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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西鸿[瘦西鸿] 瘦西鸿作品集 秀才 (恭喜您迈出害羞的第一步!)
注册时间: 2005-10-14 帖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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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五 十月 14, 2005 1:51 am 发表主题: 瘦西鸿作品《方块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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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西鸿作品
《方块字 :一粒火种藏进睡眠》
宽敞的幸福
仅仅借助一瓢水 他就看见了大海
大海里的蓝天 蓝天下的白云和白云下满山的羊群
被一根炊烟拴住 却又漫过下午
而抵达黄昏的门槛
他看见一个人站在门边 左手攥着奶酪
右手拂开一片云 在仔细寻找最年幼的羊羔
仅仅借助一支烟 他就看见了大火
内心的大火 大火中的一生被烟雾驮起
他在早晨启程 而到了夜里
他拥有繁星一样的黄金
到处是宽敞的居所
和绰绰有余的亲人
仅仅借助一次想象 他看见了脸庞的另一侧
写满惊喜 形于色的一次皮影的短剧
精彩的细节比皱纹还密 被复制成唱片
反复播放着 内心的颤栗
仅仅作为一个人
在有生之年 将时光聚拢
他握紧自己的灯笼 照亮自己的身体
多么宽阔的光阴 使他透明起来
如一挂翠绿的影子 在人生的山垛上
飘来飘去 比一朵云还清晰
空 了
我不得不把头低到肩部以下
当一只蚊子吸走脑髓 它大腹便便走近死亡
另有一些散淡的光被它的翅影扰乱
这些七零八落的光的刀子 像我的头颅丛生的剑麻
空了 曾经那么多回忆和幻想被掏空
我举着一只空篓子 像一张退役的皮影
多么辉煌的人生戏剧 已成为散尽色彩的纸衣
那些唱腔和情节 堆在屋角独自发抖
而仍有一双看不见的手 在虚空中忙碌
我是它丢失的道具 是它体面的余温
是它握住生命的把柄 和游刃生活的手段
它仍在虚空中忙碌 像一辆火车穿过漫长的遂道
我不得不嗒啦下头颅 像一株失去水份的向日葵
但我的脚趾已渐渐长出根须
穿过苍茫大地 它把我的影子
彻底地钉在了一块死寂的土地的中央
一棵草
茫茫原野上 只有这一棵草
它慌乱的根须 比一个人的足迹还深
没有树 卵石 风声和雪片
没有动物的影子 和人的目光
茫茫原野上 只有这一棵草
像神或主人 看护着这原野的苍茫
它没有向高处长 也不弯腰回顾
像一座空落落的城堡 里面只住着一点绝望
茫茫原野上 只有这一棵草
它无意于绿 也不拒绝枯黄
像一棵发疯的钉子
把茫茫原野 钉在宇宙的表面
茫茫的野上 只有这一棵草
它忧心忡忡 独自哀伤
却又伸出紧张的颈脖
像原野射向茫茫的坚硬的岩浆
流 失
将一张白纸 放进一本书里
让她静静地呆着 一直呆着
直到你把她遗忘
然后有一天 你重读这本书
当读到这张白纸的时候
你来到一片悬崖 感到有什么在迅即流失
满脑子的空白
这时候 这张白纸
已成为书的一部份
她承接了书的思想
并过滤了其中不必要的东西
你感到了阅读的危险
这张白纸 像一柄利刃
陡然横在眼前
又像一口深井 里面漂浮着你
惊讶的面容
梦 想
我有一棵仅存的种子 被攥在手中
我寻找着可以让它发芽的土壤
走遍千山万水 人世沧桑
没有一片净土 可以承接我的梦想
我越来越慌张
不是生命太短 而是种子已经发烫
沐 浴
这周身的皱折像一卷泛黄的书页
曾经的鲜灵纷纷沉寂 干燥而零乱
散落在她的生命中
如面临一场即将发生的火灾
遥远的水声还游弋在黄昏的路上
有几根经脉被堵塞
她张开一口一口的渴望
便露出一口一口的空洞
深不见底的虚无 掀起了她更深的惊恐
曾经装饰着梦的所有衣衫 都被剥弃
她赤裸在自己的阴影里 黄昏的舌头
温柔地舔拭已激不起她半分犹疑
此刻的水 于她已不是滋润 而是清洗
一生的隐痛已从骨汁浸到皮肤
她用水的锋芒 剔鳞一般地忙碌着
黑夜即将来临 像挑亮陈旧的灯盏
她举起手指的火苗 穿过一滴水
使如此干净的身体 如此忧伤
遥远的河流
需要从一个婴儿发出的第一声啼哭
去追溯一个少女的初夜
惊悸中的泪滴 养活的一片桑
