一片树叶比一棵树幸福。吮吸着阳光的乳汁。
一片树叶,从鸟的翅膀上找到飞翔,抓住了春天幸福的衣襟。
梦是你的粮食。在春天的门口,嫩嫩的绿芽宛如婴儿的乳牙,咬破春天。稚气的小嘴吻着天空的鼻尖。一片嫩绿的树叶啊,找到了成长的方向。
一片树叶,躺在黎明的腹腔里,默默地望着世界,谁比一片树叶幸福?
天空的裙子渐渐的被阳光扯大,母亲丢失了青春的脚印。从肌肤到爱情,体验到成熟的快乐,一片树叶在夏天蓬蓬勃勃地生活。
飞翔,抚摸,颤动,一片树叶欢畅地生活。
而在秋天,把思想在月牙上磨薄,夜幕深深地垂挂在黑暗的尽头。只有稀疏的星子带着远方的设想。一片树叶在流浪的日子中贫血太多,一直在月光里咳嗽,日子太瘦了。
一片树叶,咀嚼着一棵树的全部记忆,树的骨头里全是树叶的梦。
把一种爱打成死结,一片树叶慢慢卷起,在冷风中把自己的身体吹干,把呼吸交给大地,扼杀自己。一片树叶难以控制住所有的激情和狂想,怀念草堂,怀念孔府。怀念北平,怀念茅庐。
伤害自己是来自自己的内心,内心向上。
在广袤的大地上渐渐变老,在尘埃中一点点变凉,飞翔的泪水贴近午夜的月亮。再在泥土里深情地喊着家乡,声音如此地细微,连北风都不理会。在北风里,一瓣又一瓣的雪花比水还冷。
在华夏的大地上,一片树叶的泪水统治着视野。
幸福无外。以血性之血浸染民间,与一棵树相偎相伴,患难一生。
身体睡在大地的子宫里,再走到哪里去呢?
一片枫叶
一片枫叶,点亮山峰的额头。一闪一闪地,一阵一阵地红了。
这不是少女一抹青春的红晕,是生命之火历经寒霜后的色彩,是受难者的微笑,是阳光晒出的诗。
一片枫叶,是这么样的绚烂和美丽。
在根的渴望中燃烧,在寒风中撒下一枚小小的疲顿,在一片片火花里透出火热的激情和梦幻般的火光,燃烧着山顶和天空,安然地逼向黑暗的深度,不是毁灭而是重生。
一片枫叶啊,红啊,红遍天堂的门楣,红遍地狱的壁垒。把太阳暴跳如雷的阻拦楔进泥土,把月亮的沉默复又返还给石头,逼入遗忘。而那树干上的伤疤竟然是枫叶的眼睛,睁大点瞪大点,把九月的天空叫醒,把世界叫醒!
一片枫叶,为什么不伤悲?不霉掉的心透出岁月的深红:从火到火。
山峰迤逶,群山挽起手臂挥去孤独,在空中滚滚燃烧。地下的石头动起来,天空的云朵飞起来。一片枫叶迎着时间的刻刀,挖出历史的真正命运和真实秘密。
一片枫叶啊,呈现出令人惊叹的尊严和气概,大峡谷的狂风惊慌逃窜,而一片枫叶忘记了自己是一片枫叶。
一只鸟儿翅膀上的幸福来自那里?一片枫叶,听见了一群鸟飞越大洋后落在彼岸的欢乐声音。一个小姑娘幸福的生活来自那里?一片枫叶,看见在秋收的田野上拾穗者深深地弯下腰去。一个东方花园的美好生活来自那里?一片枫叶,感到一棵小草在呼吸着泥土的气息。
一片枫叶啊,在秋天里熊熊燃烧,把秋天烧成灰烬,秋天瘦成鹅卵石的记忆,缓缓地把一江春水搬进梦中。一片枫叶,确实想家了,一个东方的石狮子流着感动的泪水。
一条河流
之一
一条河流,跑在天空,飞进壶口,饮尽太平洋。我仅仅是河流里的一滴水沉默不语。
或许只站在沙滩上,伴着风儿吹走的鸟鸣,在河面上飞翔。而空中的滚滚流云,只属于自己,怀抱着内心的感激和秘密,比风还要真实比水还要明亮地统治着全部视野。
是童年的一滴水,从舜赤足走过的山峁间,从禹不回家的日子里跑出来,绵绵邈邈,悠悠而来。一滴水隐匿在爱情中,在上古时的一次美丽邂逅中,村庄凝固成血,珍爱着幼儿时的伤痛与幸福。
心儿仿佛听见什么,芦苇吹出往事的消息,一夜之间,芦花白上母亲的头发。一条河流,在高原上哭去知觉。我不想作一只水鸟,在江河源上和一粒草籽挤在一起,那么些石头或是一粒沙子都是这条河流的孩子。
在心里,卡日曲是我童年成长的皮鞭,是在高原上抽打天空的响结。我只能带走一滴蓝色的湖水,只能带走一个干干净净的灵魂。只能将一种经世之美藏在一朵朵浪花中。
之二
雨水不停地落下,是高处的神话,潮湿的语言使天空失去梦。
大地的心被一滴雨水击中,仿佛是艺术的宗教撒播着念珠,而当雨水撒下一百零八颗雨滴时,大地上会不会耸起一座艺术的殿堂?