养活的弯弯曲曲的蚕
吐出的蜿蜒的丝 织成的绵长的帛
帛上轻溅的一抹初红
夜里 灯火中的水声摇动
一整个村庄在鼾声中流淌
早晨的堤岸上 一滴露珠
照亮一位母亲的额头
三尾皱纹
汹涌出岁月的涛声
西去的马蹄在清水里濯足 铃铛声响
敲碎的夕阳 从一只缺口的碗边流出
夜有多长 梦便有多长
一匹岸边醒着的马 顺着河道流回家乡的脖子
便有多长
呆在黑暗里的人
呆在黑暗里的人 他紧了紧风衣
树起的衣领里
他把头往里缩了缩
他把一块石头坐热
让旁边的枯枝活过来 长满绿叶
并引来一只鸟 说着一些和他无关的话
他假装没有听见
他用右脚在地上寻找起来
他希望碰到一只醒着的蚂蚁
咬咬他 让他骨头开始发痒
但他只碰到了黑暗
他为此气馁不已
就这样自暴自弃
让自己全部黑下去
照 耀
当一只萤火虫把星星唤醒
我内心的灯盏 透过骨头的缝隙
舔到了面孔上的黑
这越熬越浓的血液
比灯草还脆弱 却在夜里茂盛起来
覆盖了我的身体和大地
幸福让我睁开的左眼
比孤独吹熄的右眼还深远 还空茫
而高耸的山峦 从来都靠湖泊滋润
我无法看清内心的倒影
大多麻木的往昔 已使一切浑浊
并波及到我枯瘦如柴的全身
惟有五根手指 在夜里举起
像一丛枯黄的篝火
盛满萤火虫的灯盏 借用血液去养活
破 碎
他梦见自己在梳理着血管
一条一条的河流 汛期已到
他看见玻璃管子在飞
春天的草地上 到处弥漫着花的尸体
他梦见自己在修补着骨骼
叮当的声音 火的灰烬
从眼底打捞的两滴供淬火用的水
一根枯树枝 会在夏天发出几枝嫩芽
他梦见自己在拾捡着头发
这些废弃的铁管 锈迹斑斑
他用密布河道的额去漂白他们
在困厄处 他会听到一棵西瓜的钝响
而他最终放弃了一切
曾经盛放着他的生活 像被破碎的容器
使他获得再生
成为一个女人临死生下的
婴儿
拿玻璃的女子
一小块玻璃 被她拿着 穿过大街
那锋利的边缘 她用报纸遮着
她用报纸遮着一小块玻璃边缘的光
而玻璃本生不是为拿的
也不会嵌在一个女子的手上
它的亮 它透明的光 和它的锋芒
和一个疾步回家的女子 如此地相似
拿玻璃的女子 一小块玻璃
对她多么重要 面对那么多人群 穿过那么多大街
她如此大胆地拿着一小块玻璃
游离的光芒 把几条大街照穿
透明的玻璃 一一把路边的一切收藏
它表面平静 比那个女子更平静
它内心复杂 比那个女子更复杂
但他们结伴而行 共同组成一把刀子
使整座城市和所有的路闪开
腾出一条路来
骨头开出的花
在夜里 我听到骨头拔节的声音
而身旁的鼾声 霸占了我的梦
顺手摸过去 一堆温热的肉体
像骨头开出的花
我必须在夜里安静地躺下
听身体里的河流涨潮 并寻找到一个出口
吐出白色的泡沫 这些身体里的杂质
使我昏昏噩噩地成熟起来
仿佛在无限地延长 在夜里
我用梦丈量着自己的腰身
一排一排骨头的栅栏疯长
而我单薄的皮肤 像稀疏的茅草
总是盖不住 身体的寂寞和荒凉
如果站起身 我的头颅会越过夜晚的高度
像悬着的一盏灯 俯瞰着下半身的欢乐
掀起白色的泡沫 一次一次地漫过时间的长堤
而冲涮着越来越单薄的肉体的岸
蜂 王
他坐在早春的田埂上
除了零星的几朵花 他的孤独更加明亮
在灰暗而狭小的帐篷边
他银白色的头 低过花朵稀疏的香气
骨头间爬满了蜜蜂 这一根根饥饿的银针
使他骨汁里的痒 浸过山坡
而使整个大地倾斜地颤抖着
嗡嗡嗡嗡的声音洒遍原野
那不是蜂鸣 而是他自己的耳鸣
他一退再退地进入到花瓣飘零的暗影
像一只衰老的蜂王 他坐在黑暗的中央
当一批一批的蜜被运走
众多蠕动的子孙都是他自己的身体
针尖上的阳光是他生活中所有的花香
他突然张开双臂 这一双破旧的翅膀
关闭了原野和花朵 关闭了众多的蜜蜂
在散落的乱石间 他成为帐篷灰暗的邻居
旅 程
那么长的一段河堤 只有他一个人
在走 那么空旷而灰暗的下午 只有他
他的汗滴 有过一丝亮色
而河水照不见他的影子 这是故意的
他把自己藏在衣角里 行色匆匆
好像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并且需要保密
从遥远的地方看过去 他甚至显得极不确定
他为什么要行走 为什么是他
那么空旷而灰暗的下午 他的汗滴
他甚至开始跑起来 那么空旷而灰暗的恐惧
那么危险的旅程 那么孤单的河堤
而河水紧紧地尾随着河水
要是天空黑下来 他就安全了
他会和所有的黑一道狂奔 渐渐遮掩
他遇到的那些
一粒火种藏进睡眠
像一只烟蒂 掉进被窝
一粒火种藏进睡眠
梦里的黑被烧毁
我是一个固守着光明的孩子
抱着一团火
我把梦延续到所有夜晚
而不敢醒来
当最后一个黎明展开
我如一堆发黑的死灰
裸裎在早晨 成为一堆梦的遗迹
意 外
当一小片烛光 一跃而起
我黑暗中的影子迅速逃离
挂在这光明中的骨架