除了风搬走云,就剩下诗歌的声音,就剩下一棵树体内的声音。那么这个莲花上的水珠子可是舍利子做的?这片飞翔的树叶可是鸟儿的翅膀?而那么些在水中飞起的鸟,是不是这条河流的心事?
三百六十五册经卷,抵不上一滴雨水,在一滴雨水里藏着我今生的幸福,身后的秘密。
众生都睡下了,在世界醒来之前我要留下一滴血,为太阳捎去消息。
时间搭箭开弓,告诉后羿我是弓上的箭簇,告诉女娲我是天空的石子,告诉吴刚我是月中的桂花。
雨水渐渐小了,东方的彩虹吐出七彩的语言,在山尖上留下美丽的面孔,相信诗人的内心世界是透明的。相信一个诗人是一滴露珠,在草尖上认领着大地的羊群。
之三
黄土高坡升起来了,升起在高原的民谣里。
窑洞的灯火,点亮在天空的水面上。
毛驴骑上山梁,走在岁月的刀锋上。
河水缠绕在山顶,多少个纤夫拉着纤绳搬运着山峰。
黄土高坡,是天空的斜坡,西北人民在天上走远点再走远点。
爬惯了山坡,就把山扛上天的腰背。
天扛着西北人民的吼声。
之四
是西安古城传来消息。是马蹄飙起千万年沙尘。
沉睡的黄沙吹灭了多少个王朝,沙魔的嗓子沙哑,怎么喊出最后一声。
可我已经触摸到马儿的嘶鸣,兵马俑坑中一曲羌笛的惆怅,唱起如歌的历史快板。中原大地,战马萧萧,刀光剑影,烽烟四起。
一条河流,被得得地马蹄踏断,那儿有什么花香。野性无可阻挡,眸子里风暴腥红,狂沙雄悍。沙枣,胡杨,红柳,胡麻穿越死亡之海,天地渐渐变黄。古城西安空了多少年?
水的骨头煞白,冰冷,每一次遭遇闪电的刀尖就发出哇哇地哭声,天空留下一痕疼痛的伤疤。
太阳缩着脑袋钻出天外。
之五
关闭遥远的眺望,一半的时间烧成了灰烬。
透过历史的门缝,我看见一只鸽子落在古老的村庄,啄着草尖上的一滴露水飞进我的眼睛。
是谁穿过流水和落花,醉在阳光里,醉在诗人的诗歌里。我看到一条河流的光芒奔向远方。
高原再次隆起,坦然的山塬闪闪发光。高原的汉子凝望着陡壁上的河流,痛饮一壶酒,煮酒临风,龙吟虎啸。就是那儿瘦瘦的红柳,也在轻风中钻进天空。羊肚肚毛巾,一路走,一路头顶着青天。
打开遥远的遐想,所有的时间只属于失语的未来。
我看见一滴水的骨头,在阳光里飞翔,浑身是星光和露水。
披红的黎明陷入爱情的处女之吻,吻着天空和大地的花朵,那粒红纽扣渐渐地占领雄性的高峰。化作喉咙里的露珠,春草暴饮着泥土之血。
年轻的眼睛,睫毛的雨滴滴答答,多么幸福。
之六
九十九层天,离天最高,九十九层地狱,苦中最苦。
风暴临近,与天空撞击的一叶扁舟,寻觅着宁静的港湾,在海边漂流,在海上漂流,一叶扁舟是人类精神的圣徒。黄昏在慢慢叹息。
是什么声音在呼唤,自天地间响起?一滴水边走边问,和一叶扁舟练习着歌唱,猛然间地冥想,由丹顶鹤呈现出来,美丽的翅膀扑灭了风暴。
在天空上,没有枪口,没有暗礁,只有飞舞的弯月在启明星的眼睛里和丹顶鹤比翼齐飞,到达美的寓所。
而在礼拜日的夜晚,所有的鬼魅都回来了,蹲在灯龛上叫喊着,在香火里发出窸窣之声。给孩子们穿上白色衬衫,午夜是多么寂寞。
可悲的寂寞是因为在垃圾里刨食,鄙视自己也鄙视别人,跟着肮脏的女人私奔,无可救药,污染伊甸园。
背叛道德和良知,只能在九十九层的苦难里蛰居,万丈红尘中没有一点点鬼魅存在的位置。
之七
一条河流,是一朵云的故乡。
一个流浪的诗人闪动着草尖上的明眸,坐上木板船,目送着一只不系之舟,滑过古运河的灯影,滑过钱塘江,滑过洞庭湖,岳阳楼斜斜的门楣,轻轻滑过一个诗人的眼睛。
嘉陵江水打湿诗人的心,在江水的利刃上,以一页稿纸摧毁灵魂的背叛,灵魂一步步接近黎明。以天地为史册,以天下为己任涉过万丈红尘。
而铭心刻骨的岳阳楼,俯瞰着芸芸众生,为什么范仲淹的泪花悄无声息?为什么悄无声息的泪花开在民间?为什么悄无声息的泪花开在山野之上?
之八
我若一条小鱼,望着大自然的眼睛,在一滴水里飞翔。
一条河流是大地的手笔,以水的灵性解读着雀鸟,树林和青草,还有河滩上的贝壳和岩石。即使是唐诗宋词刻在民间的屋顶,无非是诗人心灵的一次着陆,在岁月的夹层中渗透出生命的冥想。
我想亲吻月光里鹿群的一百张嘴巴,让鹿轻舔我的乳名入睡。
然后走向一条河流,作一次秋天的农夫,守望着心灵的家园。
尘世的车轮慢慢脱落,强在内心的重轭夹伤了本性,就让历史的粉末转卖忧伤吧,卖给死亡,卖给白骨。
一条小鱼,在岩石中呜咽着,那是柔肠寸断的一幕。
之九
缝补内心的伤口,一滴水的脚步嘎然而止,在寒冷的北风里,在坚硬的冰凌里,云烟淹没。
可以丈量出一滴水飞翔的距离。一朵浪花聆听着鸟鸣,弯弯的月亮睡成水的诗。在渤海湾的脖子里,一滴水珠抛弃了功名利禄,远隔群山峻岭,丝绸之路似水一般光洁。
从此一滴水只有说不尽的畅叙,随着一只轮渡,冲刺着无情的压抑,拨开寂寞。以阳光解饥,向天地,向世界伸出一双向上的手,滴滴点点,点点滴滴在沉默中涅槃。
洗尽祖祖辈辈的苦与痛,潺潺地流进大海。
整个身躯都是阳光的色泽,穿透祖屋的墙壁,轻柔地说出斑驳而温暖的话语,在土屋的炕头上闪亮。
一条河流,跑遍了炎黄热土,一滴水永远是一条河流的乳儿。
之十
我的皮肤具有黄河水或东方日出的光泽。
在白云上正好瞥见天穹如海,一朵朵白帆在海上徐行。
一滴水自豪的是成了大海的女儿。在一朵朵浪花上好似睫毛上的一睒,又恰似鹰巢的卵,只须一束阳光,便把世界交还给天空。
强劲的龙卷风,纠结着沙尘和昆虫,从大漠中赶来,踏刻着大地的足迹,发出黑暗的飞鸣。这重重的阴谋,对着大地嘲讽和亵渎。但一道饥瘦的河流回归到牧马之乡,以晨曦的红心燔祭天空,暴力从来左右不了本源的风尚。
一滴水与一朵白云,在湛蓝的海水中染透深邃的思想,大海更加深邃,苍穹更加深邃。是一根什么样的藤繁育出岁月的叶芽,久久地在春风中四处张望,看到喜玛拉雅山的高度。必然的秘密是任由黄河的皮鞭挥斥,结识长江,结识澜沧江,结识太平洋,结识印度洋。
除了没有血缘的日子,一个诗人携着万物之心正向世界走去。天地间的道路啊!
在陆地的边缘抬高命运的落差,日日夜夜以水的腰背拱顶天宇,额头是黄色的皮肤,脑门厌倦着朦胧的构想。水天一色,世界渐渐变暖。那一颗颗开裂的椰子,流淌着一滴滴水,养育着金色的海滩,飞鸟,蜗牛。
一滴水在大洋上高昂着头,美丽而饱满。而最解人意的鸟,仍然是一只飞翔的小鸟,歌唱着天空,太阳,大地和生命。一个诗人看见世界的双翅是诗歌的思想,飞入精神的家园,飞入生命的一滴水。
最后进行编辑的是 钟磊0502 on 星期二 一月 15, 2008 8:42 am, 总计第 1 次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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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风动] 风动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4-10-13 帖子: 4944 来自: TORON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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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四 十二月 08, 2005 9:54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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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永飘逸。提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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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钟磊0502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22 帖子: 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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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日 十二月 11, 2005 5:31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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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版主品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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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钟磊0502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22 帖子: 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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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一月 02, 2006 5:09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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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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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白[舒白] 舒白作品集 六品通判 (官儿做大了,保持廉洁哦)
注册时间: 2006-01-02 帖子: 110 来自: Shanghai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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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一月 02, 2006 5:36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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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质感的一组。问好! _________________ 尘世即没有欢乐,也没有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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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钟磊0502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22 帖子: 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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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日 一月 08, 2006 4:57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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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舒白,谢谢品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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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北藻雪[川北] 川北藻雪作品集 九品县令 (一不小心,做了官儿了。)
注册时间: 2006-01-06 帖子: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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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一月 09, 2006 9:29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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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品力作,依然是那般感动,那么激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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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钟磊0502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22 帖子: 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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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一月 14, 2006 5:34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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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川北藻雪诗人品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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