轻轻摇晃 而向着空虚的一侧
仿佛有水滴下 透过脚趾
成为漫延至泥土中的根
漫无目的的走动
如一片纸灰 被风无意地搅起
或许有更遥远的家 坐在黑暗里
细数每一次茫然的惊悸
于是站定 成为一枚闪光的铁钉
把所有散失的东西重新凝聚
如果从顶部俯瞰
谁都不愿相信 这人生巨大的深坑
做梦的人
做梦的人 双手攥得比醒时还紧
那些故意疏忽的 和稍纵即逝的
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他一边紧握 一边幸灾乐祸地傻笑
仿佛抓住了梦寐以求的美人鱼
鹤的呜咽 岁月的风声
以及游走在乡间清晨
炊烟湿漉漉的把柄
做梦的人 多么游刃有余
他掌握着生活的秘密
像打理简单的被卷 他把平凡的生活
一掀而起 然后抱在怀里
如果生活太过枯燥
他就会发出鼾声
像在夜里拉出的手风琴
做梦的人双目微闭 像一尊卧佛
那些不愿看见的已离他远去
众多生活的禅语不悟即透
他甚至在梦中看穿了一切
双臂一动一动
仿佛一只鹤在云中的飞翔
他一定听见了云笛的声音 微张的嘴唇
有月牙般的笑意 秋风的游弋
像一个远离生活现场的旁观者
做梦的人 平静得比棉花还轻
静观世态沧桑 像一只蝉裉或蛇皮
他已沿着梦梦魇爬到高处
看呼吸吹皱被自己抛弃的一切
而不为所动
做梦的人 忽然翻了一个身
当梦的叶片纷纷飘落
他已醒来 木然地呆在茫茫的黑夜里
如在风中坚持低摇着的
一棵赤裸裸的树
一只纸鹤
沿着仲秋一望无际的长空
在野菊花喧嚣的山巅 一只纸鹤
它略一展翅 便融入了秋风无尽的飘泊
有些灰白的颈子一点一点 比云还淡
它不住地点头是否承认了旁人的翘望
越过山峦 便是云烟
既不演绎故事 也不代表初恋
一张纸的游戏 放在秋季的肩膀上
竞也如此让人留连
风不疾 云又太低
它随意的翩跹 驮着一抹视线
让谁的眼睛 流泪发酸
此去纵有万水千山
经过云的擦拭 它已如一张发糙的镜片
映不出外景 只照见内心的紊乱
半个人的夜晚
点燃一只蜡烛 会打搅些什么
首先是一个人的左半身 它多么安静地
依偎在右半身上 合成的孤独被搬开
曾经划伤手指的刀片 也醒过来
带着锈迹的光 把木椅照亮
内部的蛀虫空洞的胃被唤醒
还有半爿窗帘 煽动的一小股风
吹着将谢的水仙 那些沉睡的暗香亮起来
又掏着一个人的鼻子 他打了几个喷嚏
瞌睡逃跑之后 他剩下来
像一个被掏空的竹筒
如果击打表面 他会发声
那悠长的声音 通往过去
一个健康的女子 在疾病中疼痛
几瓣花落在她的肩上 再掉到地上
她长叹了一声 像一根透明的铁丝
捅到他的心脏
从此他就坐在空旷的房子里
晚上是左半身被烛光依偎
白天是右半身 接受阳光的羁押
传 递
只需要体温 只需要让影子交配
我们的思想被克隆
十世单传 传递着灵魂深处的惧怕
所有的生命 都由惧怕组成
像一盘一盘的散沙
在涨潮前被垒成的沙雕
坚持的就是短暂易逝的
一朵浪花比云朵短暂
一声叹息比幸福易逝
但坚持着才有道理
那么多生命面临着现实的死亡
那么多虚幻的生命等待降生
像一根绳子 拴起了全部的生命
一代又一代人努力着
把一口气传到很远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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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风动] 风动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4-10-13 帖子: 4944 来自: TORON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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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五 十月 14, 2005 9:58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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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大,先提一下。欢迎瘦西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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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治[赵福治] 赵福治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09 帖子: 838 来自: 中国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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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五 十月 14, 2005 10:59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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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把头低到肩部以下
当一只蚊子吸走脑髓 它大腹便便走近死亡
另有一些散淡的光被它的翅影扰乱。。。有力的一组,太多待慢慢看,欢迎多来。 _________________ 季节的花开在枝头,我走在第五季的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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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治[赵福治] 赵福治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09 帖子: 838 来自: 中国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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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十月 15, 2005 1:35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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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借助一瓢水 他就看见了大海
大海里的蓝天 蓝天下的白云和白云下满山的羊群
被一根炊烟拴住 却又漫过下午
而抵达黄昏的门槛 。。。。。再读,切入自然,好。 _________________ 季节的花开在枝头,我走在第五季的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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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鸣[自己的敌人] 晓鸣作品集 Site Admin
注册时间: 2004-05-05 帖子: 9474 来自: 加拿大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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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十月 15, 2005 6:34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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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力的想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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